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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露面

作者:梅子奕欢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日影西斜时,青铃在銮驾檐角轻晃。马车碾过满地黄叶驶入云阙围场,发出细碎的声响。


    琥珀色余辉滤进窗棂,却被悬着的软帘挡了个干净。顾疏桐斜倚着软枕,发间累丝金簪垂落的珍珠正扫过那软帘上的流苏,恰缠绕到了一起。


    初芍和初兰在一边悄无声息地帮着解开,生怕惹恼心烦意乱的公主。顾疏桐半闭着眼,心内惟余不安。


    皇家围猎,怎会忽地召公主前去呢?顾疏桐已经十六岁,在场的外男又那样多,实在是没有这样的道理。偏来传话的宫人又是个嘴严实的,一问三不知,只让公主更衣准备外出。


    莫不是发现了她今日偷偷出宫的事情,特来问罪的?


    暮色初染上顾疏桐眉间花钿时,围场旌旗已然在望。广袖滑落,帘子重新合上,顾疏桐喃喃自语:“究竟是所为何事呢……”


    随侍的初芍和初兰心内亦惴惴不安,但还是宽慰道:“不论什么事,到了便知,公主且放心吧。”


    马车已停,初兰在一边掀起软帘,顾疏桐扶着初芍的手下了车。早有宫人支起盖伞,执着雉尾扇,将戴着面纱的顾疏桐护送到帐前。


    刚行至帐前,大总管高公公便迎了上来,看起来已等候多时。顾疏桐忙拉着高公公,悄声问道:“公公可知父皇唤我所为何事?”


    “皆因那乌国王子说他本国女子不限外出,个个又极善骑射,公主尤甚。语言挑衅,满含攀比之意。”时间紧急,高公公只得长话短说,“其余的,殿下进去便知。外使在前,公主切记一切言行皆与大宁息息相关,莫失了分寸。”


    顾疏桐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便被高公公带着进了帐内。帐中似乎坐了不少人,顾疏桐并不敢乱看,忙低头敛袖,行了跪拜礼,说道:“儿臣奉召觐见,叩请陛下万安,母后金安。”


    “起来吧。”皇上垂着眼,打量着面前与亡妻唯一的孩子,似乎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开口道,“宸岚啊,坐到你母后身边去。”


    顾疏桐起身后微抬着眼皮,依言缓缓坐至许皇后的身边。许皇后案前悬着珠帘,将前方的臣子们挡了个七成,隐隐约约瞧不真切。


    顾疏桐终于放下心,双手攀住许皇后的胳膊,小声道:“母后,父皇为何召儿臣啊?”


    许皇后先是看了皇上一眼,顾疏桐顺着视线瞧过去,这才发现皇上右边竟有一个空位。还没想明白那空位是为谁准备的,便听见许皇后低声道:“那乌国使臣与公主晨起便到了,可那王子今日哺时才赶来觐见。席间又极力卖弄他国民风开放,女子地位崇高,言辞间对吾国多有折辱。你父皇看不惯他那轻狂样子,便将你召来了。此事本与你没什么关系,你也不用做什么,只安心看你的便是了。凡事有母后在呢。”


    外国臣子觐见不但迟到了半日,还挑了个午后这样不合情理的时间,显然是在挑衅。可乌国与大宁风俗本就不同,纵然乌国王子卖弄又如何?不理便是了。再者,乌国与大宁国力相当,彼此都敬对方三分,少有不睦。乌国王子年轻,倒也罢了;父皇素日也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啊,今日是怎么……


    “还有那萧少将军,跟喝了假酒似的。乌国王子一说他国女子善骑射,他便上了钩,说宸岚公主文韬武略样样在行。乌国公主王子便说想见见,如此几番下来,你父皇骑虎难下,不得不将你唤了过来。”


    顾疏桐没太懂许皇后那句“喝了假酒”是什么意思,不过她早已习惯时不时冒出一句奇怪话的许皇后了。


    她倒是没想到萧清淮这样讲义气,真的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助她合理出宫。虽然能不能参与秋猎还未可知,可都出宫了,离成功还远吗!


    顾疏桐满心盘算着到时要怎样混进秋猎,浑然没在意帐中人都在谈论些什么。直到帐内响起清脆女声,顾疏桐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抬眸望去,正见一穿着异域服装的姑娘立于中间,背着把瞧着就很沉的弓。那姑娘看起来与顾疏桐差不多年纪,个子似乎也差不多,眉目间却比顾疏桐多了几分英气。


    那姑娘旁边站着个侍从,正在禀报今日所获。那一长串的数字,听得顾疏桐也不由得惊讶。


    “真是厉害……”许皇后在一边赞叹,“猎了这样多,同龄人里也就萧少将军和你三哥比她多些,果然极善骑射啊。”


    顾疏桐尚未回答些什么,帐中又响起了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陛下切勿见怪。小王就这一个妹妹,难免对其宠爱些。若有得罪,望陛下宽恕。”


    隔着层珠帘,顾疏桐瞧不清那说着话的乌国王子。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王子竟说了一口好官话。若非那番话,顾疏桐还以为这是哪个汉人呢。


    “公主也没说错。论骑射,朕这几个儿子,皆不敌她。公主拔了头筹,自然是要赏的。来人,将那错金弓赐给乌国公主。”


    众随侍大臣皆在那陪笑,满口“公主骁勇”“良弓配巾帼”之类的话。乌国公主笑了笑,操着口不太流利的官话说道:“多谢陛下赏赐。我与哥哥听闻宁国公主美名已久,一直想领略领略宸岚公主的箭术,见识见识‘大宁第一位精于骑射的公主’。方才听说宸岚公主也到了,我就匆忙赶了来,不知今日可否一见?”


    这话说得客气,却又多有不敬。再加上之前乌国王子说的那番话,在场的人都瞧了出来——这分明是在挑衅。


    可偏偏他们竟没什么话好说。若说两国风俗不同,公主不便出面,倒显得大宁过于封建了,一下子输给乌国一截;可若真的让公主出了面,谁知道这乌国公主安的什么心思。


    “公主快言快语,倒与宸岚脾性相似。只是《老子》有云:‘大音希声,大象无形’①,宸岚谨遵礼法,不爱在外人面前展示什么。”许皇后最擅的就是四两拨千斤,此言一出,倒让乌国公主怔了怔——她不太懂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皇后此言倒是言重了。希尔达本意也就是与宸岚公主切磋一二,互相进步,何来展示卖弄一说?”乌国王子笑了笑,隔着那层珠帘,倒像是与顾疏桐对视上了。


    “是不爱,还是不敢?”希尔达这会儿回过味儿来了,有些不高兴地说。


    这种激将许皇后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她正想说些什么,却被顾疏桐按住了手。顾疏桐微微一笑,说道:“那公主想与我切磋些什么呢?”


    “这就是你们宁国说的‘礼’?就这么隔着层帘子同我说话?”希尔达十分不满,“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你——”


    些微的嘈杂中,顾疏桐揭下了那层面纱,缓缓站了起来,说道:“‘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②。本宫私以为雾里看花比洞若观火有意思的多,不想公主倒不爱此。只是,公主前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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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这样多,本宫都没有说些什么;如今不过是坐在珠帘后,公主便不耐了吗?”


    广袖滑落,露出半截皓腕。珠帘掀开,顾疏桐缓步走至希尔达面前。刹那间,帐中鸦雀无声,只有顾疏桐长裙曳地行走时发出的声音。


    刚刚瞧得不是太真切,如今离得近了,顾疏桐才发现希尔达不但有一头棕色的发,还有一双澄蓝的眸子。


    这是顾疏桐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眼睛,不禁愣住了。希尔达看着面前眉目似父王帐中悬着的画圣笔下的水墨山水的顾疏桐,也不由得呆了一呆。


    “公主倒是说说,如今见也见了,公主还想做些什么呢?”


    在顾疏桐含笑的声音中,希尔达面上带了一抹薄红,求助似的看向她的哥哥。顾疏桐也顺着这个方向看去,见到了她与乌国王子的第一面。


    金色的发,清澈的海水一样的蓝色眸子,泛着些微的冷。只一眼,便叫人难以移开视线。


    只是,那王子像是完全呆住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留意到希尔达的求助。


    希尔达轻轻推了乌国王子一下,王子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拜见宸岚公主,我叫兰柯。”


    “……”顾疏桐闻言笑了下。


    其实,在场呆住的又何止他们兄妹二人。大宁女子不得随意外出,按理来说,这帐中人除帝后皇子外,其余人此生都见不到公主真颜。今日阴差阳错,倒让他们见识到了传闻中的宸岚公主的样貌。


    待乌国王子回过神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些什么,脸微微地红了。他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眼皮,与坐在对面的六皇子对视了一眼,又立即收回视线。


    “小王倒是没有想到,宸岚公主这样的样貌身段,会习过骑射?”


    顾疏桐笑了笑,不卑不亢:“本宫也不曾想到,王子就是那个传闻中深谙韬略的乌国世子。”


    一个嘲讽对方不擅武艺,一个揶揄对方不懂兵法。


    乌国王子的眼神变了变,温声道:“如今亲眼见了,公主便该知了。”


    “所以说,百闻不如一见呢。不过啊,王子也该知了,以貌取人是最不可取的。”


    顾疏桐笑盈盈的,黛色含雾的远山眉,下眼尾微微上挑,如工笔精心勾勒,美得明媚。


    她看向乌国王子,一并看到了坐在其附近的晏栖与萧清淮,不禁抿了抿唇。


    晏栖戴着顾疏桐今日见过的描金覆面,只露出双墨玉似的眼睛,此刻也在看向她。


    只是,那双状似饱含无限深情的眸子,从未分给顾疏桐半分情绪。


    方才乌国王子蓄意刁难,就连萧清淮都呛了对方几句,晏栖却只是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其实他没有义务说什么的……可是顾疏桐很难不伤心。


    晏栖自进帐后一字未说,只在心内盘算些什么。他留心观察着乌国王子的神色,不断揣测他究竟有何目的。直到顾疏桐进帐,晏栖才抬起了头。


    他不懂顾疏桐出现是为何,想不通这能带来什么裨益,在顾疏桐露面时更是满心不认可。


    此刻,他望向坐在他旁边还在愣神的萧清淮,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大半年不见,大抵顾疏桐与以往又有了几分变化,所以萧清淮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可是,晏栖永远分辨不出她的变化,也瞧不见她的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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