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如何说?”廉重夜倒了两盏茶过来。
宋修谨道:“圣上召了六部尚书一起商议,王大人和曹大人听闻此事,也上书给圣上。”
“他们都说,圣上召刘将军回京,刘将军在半道上生病,迟迟不肯回京城,如今契丹人来了,他的病就好了,此事定有蹊跷。”
“圣上若要派刘将军去西北支援,他们恳请圣上让皇子随行,一来可以督战,二来可以监视刘将军。”
“只是,圣上还未做最后的决定,说是明日早朝再作定夺。”
廉重夜笑了笑,“他一定会派刘将军赴西北支援,皇子嘛……”
“我猜他会派三皇子一同前往。”
宋修谨点头道:“我听其他大臣都说圣上不会派皇子随刘将军前去,但我想的和你一样。”
“圣上这是想,借刀杀人。”
廉重夜冷笑,“他这一次,要杀两人,刘将军和三皇子。”
顾雪昭在荷园的雅集上说以三皇子为尊,曹昭容和曹老夫人欣然受之,虽然事后三皇子和曹大人极力表明他们忠于圣上,一切都听从圣上之意,绝无二心。
但元熙帝怎会信他们的话。
“我会让人告诉陈少卿,田将军还有周大人,明日都出一把力,促成此事,好让曹老夫人更加得意,以为她的外孙得那位器重,有望成为储君。”廉重夜嘴角勾着讥笑。
宋修谨叹了口气:“曹老夫人也算是历经世事了,性子还是这般狂妄,雅集那样的场合,公然说那样的话,枉费了曹大人这么多年的小心翼翼。”
“一个人骨子里的恶,世事是消磨不掉的。”廉重夜淡声道:“这是她自己的因果,旁人改不了的。”
宋修谨默然喝了茶,从怀中掏出一个帕子包的东西。
他把帕子打开,“今日我去给圣上请平安脉,出来是遇到凌大人,他偷偷给了我这个,让我给你,说是凌家长辈给新妇的。”
帕子里是一枚青玉玉璧,玉璧通体镂空,内雕双螭,璧顶有单凤,璧上还有“宜子孙”三个字,雕工精巧,玲珑剔透。
廉重目光一下就直了,“这枚玉璧,原是我外祖母的,后来给了我大舅母,这是我母亲家中当家娘子所有,我以为……”
他声音颤抖。
宋修谨把玉璧给他,“宫里人多眼杂,凌侍郎没有说其他的,但这上面有宜子孙三个字,想来是他希望你和甄儿早生贵子,一家子圆圆满满,不再是孤身一身。”
廉重夜细细摩挲着光润的玉璧,眼中有水汽蔓延上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我不是孤身一人。”廉重夜压下眼中的水汽,玉璧和宋修谨的面容都清晰呈现,“这么多年,师父和舅父,还有许多人一直陪着我,往后还有甄儿。”
“孤身一人的,是宫里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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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顾雪甄早早地躺在床上。
苏姨母说明日她要早起,沐浴更衣妆扮,做一个最好看的新妇,所以她得早些歇息。
但越是想早些入睡,越是睡不着。
顾雪甄瞪着窗外朦胧的夜色,瞪得眼睛发酸,却还是没有一丝睡意。
她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听到外头似乎有人笑了一下。
顾雪甄侧耳听着,却又没动静了。
她以为是丫鬟婆子经过时说笑,也没在意,拿着团扇慢慢摇着扇风。
不一会,有人在她窗上扣了两下,廉重夜的声音传了进来:“甄儿。”
顾雪甄一下就坐起来。
窗扇上模模糊糊倒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顾雪甄趿着鞋子,借着外间的烛光来到窗边,正要推开窗扇。
外边的廉重夜道:“别开窗,师娘说成亲前一日,新人见面不吉利。”
顾雪甄愣了一下,“那你还来找我。”
廉重夜道:“我想你想得厉害,睡不着,所以来和你说话,我们没有见面,只说话,应该不打紧。”
顾雪甄扑哧笑出声,“你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掩耳盗铃就掩耳盗铃吧。”廉重夜的声音也带了笑意。
顾雪甄道:“小心底下人看见你,去告诉姨母,把你赶回新宅。”
“不会,这个时候他们都已睡得很沉了,整个宅子可能只有我们两人睡不着。”
“甄儿,你紧张吗?”他问道。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得顾雪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紧张。”
“以前父亲告诉我徐二的身世,让我做顾家的家主时,我也是这般紧张。”
“但又和那次不一样,除了紧张,我还有些激动和……”
她咬了咬唇瓣,期待两个字到底不好意思说出口。
“我和你一样,紧张,激动,期待。”窗外的廉重夜把她没说完的话都说了出来,“我期待明日与你拜堂成为夫妻,期待着明日之后,你我时时都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他幽幽一叹,“我从未觉得一个晚上的时光,是如此难熬。”
顾雪甄身子靠着窗沿,他们虽然隔了一扇窗,但他的叹息声清晰入耳,就仿似在耳边低语一般。
夜色能让人生出素日从未想过的念头。
明日之后,他们就会同床共枕,届时,他在她耳畔说话,是不是就是如此?
顾雪甄的脸腾地红了,她抬起手捂着脸颊,脸上滚烫的热意烫得手掌也发热了。
“甄儿,”廉重夜的声音又传来。
“嗯。”顾雪甄轻声回应。
“浮世三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他说完后,顾雪甄没有言语。
廉重夜也没有再说话,身子靠在窗边的墙上,听着窗后她细微的鼻息,就好像两人靠在一起。
片刻后,窗扇动了一下,一只柔荑伸出,在摸索着什么。
廉重夜很快就抓着了顾雪甄的手,
打开一点的窗扇送出了顾雪甄温柔的声音:“重夜,你也是我的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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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顾雪甄一大早就被苏姨母叫醒了。
她用浸着佩兰和玫瑰花瓣的兰汤沐浴后,换上了熏香的喜服。
林氏等几个相熟的夫人也来了,看着盛装的顾雪甄,连声笑道:“真真是个美人胚子,那位廉公子真是有福气。”
“可不是嘛,顾大姑娘这般样貌,这般才干,若是我们这些人家的姑娘,说不定就是皇子妃了。”
林氏听到皇子妃三个字,问道:“话说曹老夫人帮三皇子殿下相到满意的皇子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