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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 18 章

作者:碧翠思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听人说,哪怕是面对自己的几个亲生儿子,周鼎在这之前都没有这般夸赞过谁。


    所以,因为那日周鼎在人前对他的极尽赏识,周鼎之嫡妻赵夫人对他也是青眼有加。


    哪怕他有一个不堪的出身,但是只要周鼎看重他,这些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在他来到周家后,尚且怀着身孕的赵夫人主动提出要替周鼎亲自抚育、教养这个养子。


    他便被记在了赵夫人的名下。


    原先他以为自己是又有了一个母亲了。


    然而在他初次见到赵夫人后,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先是极言表达了一番母爱和温柔,很快也露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她慵懒而自得地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皮,与他说:“好孩子,如今母亲腹中也有了你的弟弟了,日后你们就要亲的和亲兄弟一样,母亲还指望着你好好辅佐你的弟弟呢。”


    收养他,其实她也不过是这个目的罢了,天下哪有给人白吃的午食。


    赵夫人见他有些紧张不安,又招手唤他上前来,叫他隔着几层金贵的布料,轻轻去抚摸她的肚皮。


    她一面准他摸她的肚子,一面还催促他给她“做法”,让他多说一些吉祥话恭维她,说她肚子里肯定是个男儿。


    周奉疆只好麻木地照做,向她说了几句吉祥话:“母亲的肚子尖尖的,一看就是男胎之相。母亲一定会平安生下聪明可爱的弟弟。”


    她听罢却连忙扬起眉毛喝他:“什么话!民间俗语说,肚子尖尖儿那是女孩!你说的什么浑话!”


    周奉疆只好改口:“母亲的肚子圆圆的,一看就是男胎之相……”


    其实隔着那么多层布料,他能摸得出什么来?


    她就是怀了个锥子在肚子里,他也不知道。


    不过,就在赵夫人发怒的那一刻,她腹中的胎儿突然受惊动了起来。


    那柔软娇小的胎儿,在赵夫人的肚子里掉了个头,游动了两下,将一双小小的手贴在了赵夫人的肚皮上。


    而那双小手,也正好隔着一层肚皮、几层布料,按在了他的掌心下。


    后来许多年里再想一想,这是他第一次认真感受到她的存在,第一次触碰到她。


    在她还在她母亲腹中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守着她了。


    周奉疆仍然记得那是种什么样的触感。


    她是柔弱的、脆弱的、娇小的,大概那时在娘胎里也只有那么大点的一小团,可是莫名却让人感到无限生机,无限的生的希望。


    胎儿的每一次胎动,都像是冬日消融之后,春日里的花木枝芽新生的打着卷的新叶,她每一次一点点的动弹,都像枝头的嫩叶在春风里缓缓舒展开身体一般。


    这触感莫名让他心头颤动。


    赵夫人当时也惊喜不已,转怒为笑:“我儿,你来得真是巧,可见和你弟弟有亲兄弟的缘分,它在我肚子里,这可是头一回动了。——福蓉?福蓉!去请侯爷来,告诉他,我们的小公子会动了,叫他快来瞧瞧!”


    之后的几个月里,不知为何,每每再面对赵夫人的时候,他总会不由自主地看向她越来越挺起的腹部,看着她滚圆的肚子。


    赵夫人怀着媜珠时,倒也是很享受这种别人关注她孕肚的感觉的。


    有时心情好,她还会让他摸摸她的肚子,感受着她越来越强烈的胎动,而后满脸期待地看着他这个便宜儿子:“我的儿,你说母亲腹中是儿是女?你们还不知事的小孩子,眼睛最清透,保准还是你们摸得准。”


    周奉疆每次都奉承她,说她怀了男胎。


    但他心里却不知为何涌起一股预感,觉得这分明其实是个惹人怜爱的漂亮的小妹妹。


    几个月后,赵夫人果真产下一女。


    赵夫人有些失望,周鼎也有些失望,然而还好,这并不妨碍他们仍然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极尽宠爱,为她取了大名“媜珠”。周媜珠。


    媜珠媜珠,音同珍珠,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呢。


    周奉疆后来听人说,周鼎这些年里之所以对没能生育过的正妻赵氏宠爱如初,是因为昔年他与赵夫人刚成婚时,婚后一起去拜过冀州的一个老道观,听过一句谶言。


    那老道观是周鼎家族几代都极为敬重的宝地,听闻十分灵验。


    就连几十年前周鼎之祖父决定雄踞冀州城作为周家的大本营,也是这老道观的祖师爷给算出来的。


    当时那老道观里最德高望重的一位仙师,见到年轻的周鼎与赵夫人这对新婚燕尔时,便直截了当地对周鼎说,我的时日快将尽了,此生只能再给主公算上最后一谶,谶曰,


    ——主公的血脉日后将要贵极天下,必是从眼前妇人的腹中兴起。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血脉贵极天下,不就是他的血脉以后能够做天子么?


    从眼前妇人的腹中兴起,那不就是说这女人的肚子里能生出天子?


    周鼎闻言大喜,从那老道观回去后,就对赵夫人愈发宠爱。


    赵夫人也因此常年自鸣得意,已经开始梦起来日自己的儿子当上天子、自己要做皇太后的场景了。


    不过那时他们夫妻二人还并不知道,这句谶言最后到底应在了什么上头。


    但是这些说来就长了。


    赵夫人生下媜珠后,众人都说媜珠是个难得的好看孩子,刚生下来就是白白嫩嫩、漂漂亮亮的,必是天生的美人儿。


    周奉疆身为赵夫人当时的养子,自然也有机会凑上前去看了一眼这个刚生出来的妹妹。


    她刚生下来,被奶母们擦净身子、包裹进襁褓里后,他就见到了她。


    的确是个只有一小团的小家伙。


    她生下来虽然漂亮,但不知为何,一连三四天都没有睁眼,叫躺在榻上坐月子的赵夫人有些着急。


    又有一天午后,周奉疆做完上午的课业后,按例又去赵夫人房中给她请安。


    赵夫人对他招了招手,随口说了一句:“我的儿,今天去见过你媜媜妹妹了没有?你去奶母们房里看看,正好看看你妹妹今天睁眼了没有。”


    他应了一声,这便退了出去。


    媜珠那时刚刚吃饱了奶水,被奶母们放在一张精致华贵的小摇篮里躺着,她躺得很安稳,大约是睡着了。


    可是她又没睁开眼,谁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睡着了呢?


    周奉疆静静地站在她的摇篮前看了她很久,见她还是毫无动静,他又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摇篮里小小的媜珠费力地晃了晃脑袋,像蝴蝶艰难振翅一般,一点点努力着睁开了她的眼睛。


    新生的婴孩,果然拥有一双最纯洁无瑕的、柔嫩的眼睛。


    她睁开眼,望见的只有他一个人。也许他就该是她来到这人世间第一个看到的人,也才应该是能呵护她一世的人。


    后来她日渐长大了,到了快周岁的时候,也会在地上爬爬坐坐,日日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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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泼,就是学说话学得慢,仍然不见她开口唤人。


    周奉疆时常陪她在一起玩。


    有一天他在军营里回来,身上累得满身泥汗,正欲先去换身衣裳,可刚回了赵夫人的院子里,就听见好几个仆妇嬷嬷都笑着连声叫他,说是三娘子今天等他等了一天,叫他快去陪陪她。


    他只好先去见她。


    那才刚周岁的小家伙穿了身粉嘟嘟的衣裳,撅着嘴巴,一只手紧握着拳头,另一只手摇摇晃晃地扶着桌腿站在地上,一直向门外望,不知是在等着谁。


    周奉疆到她面前蹲下:“媜媜是在等我回来么?”


    媜珠还是撅着嘴,向他伸出了握着的那只小拳头,缓缓张开手,把一颗已经被她捏到变形发烂的荔枝递给他。


    周奉疆一愣。


    一旁媜珠的奶母们连是笑着道:“今日侯爷在咱们院子里陪咱们夫人用了午食,给我们夫人带了一盒子南边儿快马加鞭送来的荔枝。三娘子馋着要吃,侯爷和夫人就给了她两颗,我们剥了一颗给她吃了,还有一颗,三娘子死活捏在手里不给人碰。咱们就猜三娘子是要等着给小公子的,现下一瞧,果真是这样!”


    媜珠向他张开了手,还是一脸期待地等着他接过那颗荔枝,其实那颗荔枝已经被她捏烂了,汁水流了她满手,把她一直紧握的拳头都弄得黏糊糊的。


    周奉疆的心在那一刻抽搐了一下,有种心肺偾张的浑身痉挛袭来,让他的手都开始发抖。


    他接过了那颗被捏烂的荔枝,剥开它的壳,把早已软烂的果肉当着她的面吞下。


    其实那还是甜的。


    吃完那颗荔枝后,他请媜珠的奶母们端来脸盆和巾帕,开始替媜珠擦着小手。


    那么硬、那么粗糙的荔枝壳,她竟然傻乎乎地就捏在手心里捏了一下午,把她的手心都扎得通红。


    他给她擦手,忍不住轻声说她是个傻姑娘,媜珠忽然对他笑了:“阿兄!阿兄!”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唤人。


    ……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从娘胎里一个软软小小的胎儿,到摇篮里嗷嗷待哺的婴孩,到梳着花苞髻的可爱孩童,他见证了她豆蔻年华身体抽条发育的年岁,也听闻过她十五六岁时便殊色冠绝北地的盛名。


    直到如今,她躺在了他的床榻上,安安静静地卧在了他的怀里。


    他甚至经历过她的第一次胎动,是她睁开眼后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她学会说话时第一个叫出的人。


    为什么她不爱他?


    为什么她没有永远都只爱他一个人?


    从前和他那么好的妹妹,为什么自从张道恭从洛阳来了冀州之后,她就把视线从他身上转移给了张道恭?


    她为什么会爱上张道恭那个没用的软弱废物?


    除却没有张道恭那样生来凤子龙孙的尊贵血统之外,他还有哪里比不上张道恭?


    情之一字上,如果不是因为张道恭,他何至于今时今日惶惶不安至此?何至于千防万防把她蒙骗在这金丝笼里,唯恐她思及过往之事?


    甚至,也是因为张道恭,他不能和媜珠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


    为什么他们几乎夜夜同房、为什么媜珠这么想要孩子,他们却一直没有?


    周奉疆猛然从梦中醒来,出神地望着媜珠的睡颜。


    这么多年里,许多个深夜里,他都会在她入睡之后再度惊起,然后在黑暗的沉默中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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