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街村才多大点地,消息不胫而走,薛家那个门可罗雀的小草屋周围乌泱泱的都是人,看热闹来的。
“薛家二老不是最疼这个孙女吗?还是说……孔家给的太多了?”
“作孽啊,这薛菱本就命苦,没爹没娘的,怎么还许了孔家。”
“孔家这是童养媳啊,小姑娘才五岁!这都能下手,真是畜生。”
……
人群的叽叽喳喳不停传入隔壁的屋子,床内侧的元阳不安地翻了个身,为了不打扰元阳,苏涂汝寝衣都没换就踩着鞋子跑了出来,此刻眉头拧得已经能夹死一只蚊子了。
这阿菱,怎么还是个走极端的行动派?
早上的风带了些晨露的湿凉,苏涂汝出来得太急,没来得及披件衣服,此刻被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要是想管,还不如早点插手,看,来不及了吧。”
酆曈讥诮损她,随着这句话一同来的,还有沉甸甸落在她肩上的狐皮大氅。
苏涂汝本想飞给他一个眼刀,但双手捏住氅领的时候良心发现拿人手短,继续也不是收回也不是,只能僵硬地转向酆曈,冷冰冰地陈述:“水镜中,不能参与镜主的因果。”
不用她说,酆曈当然知道,只是苏涂汝紧接着说:“若只有我自己,不妨随心一救,顶多是和镜主同归天地,但此处还有元阳和你,我无权决定你们的生死。”
“圣女的话,还是这么冠冕堂皇、令人生厌啊。”酆曈低下头,白睫下的眼睛亮得吓人,他翘起唇角:“那你打算怎么办,袖手旁观吗,你做得到?”
苏涂汝凤眼眯起,直直回视酆曈:“我若做不到,你拦着我。”
酆曈挑眉:“凭什么?”
苏涂汝别过脸,留下一个冷淡的后脑勺:“就凭,你也不想躺尸五年之后还得去死。”
这色泽冷淡的薄唇,还真是比抹了砒霜还毒。
酆曈自愧弗如,眼看人就要撒手没,只能摇摇头跟上了苏涂汝。
人真是太多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苏涂汝用尽了力气,也没挤进看热闹的人群里,反而累出了一头的汗。
眼看苏涂汝撸起袖子还想再往里扎,酆曈忍不住捉住了那件狐皮大氅,将苏涂汝勒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别挤了,跟我走。”
苏涂汝回头:“去哪?”
酆曈头偏了偏,指向后屋:“翻墙。”
实在不像君子作风,苏涂汝正打算义正言辞地拒绝,酆曈却已经带着她用轻功飞起,从不知道哪个旮旯墙角飞进了薛家。
苏涂汝像是突然被暴露在光下的狸猫,浑身僵住,瞳孔骤缩:“你干什么?!我同意了吗,这和偷鸡摸狗的盗贼有何区别!”
酆曈眼神示意她噤声,可已经晚了,他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随后一阵厉风破空而来,酆曈向左一闪,头也没回,脸色依旧一片惨白,却伸出手,精准无误地接住了身后飞来的擀面杖。
没了酆曈的遮挡,苏涂汝和须发尽白的薛黄面面相觑。
薛黄大惊失色:“苏娘子,怎么是你?!”
苏涂汝捏住衣角,嗫嚅开口:“额……那个……我听见动静,来看看阿菱是怎么回事。”
酆曈下意识把手上粗壮的擀面杖递给苏涂汝,获得了一个“给我干嘛,还给人家啊”的嫌弃眼神。
这才转过身对着薛黄,薛黄观他面色不善,还以为是介意他的刀棍相向,急忙边接过擀面杖边解释道:“外面人太多了,我怕是歹人,还好没有真的误伤你们。”
酆曈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问:“没事。阿菱还好吗?”
薛黄长长吁了口气,焦躁又痛心地连连“啧”了好几声:“这闺女真是被我们惯得无法无天了,什么事都敢干,还跟头倔驴一样拉不回来。”
随后,他突然想到什么,看向苏涂汝的眼神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哎呀,我怎么忘了。苏娘子,阿菱之前老说要成为你这样的娘子,你说话她定是能听进去的,你帮我们劝劝她吧,只要让她放下当孔家童养媳的念头就好哇。”
眼看薛黄这样也知道他是没办法了,只能病急乱投医,苏涂汝点点头,正欲迈步,却被一双手拦住。
酆曈:“记得,勿参与因果,尊过去之事。”
说完,他便把手放下了。
苏涂汝心想:这就是酆大少爷的拦着吗,也太不走心了吧,敷衍都懒得敷衍一下嘛。
“好嘞,我知道了。”苏涂汝心里门清儿,随口回应道。
两人擦肩而过的刹那,她听到酆曈说:“早点回来,我和元阳等你吃饭。”
。
可恶,他这感情牌打得,感觉就像是蝴蝶在指尖停留了一瞬,留下酥酥麻麻的悸动便扇扇翅膀离开了,空留下人在那里回味。
苏涂汝强压下心里的波澜,随着薛黄走入了堂屋,里面,薛家奶奶正在苦口婆心地对着阿菱絮絮叨叨。
“乖孙,阿菱,爷奶不缺这钱,咱不嫁,把金锁还回去好不好?”
阿菱沉默不语,眼睛下挂着月牙状的青灰色眼袋,右手死死攥着一样物什,整个人的精气神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坐在那里的只有一具空壳。
任祖母软硬兼施、把嘴唇都磨破了,她也不为所动。
苏涂汝正打算上前,门外的不速之客人未到声先至。
“都将近半个时辰了,东西也拿了,这婚书要是还不签,我们可要去别家了。”老妇的声音细细的、调门又高,听上去就是个尖酸刻薄的主。
苏涂汝向门口看去,孔安身边跟着一位个子小小、穿金戴银、长脸狭眼的老太婆,两人看到屋内的场景,甫迈过门槛的脚步皆是一顿。
“哟,还挺热闹,穷人家是非真是多。”老太婆用丝帕捂住口鼻,一脸嫌弃:“至于么,不就是个小姑娘,还这么大阵仗,演给我们看嘛。”
苏涂汝一句话没说,但感觉已经被安排了一整本的戏本子,暗暗感叹一些人的情感真是丰富,尤其擅长自作多情。
想象力这么丰富,这孔安的母亲不去排话本真是屈才了。
苏涂汝心念一动,打量那妇人一眼:“这大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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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妇人脸色陡然难看:“你不认识我?”
苏涂汝轻呵一口气:“哈……不认识,薛老,这哪位。”
薛黄此刻看见这两人,就如同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一向最好说话慈眉善目的老爷爷此刻也只是淡淡往这边瞥了一眼,用鼻子给了句冷哼,已经证明了态度。
妇人见状更是怒不可遏,伸出中指颤抖着正正指向他们:“你……你们……刁民!蠢妇!不识好歹的东西!拿了我们的彩礼还这么冒犯于我,既然这么不愿,那就把彩礼中最值钱的金锁还回来!”
薛家祖母听见这话,咬咬牙,伸手去掰薛菱右手中那物什,谁知,薛菱爆发出一声尖叫,不管不顾地挣脱了薛家祖母的桎梏,霎时失了重心的老太太差点扑倒在地,幸亏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桌边才能有惊无险。
听见动静,小姑娘猛地一停,却连头都没回,只是静默了一瞬便直接躲到了那刻薄妇人的身后,出言惊人:“婆婆,薛菱愿意的,我今日便跟你们走。”
听见这话,房中死寂般安静,只有孔安的母亲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而孔安的眼神则是落到了一脸严肃的薛黄身上,眼神暗了下去,嘴角无意识翘起,露出一个渗人的笑。
苏涂汝想过她倔,但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尚不足六岁的小姑娘,正是雏鸟情结最深的时候,怎么能真的忍心和相依为命的爷爷奶奶分开呢?
谁能想到,她真的敢。
女孩白皙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上神色决绝,和转身跳入无间地狱的那位鬼族姑娘穿越时空重合在了一起。
苏涂汝蹲下身,疑惑发问:“阿菱,为什么非去孔家?”
薛菱睁眼与她对视,瞳孔却失了焦:“我想去过衣食无忧的有钱人的日子,不想再做别人的拖油瓶了。”
偏偏是这个节骨眼,突然发现自己穷,所以忍不了了?那之前怎么从来不说,天天傻乐的。
哪怕元阳不在身边,苏涂汝也能通过对这姑娘的了解判断出,小姑娘说的不是真话。
苏涂汝又问:“你喜欢孔安吗?”
薛菱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不喜欢,但以后会喜欢的吧,就像我养的那只小黄狗。”
童言无忌,被比作狗的孔大少爷这才低头看向面前这个到他腰高的童养媳,后知后觉有些尴尬,却并不愤怒,甚至觉得有些有趣。
比起他上个妻子,这个童养媳至少单纯,不让人讨厌,像一张白纸一样,可以慢慢调教。孔安如是想。
苏涂汝两个问题过后,孔家人明显忍耐到了极限,粗暴地牵起薛菱的手扯着她就要往外走,却被扑上来的薛家祖母拦住。
“噗通”。年逾古稀的老人直直跪在地上,哀求道:“我拦不住阿菱。求求你们,善待她,她不喜欢吃葱花,对树上带毛的果子过敏,害怕雷声……阿菱、阿菱,答应奶奶,照顾好自己……有啥事就回家。”
三人头也不回地走了,阳光下,苏涂汝看到小姑娘的脸颊边有一道晶亮的痕迹。
第三个没问出口的问题是:阿菱,爷爷奶奶和孔安,你更在意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