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帝拿过那本册子，仔细地翻看，里面确实是只记录了如何筹办宴席雅集的要点。
“皇后还是信任你，内务省的人特意去要，皇后都不给，倒给了你。”元熙帝意有所指地说道。
顾雪昭装作听不出他话里有话，顺着他话笑道：“妾在未央宫住了一段时日，所以皇后对妾格外关照。”
“你喜欢住在未央宫吗？”元熙帝陡然问道。
给顾雪昭奉茶的姚成迅速看了元熙帝，又看向顾雪昭。
“不喜欢。”顾雪昭平平地回道：“在未央宫，妾要见圣上一面不易，且即便见到圣上，妾也得小心翼翼，不如在玉露殿自在。”
她说的是自己在未央宫住的那段日子，也是皇后和元熙帝的相敬如宾。
只是这个“宾”字，是带着疏离淡漠的客气。
以前元熙帝还未打压皇后时，元熙帝待皇后看似敬重，实则冷漠。
皇后的孩子早夭后，没能再生出其他孩子，是因为元熙帝甚少在未央宫留宿。
淳贵妃嘲讽皇后生不出孩子，也是暗指元熙帝不愿宠幸皇后。
没有元熙帝的宠爱，皇后要保住后位，保住刘氏一族的荣耀，只能对元熙帝曲意奉承，小心翼翼地侍奉。
“你倒是直爽。”元熙帝笑着揽住顾雪昭的腰，抚着她的小腹，“刚有身子前两三个月，胃口可能会不太好，你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只管遣人去御膳房吩咐，务必要给朕生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
他眼中闪烁着幽光，“朕可是对我们的孩子寄以厚望，等孩子大了，朕要亲自教他。”
顾雪昭做出欢喜的神情，“多谢圣上。”
恰好御膳房的人来回禀已备好晚膳，元熙帝留顾雪昭一起用了晚膳，又亲自送她到殿门外，让两个内侍监提着灯笼送她回玉露殿。
朦胧的夜色中，灯笼的烛光勾勒出顾雪昭袅袅婷婷的身影，在她身后投下一道暗沉沉的影子。
元熙帝的眼眸也是暗沉沉的，他望着顾雪昭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脸上露出了嘲弄的笑。
顾雪昭不傻，她能听懂他的话。
帝王寄以厚望，还亲自教养的孩子，不就是储君吗？
虽然还不知顾雪昭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但他先给了顾雪昭和王祭酒指望。
有了指望，就有了冲劲，就会和别人斗得更狠。
包括老八。
即便王祭酒和老八私下有来往，但他不信，在权势利益面前，王祭酒还能和老八同心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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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熙帝的旨意在朝中引发轩然大波，宋修谨听其他御医议论了一日。
傍晚他回到家中，苏姨母一见他就问道：“你知不知道，圣上让诸位皇子殿下一起处置国事了？”
宋修谨看了苏姨母身后的顾雪甄和廉重夜一眼，知道他们已然知晓此事。
他往小偏厅走去，问苏姨母：“我知道，你是从何处听闻此事的？”
苏姨母道：“圣上传了旨意，让王祭酒和夫人收琼花姑娘为义女，我和吴夫人她们去给王夫人道贺，听到外头的大人议论此事，我们便知道了。”
她纳罕道：“此事怪异得很，原来圣上不喜诸位皇子殿下接触国事，京城中谁人不知，今日怎又变了？”
“别管宫里的事如何变化，你们切记，不要和诸位皇子殿下的母家人来往过甚。”宋修谨叮嘱她。
苏姨母应道：“我知道的，圣上喜怒无常，今日让他们得意，明日说不定就让他们落魄了，这些是非之人，可不能碰。”
用过晚饭后，宋修谨把顾雪甄和廉重夜叫到了灵草园。
“此事你们如何看？”宋修谨问他们。
廉重夜正提着水壶沏茶，顾雪甄先道：“我和重夜都觉得，这是宫里那位要让诸位皇子及其母家，与重夜为敌。”
宋修谨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
“他把诸位皇子推出来和重夜斗，让诸位皇子既做矛又做盾，他好隔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你们想如何做？”
廉重夜端了茶过来，“我和甄儿商议过了，他要诸皇子和我斗，我也可让诸皇子与他斗。”
“详细说说。”宋修谨身子向他倾斜，侧耳听着。
廉重夜徐声道：“我会传出消息，我不争皇位，我只要报仇雪恨，谁能帮我报仇雪恨，我这么多年拼出来的基业，全部支持能帮我报仇之人。”
宋修谨略一思索，便抚掌笑了起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此计甚妙！”
他顿了顿，又道：“今日还有一件大事，圣上让徐二处置后宫之事。”
顾雪甄愕然：“徐二处置后宫之事？那人要废后吗？”
廉重夜道：“在后宫，并不是只有皇后掌管后宫之权，帝王想让哪个妃嫔掌管后宫，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徐二有了身孕，那位就让她掌管后宫事宜，是想用权势诱惑徐二和王祭酒，如此那位就能更好的掌控他们。”
顾雪甄蹙眉：“那得提醒徐二才行。”
宋修谨道：“听说下午徐二去了未央宫见皇后，拿到了内务省拿不到的账簿，我觉得徐二是不是和皇后说了什么，要不皇后怎会交出账簿？”
“但天色已晚，今日又不是我去给徐二诊脉，所以也没法问，我看明日能不能见到徐二。”
廉重夜道：“我们有人在玉露殿，明日我让眼线去问情况。”
“还有一事，陆垣传消息给我，刘将军说，只要我能留皇后，还有他的孩子一条生路，他可以以死谢罪，并且刘氏会竭尽全力支持我。”
宋修谨默了默，“刘将军和皇后倒是父女情深，都甘愿舍弃自己的性命，护住对方的性命。”
“你会答应吗？”顾雪甄看着廉重夜。
刘将军帮元熙帝杀了许多人，凌氏的人，徐学士家中的人，他和廉重夜有血海深仇，廉重夜曾直言不会放过他，不会放过刘氏一族。
廉重夜不语，烛台上摇曳的烛光倒映在他眼眸上，如两簇小小的火焰在闪烁。
良久后，廉重夜拿起茶盏，仰头一饮而尽，再重重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