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立夏后,白日一天热过一天,水塘边的青蛙和螽斯叫得恼人,眼瞧着再过半个月就是端午,不少人家也开始着手采摘箬叶,提前晾晒,预备着包角黍。
正午的村口,太阳干辣辣地晒着,只有大榕树下还有一片遮凉的阴影。
以树干正中央为界,地上摆了两道由石子铺成的“楚河汉界”,将阴凉地一分为二。左边是谢阿春和陶清远、王二丫等人,右边自然归了李铁柱与他的一众小弟。
自从那天谢阿春把“陶家最值钱的宝贝”——陶家的小少爷如约带出,李铁柱就十分干脆地认了输,他的一群小弟倒是还想顽抗,但没人撑腰,只能作罢。
只是到底不愿改认她做老大,谢阿春和李铁柱也都没提这茬,榕树下的“楚河汉界”就这样出现了。
“陶清远,你今天又带了什么来呀?”王二丫等人围住陶清远,个个翘首以盼。
陶清远自从加入他们这个阵营,每次都不空手来,要么是时兴玩具,要么是新奇零嘴,总之都是清溪村这些乡里孩子不曾见过的,回回看得赵小宝等人眼热不已,又拉不下脸来要,只能偷瞄。
这会儿,一听见王二丫的话,李铁柱身边几个半大小孩都支棱起耳朵,装作无意远眺,实则余光盯准了这头。
被许多双期待的眼睛盯着,陶清远脸又红了红,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袋子,往外一倒,几块色泽澄黄,晶莹剔透的果脯掉在掌心,一股酸甜香气弥漫开来,几个年纪小的小孩都叫起来:“好香,这是什么呀?”
陶清远羞涩道:“是蜜饯,拿我家园子里之前结的青梅做的,这两天才做好,数量不多,我都带来了,咱们一人一个……”
众人欢呼一声,蜂拥而上,拈起一枚就往嘴里塞,嚼得腮帮子鼓鼓:“陶清远,你家还有园子,都种了什么呀?”
陶清远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其实我都不知道在哪,娘亲说是在后头山上……”
众人惊呼一声,十分艳羡,吃完蜜饯,陶清远又掏出一把炒松子,大家分食罢,便凑在一起踢蹴鞠,新的蹴鞠球也是陶清远带来的,用鹿皮制成,轻盈又充满弹性,表面还嵌了金丝,阳光下飞舞时金光灿灿,十分悦目。
王二丫也乐得把宝贝蹴鞠放回家,如今踢起球来十分卖力。
谢阿春惯常蹲在一旁看他们玩,不一会儿,陶清远忽然悄悄凑到她身旁,神神秘秘地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谢阿春低头一看,是个小袋子,开口一瞧,竟然是满满一袋蜜饯。
见没人注意这里,陶清远凑到她耳边,用气声道:“专门给你留的,快藏起来,别让他们看到啦。”
说完一双圆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好像在等夸奖的小鹿。
手中的袋子还有温温的热度,也不知主人揣了它多久。谢阿春眨眨眼,收进怀里,也学着他的模样,神神秘秘凑到耳边:“知道了。”
陶清远一下躲远了,揉揉发红的耳朵:“好痒呀。”
谢阿春哈哈笑起来,一转头,正对上李铁柱望着这边的视线,见她看过来,李铁柱又倏地把头扭了过去,谢阿春恍惚觉得自己还听见个“哼”字。
没多久,李铁柱就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了,几个小弟在后面喊:“老大,你去哪儿啊?今天这么早就走吗?”
“铁柱哥最近咋了?”
“不知道呀。”
“好像他娘亲最近身体不得劲,铁柱哥可能烦这个呢。”
谢阿春这才反应过来,她似乎也有很久没和李铁柱说话了,原本以为李铁柱是不满她赢了赌约,原来是因为他娘么?
没多久,谢平安也来叫她回家吃饭,谢阿春走时,陶府的下人正好来接陶清远,榕树下的小孩也都各自散去了。
回到家,谢平安叫她去洗手,自己去张罗饭食。如今天气热了,谢阿春喜凉,谢平安就将饭菜晾得温些再去唤她,亦或做些凉拌菜系。今日谢平安就做了两样小菜,一道炒螺肉,一道凉拌苋菜,还有一碟之前晾晒的咸鱼干。
苋菜脆爽,螺肉鲜美,猪油的香气与盐巴、紫苏叶混在一起,是谢阿春过去几年里每个夏天的熟悉味道,但今日却吃出几分不同来。
谢阿春砸吧了两下嘴:“怎么有点酸酸的?”
谢平安道:“陶家今天来人送了两罐青梅酱,我试着往菜里加了些,他们说梅酱开胃,加点在菜里,酸香去腥还解腻,你觉得怎么样?”
谢阿春品了品:“苋菜还行,螺肉有些奇怪,下次少放……嗯,不过不难吃。”
谢平安自己也尝了一筷子:“是有点,那两罐梅酱还是留着给你做些零嘴……不知加点薄荷叶,做成饮子味道如何,听说那些大户人家还有用梅酱浸杏干,做蜜饯的,只是有点麻烦……”
谢阿春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啪地放在桌上,嘴里嚼饭不停,含糊说着:“喏,蜜饯。”
谢平安讶然:“哪里来的?”
谢阿春一边扒饭一边道:“陶清远给的,你要是喜欢,都给你好了。”
谢平安打开袋子,拈出一颗梅干,瞧了瞧外形,又放进嘴里嚼了嚼,沉思道:“嗯……肉韧不柴,酸味更胜些,看来要用初结果的梅子,做杏干怕是也要如此……”
“说来陶家夫人这阵子对咱家照顾不少,我还不曾登门谢过,改天我抽个空去拜访一下陶夫人,顺便问问他们蜜饯做法……”
说着又把袋子系好,推还给她:“我不爱吃甜,你留着吧。”
谢阿春又捏了颗梅干塞进嘴里,忽然想到一事,叮嘱道:“邓姨不姓陶,你叫她邓夫人吧,万一叫错了,惹人家生气。”
谢平安笑弯了眼,欣慰道:“我们阿春也是长大了。好,听你的。”
谢阿春放下碗,一抹嘴:“我吃饱了。”
谢平安叫住她,从袖子里取出一条手帕:“给你新绣的,用它擦。”
谢阿春嘀咕着“麻烦”,却依旧接了过来。
这帕子和以往不同,拿在掌心十分轻软,帕子一角绣了两只新燕,还有一个小小的“春”字。
谢平安站起身去刷碗,见她研究那块帕子,便道:“用的是邓夫人之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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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绸料,你当心些,这帕子不经刮。”
谢阿春“哦”了声,随意塞进了怀里,低头看到桌上吃空的两盘菜,突然追了出去。
“谢平安!”谢阿春来到厨房门口,谢平安正弯着腰在木盆里洗碗,“你怎么一口饭都没吃?你不饿吗?”
谢平安回头笑笑:“你回家前我吃过了。”
谢阿春早就不相信他嘴上说的话了,她瞧着谢平安卷起的袖口外露出的细白手腕,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感觉自己的胳膊比他粗了一圈。
现在想想,谢平安好像一直吃的很少,小时候这样,现在家里条件好了些,还是这样。
想到李铁柱生病的娘,谢阿春心里忽然拢上一层阴影,她脱口道:“谢平安,你是不是生病了?”
谢平安愣了愣:“怎么这么问?”
谢阿春越想越可能,甚至觉得自己发现了谢平安一直隐瞒她的事,忧心忡忡道:“你不会快死了吧?”
谢平安跟不上她的思路:“不是……”
谢阿春莫名觉得鼻酸,心底生出一阵惧意:“谢平安,你别死呀,我以后少吃点,也不吃零嘴了,你留着钱去城里看大夫……”
谢平安终于反应过来,哭笑不得:“我好得很,只是从小不爱吃饭,你忘了娘小时候怎么说我。”
谢阿春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谢平安叹了口气,扯下肩上的布巾擦了擦手,起身过来,取出手帕来擦了擦她眼角挂的泪珠,又摸了摸她的头,“我好着呢,别担心了。”
见谢阿春还是有些低落,他想了想,说道:“你看我比你高这么多,若是生病了,怎么可能长得比你还高?”
话音刚落,谢阿春就把他的手从脑袋上打掉,哼了一声,跑去菜园里浇水了。
谢平安笑眯眯地看着她,末了又缓缓叹了口气。
入夜睡前,谢平安照例给她拆了双丫髻,用篦子梳头发,而后看着她洗漱上床,谢阿春躺下时又道:“谢平安,你真的不会死吗?”
谢平安无奈,摸了摸她的头:“我不会……怎么今天老问这个?”
“听说李铁柱的娘生病了……”
谢平安手一顿,长叹道:“原来因为这件事。”
谢平安道:“李婶确实生病了,不过你放心,只是小病,没什么大碍。人都会生病的,只好好好听大夫的话,不因为怕苦就不吃药,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睡吧。”谢平安又摸摸她的头,给她放好蚊帐,便出去了。
谢阿春睁眼瞧着床帐外趴的花蚊子,却迟迟睡不着,林婶和谢叔过世的时候,她还不怎么记事,今天却被勾起了一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回忆。
半梦半醒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屋外传来叫喊声。
“阿春她哥,阿春她哥!睡了吗?”
这声音焦急而紧迫,一声声催命似的,谢阿春被吵醒,披上衣服出门时,谢平安也拉开了房门。
等两人赶到院门前,只见王二丫娘亲一脸慌张:“平安,铁柱娘不行了,你快去帮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