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父说几句吗?”
大家围坐在时霜特意圈成的大锅前,火光和热气缓缓升起,冬日看着也没那么寒冷了。
时蒲颔首,他不喝酒,所以就端起自己的茶碗,举高,“今时不同往日,我时家也并非什么世家大族,全靠霜儿她祖父一路打拼,但家中人口稀薄,我又年老多病,原是没想到年前还会有人上门的......岁寒知松柏,患难见真情,总之,多谢大家能来,我就以茶代酒,敬各位。”
秦探右手拿着酒碗起身,“时先生,下官从前在朝就尤为敬佩您,如今沾了光能进太傅府与您同席而坐,乃是下官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下官是个孤儿,没那些世家的繁缛礼节,今儿个下官就直说了,您在下官心里依旧是昭胤太傅,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
时霜托着下巴笑,热气熏得她的面目有些不真实,“我阿父若还是昭胤太傅,那我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呀?”
秦探一拍脑门,脸上表情慌乱,“哎,小时太傅,下官不是那个意思,下官,下官......”
“霜儿,快别取笑秦指挥使了。”时蒲压了压手,“小秦啊,你快坐下,今儿个没那么多礼节。”
“好啦,我说笑的,快些坐吧,阿父就是开心今日你们能来,大家也开开心心地吃,今日无君臣,只好友。”
秦探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落座。
时霜一拍手,“呀,险些忘了,殿下要不要发言?”
顾平生双手捧着小碗,直勾勾地盯着锅,火速摇头,“太傅,学生没什么说的,快些开饭吧。”
“哈哈哈。”
大家笑作一团,这屋里顶顾平生年纪最小,但地位又最高,却最是贪玩贪吃的年纪。
“开吃吧,殿下,你不动筷子,他们也不敢。”
顾平生早就等不及了,顾不上回话直接开吃。
“这酱料绝了!”
“那是,这可是我家小姐调的!”
“我方才好像听到好像是我家爷教的,不过我咋不知道呢?”陈二百一直跟在陈疏白身边贴身保护,他咋不知道这些东西啊。
“你笨呗,大家都在吃,有的人在记方子,有的人就只是在吃。”
“碧云姑娘,你这话可属实误伤我等啊,哈哈哈。”
“孤觉得这锅子的什么底料最为神奇,斯哈斯哈,好辣。”
“殿下,奴婢给您倒杯牛乳解解辣吧。”
“那就辛苦碧云啦。”
“我宣布,这锅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这蘸料也是最好吃的蘸料,碧水姑娘你说是吧?”
碧水:“......”吃那么多也堵不上秦探的嘴。
......
夜色渐渐沉下去,外面飘着的雪也下了薄薄一层。
时蒲早早吃完回房歇着去了,剩下的甭管男女,除了顾平生,都喝了酒,时霜也稍微尝了几口,有些晕乎乎的。
陈疏白酒量不错,看着她满脸酡红,实在觉得可爱,拖着脸就那么一直盯着。
“我是喝了酒,但我没醉,你干嘛一直盯着我?想暗杀我?”时霜眯着眼睛问他。
“看你......”陈疏白拉长尾音,“很像我养的狗狗。”
“你才是狗!”
“很可爱的,叫陈晨晨,一只萨摩耶。”他比划了一下,“不过它的小脑袋比你大哎。”
“是吗?我还蛮喜欢狗狗的,萨摩耶的话,一定很好rua。”
明明没喝几口,陈疏白看她醉得东倒西歪的,没忍住笑了笑,将人扶起,“我带你出去遛遛弯消消食。”
待两人出了门,趴在桌子上的碧云慢慢坐了起来。
陈二百在一旁嘟囔着,“主子爷咋老吹牛,不是学蘸料,就是养狗,咱府上干净的就剩人了,狗毛都找不出一根来,真会骗小女娘。”
碧云转头,眼神清明,没什么醉意,“你说你们府上没有养狗吗?”
“对啊,从前都在边疆,哪来的闲工夫养狗儿啊猫儿的。”
“那在边疆也没养过吗?”碧云眼神有些晦涩。
陈二百笃定地摇头,“有的话我能不知道吗?我家爷老能吹牛了,可不能信他。”
碧云抬眸看向门口,低声呢喃,“可我家小姐被狗咬过,是怕狗的呀,怎么会喜欢狗呢......”
“我有些困了,不想出去,外面好冷。”时霜十分不情愿地被他拉着手腕往前走。
“还冷吗?不应该呀。”陈疏白顿住脚步,回头双手捧住她的脸,眉毛皱在一起,声音严肃:“这脸烫烫的,还冷?我可是不仅给你穿了你自己的大氅,我的大氅也给你披上了,都裹成粽子了还冷?我都没觉得冷呢。”
时霜伸手试图掰开他,“我同你不一样,你习武。”
“那你想体验一下轻功吗?”陈疏白没让她得逞,稍微凑近些诱哄道:“好不容易来一回,不体验一下,多可惜,对吧?”
微醺的时霜好脾气地点了点头,“好啊,麻烦你了。”
陈疏白放下捧着她脸蛋的手,改牵着她的手七拐八绕,来到了时家的藏书阁,时霜虽然有些晕乎乎的,但不是傻了,她疑惑地问道:
“你来我府上,还逛过藏书阁?你不都是直接来我院子里的吗?什么时候来的藏书阁呀?”
“陈二百告诉我的,他闲着没事干,逛了一下你府上。”陈疏白丝毫没犹豫,直接将锅甩给不在场的陈二百。
她茫然地点了下头,语重心长地叮嘱:“那你下次还是告诉他不要乱跑为好,太傅府上只是看起来人丁稀少,实则有很多阿父培养的暗卫,别再被误伤了。”
“咳!”
“你怎么了?你也染上风寒啦?”时霜皱眉看过去。
陈疏白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这话说的,他为了今日能带着她在高处看雪,早就提前来这踩过点了,他能不知道这院子里有几个暗卫嘛,怕她看出自己的不对劲,他连忙将她的脑袋扭过去,“不重要,你这阁楼最上面,能看到很远的地方,若非不太好,我都想带你去宫里的城墙上看雪了。”
“你想去宫墙上看雪吗?很急?”她稳了稳身形,斩钉截铁地转身想要往外走去,“那我去给你拿令牌,你直接去,报我名字,可管用了!”
陈疏白:“......”
他实在忍不住笑,眼疾手快地抓住她,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生怕一个不留神人就丢了。
“大过年的,宫里死气沉沉,去那儿做什么?顾平生都不待,我也不去,在这就好,你刚吃完火锅,我怕你吹了风发热。”
“哦,那好吧。”时霜微微点头,一脸听话的样子。
陈疏白拢了拢她的毛领子,顺手又揉了一把她的小脸,“准备好了吗?我就不带你走楼梯了,直接踩树飞了,可以吗?”
“可以!”她用力点头。
“两只胳膊张开,抱住我的腰,一定要抱紧,不然掉下去不死也残,能做到吗?”
时霜竖了个大拇指给自己,“我可以!”
然后抬起胳膊往他怀里一扎,用力环住他的腰身,小脸紧紧贴近他的胸口,眼睛一闭,小嘴一张,“走吧,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可以起飞了。”
陈疏白好险没被她勒死,赶紧把手放到后腰的小手上,使劲拍了拍,“轻点轻点!勒死我了,喘不上气来了。”
时霜蔫蔫地“哦”了一声,听话地松了松力气,“现在呢?还紧吗?”
“可以了,我要开始动了哦。”
“嗯。”
隐藏在暗处树上的时家暗卫窃窃私语。
暗卫一号:“这对吗?”
暗卫二号:“我听着咋那么不对劲呢?”
暗卫三号:“是你们思想不纯洁嘞,主子们纯洁得很。”
暗卫一号:“......”
暗卫二号:“......”
陈疏白揽上她的腰,脚尖点地,借着藏书阁旁的大树树干,几个跳跃一个借力便飞跃上了藏书阁的房顶。
他轻轻捏了捏时霜的脸颊,“可以睁眼了,慢慢地睁开,别往下看,别害怕,害怕我就带你下去。”
时霜撇着嘴睁开眼睛,“你太小看我了,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没见过啊没见过啊啊啊!”
她紧紧闭上眼睛圈紧陈疏白的劲腰,满脸慌乱,声音也开始颤抖,“好高啊,我要下,下去!”
陈疏白下意识地将人搂紧,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但还是轻声安抚着,“没事的没事的,慢慢往下坐,将我的大氅坐在屁股底下,对,按我说的慢慢坐下就好了,都和你说了别往下看别往下看,你非要逞能,来都来了,看看月亮和远处的万家灯火再走,不然多亏啊。”
时霜按照他的意思慢慢坐下去,直到屁股在瓦片上坐稳也没敢睁开眼睛,她紧紧扯着陈疏白的手臂,“好,好了吗?”
“好啦,慢慢睁开眼睛,别再看下面了。”
陈疏白坐在她身边,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微屈,见她迟迟不敢睁开眼睛,无奈地将手臂绕过去搭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像是将人圈在了怀里,他用手腕勾了勾她的下巴,“抬头,看月亮......”
时霜依旧没睁眼,但心里已经没那么害怕了,听到他说看月亮,她笑了一声,本来她就没喝多少,这会儿的酒劲儿已经消散了不少。
“你想骗我睁开眼睛,也得说些像样儿的话吧?”
“嗯?”陈疏白反应慢了半拍,随之无奈地笑了两声,“你怎么知道没月亮的?”
“你是笨蛋嘛,农历每月的最后几日称为‘晦日’,这个时候呢月亮在太阳和地球之间,被阳光照射的一面背对着地球,所以我们几乎是看不到月亮的,今晚是除夕的前一日,必然是处于月末的时候,月亮仅存一丝残影或者完全不可见,所以你不可能看到漂亮大月亮的,赏月失败哦~”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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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灾乐祸地靠过去,闭着眼睛晃着脑袋,一脸得意,“叫你不好好读书,带小女娘赏月调情都做不好,五大三粗的有什么用呀?还不是要被我用脑力碾压,要我说,你干脆和武学系统对我和985系统认输算了,咱们早早回去,我还能勉为其难地少嘲笑你几句。”
985系统同样发去传音,嘲笑道:“笨猪系统!”
武学系统:“......”
陈疏白气笑了,用食指抵着她光洁的脑门将人推回去,“嘚瑟什么?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小太子的昭胤说不定还得靠我这五大三粗的身体守下来呢。”
“听见没?我们是潜力股!”武学系统扳回一局。
“切~吹牛~”时霜摇头晃脑。
985系统也跟着欠嗖嗖地发出电音,“吹~牛~”
武学系统:“......”
“时霜,没有月亮,人要怎么寄思乡之情呢?”
陈疏白抬手,远处“砰砰砰”几声过后,迅速恢复平静。
时霜闭着眼睛,对声音敏感不少,“你想家了?远处什么声音?什么东西掉下去了?”
“没什么。”陈疏白将人往自己这边揽了揽,给足她安全感,“时小霜,大过年的,不知道我爸妈他们有没有包饺子吃,不会我不在,他们难过得吃不下去吧?那我可真是千古罪人啊。”
时霜:“......”
她用脑袋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脑子瓦特了嘛?依照我对这些事情的了解,为了避免那边发生乱子,我们一定不会离开太久的,或者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离开很久的话,那你爸爸妈妈他们也会好好生活的,不然我就替你打那两个绑架系统一顿出出气!”
985系统:“......”
武学系统:“......”
陈疏白弯了弯眼眸,睫毛上结了一层冷霜,“那你呢?用不用我替你出气?你的家人和那么多学生一定很担心你。”
时霜没出声。
“你说咱俩会不会在学校里出名了?吵架呢,晕倒了,接着住院了,想想都好笑。”陈疏白还在不停地说,“你家过除夕吃什么?我家吃饺子,那肉馅儿又大又圆,我妈调馅老鲜美了,我还会炖上两个大肘子,整十好几个菜,和我爹喝点小酒,我爷这两年不能喝了,只能眼馋......只是我不在,我爹那珍藏的好酒都没人偷来喝了,哎!时霜,你家有人喝酒没?到时候咱两家一起聚聚呀,看看谁更胜一筹啊,我去偷我爹的好酒给你,你爸爸会喝酒还是妈妈会喝酒?”
“我没有爸爸。”时霜不知道何时睁开了眼睛,望着远处的点点灯火,声音平淡:“他死了。”
陈疏白嘴角的笑意一僵。
“我妈妈不要我,觉得我身上有那个男人的基因,嫌脏,不想要我。”
时霜弯曲双腿,双手抱着膝盖,将下巴放在膝盖上,整个人缩成一团。
“我十八岁户口就迁出来了,家里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我在23岁用科研获得的第一笔金付了首付,买了套房,25岁入股的分红还清了房贷,能做到这些,给我自己一个家,是因为高考,高考对于一些人来说,是混个文凭,也可以是未来,是无限可能,可对我来讲,只是一条唯一能走的路。”
“我出生在大山里,一座愚公都移不走的山,它屹立不动,挡住了光,也挡住了黑暗。”
时霜表情淡淡,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我的生物学父亲是大山里的人,大山的男人娶不到老婆,所以有了拐卖,我妈是大学生,被拐的时候,刚刚拿到录取通知书不久,她本来有光明美好的未来,但都被大山里的人毁了。”
“她22岁生下了我,在我前面,还有三个姐姐,都死了,被他们活活饿死了,因为想要男孩。我能活下来,是因为我妈在我5岁的时候跑了,她跑出去了,我被留下,是为了替我妈在大山里赎罪,我那个父亲想把我养大卖给别人家换钱,弥补他的损失。”
“可他没料到。”时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我妈不仅跑出去了,还清晰地记得进山的路线,大山里的拐卖团伙被一锅端了,他怕坐牢吃枪子,自杀了,大山空了下来,留下的,全是像我一样的罪恶凭证。”
“......我见到的第一个外人,是一个女警察,我最感谢她,没有她,我不会去镇上,不会拥有第一身属于自己的新衣服,不会知道原来读书是这么有意思的事,如生命之源泉,我孜孜渴求,甘之如饴。”
她没有去看陈疏白的表情,此时此刻肯定不是很好看,她的故事从未同人说过,但此时此刻,她有些想拿这件事安慰安慰身旁的人,告诉他,不要难过,这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她都逃出来了,她和陈疏白也可以逃回去的。
“陈疏白,我比谁都清楚读书有没有用,因为我就是靠它活下来的,所以我们努力快一些完成任务回去,还有更多学生等着我去引导他们走上正轨,就像当初的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