一位夫人道：“曹老夫人眼高于顶，京城的贵女，能入她眼的，可得像白将军，王祭酒那样的。”
另一位夫人想起林氏的女儿王若蘅，忙问道：“王夫人，曹老夫人该不会看上你家阿蘅了吧？”
苏姨母笑道：“我看你是被日头晒昏了，王夫人有许贵人在宫里呢，曹老夫人怎会看中阿蘅？”
那位夫人“嗐”地一声，自己也笑起来：“我真真是昏头了。”
林氏叹了口气，“我家阿蘅没这个福气。这些时日，她一直觉得疲倦，心神不定，请了好些郎中，宋御医也帮看过了，说是身子有好几样毛病，得找个安静之处好好静养。”
“我府上人来人往的，竟找不到安静之处，昨日我让我娘家兄长，来接她回颖州府养一段时日。”
苏姨母知道，这便是雅集那日，林氏说要把王若蘅送走一事。
“如此也好，颖州不似京城这般吵闹，阿蘅的外祖母又疼她，就让她在颖州多待一些时日，养好了再回来。”
一个管家娘子进来，和苏姨母悄声说了几句。
苏姨母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怎么？家里办喜事，他们也要查吗？”
一直安静听她们说话的顾雪甄闻言，心头跳了一下，往外看去。
林氏忙问：“出什么事了？”
苏姨母带着怒意：“高常侍带了人来，说来讨杯喜酒喝，顺便看看新人。”
几位夫人错愕，一个夫人皱眉道：“讨杯喜酒也就罢了，看看新人，像什么话。”
林氏看着顾雪甄，斟词酌句：“高常侍是圣上的心腹，只怕他是替圣上来看一对新人的。”
她说的是一对，也就是包括廉重夜。
元熙帝搜查先帝的八皇子，已走火入魔，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他的爪牙就风闻而至。
廉重夜年纪和八皇子相仿，又是外地来的，元熙帝自然疑心。
其他人也想到了这点，面色皆微变。
一位夫人小心地问：“宋夫人，宫里没查过廉公子的身世吗？”
苏姨母没好气地说道：“怎没查过？我家中的人，都再三再四地查，只怕重夜父母的坟茔，宫里也去查过了。”
顾雪甄开口：“姨母，高常侍都开口了，我就出去给他请个安。”
“他们查了这么多遍，也不在乎多这一次。”
苏姨母还能说什么？
顾雪甄跟着苏姨母，还有其他夫人到外面的正厅，宋修谨已请其他男宾暂时避开，里面只有高常侍和他带来的内侍监。
顾雪甄向他行礼后，高常侍打量着她，脸上带着不达眼底的笑，“咱家冒昧问一句，顾大姑娘是顾家的家主，廉公子家世单薄，孤身一人，顾大姑娘因何嫁给他？”
顾雪甄神态恭敬地回道：“民女虽是家主，但家中还有一个弟弟，这些年来，民女一直被旁人指责牝鸡司晨，身心疲惫。”
“如今弟弟已长大，民女想着把家主之位给弟弟，民女也好过上轻松的日子。”
“至于民女为何嫁给廉公子，就因为他家世单薄，只他孤身一身。”
“民女实在不想再应付太复杂的关系，民女太累了。”
“民女手头有些银钱，廉公子是姨父的弟子，知根知底，容貌俊秀，品性也好，有姨父和姨母在，谅他也不敢做对不起民女之事。”
“是以民女才选了廉公子，与他成亲。”
林氏在旁扑哧笑道：“顾大姑娘倒是实诚，换是我，手里有钱，自然也挑一个俊秀的，家世单薄的，日子按着自己的心意过。”
“可不是嘛，谁不想日子按着自己的心意过？”其他夫人也跟着笑道。
高常侍锐利的目光一直盯着顾雪甄的双眸，企图在里面探查到一丝慌乱。
但顾雪甄清凌凌的双眼很平静，他看不出有任何慌乱的情绪。
高常侍出宫前，姚成和他说过：“水患的时候，顾大姑娘曾出银子，让王祭酒以许贵人的名义，捐给灾民。”
“听许贵人说，今日王祭酒和王夫人会到宋御医家喝喜酒，以谢顾大姑娘帮过许贵人。”
“你到了宋御医家，若是查不到什么，就不要耽误了人家的喜事。”
眼下他确实查不出什么。
高常侍面上的冷意消散了一些，“既如此，咱家就祝顾大姑娘往后的日子，都能随自己的心意。”
他转头和宋修谨笑道：“宋御医，咱家还从未见过廉公子呢，烦请你带我去看看，廉公子是何等俊秀，能让顾大姑娘下嫁。”
顾雪甄的笑没有一丝波澜，但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回到苏姨母的上房，捏着手中的合欢扇，忐忑不安地等着消息。
苏姨母没好气地说道：“这日子真是越发没法过了。”
林氏也道：“就是啊，动不动就盘查，搞得人心惶惶。”
一个夫人也道：“上次我婆母过六十大寿，宫里的人就站在大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来的宾客，好像盯着犯人一样，我家老爷都要气死了。”
旁边的夫人长长一叹：“这种日子，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顾雪甄坐在窗下，看着日头照出窗格子的影子一点一点移动，变长。
宋修谨久久不回来，苏姨母等得也有些不安，让一个婆子去新宅看看情况。
婆子去了，很快就回来，告诉 她们一个令人害怕的消息：“内侍监把大门围了起来，不许人进出，奴婢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啊？”
苏姨母和林氏都站了起来，众人神情紧张，面面相觑：“发生什么事了？”
顾雪甄手脚冰凉，脑中一片空白。
难道高常侍认出廉重夜了？
但若是高常侍认出廉重夜，廉重夜也不会束手就擒，更何况还有碧落九霄他们。
他们虽不能到新宅子喝喜酒，但顾雪甄知道，他们就在附近。
若是廉重夜出事，他们一定会去救他出来。
顾雪甄紧紧抓着手中合欢扇的扇柄，问那婆子：“新宅子那边除了被内侍监围住大门，可还有其他动静？”
婆子想了想，“没有，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顾雪甄的手稍稍松开了一点，“你再去门口看看，若是有动静了，即刻回来告诉夫人。”
林氏端详着她的神情，“顾大姑娘，你是不是知道那边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