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呆子教授和直立猿教官吵架后穿越啦》
1. 教授教官穿越啦
昭胤朝,太和三十二年秋,帝病重,咳疾入肺,连任两朝的太子太傅时蒲,与帝情义深重,遂同病,一夜白发。
太傅府邸,萧条如残荷,常有人来此,奚落片刻,以慰己心,却未可料,太傅虽病,帝下令,太傅之女承袭父职,辅佐太子至登基理政。
上任第一天,时霜身着天水碧色高腰襦裙,梳着简单的发髻,面无惧色,但秀眉微蹙,直至登上马车前往宫中,依旧不曾松懈。
她并非是忧心女子入朝为官,也并非是知事怕事,她只是在思索教导太子之事,时间太过紧迫,无教案,自然忧心。
三日前,时霜穿越至此,身份是当朝太子太傅时蒲之女时霜,据穿越系统985所说,此朝历史,令人唏嘘,一手好牌,到当朝皇帝承平帝之子顾平生时,打得稀巴烂。
985系统介绍,昭胤朝开国时为最鼎盛时期,在此之后,逐渐衰败,到承平帝这儿,由太傅时蒲辅佐相伴,贬贪官,减赋税,国力逐渐恢复,然帝与帝师皆病重,朝中奸佞复苏,到太子顾平生登基后,更是回天乏术。
本应是阿父时蒲拖着病重的身子,为太子登基保驾护航,但从时霜穿进来的那天开始,这个烂摊子就被她接手了,985系统布置主线任务,辅佐十岁太子顾平生登基称帝,并改变他的亡国结局,彰显知识改变命运的大道理。
如若无法改变,便要接受二十年之期的军训化改造,对时霜这个宁可动脑,绝不动脚的人来讲,堪比十大酷刑。
只威逼,无利诱,她不得不继续自己的老本行:授人以渔,教书育人。
来不及感叹命途多舛,马车行至东宫门前。
“小姐,东宫到了,马车不能进。”侍女碧云在车外轻声提醒。
时霜提起对她来说有些碍事的裙摆走下马车,一双杏眼格外明亮,未施粉黛,但肤若凝脂,气色绝佳,这具身体只有二八年华,但时家世代为帝师,她的才华绝不是一般世家大族所能比拟的。
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并带着现代所学,穿越而来。
无视守卫森严肃穆,时霜双手交握,自信抬脚,踏进东宫。
东宫勤德殿内。
她恭敬行礼,眉眼微垂,知礼明节,当为世家贵女之首。
“臣时霜,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金安。”
顾平生倒无皇室眼高于手的架子,虽只十岁,但懂礼知事,他快步上前扶起时霜,举止大方:“小时太傅无需多礼,你既接替了时太傅官职,今后便是孤之太傅,你既教导于孤,便该是孤来尊你敬你。”
时霜顺势起身,但心里却十分不解,按系统所说,这太子曾由阿父教导过几年,阿父这般有才干之人,就算身子抱恙,只拖着病体辅佐他到登基,也万万不会让他落得个国破家亡的情形啊,更何况,这甫一见面,顾太子虽言语有误,但还算尊师重道,属实不该是系统所说的那般结局。
还未等时霜作出反应,身后便传来男子清冷的声音:“臣陈疏白,参见太子殿下。”
方才还稳重礼貌的顾太子咧开嘴巴,笑着从时霜面前跑过,扶起后方的男人,语气难掩兴奋:“陈小将军,孤可见到你了,没想到坊间传闻,字字如是啊,你果真如传言那般威风凛凛,难怪父皇让你教孤武艺,今日得见,孤便放心了。”
时霜蹙眉转身,满脸的不赞同:“太子殿下,陛下派臣来教导殿下君子六艺、文人八雅、孝悌修身,辅佐殿下治国理政,并未告知臣还派了旁人教导您武艺。”
受上一任太傅时蒲影响,顾平生年纪尚小,实在对严苛的太傅多有畏惧,纵使新上任的太傅是女子,年纪也不大,但与上一任太傅极为相似的面貌,依然令他心下害怕。
他收敛笑意,恢复君子仪态:“还请小时太傅莫要怪罪,时太傅此前同父皇谈论过,孤也在场,父皇与时太傅并非不认同您的才能品德,只是......您为女子,六艺中的射与御并不精通,而孤为太子,未来的君王,自是不能有短板,遂父皇与时太傅商议之下,请了陈小将军教导孤的武艺,陈小将军同小时太傅并无不同,皆是孤的夫子。”
顾平生所说,时霜也知,但她一直认为,储君为未来的帝王,虽需全面发展,但武艺方面并不需要精通,略懂皮毛便可,无需上战场,何必多做那些无用之功?浪费真正学习读书的时间,实在是得不偿失。
但皇上如此安排,她一个太子太傅,毫无实权,必然是不能拒绝。
看也没看旁边的将军,时霜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对顾太子说:“无妨,陛下与阿父所忧所想臣都明白,但所学知识中,武学课占比不大,所以臣以为,只每日腾出一个时辰分给骑射课便可,其他时间,还请殿下跟着臣,一同学习如何治国理政,知礼明德。”
“小时太傅这话讲的,本将军就不乐意听了。”陈疏白微微勾唇,话中阴阳怪气。
时霜蹙眉瞥向他:“陈小将军乐意与否,本官并不关心。”
陈疏白背过手,语调幽幽:“储君所学,自然要比旁人强,若连本将军都比不过,如何叫百姓信服?一味地死读书是没有前途的,脑子再好使,身体却垮了,如何治国理政,叫百姓崇拜爱戴?”
“本官给了你一个时辰教导殿下,对强身健体来讲,足够了。”时霜并不让步,她要教导的东西太多,能分出一个时辰已经是极限。
“不不不。”陈疏白一脸地严肃:“你我皆是教导太子殿下,凭什么你能教好几个时辰,我就只有一个时辰?况且,小时太傅这副死读书的样子同书呆子有何区别?”
“你骂谁书呆子呢?”时霜的眼睛染上怒火:“你这般蛮横不讲理,像个莽夫,定是书未读通,只知莽撞行事,我如何放心将太子殿下交于你这种人教导?”
陈疏白抱臂,挑衅意味十足:“呵呵,本将军若是莽夫,那你就是纸上谈兵,书呆子没跑了。”
时霜不甘示弱,走到他眼前拉近距离,红唇轻启:“你懂什么叫不知礼,无以立吗?你懂得如何进行土地测量和赋税计算吗?你懂人为何要习得君子六艺文人八雅吗?嗯?你个莽夫只知道打打杀杀,舞枪弄棒,毫无用处!”
陈疏白嗤笑:“那你知道十八般兵器如何使吗?你知道如何选战马吗?你知道如何训练出一支默契的军队吗?嗯?你个书呆子就知道死读书,学礼节,守孝道,真到了国家危难之际,你又有何用处?”
“呵!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呵呵,我才是和你们这些读书人尿不到一个壶里!”
“你粗鄙不堪。”
“你手无缚鸡之力。”
“你长相赛张飞。”
“你白的像女鬼。”
“你有病吧?”
“你有药啊?”
顾平生无奈分开二人:“两位莫要再吵了,你们二人都无错,错的是孤,是孤,孤不该让你们同一天来东宫的,早知道你一天,他一天,这样皆大欢喜。”
时霜不同意:“万万不可!殿下,读书一日不可荒废,技艺一日不能不练,如何能学一天玩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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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疏白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老人家可讲点理吧,跟着你就是学习,跟着我就是玩乐?我这练武还不能荒废呢,你以为就你那读书弹琴重要啊?”
眼看着俩人又要吵起来,顾平生赶忙阻止:“是是是,都是孤想得不周到了,二位莫要生气,不如坐下来歇歇脚仔细探讨。”
时霜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怒气,待太子落座后置于下首,坐在陈疏白对面。
“一个时辰不能再多了,你只需慢慢教导殿下武艺,武艺可以一直学,但治国理政修身养性,需从小练起,方能有所成就。”
陈疏白呵呵一笑,军中人那吊儿郎当的样子让时霜太阳穴一痛。
“一个时辰能学啥呀?扎个马步就过去了,我也不要你半日,两个时辰,行就行,不行咱们就接着吵,本将军奉陪到底。”
一直维持端庄仪态的时霜有些破防,穿越前吵不过当兵的,穿越后还是吵不过当兵的,她这种多读书有道德的人,总是被这种没头脑四肢发达的人打败。
她破罐子破摔:“你们当兵的都是高等级的人类祖先,直立猿!”
陈疏白嘲讽的表情一顿,震惊地站起身:“时教授?”
“嗯?”时霜应声。
“嗯?”时霜瞪大眼睛。
“你叫我什么?”她难以置信,幻听了?这不是穿越了吗?怎么还有人叫她教授?
陈疏白激动上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我啊,是我啊,你们方队的军训教官陈疏白啊!”
时霜愣住,这么狗血?穿越前吵架的两个人,穿越后又齐聚一堂?然后一见面依旧吵起来了?
这算什么?
算他俩嗓门大,长了嘴,会说话?
陈疏白面向上首,冲顾太子抱拳:“咳,殿下,臣与小时太傅之间有误会,出去商议一下,麻烦您等一会儿哈。”
顾平生茫然地点头,又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武太傅拉着自己的文太傅,兴冲冲地就出门了,两人如同做了夫妇一般,一点也不像刚刚吵翻天的样子。
门外的两人相视而立。
时霜一脸不情愿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穿过来的?”
“三天前,你呢?”陈疏白有些兴奋。
“三天前......”时霜无奈摊手:“所以你也是和我吵完架,转了个身就立刻穿过来了?”
陈疏白倚着柱子,也觉得好笑:“是啊,你还说呢,没想到咱俩居然一见面又吵架。”
时霜瞥了他一眼,这人怎么着也算是老乡,应该不会害她吧?都是法治社会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应该是自己人吧?
于是她开口试探:“那你有系统吗?”
陈疏白快速摇头:“我没有,你有啊?”
时霜也赶忙摇头否认:“我也没有,我就是看小说里写,穿越大家都带系统的,我以为你有。”
“切,谁稀罕那玩意儿,毫无用处。”陈疏白轻蔑一笑:“不过你没系统,干嘛要这么兢兢业业教小太子读书?”
“你懂什么?”时霜白他一眼,“我是老师,哪怕穿越了,我也还是老师,既然开始了,那我必须要负责任。”
不想过多和他谈论这件事的时霜,默默换了个话题:“不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咱俩不是才见了一面?”
陈疏白叹了口气:“时教授,你忘了吗?来之前,你就骂了我直立猿,更何况,现在这个朝代,谁知道直立猿啊?”
时霜尴尬一笑,没想到败笔在此。
2. 题诗送陈小将军
穿越前。
厘市第一985大学,新生开学后,军训第一天。
时霜站在遮阳棚下看着自己班的学生面色苍白,汗流浃背,实在难以理解,最后忍无可忍。
拽过一旁来视察乐呵呵的校长,就是一顿输出:“校长,我主张让新生全部去教室学习,俗话说得好,多学一天落下一操场人!虽然高考结束了,但不代表人生结束了,校长,请取消新生军训!”
校长抹了把汗湿的脑门,咧着嘴赔笑:“时教授啊,这军训是教育部组织的,不是我随便就能取消的。”
时霜从开始读书的时候就不理解,她们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何必要军训?平常锻炼身体,跑两圈,可以理解,那军训一个月能做什么呢?站一个月军姿,踢一个月正步,最后几个方队一对比,然后评个第一,这个行为本身就很难评。
如果说是国防大学,或者是军校,训练是应该的,哪怕天天训练,时霜也同意,但是她们这是一所连体育专业都没有的大学,何必要占用学生学习时间军训?
时霜苦口婆心:“不是我挑事,校长,你说说训练有什么用?训这十天半个月,学生受完罪依旧是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不如直接安排他们学习专业知识,在这儿纯属是浪费时间。”
时霜是学校最年轻的教授,今年不过26岁,校长是花了大价钱请过来的,实在不敢得罪,汗流浃背时身侧传来声音。
“这位时教授啊。”训练方队的陈疏白身穿军装,身姿挺拔,一脸不快地看着她:“我刚才就想说你了,你这什么思想?我们这些教官还站在这儿呢,你凭什么说我们做这些没用啊?”
时霜抬了抬黑框眼镜,实在无法认同:“你说军训有用,是因为你是教官,军人出身,你读这个专业吃这口饭,自然认为有用,那其他专业呢?医学生军训一月不如多救两个人,法学生军训一月不如去背一本法条,师范生军训一月不如多去学学怎么教书育人更好,所以我才说军训没用。”
陈疏白气笑了:“时教授,你这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但死读书是不行的,人如果在教室学18个小时,身体都垮了,还学哪门子习?适当锻炼对身体有益,这帮孩子们毕业暑假都玩疯了,身体素质急需提高,我们军训肯定是有用的。”
“你就知道他们军训完了身体素质就能保持下去了?不见得吧?我们上大学那会儿完全就只有宿舍教室食堂,没有几个人会特意去军事化管理锻炼身体,有那时间不如学习,少学一天,隔壁理工大学说不定就业率就高过我们了。”时霜一板一眼地拿自己举例,证明他说的不对。
陈疏白火气蹭蹭地涌上心头,快步走到她面前,咬牙切齿地反驳:“就业率不能说明什么,但身体是自己的,虽然我们只训练一个月,但是我们的目的和态度都呈现给学生们了,他们吃到锻炼身体的甜头,自然会自己保持日常锻炼。”
“NoNoNo。”时霜摇头:“你这话不对,我们完全可以学习的时候嘱咐同学们锻炼身体,没必要浪费一个月去告诉他们,成年人无需提醒一个月。”
“你真是眼镜一带,谁也不爱,你自己不爱锻炼,还不允许别人做,你真是自私。”
“呵呵,你这么爱锻炼,把他们那份都练了,算你无私好吧?”
“读书读傻了吧?就知道死读书?”
“不读书见识短吧?知道知识能改变多少人吗?”
“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书呆子。”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直立猿。”
两人怒目而视。
“哼!”
“哼!”
然后谁也不看谁,转过身刚要离去,皆是脑袋一痛,再一睁眼就穿越到昭胤朝了。
勤德殿外,时霜上下扫视着他,这人虽然倚靠在柱子上没个正形儿,但胜在身姿修长挺拔,一身月白色窄袖交领劲装,墨发竖于玉冠下,剑眉斜飞入鬓,双眸如星,熠熠生辉,薄唇微微勾起,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倒是也能称得上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不知为何,还能从他年轻的骨相中窥得几许没穿越之前的影子。
“陈教官,我怎么感觉,你现下这般容貌,同我之前见的你,有几分相似呢?你今年是何年岁?”时霜心下疑惑,便就开口问道。
陈疏白一愣,随即爽朗地笑开:“你还说我?你这相貌也能窥见几分相似啊,我今年刚及冠,你这看着还没成年呢吧?”
“按这里习俗,是及笄一年了,按我们那算,确实是未成年。”时霜点着头,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这个了,既来之则安之,我们聊聊太子殿下的课业问题吧,既然我们都是殿下的夫子,各退一步如何?我愿意让你两个时辰,但若有必要,我向你求助,你得帮我,毕竟我们可算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陈疏白了然一笑:“你这人真是学疯了,这么会精打细算,行,我同意了。”
二人达成一致,返回殿中。
顾平生等得无聊,已经打起了瞌睡。
时霜轻咳一声:“殿下。”
顾平生立刻睁眼坐直,“小时太傅,陈小将军,你二人商议完了?”
“是,还请殿下移步,每日辰时臣便会来此教导殿下,午时前授课结束,未时到戌时由陈将军授课,我二人互相监督,请殿下用心学习,莫要辜负了陛下的苦心。”时霜抬手示意他行动。
一旁的陈疏白直接坐在椅子上当了旁听。
时霜也没理他,专心教导太子。
985系统很人性化,不仅让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还让她继承了原主的技艺,她现在不仅有现代的知识,还有这个朝代夫子应学得的才能,不单单熟读诗书,礼乐亦不在话下。
至于她为何没同陈疏白讲系统,自然是还不确定他可不可信,毕竟现代时二人也只是见过一面,此人的德行尚未可知,此处又不同她所生活的社会环境,踏错一步,便是脑袋不保。
“殿下,君子六艺分为礼、乐、射、御、书、数,其中我认为书最为重要,正所谓字如其人,我们可以通过书法,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与下笔时的情绪如何,请殿下题字,便就写一句,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送与陈小将军吧。”时霜边讲学,边笑着看了一眼陈疏白。
陈疏白与她对视,略一挑眉,少年眼高于顶的锐气无处抵挡,他虽未历经千场战役,也未以一己之力抵御过万军,但胜在英勇无畏,想来若是有此时刻,也定不会辜负了一身少年傲气。
顾平生提笔写下了诗句,抬头懵懂地看向时霜:“小时太傅,此句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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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霜拿起他的字,仔细看去,提笔力度不够,但他这个年纪,只需慢慢练来,换了一张纸,亲自示范。
“此句是赞叹将军英勇善战,历经三千战场,曾以一剑之力,抵御百万军队,你可观我下笔,所谓六艺之书,便是书法,定要观其力而不失,身姿展而不夸,笔迹自行云流水。”
“小时太傅这是将我夸大了,我只同父兄登过几次战场,但规模并不大,轻松便赢了,也没有能以一己对抗万军之力,让小时太傅失望了。”陈疏白摆手道,眉眼间笑意连连。
能看得出,他虽觉夸大,但明显夸到心坎儿里了。
“陈小将军少年志气,纵使夸大了些,也不过是提前赞美了您。”顾平生看样子对他很是满意,从进门到现在赠诗,眼里全都是对陈疏白的崇拜之意。
“殿下所言甚是,陈小将军少年英才,定不会负了家国,让百姓陷入危险境地,那么想来,也是可以配得上此诗的。”时霜写完最后一字,抬头冲陈疏白轻笑,她虽不喜锻炼运动,认为是在浪费学习时间,但这对于喜好者来讲,亦是趣事。
又将视线转回太子身上,嘱咐着:“殿下的字还需磨练,按照我所写字体,今日课业便是书写,题字一百张。”
顾平生看清字后,心下惊讶:“太傅之字,飘若浮云,矫若惊龙。”
“我知你此前认为我是女娘,定不如我阿父,但又何以见得呢?我这手字,是阿父从小教学,同陛下师出一脉,这字不因我是女娘而少些气魄,也不因我是女娘便不如他人,你可明白?”
时霜从一开始登门便能看出,这小子还未脱离孩童顽劣时期,心下定会听从旁人的风言风语,对她心有不敬,所以她才想用最简单的字来纠正他的想法。
顾平生抿了抿唇,抬手行弟子之礼:“是学生的不是,还请太傅勿要怪罪。”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为储君,自然是要比其他人所思甚多才是。”
时霜还算欣慰,太子便是太子,纵使心下曾有过忧虑,但正如她所说,她与陛下师出一脉,太子虽年幼,但阿父毕竟带过他些时日,不会错太多的,想来登基亡国,也是因他单枪匹马,难以蚍蜉撼树,不全是小太子之过错。
下学后,时霜给太子布置了许多课业,能看得出来,阿父此前的教导定是松懈,不如她这般严苛,按照现代来讲,其实不应对一个十岁孩童如此苛刻,但时不待人,晚学习醒悟一日,亡国期限便愈加接近一日。
为了太子不重蹈覆辙,为了百姓不再流离失所,为了军中的战士们死得其所,她必须肩负起太子太傅之责,为太子的成长保驾护航!
陈疏白没同她一起离宫,她要在午时回府探望下阿父,之后再回宫便可,反正下午的课只需要她在旁监督。
太子太傅府邸不如往日那般宾客盈门,阿父与陛下抱病,那些势力小人都动了心思,想控制皇权的那些人,自然见不得阿父好,但没关系,她来了,定不会让阿父的苦心付诸东流。
“今日如何啊?太子殿下可还算听话?”时蒲身着披风在院中行走,步伐不算稳健。
时霜扶着他,看着他满头白发的模样,心脏一疼:“阿父不必忧心,安心修养便是,殿下聪慧过人,只是孩童习性未改,用不了几年,便都会好的。”
3. 国富民强靠大家
时蒲咳嗽了几声,只走了几步,便觉身上疲累,想来真是老了,一边走一边嘱咐着女儿:
“你承我衣钵,袭我官职,朝中自会有很多人心中不忿,但那又如何?阿父生你养你,偌大个府邸只你我父女二人为亲,无论旁人如何说,你都是我时家的将来。”
“阿父所言,霜儿字字入心,定不负阿父之教导,不负时家之己任,不负百姓与陛下之所托。”时霜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无论何朝何代,性别歧视都尤为严重。
特别是这样一个封建王朝,思想教育落后,很多人并不是真的歧视女娘,但他们所受教育,便是从小耳濡目染的男尊女卑。
世间读书者都有许多人认为女娘不能入朝为官,更别提穷苦百姓,他们只关心自己的生活能否变好,至于谁在朝为官,那并不重要。
时霜叹了口气:“阿父,女娘所承受之重,为世人难以想象。”
时蒲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眼里温柔似水:“阿父同你阿娘相识初始,正逢陛下根基渐稳,天下太平,她小我十岁,身姿飒爽,自由如风,阿父当时便知要栽了,你阿娘啊,如若没碰见我,怕是还能如那林中鸟,海中兽一般,不为俗世所约束。”
“阿父很爱阿娘,阿娘定不会责怪阿父的。”时霜拥有原主的记忆,自然承接了原主所有的情绪波动,她只觉鼻子一酸,眼眶瞬时变红。
“你阿娘若不为女子,生逢乱世,那便定是英姿勃发的将军,但有时我又在想,凭何女娘不能为将?凭何女娘不能上战场?想来我们都把路走窄了走偏了,才会去幻想女娘变男子。”时蒲看着女儿薄弱的身躯,着实心疼。
可他作为父亲,可以心疼,但作为夫子,只能鞭策:“霜儿,陛下与阿父为你开辟了这条先路,你要走远些才行啊。”
时霜低下头悄然落泪,隐下声音中的颤抖,轻声应道:“女儿定不负陛下与阿父所盼。”
看着父亲睡下后,时霜起身离开,她知道这个朝代的无奈,也知道她能以女娘的身份入朝是何等的困难,可承平帝与时蒲做到了,她身为先行者,便要为这昭胤开出一条血路,在此之前,便是要让太子成长为明君。
坐上前往东宫的马车,时霜放轻声音呼喊系统:“985,在吗在吗?”
985系统打了个哈欠,在她脑海中上线:“何事啊宿主?”
“和我一同穿越来的陈疏白,真的没带系统吗?”时霜一直疑心,因为他回答的实在是太快了,正常人的反应不该这么迅速,她总觉得有鬼。
果不其然。
“他这么和你说的?”985系统惊讶:“你被骗了宿主,他不仅有系统,而且他那武学系统还和我是死对头,就是因为我俩对赌,你俩才会穿越的,他咋可能没有系统啊。”
“呵呵。”时霜嘲讽一笑:“我就知道,这人一看就是在骗人,头脑简单,骗人都露破绽。”
“宿主,别气了,支线任务已刷新,咱们早早超过他们,你早早回家,这边需要你收徒三人,现下太子算一人,还需两人才能完成任务。”
时霜思索了一下,开口问道:“我俩不会是一样的支线任务吧?”
“额。”985系统沉默了。
好了,可以了,不用说了,她知道了。
时霜心下叹息,她与陈疏白就是985系统和它口中武学系统的操纵对象,但她虽心下无奈又不快,却毫无反抗之力,只盼望着能快些完成任务,早日归家。
她还有两个班的学生在等她啊!
时霜借着碧云的手下车,熟门熟路地来到勤德殿。
然而,空无一人。
她愣了片刻,随后快速运转大脑,很快便知为何这般景象,想来东宫如此之大,定是设立了专门的练武场,在勤德殿可以读书写字,没办法骑马射箭,是她方才思虑不周了。
同宫内的宫人打听了一番,耗费了些体力,终于找见了师徒二人。
“呦,来了?”陈疏白抱臂一笑,一脸的戏谑。
时霜懒得同他吵嘴,只默然地点了点头,顺势在一旁的躺椅上坐下,世家贵女的姿态完全抛弃在了脑后。
陈疏白轻轻皱眉,言语间十分嫌弃:“说真的,你这个身体素质太过差劲,不若你同殿下一样,过来扎扎马步,锻炼锻炼身体。”
“不了不了。”看见太子双腿发颤的模样,时霜赶忙摆了摆手,“我不是那块料,你还是训练殿下吧,我的身体就不牢将军费心了。”
歇息了片刻,缓过来了心神,时霜坐起身捻了一个葡萄放进嘴里,“殿下一人学习,属实寂寞,不若臣上奏陛下,为殿下招来两三个伴读如何?这样一同听课学习,也会多些乐趣。”
顾平生中场休息,抹了抹脑门的汗,赞同地点头:“可以啊太傅,朝中许多大人家中,有不少与学生同龄之人,想来若能一同学习,其乐无穷也。”
时霜顺势应声:“既然殿下不反对,臣今日便写折子奏上,不过殿下可有心仪人选?若有再好不过,无需培养感情,若没有,也无碍,全交给臣便可。”
顾平生思索良久,道出一人姓名:“郑启大人家的郑不凡,大了学生两岁,学生十分敬佩他的算术才能,他能将郑大人户部一些差事的数字算得明明白白,学生想与他做朋友。”
“好,一切交给臣。”时霜在脑中搜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户部郑侍郎,想来能做到这个官职的人,家中子弟定是差不到哪里去,不过还需她来把关。
一旁的陈疏白开始了第二轮的教导,但依旧是扎马步。
时霜不理解:“你这是何必呢?半个时辰了,一直在扎马步,哪里有学到真东西?”
陈疏白轻笑:“你这属于外行了,扎马步打基础,就像你教导殿下练字一样,若说字如其人,那么扎马步便如同人在打地基,做得久了,便能看出这人是否能驾驭真刀真枪。”
“切,殿下又不需要亲自上阵,殿下只需要坐阵后方,以安军心。”时霜一直不觉得小太子登基后有地方施展武艺,更何况,若真有战,他怎么能上战场呢?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谁人不懂?
陈疏白只是叹息着看了她一眼,并未继续反驳,岔开话题:“你怎么突发奇想要给殿下选伴读了?教一个还不够?”
时霜摇了摇头,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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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远处的马棚,一匹匹骏马排列整齐,只待储君挑选。
“陈疏白,我一直在想,教一个是教,教一百个也是教,若想真的国富民强,那么只单单储君优秀是不够的,若文臣能辅佐,武将能卫国,百姓能知对错明事理,养活小家,那才是真正的国富民强,那样的话,就像选马一样,殿下也可以挑选真正有才之人。”
陈疏白沉默良久,视线一直落在时霜的身上,半晌才轻轻勾唇:“我此前一直以为你是书呆子,现下看来,你只是在用自己的力量以小博大,野心不小,一个太傅官职,实权没有,竟如此大言不惭,实是......令我敬佩啊。”
时霜也笑了,她野心一直很大,从前学习考取大学,当上名校教授,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想以自己毕生所学,教授出优秀学生,报效祖国。
她这一生,被学习改变,被国家帮助,那么学成归来,自然是要努力回报的。
“殿下习得的知识尚少,选上两三个伴读让他提前适应,待时日差不多,便将他送往书院,我打算之后在书院教导太子殿下与所有世家子弟。”这是时霜一直计划的事,若想国安,朝堂必须更新换代。
陈疏白调整了一下小太子的动作,有些不悦:“为何只是世家子弟?你歧视平民百姓?”
“你这人真是心眼儿小看谁都小。”时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行为有些不雅,“你懂什么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吗?为何我要将知识先行教于世家大族?因为这些人不缺钱财,能省下时间学习,而寒门子弟不同,他们学习的同时还要操心养家糊口。”
“所以你这是琢磨了个大的?”陈疏白眼中迸发出亮光,一个健步便蹿到她面前。
时霜无奈点头,推了推他离得过近的大脸,“是,教导世家子弟沉没成本低,教出一个,那世间便多了一个老师,由世家子弟学成称师,可以教授更多人。”
“小时太傅,我以后再也不叫你书呆子了,书呆子是死读书,你不一样,你是会用书。”陈疏白笑着拍她的肩膀,满面赞叹挡也挡不住。
顾平生在旁边听也听不懂,两腿还颤颤巍巍,忍不住发出求救:“师父,时辰是不是到了?学生还是要继续扎马步吗?”
“呀!”陈疏白一个跳脚,摆着手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殿下,和你小时太傅聊得太过投入,忘记看时辰了,你快歇息一下,我一会儿带你去选匹好马。”
时霜听着太子的哀嚎,忍不住偷笑,眸子潋滟动人的水色,看得陈疏白心脏猛得一跳。
“你今日说我不懂选马,那陈小将军,可愿意也教一教小女子如何择匹好马?”时霜俏皮歪头,发丝微乱,但仍然气质出尘。
“愿为小时太傅效劳。”陈疏白爽朗大笑,胳膊夹起瘫在地上的小太子就往马棚走去。
顾平生又是一阵哀嚎:“师父,你莫要为了讨太傅欢心,便不顾学生的死活啊!让学生喘口气吧!”
时霜跟在他二人身后,笑得前仰后合,惊得伺候她的碧云一个劲地拿手怼她。
马棚里的马都是今日新牵来的,不知太仆寺卿挑选了多久,才选出了这些可称上等的马儿。
4. 我们是竞争对手
“师父啊,这些马对学生来讲,是否有些高大了?”顾平生夹在陈疏白的手臂间,努力抬起自己的脑袋观察着棚子里的马儿,眼神明亮。
太仆寺卿几日前就开始兢兢业业为小太子选马,这些马匹从太子出生时就计划配种了,体型、功能、品种要皆为上品,才会选来给皇室,层层筛选甚是严格,想来太仆寺也怕伺候不好。
“殿下的马自然是小马驹,这几匹是给殿下欣赏的,成年马匹,就你这身高体量......”陈疏白拍了拍顾平生的发髻,调笑道:“实在是无法驾驭啊。”
时霜双手交握,看到他的动作眉头微蹙,声音清冷:“陈小将军,君臣有别,纵使殿下称你一句师父,也不该如此僭越!”
“好好好,是我的不是,小时太傅读书多,最是明礼,自然是瞧不上我等行军打仗的粗人。”陈疏白弯腰将人放下,还装模作样地作揖赔罪,颇有些阴阳怪气。
顾平生讪讪地摸了摸脑袋,有心想替师父说一句公道话,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君臣虽有别,但亦要尊师重道啊。
可触及时霜严肃端庄的面色,便就一句话也说不出了,新任太傅上任前,父皇特意叮嘱于他,弟子事师,敬同于父,习其道也,学其言语。
察觉到氛围严肃,时霜微挑了下眉,不动声色地化解了刚刚的不快:“既是要选马,还请陈小将军传道受业解惑也。”
“少拽那文艺诗词,我不过一届粗鄙武人,不如小时太傅博学多才。”陈疏白并不想接话,内心不快,存心怄气。
他想,如若看不上他们这些粗鄙武人,那就没必要共事。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陈小将军所学所识所感,我未必比得上,莫要因此耽于殿下学习,况且,我也想一睹将军学识风采,不知将军可否给我这个机会啊?”时霜面带笑意,未穿来前,所教学生,什么顽皮傲娇的性格没有?一样治得服服帖帖。
语言的艺术,所言将自己置于下位,未必是一件坏事。
“哼!”陈疏白鼻腔里面发出细微轻哼声,他自然能看出来这明显的台阶,又因自己是男儿,便也就未再置气。
抬脚上前一步,抚摸着一匹白色飞龙驹,面色要比先前严肃:“殿下,我朝蒙古马与西域马居多,但多为皇室与大将用马,所以可以说是良驹难得,饲养难,配种更难,此马虽小,但观其骨骼、肌肉,尤甚是头部高昂挺俊,鼻孔粗大,耳朵直立警觉,可作良驹。”
“若是良驹只堪堪供得皇室与大将使用,那普通将士带兵打仗,驭何马?”不同与小太子对白马的年幼兴奋,时霜很快察觉出不对。
然,她未料到,前线将士如此艰苦。
“普通将士用马,便是听天由命了,像是百姓代养的民牧马,只勉强用于步兵辅助,后勤运输多是滇马,体型矮小,只此作用了。”陈疏白眼眸有些深邃,视线落于白色马驹身上,甚是惋惜。
时霜陷入深思,直至晚间太子课业结束,依旧眉头紧蹙,心中惦记着事。
陈疏白心不在焉,便提出先行离去。
他走后,顾平生秉承着不懂便问的少年心性,发出疑问:“太傅,学生有一事不明。”
“你是想问,为何我要斥责你与陈小将军的君臣关系太过亲密吧。”时霜回神,了然于心。
“是,学生不解。”顾平生低头,抬手行礼,“还请太傅为学生解惑。”
“那我可问殿下,你如此崇拜陈小将军,方才为何不直接替他说理,为何待他走了才问?”时霜一步一步地引导着。
顾平生倒有些不好意思,但在她面前不敢隐瞒,只能实话实说:“太傅莫要认为学生是胆小怕事,不敢替将军出头,并非如此,只是太傅上任前,父皇曾教导于学生,弟子事师,敬同于父,习其道也,学其言语。您为学生老师,在学生心里位置应等同于父皇,必然要尊师重道不能反驳。”
时霜实在欣慰,纵使小太子并不是打心眼儿里认同自己,但他知礼明德,也可称明君。
“殿下能如此想再好不过,至于今日为何要说那般话,是告诫殿下,何为君?何为君臣有别?自是君为臣纲,若想臣子服主,为君者便要做到御下有方,若御下不严,在殿下眼中是君臣为友,和睦共处,落在旁人眼里,便是为君者被臣子压过一头,这是大忌。”
时霜仔细研究过这个朝代的封建思想,她虽为现代思想教育的学生,但入乡随俗,若不遵从这个时代的准则,一旦行差踏错,定会被奸人所害。
且她亦为师,985系统所下发的任务更是和储君息息相关,容不得她错,必须严格对待。
解释完,时霜乘车去追寻先行一步的陈疏白。
哪知行至半路,碧云便叫停了马车:“小姐,奴婢看见了陈家小将军的马车停在......”
时霜好看的眉毛皱起,不满意婢女的欲言又止,催促着:“到底停在何处?”
“烟柳巷子。”碧云察觉到主子的不耐烦,不敢再耽搁。
时霜并未犹豫,撩起帘子,踏下了马车。
没走几步,便看见了巷子深处的高大身影,还未来得及上前,正巧985系统在她脑海中呼唤:“宿主莫急,给您听个好玩儿的。”
转瞬间,时霜的脑海中响起了几句话。
“武学系统,你说支线任务是收取三名学生?我怎么听着和时霜今日做的事有些像呢?突然要收伴读,她不会也有系统吧?”
“什么?真有啊?你和那什么985系统对赌?那她怎么说没有系统?坑我呢?”
是陈疏白的声音,很好认,时霜脚步不再往前,停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淡笑不语。
这人很是聪明,也确实狡猾,她问及系统时,极快速地否认,丝毫没有犹豫便隐瞒了下来,也实在愚笨,总是慢她一步,想来,此局胜负已定。
“什么?你被监听了?她们在附近?”陈疏白声音倏地变大,猛然回头,果不其然在身后看到了满脸笑意的少女。
时霜轻笑着拉他进了自己的马车,无视男人煞神一般的黑沉脸色,倒了杯热茶给他,俏皮地笑:“家父心疼我,知我畏冷,所以马车上常备暖炉与热茶,陈小将军喝上一杯,压压火气,此乃御赐,别人想喝还喝不到呢。”
“嘁,御赐之茶,跟谁没有似的,我陈家也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呢。”陈疏白呛了她一声,一想到自己的隐瞒在对方眼中如同笑柄,他就蹭蹭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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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要生气了,对战便就是这样,不择手段,更何况,是你先隐瞒我的,你生什么气?觉得被我发现丢脸了?莫要这般小家子气吧?”时霜抬手虚空点了点他,脸上笑意不散。
她实在是想逗他得紧。
陈疏白挫败地一笑:“你可拉倒吧,别看我笑话了,今日总是给我使绊子,不是批评训斥,便是偷听耍人,实在过分!”
“知你因我那时训斥心里不忿。”时霜抬手假模假样地给他扇了扇风,解释道:“莫要生气,那时也并非是针对你,是想告诉太子君臣有别、御下有方,在你师徒二人眼中,那是不拘一格,可在旁人眼中,便是你陈家势大,能以权压君王一头,你要旁人如何想陈家,如何想太子?”
陈疏白听她这么一说,登时也反应过来,蹙眉反思:“是我那时不注意分寸了,哪怕与这里的身份融合了,也总是有咱们那的习性,总是忘了这里并非人人平等。”
时霜见他明白过来,便也放了心,她虽与他算作对手,可二人只是彰显的道理不同,拯救国家的方法不同,目的是一样的,她自然不能见死不救,该提点的时候自然要出手。
“你我是老乡,正所谓人生四大喜事之一,他乡遇故知,我必然不能看你陷于危难,冷眼旁观。”时霜素手给自己斟茶,举止文雅。
“你这话半真半假吧,我只是用脑没你快,并非是个傻子。”陈疏白瞥了她一眼,哼唧几声,端起刚刚的茶一饮而尽。
“你确实聪明,所以我想,你我目的一样,只过程中看谁更胜一筹,往后莫要阻拦对方,你我之间,应是互帮互助,最后结局再看谁的方法真正解决了问题如何?”时霜是真心不想与他为敌,但她也有自己的私心,这话又是半真半假。
“打量着我傻呢?”陈疏白睨她一眼。
时霜只淡淡地喝了口茶,笑了笑:“我们今日的任务,明日便可完成,伴读二人,你我一并教学,一同获利,不好吗?”
“可这样,如何能分个胜负?”陈疏白打量着她,只微微叹息:“你的女娘身份,在这封建王朝,如何能像我一般自由?我不想赢得不正当。”
时霜沉思良久,世人对男尊女卑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但并非一点口子都没有不是吗?
她,便是那个口子。
今后,她还要破开千万个口子,给世人瞧,男女并无不同,皆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
她坚定开口:“无需顾虑,陈疏白,我已经比千千万万个女娘要幸运许多了,至少,我起步便高,你可知太子太傅能做多少事?我能教导储君,那这里的世家以及百姓我凭何不能教?我不仅能教,我还要教好,我会让你看到,让他们看到,女娘身份并非阻碍,而是破局的关键。”
时霜说这话时,眸子明亮有神,陈疏白心下豁然通透,从他为她女娘身份担忧时,他便错了。
“那我便同小时太傅一起看看,究竟是你那学识能拯救家国,还是我这身蛮力能护住百姓。”陈疏白释然一笑,同她握手示好,“拭目以待,我的竞争对手。”
“先是合作伙伴,后才是对手吧。”时霜握上去,却淡笑着摇头,问他:“我方才就想说了,你来这里作甚?也想学纨绔子弟寻乐子?”
5. 女娘为官又如何
陈疏白听到她这样问,面上染上几许薄红,看车顶看茶桌,就是不看时霜。
她心中发笑,时霜不觉得他是这般人,但就是想逗逗他,毕竟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就在他面前能轻松点了。
察觉到她的调侃之意,陈疏白闭了闭眼,托盘而出:“你莫要造谣我是那种人啊,我只是......只是看到了熟人,本来是想看看他要做甚,结果人跟丢了。”
“你找谁啊?我们只穿过来三日,你都有熟人了?”时霜着实惊讶,她过来这些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倒是不知陈疏白已经混成这样了。
“你真是瞧不起人啊。”陈疏白同她翻了个白眼,“我和你讲,我就算不自己出去结识人,只在我爹那将军宅院里,就足够热闹了。”
“此话怎讲?”她微微瞪大眼睛,十分好奇。
时霜虽然了解古代的大宅院定是几代共住,但她没见过。
没办法,她娘亲生下她后伤了身子,去世的早,祖父也只娶了祖母一人,她阿父又是年方三十才娶妻,阿娘去世后也没再娶,家中就他们父女二人相伴,清冷得很。
陈疏白一想就头疼,他一个现代人,应付这古代的条条框框实在困难。
“你是不知,我那阿父,虽然总说爱我阿娘,但也耐不住他后院还有两房小妾,这倒也罢了,可他居然纵容小妾爬在我娘前头生下了儿子,大哥是庶出,二哥才是嫡出,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封建礼教影响下,男子不会认为自己有错的,但你莫要因此就瞧不起人,若你那大哥没做错事,是个好人,倒也不会影响你二哥什么。”时霜内心也有些唏嘘。
她实在不知这男女之间爱来爱去,怎得就还能插进去他人?
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陈疏白听她这样一讲,抬了抬眉毛,“所以你猜我这是遇见了哪位熟人?”
“总不能是你那大哥吧?”时霜随口一说。
然后便看到他的眼神透露着几分笑意。
时霜沉默了一瞬,凑上去说悄悄话:“所以,你是觉得你那大哥流连于温柔乡给你家丢脸啦?”
“你快别在那乱说了。”陈疏白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儿,力度不疼,但还是让时霜怔愣了一下。
她揉了揉脑门,瞪了他一眼,“那你倒是说说,他作何了要你这般忧心?”
与她这般说笑,陈疏白倒是轻松了几分,摇了摇头,“我还没发现他做了什么,但我这心下总是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
他这几日和他那大哥打交道,总感觉后背发凉,就像是有人在暗处一直盯着他一样。
“反正古代宅子里多生事端,兄弟阋墙的事不少,你小心点也是没错。”时霜掀开帘子觑了觑天色,推着他的肩膀,暗暗掐了好几下,赶他下车。
“你快些回府吧,别赖在我车上,明日卯时上朝,你别迟了。”
“你这人惯会倒打一耙,明明是你把我拉到车上来的,还说我赖着你。”陈疏白被她推得歪歪扭扭,踉跄着下了马车。
时霜掀着帘子,勾唇一笑:“叫你弹我,赶你下车都是轻的,明日等着我参你一笔吧。”
随后轻哼一声,对着一旁的车夫说:“快些走,莫要让这人欺负了你家主子。”
马车很快走动起来,看着越来越远的车屁股,气得陈疏白揉着肩膀笑出了声:“这女娘当真是睚眦必报,嘶,劲儿还挺大,推人还下黑手。”
待回到太傅府,已经很晚了,时蒲已经睡下,时霜便也就没去打扰。
她只用了些点心,坐在窗口忽明忽暗的烛光下,遥望着天空中的月亮,原本躁动的心逐渐冷静下来。
“宿主,你今日为何要与他合作?你们是竞争对手啊。”985系统不合时宜地发出声音。
让放空自己的时霜略惊了一下。
“你这是要吓死我吗?”时霜拍了拍胸脯,给自己顺了顺气。
“自然是要合作的,你是不知这种时代女娘为官的难处,我不能单打独斗,我需要帮手,陈疏白的阿父是戍边将军,常年在边疆,那家里自然是陈疏白他二哥做主,他二哥你可知是何人?”
985系统恍然大悟:“陈寒青是大理寺少卿,他们父兄官职高,朝中可以说得上话,对宿主接下来行事大有助益啊。”
没错,她从穿来的第一天便就开始计划了。
正如她今日给陈疏白透露的野心。
太子若想治国,臣子首先要能做事,虽然水至清则无鱼,但也不能满朝都是奸佞吧?
明日便要去会一会这满朝文武,届时她便知,该重点去培养哪些人才,朝中又有哪些口子可以撬得动。
......
翌日早朝。
不出时霜所料,百官果然看她不顺眼。
这不就有出头鸟打头阵了?
“陛下,女娘如何可以为官啊?更何况是教导一国太子之要职,纵使她是时蒲之女,也万万不可啊!”
时霜瞧着这御史比她阿父还要老,说出的话自然也是历史淘汰的产物。
“爱卿所言,朕已知,但朕与时太傅自有考量,你等不必再说。”承平帝如今是强撑着上朝,内里已经开始慢慢腐烂,不知还能再活几载。
“陛下,万万不可!女娘腌臜,万不可污了这太和圣殿!”丞相站出来反对。
时霜冷眼旁观,未置一词,只看着他这跳梁小丑在那里胡乱蹦哒。
九五之尊,一言九鼎,臣子若想违背,那便是在打皇帝的脸,他这丞相真的敢吗?亦或者说,就算敢,他能做到何种地步?
“你们这些人实在迂腐。”陈疏白忍不住站了出来,眼中不耐,“丞相老头,你怕是昏了头,你说女娘腌臜,你不是娘生娘养的?在这瞧不起女娘,当真是给你老娘丢脸!”
一群人欺负殿中唯一的女娘,也好意思。
陈疏白和时霜对视上,满脸的恨铁不成钢,这人就和他对着干的时候气劲足,这会儿怎么一声不吭的?还得他来出头。
时霜瞧出他的意思,微微勾唇,她定不会找错了人。
“你你你!”丞相气得胡子都抖了三抖。
陈疏白嗤笑:“我我我,丞相老头,你这胡子都蓄上了,怎得还不懂你老娘生你养你的艰辛?我朝注重孝悌忠信,难不成你这孝道都学到了狗肚子里?”
龙椅上的承平帝以袖掩面,眼尾纹上扬。
陈家老二陈寒青隐下笑意,瞥着丞相铁青的面色,装模作样地训斥了陈疏白几句后,又向丞相赔罪:“丞相大人莫怪,下官这幼弟,从前一直养在边疆,说话做事直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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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些。”
丞相听着这二人换着花样的贬低,声音都有些劈了叉:“陈少卿,你这意思,陈小将军直肠子,而并非是说错了?”
“丞相大人哪里的话,可莫要误解了下官的意思啊。”陈寒青表情诧异,“下官是说,陛下最注重礼仪孝悌,难不成丞相大人是要忤逆天子吗?”
丞相颤抖着手冲龙椅行礼,“臣绝无此意,还请陛下明鉴!都是陈家小儿污蔑于臣。”
时霜若有所思地点头,面带笑意:“听丞相大人这意思,刚刚所说女娘污浊之事是不存在吗?大人可莫要欺瞒陛下,纵使大人年老忘事,这太和殿许多臣子,可都替您记着呢。”
“你这女娘,袭时蒲之位,有何可炫耀的,老夫若是你,才是没脸在此见人。”丞相瞪着眼睛。
“大人此举当真是令人发笑,家父接替祖父辅佐陛下时,丞相大人还不知道在哪哄着儿子玩泥巴呢,大人这些年可有为陛下分忧?难不成陛下体恤你年老,你便可以腆着脸在这殿上见人了吗?”时霜沉下脸色,样子有些咄咄逼人。
她扫视殿中人,“殿上的诸位大人,都有脸面见人吗?有脸面面见陛下吗?”
话落,抬手点过一旁的御史,“御史大人有脸面吗?是应该拿着女娘不能为官做文章,还是应该去监听改正君臣言语德行?大人的君子六艺当真学明白了吗?御史便是这般当的吗?”
又顺着指向户部几位大人,“户部的账可有算明白?攒了几年烂账打量着谁不知呢?暗地里昧下多少私银不怕掉出来砸烂脚吗?百姓的税收当真合理吗?几位大人可有去走访调查?可知百姓如今艰苦?”
“还有某些大人,当真认为自己对百姓用心了吗?王大人昨日的酒气还未散便来上朝,是想熏死诸位大人吗?后面几位大人官职虽小,就可以不用心了吗?哈欠连篇,要不要搬张床来?诸位如何对得起身上那件官袍啊?”
时霜面向承平帝,不卑不亢,声音清冷响亮:“陛下,若诸位大人身为男儿便是如此为民为君的,那想来女娘也确实做不来,毕竟臣学不会喝大酒后上朝,也学不来丞相大人府内金碧辉煌,更无法冷眼旁观百姓颗粒无收还要这般高征税!”
丞相抖得更厉害了:“你胡说!本相府内怎会......”金碧辉煌。
“够了!”承平帝震怒。
满朝文武跪于地,“陛下息怒。”
“你们一个个真是好样的!朕病了好些时日,你们就是这般各司其职的?要不要朕将这皇位交给你们来坐?喝大酒,建豪宅,朕真是失望啊!丞相舅舅!”
丞相不说话,但心里却是嗤之以鼻,他是当朝太后的亲弟弟,承平帝的舅舅,手中权势滔天,还有先帝手中留下的令牌,谁人敢动他的位置?
承平帝长咳了一阵,挥了挥手,“罢了,丞相年迈忘事,朕久病不愈,往后事务繁忙,监国一事便交由时太傅代管吧。”
丞相漫不经心的神色一僵,瞪眼要反驳。
奈何时霜快他一步谢恩:“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谢完恩还不忘冲着他笑:“丞相大人快谢恩呀,难不成大人对陛下的决议不满?那下官可要好好研究研究丞相大人府上的金瓦亮砖了。”
丞相咬碎一口银牙,只能默默往肚子里咽:“臣领旨谢恩!”
6. 往前走不能回头
下朝后时霜被承平帝留下,陈疏白直到出了殿门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是陈寒青给了他肩膀一拳。
“嘶,哥,你打我干嘛?”陈疏白揉着和昨日一样的位置,暗暗思忖是不是流年不利,不然怎么就逮着一个地方打他?
陈寒青白他一眼,“你神游天外呢?都下朝了还盯着人家时太傅看,怎么着?思春了?”
陈疏白差点吓得跳脚,他怎么会思春?更何况,就算思春,也不会喜欢那个书呆子呀。
“你莫要乱说,女儿家的名声有多重要还用你弟弟我这个粗人说吗?”
说完还环顾了下四周,拽着陈寒青便往偏僻地界走,生怕有人听了去。
陈寒青看他这个样子,原本只是玩笑话却是入了几分心,“你对人家没那个想法,怎么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哥,我那是欣赏,欣赏懂吗?我俩可是处不到一起,她昨日也那般挤兑我,不过手下留情了些,你看时霜那嘴巴,和下冰雹子似的,不停顿不带脏字,却将那几个臭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当真是厉害。”陈疏白手舞足蹈地描述着,眉眼带笑,压也压不住。
陈寒青狐疑地看他,不喜欢人家女娘,还说和人家女娘处不到一块儿,那他搁那高兴个什么劲儿呢?
他和弟弟这五岁的年龄差,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当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摇了摇头,抬脚便往前走。
不与傻子做手足。
“哎!哎!哥!”陈疏白几个大步追上控诉他:“你这做哥哥的怎得不等我,哪里有兄长的样子。”
“说话呀!哥!二哥!陈寒青!陈少卿?”
同样很是愉悦的还有承平帝与时霜。
勤政殿内。
“虎父无犬子!虎父无犬子啊!你这小女娘不愧是老师之女啊!”承平帝有些激动,咳得面色潮红,但还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时霜失笑:“陛下保重龙体,今日不过开始,往后对上的时候更多,臣还有的是仗要打呢。”
承平帝咳疾入肺,太医断言,活不过五年,纵使活过了五年,也是气若游丝,床都未必能下。
对他来讲,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膝下只顾平生一个儿子,若是他驾崩,他年幼的儿子如何能担起一国之责啊!
他喜中庸之道,喜欢朝堂上势力互相制衡。
可他的儿子尚且年幼,如何能同他这般?
唯有寻一人,由她辅佐摄政,并且还要死忠于君,这人,便就是时霜。
“朕身子骨实在不如从前了,这咳疾从娘胎里带来,登基时朕就忧心,不过还好有你和老师在啊。”
时霜蹙眉,“陛下千秋万载,必不会......”
承平帝挥了挥手打断她:“朕的身体朕知道,今日你做的不错,太后和皇后仰仗着丞相母家,作威作福,外戚势力愈来愈大,朕病重那几日,竟还想后宫干政!哼!今日能收权回来,已经是好的开始了,但你还需再快些,更快些,朕......怕长夜梦多啊。”
他眸子失焦,盯着书案上的字看了良久,“朕到底是亏欠了贵妃,连带着她最在意的平生,也不能给他安稳。”
承平帝并非太后亲子,太后膝下只一女,承平帝便是太后争权的刀。
先帝在时,承平帝并不受宠,正因如此,太后才选中了他,太后母家权重,承平帝没有反抗的能力,皇后是太后母家之女,也是太后和承平帝之间的纽带。
承平帝并不想做皇帝,他的生母只小小贵人,可人处于弱势时,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他只能做太后的傀儡。
他也是幸运的,登基后有时蒲助他,同太后母家抗衡,可他还是无法完全摘除掉外戚威胁,无奈封了自己心爱的女娘做了贵妃,贵妃听着高贵,可终究不是正妻。
在承平帝心里,他一直是亏欠她的,更别提,她是被去母留了子,他恨,但他更要考虑长远考虑家国考虑百姓,一步错步步错,事情走到这一步,纵使他一开始并不想为帝,此时坐到九五之尊的位置上,所有的事情便就由不得他了。
更何况,他答应过她,要保他们的儿子平安长大。
偌大的皇宫,只顾平生一子,连公主都没有。
“若想外戚彻底远离皇权,丞相手中的令牌,是重中之重。”承平帝只觉心中烦闷喘不上气来,“时霜,你可有把握?”
时霜有些许恍惚,穿越那三日,真就如同做梦一样。
那时也如同今日这般。
她不知陈疏白是何时在何处穿过来的,反正她一穿过来就在皇宫,眼前除了时蒲,便就是承平帝。
不过还好,记忆倒是融合的快。
入了秋,承平帝的咳疾竟是半月不曾下床,时霜穿来的节点,他反而好了许多,就像是知道,事情有了转机一样。
他也这般问时蒲:“老师,你可有把握?”
时蒲那时的头发一夜变白,略显老态,但眼睛却是炯炯有神,“陛下,臣举荐小女接替臣职,无任何私心,正是因为她才华学识在京中也是数一数二,自是最能辅佐储君人选,况且......臣,怕是要走在陛下前头了。”
说到此处,他有些哽咽:“在那之前,臣定要安排好身后事,陛下所忧,亦是臣之所想,臣的女儿时霜,定会衷心辅佐太子殿下登基理政。”
时霜四处张望着,听到自己的名字,视线回落到他们身上。
“霜儿,过来。”时蒲招手。
她走上前去,跪在时蒲身边,按照记忆中的礼节行礼,“臣女参加陛下。”
承平帝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老师,朕是信你的,但外戚的事已是朕心头大患,若是再......”
这话虽未明说,但言语中的意思却很清晰。
时蒲轻叹一声:“若陛下实在担忧,臣愿绝嗣。”
时霜倏地扭过头看向他,眼里尽是不可置信,绝嗣?
他绝后,不就是她时霜绝后吗?
竟要做到这种地步?
他察觉到女儿的视线,时蒲内心无奈,但也没法子,若国都不在了,家中后人再多,也是无用啊。
拽了拽时霜的衣角,时蒲轻声命令:“霜儿。”
时霜有些鼻头泛酸,她不知这是原主的情绪,还是她的,但她的确没有选择的余地。
只能伏地应答:“臣女愿辅佐储君登基理政,直至天下太平,奸佞尽除,今日之后,臣女......不嫁人,不娶夫,不生子。”
承平帝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他必须这般做,如若外戚除尽,再生新的事端,那么今日所做自是半点用处也没。
他心中想的是,时霜到底是女娘,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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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也翻不了天。
于是,他问出了那句话,那句无论问询多少次,时霜只能,也只会给出一个答案的问题。
“你可有把握?”
时霜从回忆中惊醒,垂眸:“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正如初来乍到时,一样的答案。
其实对她来讲,嫁不嫁人,生不生子都是无所谓的,所以才能这般答应承平帝。
可到底,谁都不喜欢被人怀疑,被人威胁。
空口答应最是无用,她那日,也是付出了代价的。
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可是,她没有别的路走,她的父亲,把路早早地就替她选好了。
那是一条只能往前走,永远不能回头的路......
时霜心情复杂地离开了勤政殿,当烂摊子多到一定程度之后,人是没有时间忧虑的。
陈疏白和顾平生小心翼翼地觑着小时太傅的脸色,丝毫不敢动。
“你怎么了?”陈疏白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眸色担忧,“发生什么事了?你说出来,一起商讨解决。”
“是啊是啊,太傅,学生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顾平生也想尽一份心力。
时霜扯了扯唇,摇头,“无事,只是揽下了监国的事务,之后会愈加繁忙,这样一想,心下便觉得疲惫。”
陈疏白虽然是习武之人,但心思还算细腻,他能明显感觉到她心情不好,“当真无事吗?可别憋在心里。”
她点头,“当真无事,只不过,今日要麻烦你先带着殿下去练武场学习了,我想先熟悉一下政务。”
“那行吧,那我便带着殿下去练武了,你若有事,派人吱一声。”
陈疏白没过多追问,现下这个地方也不是很方便。
待师徒二人离开,时霜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发自内心的累。
等批阅上几份折子,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丞相是文盲吧,这折子无论好坏,他怎得就写个圈画个钩的?”
“写折子问哪门子的好?明知是丞相监国,又不是陛下,有何可问好的?好不好的,看不到吗?那上朝都是隔三差五的,长了眼睛的都会看的吧?”
985系统瑟瑟发抖,“宿主,你莫生气。”
“丞相这外戚做到这份上,手中银钱都多得花不完吧?”时霜气得火冒三丈。
房顶上的陈疏白微微勾唇,他本意是想来看看她,怕她会有事钻牛角尖,这帮读书人最是想不开,不如他们活得豁达。
没想到会听到她这般吐槽。
他幽幽出声:“你莫要生气了,今日你不是已经让丞相老头吃了个闷亏了吗?有何可着急的。”
“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时霜脸色一变,惊叫出声。
陈疏白也没想到会吓到她,翻身落地,从正门进来。
时霜看见他就一本折子扔了过去,“你有病啊?你在哪趴着呢,突然出声,吓死我了。”
他抱臂躲闪,还不忘伸手接过折子,递到她眼前,“在房顶上呢,我忘了嘛,我继承了原主的武功,耳朵也灵敏,不知道会吓到你。”
时霜一顿,眨了眨眼,“武功?能轻松翻院墙吗?”
陈疏白随意点头,“那当然了,简简单单。”
时霜眼睛一亮,她有一计......
7. 夜半三更翻墙时
是夜,丞相府外。
“时霜,咱们这样是要偷东西吗?”陈疏白紧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看着她那身夜行衣。
时霜接过一旁碧云手中的黑色大氅,披在身上,这秋日入了夜,还是冷的。
她一边系带子,一边嘲讽他:“你懂什么?这叫专业。”
陈疏白忍不住发笑,肩膀一颤一颤的,“时霜,你这么专业,可会武功?可能自己翻越高墙?”
时霜不服气,伸手使劲儿拍了他一下,反驳着:“我一个女娘,怎么可能会武功什么的,不符合常理。”
碧云弱弱举手,“小姐,其实我一开始就想说了,你是不是忘了,太傅府中的女婢,都是会武的......”
时霜沉默了。
她不知,这个她是真不知道啊!不然何至于要找陈疏白。
她干巴巴地问碧云:“为何啊?我怎得没印象?”
“小姐......您和老爷以及您已经去世的祖父,在朝堂上树的敌,没有五百,也有一千了,为了时家后继有人,老爷特地培养了许多暗卫,男护卫作小厮保护老爷,女护卫作女婢保护您。”碧云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她没有说的是,这个月琢磨着动她家小姐的贼人,比上个月足足多了一倍。
时霜彻底懵圈了,不是,也没人告诉她,当个老师,要遭受这样多的危机啊。
“小时太傅,你当真是可爱得很啊。”陈疏白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别总说风凉话。”时霜又给了他胳膊一巴掌。
随后还不忘纠正碧云:“碧云啊,那叫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了,方法用错了,下次注意哈。”
碧云熟练点头。
陈疏白有些一言难尽:“你们主仆二人日常便是这般相处的?”
碧云心下叹息,她真的很想告诉陈小将军,这才哪到哪啊,她从前从不读书识字,只需将身手练好,保护好主子便可。
可这些天......她竟被按着认了三百多个字啊!
她们小姐管这叫什么,扫盲。
而且劝人读书写字时,说的话也让她们这些粗人觉得很有道理。
她们小姐说,若是不识字,倘若哪天有敌方的护卫挑衅,写来挑衅书,她们看不懂再当了投降书,闹了乐子可怎么办?
她们思来想去,确实有理,于是如今她们也不能算是大字不识的蠢笨女婢了。
“小将军,奴婢认为我家小姐这般很好,近些日子,我识的字多了些,骂人的水平都提高了不少。”碧云说这话时是真心实意的,她是真觉得认字之后,有些从前骂不出的词,也能咬文嚼字地说出来了。
陈疏白笑得更欢了,还特意拍了拍手喊道:“陈二百,快,下来和碧云比比,谁骂人更高端些。”
“嗖”的一下,时霜不远处便落下了个人,一日内,两次被吓到,她完全顾不得这是在丞相府外,下意识张开嘴就要大喊。
却被一旁的陈疏白眼疾手快地捂住,“嘘!嘘!别喊,会被人发现的,我错了,我又忘了你会被吓到。”
时霜眼泪都被吓出来了,拍着陈疏白捂着她的手,让他松开。
“我松开你别喊啊,我下次肯定不会忘记了,谁知道你这人啥也不知道啊,你家碧云估计早就察觉到我身边有人了。”
说完陈疏白讪讪地松开手,时霜咬着牙踹向他,“你这个没头脑的直立猿,脑子注水,四肢肿胀,完全不在乎别人的死活!”
陈疏白一边躲,一边道歉:“小时太傅,我当真是忘记了,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呗。”
陈二百抱着剑站在碧云身边,有些疑惑:“咱俩还要比吗?”
碧云睨他一眼,没理他,不知这是哪里来的傻子,同他那主子一样,还好她和她家小姐一样聪慧。
哼!这就叫有其主必有其仆!
和小姐学了几日,她碧云也能拽文造句了。
等时霜消了气,陈疏白已经被她追着跑了一圈了。
他气喘吁吁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小时太傅啊,咱还翻墙吗?我觉得那好歹是丞相府,估摸着少不了暗卫什么的。”
“拿下去,这个时代男女七岁不同席,少动手动脚,小心我叫碧云阉了你!”时霜瞪他一眼,抬脚便要离他远远的,却又被他伸长手臂勾了回来。
陈疏白不在意那个,“你我又不一样,咱俩拜把子都行。”
时霜挣不开,使劲扯着他的胳膊回他:“你别闹了,今夜我还是要翻墙,丞相那儿有我想要的东西,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多翻几次墙,说不定就被我寻着了。”
“就你单纯,万一惊动了那老头,换地方了怎么办?”陈疏白牢牢地控制住她,她那点小力气和小猫儿挠痒痒似的,挠半天了也没把他挠走,被他扳回一局。
她也发现了,所幸不再挣扎:“就怕他不换地方呢,学着点吧你,这招是三十六计中攻战计的一种,打草惊蛇。”
“你这书呆子的脑子就是好使啊,算计人有一手。”陈疏白趁机撸了一把她的脑袋,然后撒丫子就跑。
“陈疏白,你今晚最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睡觉,不然我就让碧云弄死你!”时霜咬牙切齿,她现在觉得,死读书是真不行,该打的人一点也打不着!
一刻钟后,两个做主子的终于冷静下来,开始翻墙。
“碧云碧云,你力气够大吗?我踩着你肩膀可以翻过去吗?”时霜有些不好意思,她本来是想踩陈疏白的,但她没想到自己人也会武功。
“可以的小姐,碧云力气很大,小姐很轻的。”碧云蹲下身,拍了拍肩膀,“小姐直接上来吧,再来两个小姐都简简单单。”
时霜搓了搓手,想抬脚又觉得不妥,可直接爬上去,又不太雅观,愣了半天硬是没踩上去。
陈疏白看不下去,这俩人再磨叽一会儿,天都亮了,还夜行衣,到时候就是人群中最闪亮的星。
他一个箭步走过去,轻声道:“得罪了啊,小时太傅。”
也不等她回应,伸手圈住她的腰,借着陈二百蹲下的背,一个起跳,便跃上了高墙。
等时霜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墙的另一边。
她惊魂未定,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跳过这么高,抖着手控诉罪魁祸首:“你你你。”
陈疏白替她拢了拢微微敞开的大氅,确定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后,才勾唇嘲笑她:“屁大点儿个胆子,还学人家翻墙偷东西,方才出了汗,别着了凉。”
碧云和陈二百紧随其后,轻松翻进了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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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登徒子,离我家小姐远点!”碧云拦在时霜身前,双手按住腰间的软刃,大有一副你要再来,我就拔剑的态度。
陈疏白撇了撇嘴,识相地退后两步,这主仆二人一个德行,他是惹不起。
陈二百抱着剑打了个哈欠:“少爷,咱们还要办事儿不?”
时霜冷静下来,白了他们主仆二人一眼,气冲冲地往前走。
“你知道路吗?就这么大摇大摆的?”陈疏白跟着她身后有些疑惑。
“别管别问。”时霜极其烦躁。
早知道多多少少也要会点什么过肩摔,一指禅,五步倒的。
累是累了点,也会耽误些学习时间,但是如果能有机会把陈疏白打得屁滚尿流,她愿意舍弃那些!
凭借着从黑市打听来的图纸和消息,时霜带着人七拐八拐,又被他抱着翻了几座矮墙,最后拐到了......卧房。
“小时太傅......你有学人听墙角的习惯?”陈疏白听到屋内的动静和她咬耳朵。
时霜有些尴尬,黑市买地图的店铺和她说,丞相喜欢和家中小妾夫妻夜话,她想着过来听听他们会不会聊些机密。
谁知道他一把年纪了还这般......
放荡,时霜满脑子都是这个词。
陈疏白瞧出来她的窘迫,知道这书呆子打小估计都没听过看过这种东西,轻声一叹,抬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时霜心口一跳,转头看向他,却因为离得实在太近,转头时唇瓣正好擦过他的右脸。
感受到的两个人皆是一愣,陈疏白比时霜的反应还要大,耳朵和脖子瞬间就红了起来。
时霜觉得他这会儿的脸像猴子屁股,红得不得了。
陈疏白抿了抿唇,一脸不高兴地使了些力气,将她的脑袋掰了回去。
目睹了全程的两个手下,一个淡定从容,一个拳头都要捏碎了。
陈二百瞥了瞥身旁的河豚,抱紧了自己的剑,“那是你家主子主动的,和我家爷没关系。”
“你家主子不离那么近,我家小姐会亲上吗?”碧云咬牙切齿:“我家老爷养了小姐16年,没想到今夜竟被这个登徒子轻薄这般多次!”
“那怎么办?等我家少爷睡下,你溜进去打他一顿吧。”陈二百摸着自己的爱剑,思来想去,自家爷也确实不占理,若是他的剑被人摸了,他也气,于是给她出主意。
陈疏白侧过头看他,发出气音:“被捂住耳朵的是她家主子,不是你家主子,陈二百,你皮痒痒了是吧?等哪天我就把你那破剑给你砸了,让你卖主求荣。”
被吼了的陈二百默默走远了些,打他可以,砸剑不行。
时霜被捂得严丝合缝的,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微微靠近他,悄声问:“屋子里面还没完事吗?”
陈疏白没理她,他听着是快了,丞相这老头没什么大能耐。
没几息,屋子里就归于平静,陈疏白也松开了手。
时霜蹲下身,凑近窗户,里面果然开始了夜谈,不枉她脏了耳朵等了这般久!
好吧,其实也没多久,还没她在府外打陈疏白来的久。
“大人今日是不高兴了吗?”有女人的声音问。
8. 她是不愿也怨的
丞相的声音很快传来:“哼!芸娘,你是不知,那时霜好生伶牙俐齿,女娘当官,皇上想置我们这些肱股之臣于何地啊?今日竟还要走了我的监国之权,简直是可恨!”
芸娘软声安抚:“大人莫要忧心,不过区区一个女夫子罢了,纵使有太傅之名,也毫无实权,何况,大人不是早就不想监国了吗?批那几本烂折子,还不够生气的。”
“哼,也是我不要的东西,但就这样被旁人捡了去,到底是心中恼怒。”
“大人只需手中攥好令牌,皇上再是想推翻了您,也只能是心里想想罢了,这朝堂还是大人的天下。”
“还是芸娘最知我心啊。”
“能为大人解忧,乃芸娘之幸事。”
屋子里很快便没了动静,时霜皱了皱眉,这俩人就哼哧哼哧了几下,有那么困吗?
再聊聊不行吗?她还没听到重点啊!
陈疏白抬手戳了戳她的脸颊,忍俊不禁:“可听到些有用的?”
时霜拍开他的手,转身往回走。
陈疏白也没在意,大步跟上去继续问:“还要去哪啊?书房去不去?一般这种重要东西,不都在书房里面放着吗?”
“你当那老头和你一样蠢笨吗?他心眼子多的,够射一百只箭,贱得没边了。”时霜笨手笨脚地往墙上爬,小嘴巴毒得很。
“你这人,当时骂我真的是嘴下留情了,嘲讽那老匹夫的词可比我的毒多了。”陈疏白十分庆幸,现下看来直立猿就直立猿吧,至少活得体面些。
还特意贴心地托举了一下她的鞋,把她推上了墙。
又利索地翻上去又翻下来,张开手臂示意她,“下来,我接着你。”
“你躲开,我自己能下去。”时霜烦躁地挥了挥手,往旁边挪了挪,深呼吸,闭着眼就往下跳。
没想到她这般执拗,陈疏白迅速跨步过去,手臂一捞就接住了她。
“你这般跳下来,眼一闭心一横,是想落地摔个狗吃屎吗?还是想歪了脚脖子,明日告诉丞相老头这是翻他家墙的证据?”
说完还坏心眼儿地颠了颠她,气得时霜恨不得一个降龙十八掌,让他看看谁更厉害。
但也就是想想了,她打不过。
“走吧,要去哪?”陈疏白将她放到地上,待她站稳才问道。
“你不是说在书房吗?那就去看看吧。”时霜又开始七拐八拐,时不时还咬牙切齿着:“丞相真是有钱,这鹅卵石和宫里进贡的一模一样,早晚抄了他家,钱全放在国库里充公!”
她早朝时说的丞相府金碧辉煌并非胡乱捏造。
穿来这几日,她所有想要的信息,都派人去黑市买来了,甚至还雇佣了黑市的巧手,溜进去看了看丞相府的构造,画了地图。
还特意告诫了他不许偷东西破坏她的计划,谁知这小偷回来复命后,告诉她无需特意偷,丞相府的瓦都是普通百姓用不起的,多偷上两块就够他活几日了。
百闻不如一见,时霜气得不行,这年头,忠臣良将穷得啃树皮,贪官污吏倒是过得逍遥快活,当真是让好人寒心。
丞相府书房外有府兵看守,看样子里面应该有不少无法见人的东西。
卧房无人看守,偏偏书房外放置了守卫,不怕丢命,却怕丢书?
想来这里有什么重要物件儿,却又不宜太过声张,于是只能派了几个人看守。
“碧云,上,都打晕。”时霜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做完又发觉不对,这是灭口的动作。
只能胡乱摆了摆手,“打晕就行打晕就行,不要杀人。”
陈疏白笑得要没气了,她完全戳在了他的笑点上,尤其是今天晚上,狗狗祟祟的模样实在有趣。
一边笑还不忘一边下命令:“陈二百,你也去,别弄出动静,快些解决。”
陈二百和碧云下手很迅速。
时霜大摇大摆地进了书房,擦了个火折子开始四处参观。
“你要找什么?我给你找找。”陈疏白也打量着四周问她。
“一块军队令牌,能号令一支先帝暗卫的军队令牌,我没见过纹路,但听陛下说,上面的字有一处划痕,是他幼年不小心划到的。”时霜不敢碰里面的东西,只能用眼睛看看是不是有哪里不符合常理。
陈疏白讶异:“这般重要的东西,怎会落入丞相手里?”
“先帝是爱过太后的,丞相是太后母家,这令牌是太后给他的。”说到这个,时霜真的很想撬开先帝的脑袋看看,是不是被浆糊糊住了,不然怎得做这般丧心病狂的事?
对,就是丧心病狂!
明知这支暗卫军的重要性,却偏偏不将令牌留给下一任皇帝,而是给了宠妃,简直不可理喻。
陈疏白不理解这其中的门道。
“先帝在时,昏庸无道,外戚弄权,如今这般局面,他才是千古罪人。”如果不是先帝驾崩前闹出这样的事,时霜怎么可能会压力这样大。
几人随意翻了翻,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
“小姐,依奴婢看,丞相应当是有另一处藏匿重要物件的地方,这里太过干净,所以才有古怪,更像是障眼法。”碧云从小就是按照顶尖杀手培养的,不然也不可能将她放在明面上保护时霜。
所以搜寻这样的事,对她来讲,打眼一过,便知大概不在哪一处。
时霜也没想会顺利找到,毕竟丞相这人能在朝中这么多年,有些思维不是她能比的,她今日真的就是想参观一下。
“走吧走吧,门敞开着,给咱们丞相大人提个醒儿,有人惦记上他了。”
回去的路要熟练不少,时霜刚踏进自己的院子,就被时蒲的手下青山叫住。
“小姐,老爷在主院等您。”
时霜一愣:“已至子时,阿父还未歇息吗?”
“小姐迟迟不归,老爷睡不踏实。”青山犹豫着,给她提了个醒儿。
时霜心下明白,时家的家训严苛,定从未有过如此离经叛道之事。
可她没想到,时蒲等她,并非是因为夜半不归之事。
“什么?阿父,我竟有婚约?这事儿霜儿怎得一点也不知晓啊?”时霜难掩惊愕。
时蒲和她解释:“是你娘还活着时,同她闺中密友定下的,算是娃娃亲吧,那孩子名叫云展,现下在贺州,小时候在京中和你还见过,后来他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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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调任,举家搬迁,今日他家来了信,意思是要履行婚约,人已经出发赶往京城了,算着日子,也就这几日便就快到了。”
时霜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心下烦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这般局面,她是万万不会嫁人的,更何况,她是在承平帝面前立下誓言过的,如何能欺君?
“阿父是想问,此事你要如何做?”时蒲自觉亏欠这个女儿,不仅逼着她立誓,还要拿一生去辅佐太子,更是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是他的错,所以他想,若是霜儿想嫁人,他便去求一求陛下,反正不会有子嗣便是了。
更何况,云展那孩子的父亲远在贺州任职,便就是履行了婚约,日后云展同霜儿住在京城,无需担心夫家权利大,遭陛下惦记。
“阿父,此事万万不可,你我已经答应陛下,再履行婚约便就是欺君之罪啊。”时霜不同意,盲婚哑嫁这出,她从6岁那年便就见识过了,6岁她都敢反抗,更别提此时此刻她是能自己做主的,那就更不会同意了。
时蒲自责地叹息:“阿父是想着,左右你也不会再有孩子了,便就是嫁了人,陛下又有何可担忧的呢?那日,是阿父......对不住你啊。”
时霜抿了抿唇,她穿来没几日,如今这般尽孝道,是因为占了原主的身子,便就得替原主做些事。
可她也是怨的。
能如何不怨啊?做父亲的,无商无量,只一意孤行地将自己的女儿卖给皇家,那便也就罢了,她也能去辅佐储君,权当是教学生了,反正那也是她的强项。
可是,做父亲的千不该万不该,将她的路都给堵死。
她那日付出的代价,便就是一碗绝子药,若是普通的避孕药物,倒也罢了,可这个时代的绝子药多伤身,时蒲难道会不知吗?
她那日是真的痛啊,身痛,心痛。
时霜并未说什么无妨不怨的话,她只是苦笑一声:“阿父,便就是嫁了人,又能如何呢?女儿就会幸福吗?嫁了人,陛下会疑心,而我又无法生育,夫家会如何待我?一年两年的,无人催促,时间长了呢?”
屋内烛火明明灭灭,照的时霜眼睛酸涩,“难不成阿父与阿娘一生一世一双人,却要女儿主动为夫家纳妾,养着别人的孩子吗?”
时蒲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还是说,纵使我那夫君是个好的,夫家也是好的,只愿守着我一人,那我难不成便就可以置他人生活于不顾吗?阿父,时家可以绝嗣,旁人呢?旁人也要跟着时家绝嗣吗?”时霜一针见血的,处处不留余地。
他既要问,那她便就摊开来讲,几日前要她立誓喝药的人是他,那么今日断不可能还有这样的好事等着他,等着他的女儿。
她知道,他这个做父亲的,不想让女儿孤独终老,可早前干嘛去了?她不愿,她几日前喝的那碗药不愿,今日履行婚约依旧是不愿。
“还是说,阿父,你还要同那日一般,和女儿讲阿娘,和女儿讲祖父,和女儿讲您,讲你们所有人的抱负,亦或是......再对着女儿跪一次,逼女儿同意吗?”时霜一脸失望地看向他,纵使她知道他的身体经不住,可她还是委屈,还是忍不住控诉。
9. 有人来打秋风了
在时霜咄咄逼人的攻势下,时蒲的背越来越弯,最后只余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霜儿,你想如何做,便就如何做吧,阿父不会再逼你了。”
提起那日,时蒲也是心中如同几万把刀子在割,他又如何不明白,他那般做伤害的人只有自己的女儿。
他想,若是她阿娘还在世,定是要同他算账的。
但他时日无多,陛下亦是,储君年幼,在位者多思,他是可以不顾陛下与昭胤朝的死活,只护住自己的女儿,可陛下会同意吗?
时霜从出生那天开始,便就是当作时家家主培养的。
时家家主,每朝每代都是太子太傅,时家人只要有此才干,便就逃不开这政治漩涡了,龙椅上的人,不会让他们有机会逃开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时蒲的身影愈发寂寥,时霜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再多说。
罢了罢了,她同一个空巢老人计较什么,更何况,她后来思索过了,那日这般做,便就是最好的办法,只是她少不得心中有怨。
今日只不过是气她阿父又是这般想不顾她的意愿,她是有独立人格的,自然不可能次次受人摆布。
她只能无奈叹息一声:“罢了,阿父,这婚事是一定要退的,否则帝王那般疑心,也不会让女儿好过,再者说,如今女儿在朝堂上已经同丞相一派对上了,万不能再有软肋了。”
时蒲点头,对着外面招招手,“青山啊,取我的白玉棋盘来,我同霜儿下会儿棋。”
青山应声:“是。”
时霜无奈地笑了笑,将身上的大氅脱下,一时间忘记了自己里面的夜行衣,只顾着嗔怪着对面的老头:“这般晚了,阿父还有兴致同女儿下棋?”
时蒲眼睛眯了眯,唇角带笑:“你这是半夜三更做贼人去了?”
时霜这才发现自己的夜行衣还在,面上浮现几分尴尬,可是这会儿再穿回去又有些欲盖弥彰。
所幸摊手一笑:“阿父也知丞相那人狡猾,陛下的心病又是丞相手中的令牌,女儿也是无奈才出此下策。”
时蒲轻哼一声,接过青山拿来的棋盘,摆放好后,将白棋递给她,“你执白棋吧。”
黑沉的天色,京中的人家大多都已经入梦,只他们太傅府上的一所小院,还冒着烛光。
“丞相此人啊,便就如同这黑棋,先人一步,陛下初临帝位时,丞相原是没有能力在朝堂站得这般高的,大多都是如今的太后在出主意,不然先帝也不会认为太后势弱,将那块令牌给了她。”
时蒲如今还有很深的印象,丞相这人,原本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是蠢笨无能,但突然某一天,变成了弄权之人,坐在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原是这样啊,那先帝对太后还是不错的。”
时霜不太擅长围棋,她很少有什么娱乐活动,但因为国学课,这些东西也多少涉猎了些,但时蒲却是实打实的高手,她这会儿只感觉到吃力。
“你这棋艺退步了啊,一会儿从阿父的书房里,将那几本讲棋的书都取走,好好学习一下,储君若是和你这般棋艺,阿父怕是不能瞑目了。”时蒲哈哈一笑。
时霜稳住心神,告诉自己放轻松,“阿父,女儿好些日子没学棋了,自是会退步的,阿父莫要笑话女儿了。”
“本是想让你与我解解闷儿,不曾想你竟连从前的二分之一强都没有了,最近是否太累了些?”时蒲将棋子放下,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快别下了,再这样下去,阿父就被你气死了。”
“阿父......”时霜皱起鼻子,有那么差劲吗?她很久没学这些了,实在手生得很,她感觉已经很不错了啊。
“丞相那里,你要留心,今日你在朝中的事,我也多多少少知道了些,这监国权收回来在我意料之中,丞相并不会治国,批折子对他来讲不过是看看各方势力,可监国权在你手中,便是有大用。”时蒲轻咳一声,这一咳便就停不下来。
一旁的青山拿来了薄毯,搭在了他的身上,时霜也起身去倒了杯茶水递给他,“阿父当真是要注意些身子了,今夜天色已晚,不若明日再......”
“无妨,阿父今日精神头还挺好的。”时蒲抬手接过茶杯,示意她坐下,“如今监国权在你,你当如何做。”
“一君一臣,是无法担起一个国家的,储君若想国盛,朝臣第一重,女儿以为,朝臣更新换代实有必要,丞相一党盘根错节,那便就让他们乱,再者国库空虚,若想富裕,哪有抄家填补空缺来得更快呢?所以女儿,才会如此急迫找到令牌。”时霜忧心的便是此事。
纵使她谋算了许多,兵力到底是个问题,那块令牌无人知晓如何使用,只有太后知道,也无人知晓那些暗卫军的数量,又分布在何处。
这对她来讲是最大的威胁,但又是可以钻空子的,毕竟,丞相也没法子不是吗?
太后这人虽然将令牌给了他,但也存着心眼儿,没告诉他怎样用,防得便是她这太后位置坐不踏实,想来她也知道自己弟弟太过平庸,坐不稳龙椅。
她为何知道?
笑话,丞相那般爱炫耀的人,家中有钱没地儿花,宁愿铺设金砖,也不愿埋在地底下藏匿起来。
若是他可以号令这支暗卫军,那想来,承平帝早该拍拍屁股给丞相腾地方了,哪还轮得到她今日抢监国权?
“嗯,令牌倒是也不急,太后心里明镜儿似的,边疆鞑靼近些年来蠢蠢欲动,昭胤若是交给丞相,太后享不了几日荣华富贵,天下便就要易主了,只要太后一日不松口,你就有一日谋划的机会,但也要防止逼急了她们,今日看的折子里,可有接替丞相党派的心仪人选?”时蒲虽然心里门清儿,但他还是不能明说,为师者,引导为上。
时霜回忆了一下,丞相党派渗入六部,不止六部,估摸着重要的州县,都可能有他的人,不然那丞相府怎得那般华丽?想来定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清官倒也不是没有,但人一有软肋,清官便就难做了。
“倒也有上了几个人选,女儿想先拿户部开刀,女儿几日前算过户部的账,户部尚书贪墨定不在少数,女儿看过户部侍郎崇礼的折子,字字虽未言明,但话里话外都是在讲户部蛀虫愈来愈多,他想辞官回乡,本来丞相是批了的,但让我给扣下了,若此人是个好的,女儿想让他接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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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一职。”
敢在丞相监国时上折子说辞官,而并非表忠心,那么想来,是觉得这个国腐败彻底,不想再努力了。
时霜也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想再观察一下,若是真的这般清正廉明,不愿与奸佞同流合污,那她便就先拿下户部,想来户部尚书的家资定能充盈一下国库啊。
“去做吧,如果能提前找到那块令牌,怕是省了很多力气啊。”时蒲叹息着,先帝这支暗卫,隐藏甚广,谁也不知,那些人是不是就在谁的身边。
“阿父,云展和云家,为何突然要履行婚约?其中是否有女儿不知晓的?”时霜先就想问了,这婚约,早不履行,晚不履行,偏偏是在她袭职了之后。
实在蹊跷。
时蒲拍了拍她的手,“想来近日云家人也快到了,到时候便知他们是不是心中有鬼了,无需担忧,霜儿,阿父还没死呢,不会让外人欺负了你。”
时霜望向他那双苍老疲惫的眼,实在是替时家悲哀,替原主悲哀。
太子太傅说的好听,听着高大上,实则无军无权,太平年代,还能安稳地教导皇子,战乱之年,毫无发挥的余地,如今还要揽下这么个烂摊子,她实在是替时家人鸣不平。
做老师也不是这般做的,为君为国为民,家里人不管不顾,舍了小家也不见得能保住大家。
迂腐,又荒谬。
从主院出来后,已经丑时了,再有不到两三个时辰,她都要上班了。
时霜浑身无法言喻的疲累,日后这般偷鸡摸狗的事还是要从长计议啊,再来上几次,她怕是要短命不少。
梳洗后躺在雕花大床上,时霜翻滚了几圈,事情怎得就这般多。
她不仅要教学,还要找令牌、监国,如今更是不知哪门子的婚约都找上门来了。
伴随着忧虑渐渐入睡,但让她没想到的是,麻烦来的如此之快。
“小姐。”碧云轻轻摇了摇时霜的肩膀,语气有些着急:“小姐,门外来了人,快别睡了,今日虽不上早朝,也是要去东宫的。”
时霜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嘟囔着:“什么时辰了啊碧云?”
“再有两刻钟就要辰时了,小姐再不起就迟了。”碧云声音焦急:“而且,门外来了客人,青山怕吵到老爷和周围的人家,便将人带去了会客堂,小姐快去看看吧。”
说着碧云有些难以启齿,趴在她的耳边说道:“那些人的做派,好像是来咱们太傅府打秋风的呢。”
时霜本来还想再眯一会儿,结果听到打秋风,她努力抬起头,睁开困顿的双眸,不确定地问:“打秋风?你确定是来太傅府打秋风?不是丞相府?”
“哎呀,小姐。”
碧云使劲儿拍着腿,“奴婢又不像您一样没睡醒,不会错的。”
“那我得去看看了,太傅府都穷成这般了,还有人来打秋风,莫不是丞相派来的?还是说打错了地方啊?”
时霜迷迷糊糊地套上衣裳,蹬上了鞋后还是难以置信:“不去打丞相府的秋风,打我家的,当真是没前途啊。”
起身时还不忘嘱咐碧云:“一会儿你机灵些,拿出些气势,见机行事哈!”
10. 云家人来打秋风
碧云一脸担忧,她家小姐近些日子好生活泼,虽比从前有了些人气,但总是叫她接不上话,她还不能反驳。
“小姐放心,碧云一定见鸡行事。”碧云虽然不明白,但碧云听话,就是不知道为何要见鸡。
时霜用湿布子擦了擦脸,就走向了正堂,踏进屋内的时候还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
不然怎么见到了这般多的人如同上门讨债一般,挤在屋子里啊?
没仔细数,但看着就有二十来人,非主家的人就二十多个?
匪夷所思,怪不得碧云说是来打秋风的。
时霜给了碧云一个眼神,小姑娘机灵地上前喊:“来者何人?无拜贴登门拜访,所为何事?”
“呀,来人了来人了,这姑娘谁啊?”
“你傻啊?肯定是时太傅家的女娘呗,瞧那穿的衣裙,定是极贵。”
“我看也就一般,连个金簪子都不戴,穷鬼一样,还不如我呢。”
“哎呦,这位便是霜儿吧?都长这么大了?快让姨母好好看看。”中间唠得最欢,穿金戴银的妇人,说着就要来拉时霜的手,嘴里还念念有词:“呦,不愧是京中贵女,出落得真水灵啊,配我家云郎倒是还行。”
然而她连时霜的衣角都碰不到就被拦住了。
“这里是太傅府,不是你们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尔等面见的是当今太子殿下的老师时太傅,便就是丞相来了,都得让我家小姐三分,再问一遍,来者何人?见官为何不跪?”碧云不再废话,软剑一抽,凌厉的剑光横在妇人脖间,挡住了她的动作。
“碧霞,碧水,保护好小姐。”
随着碧云话音落下,时霜身后便闪现出两个劲装婢女,经过昨日陈疏白的吓,她今日已经能勉强适应这些神出鬼没的人了,至少没有大叫,但还是免不了有些心跳加速。
妇人慌张地嚎叫一声:“哎呦,哪有时太傅啊,时太傅不是说还歇息着呢吗?那时霜是晚辈,我怎能跪她呢?”
“大胆!”碧云的剑抬得更高了,声音冷然:“我家小姐便是时太傅,你敢直呼朝廷命官名讳?不想活了?”
“啊?”妇人脸色惨白,簪子也歪了,着急地侧头想搬救兵。
“哎呀,霜丫头,我是你郑家姨母啊,和你那早死的阿娘是闺中好友啊。”郑莲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手,头上的珠钗抖动了几下,“我们前些日子还寄了信给你呢,和你有婚约的就是我家儿郎云展,我们是熟人啊,怎能跪你?”
时霜撇嘴,真是拿她当傻子呢?这群人若当真是个好的,怎么会前脚信才寄到,后脚人便就到了府上?
想来,也是怕她时家悔婚吧?
这样一来,速度够快,是打量着她时家不能快速的做出反应吗?
如此这般会算计,这婚确实该退。
“时太傅,真是对不住,是我阿娘的不是,也是我们没事先打听好,竟不知如今时小姐做了太傅,才会这般唐突。”
时霜想事儿的时候,有个长相最佳的男子,穿着一身灰色长衫,走上前来行礼致歉,“在下云展,能否请时太傅的婢女移开利剑,以免伤到了我阿娘,毕竟我们当真是毫无恶意。”
时霜看了他一眼抬了抬手,碧云随后收起了剑。
“云公子不必多礼,方才也是本官没能识得人,怕是贼匪鼠寇来了家中,才叫府中婢女闹了笑话,想来,云公子和郑姨母定是不会怪罪本官的吧?”时霜端着朝廷命官的姿态,气势不减。
但还是心里一沉,云展此人,不能深交。
并非她看他阿娘下菜碟,而是他这人本身便就是有问题的。
早不来晚不来,她家碧云的剑都立他娘脖子上好久了,他才站出来。
试探她?
从他出声后一句又一句时太傅便知,这人方才是想通过他阿娘的行径,来看看她们太傅府上的人好不好惹,亦或是想看看他未来的娘子如何做。
但无论是何目的,都能看出此人不仅心机深沉,还薄情寡义,连自己的亲娘都能利用。
实在是阴险狡诈,和老丞相有一拼。
但时霜偏偏就不惧他,他不是审时度势吗?他不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吗?
那她就顺他的意。
他愿意叫时太傅,那她称一下本官怎么了?
哼!怄死他。
“时太傅莫怪,是在下和家母唐突了。”云展放低姿态,眉眼带笑看着她,一副君子端方的模样。
时霜和他对视片刻,微微福了下身,“郑姨母和云家哥哥当真是和霜儿生疏了,方才不过是开玩笑,原是不识得你们,毕竟多年未见了,既然知道了是云家来客,怎能让二位给霜儿行礼呢?”
“碧云,方才冒犯了云夫人和云家公子,还不快些赔罪?”时霜说着又沉下脸色,数落着碧云:“你也不能因为担心你家小姐,就这般对待贵客,快些认错,一会儿去受罚,下次可不能这般了。”
“是,小姐。”碧云低头抱拳,“奴婢知错,还请云夫人云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
“你这小......”郑母懵了一瞬,看到时霜这样,立马就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姿态,叉着腰张嘴就要骂。
云展眼疾手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使了些力道,“阿娘!”
郑母看了眼自家儿子,讪讪地闭上了嘴。
“碧云姑娘不必如此客气,霜妹妹能有这样衷心的仆从,我这个做哥哥的应该开心。”云展又转头冲着碧云浅笑。
碧云默不作声,心里暗自吐槽,下次这种戏目,她要和小姐说还是换人来演吧,她好尴尬啊。
时霜看了眼天色,歉意地笑着:“姨母和云家哥哥若是还未寻好落脚处,便就在府上住下吧,待我阿父醒来,你们正好可以叙叙旧,这天色不早了,我作为太子太傅,也得赶紧去东宫了,恕霜儿不能作陪。”
“无妨的霜妹妹,只是到底要在府上逗留些日子了,妹妹快去忙吧,我们无碍的。”一行二十多人,这种时候倒是只有云展讲话了,打眼儿一看便知道谁是主心骨。
时霜点了点头,将碧云留下安排云家人,带了碧水去了东宫。
碧水换了身婢女衣裙,同时霜一起坐在马车里。
“碧水啊,你们平常都在哪藏着呢?我怎得一点儿也没发现?”时霜有些好奇,眨巴眨巴眼睛凑过去问她,碧水和碧云不同,碧云长相普通,这种人最适合做打手,放在人群中不显眼。
碧水的长相偏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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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女娘,给人感觉很温柔。
“回小姐,房顶,树上,房梁,人群中,都可能有我们的身影。”碧水长相和性格严重不符,冷冰冰的,回答也一板一眼,不似碧云只是表面正经,内心跳脱到能和时霜玩到一块儿。
时霜没再多说,她接触原主的婢女时日不多,估计原主自己都不知晓暗处有这么多人保护她。
走进勤德殿,就看到陈疏白瘫在椅子上睡觉,眼下有几分青黑。顾平生在练字,抬头见到她刚想叫人,就被时霜抬手制止。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端详了陈疏白好半天,明明她们是一起回府的,她还和时蒲唠了很久,按理来讲,也应该是她黑眼圈更重些才对,怎得这人比她看起来还虚。
撇了撇嘴,到底还是没打扰他,毕竟昨晚麻烦了人家。
顾平生支着脑袋偷笑,悄默声地和时霜抖机灵:“太傅,你和我师父昨日去了何处啊?怎得一个个的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似的?”
时霜摸了把脸,她今早没照镜子,皱了皱眉,不太相信:“我也和他似的?他和没睡觉一样,我可是睡了的。”
“太傅,你和我师父彼此彼此吧。”顾平生摇着脑袋笑。
“那既然殿下睡醒了,今日便就学算术吧。”时霜轻哼一声,手指点了点桌面,“臣教的算术,殿下可要做好熬夜的准备了。”
顾平生一直很佩服学算术好的人,不然也不会推荐户部官员家的儿郎做伴读了,所以完全没有害怕,反而眼中带着一丝兴奋的光芒。
陈疏白醒来便看见一大一小在纸上各算各的,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顾平生的感叹。
“你们学什么呢?”他昨晚通了个宵,家也没回,直接来的东宫,没想到栽到椅子上就睡着了,也不知道古代人在卷什么,上朝比鸡早,不上朝也要教孩子学习,造孽啊。
“师父你醒啦?太傅在教学生算术呢,可有意思,孤现在已经能算很多题了。”顾平生眨着亮晶晶的眼和陈疏白分享。
时霜头也没抬,指尖点了点桌案,“君子当以自省,不要骄傲,如今只是基础,难的在后面。”
她计划将能教的都教给他,这才哪到哪。
像是大学的高数,还有一些奥数题就很有学习研究价值。
“小时太傅......你不会想教他那些超纲题吧?”陈疏白打了个哈欠,有些怀疑这书呆子真是想这么教。
“不行吗?我会就应该教的。”时霜蹙眉看向他,为师者当不懈奋斗,勤教不缀,精学不止。
她们这些当老师的为人师表,便应当尽毕生所学,传授给下一代。
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若是被人当做鬼怪你又如何?”陈疏白捏了捏眉心,轻叹:“会叫人盯上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懂才是。”
“我没想那么多,这些东西还远着,再说吧。”她恍然大悟,但还是觉得应该将知识传授下去,但还为时尚早,就没再同他争执。
“殿下,今日这些题都做完即可,臣批会儿折子,您先做着题。”
顾平生巴不得多做几道算术题,这可比什么之乎者也有意思多了,就是不太熟练,但他觉得,只要他多加练习,定能以勤补拙。
11. 你定亲不告诉我
陈疏白见状也没再多管闲事,只是离宫后在长街上叫住时霜。
“小时太傅,风雅斋一叙?”他骑着高头大马,侧头看向马车窗口里的时霜,一身红衣带着少年不羁的笑意,倒是让时霜晃了晃眼。
她趴在窗子上勾唇:“别打量着我不出门真就不知了,皇城最大的酒楼,你请客吗?我们太傅府可是穷得很。”
“我叫你叙旧,能让你请客?”陈疏白歪头,看着有些无奈:“有违君子之道也。”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走。”时霜放下帘子,敲了敲马车车壁,示意马夫改道而行。
今早说的害怕别人来打秋风不是她小气,是太傅府当真穷。
有多穷?
呵,最富不过那几房子的书,她在现代再爱读书学习也没见过那般多的书,也不知道她阿父怎么养得起一宅子的小厮女婢的,她也没什么华贵首饰,想来原主也不是个喜爱这些金银之物的人。
但,没钱到底是个问题啊,就比如讲,她穿过来好些日子了,家里连点硬菜也没见识过,现在有人请吃饭,不吃白不吃。
风雅斋的一楼是皇城八卦集合地,谁都能坐,往上走就需要有钱又有权的人才能订到了。
“客官,一楼还是二楼啊。”小二笑着迎上来。
“二楼。”
“好嘞,您几位里边儿请。”
时霜路过多看了几眼楼下,小商小贩也有,达官贵人的子弟也不少,这景象倒是让她挑了挑眉毛,止不住诧异。
官商坐落在一处?倒是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二楼关上门便要安静一些了,可见这里隔音还不错,适合密谋。
“陈疏白,你干嘛突然请我吃饭?有何居心?速速招来!”时霜不客气地点了一桌子菜,然后眯着眼睛看他。
小二很快退出去,陈疏白抬了抬手。
碧水看了时霜一眼,退到门口守着,陈二百也出来站到了另一边。
看到碧水后还有些诧异:“换人了?”
碧云连个眼神儿也没给他。
屋里的两人很快交谈开。
“昨日我又回了丞相府上。”陈疏白给她倒了杯茶递过去,“带着你有些地方确实不好探查。”
时霜一哽,这是嫌弃她不会武拖后腿了。
“书房门外的府兵,脚步虚浮,略显疲态,松松垮垮,警觉性也不够,这样的人不会用来看家护院,我们后来进去也确实发现那是个障眼法。”
陈疏白皱着眉看向她,表情严肃:“可我后来带着陈二百又回去了一趟,昨日你我只去了两处,丞相卧房和书房,为何你那般确定丞相一定会歇在他自己的卧房?而不是小妾或者原配夫人的院子里?”
“我是在黑市找的能人,人送外号皮猴子,能偷能藏没人比得过他,事实证明他给的那份地图也确实很详细,他观察了两三天,不仅画了图,还赠送了我两手信息。”时霜回忆着,伸出了两根葱白的手指,“一个便就是丞相喜欢睡前夜话,第二就是......”
她一顿,看向陈疏白。
“丞相只宿在自己的院中对吗?”陈疏白替她说了出来,“或者说,皮猴子只是告知你,那几日晚上丞相都是宿在自己院中,你可以去碰碰运气对吗?我看过你那份地图,我记性也还算不错,所以就回去了一趟,但他有一处没标识,想来皮猴子也意识到了什么,而就在昨晚丞相卧房中的小妾,芸娘的院子外。”
他语气加重:“有重兵把守,且都是看似小厮的军中护卫,身手不一定比我差。”
“你是说,丞相很有可能将令牌藏在了自己小妾的院子里?”时霜盯着手中的茶盏,喃喃自语:“怪不得,怪不得他不留宿,毕竟谁会去查一个从来不被留宿的小妾院子......”
“二百啊,把窗子打开。”陈疏白突然冲着门口喊。
窗子打开后,楼下的八卦便传进了两人的耳中。
“听说昨儿个晚上丞相大人家里遭贼了,今日还嚷嚷着要将那贼人揪出来呢。”
“天子脚下还有人敢偷到丞相府上?丢啥了啊?”
“听说是一块儿能号令大军的令牌,极为重要。”
时霜眼神一凛,摇着头,“你我进去连张纸都没动过,难不成你后来又进去偷到了?”
“我只是观察了一下何处不对,那般多的守卫,我进不去,况且这东西也并非是真丢了。”
陈疏白指了指外面,“可他放出令牌丢了的消息,是为了什么?令牌明明就还在他手中,朝堂上知道他持有此令牌的只有先帝时期的老臣,就那么几个,可他却大肆宣扬,这是为何?你想过吗?”
陈疏白的话让时霜陷入了沉思,东西丢了是说给谁听的?
百官,皇上,贼人。
还有......太后。
太后一直不告诉他使用方法,而她和陈疏白的夜间搜查,在丞相看来亦是一道可以在太后那里得来机会的法子。
她们知道这令牌没丢不重要,重要的这出戏本来就是演给太后看的,只要太后认为丢了,那便就是丢了。
“他是想让太后知道,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取走令牌,那便就可以随时要了他们的命,让太后感受到威胁,告诉他令牌的使用方法。”时霜紧扣着手中的茶杯,面上染上几分担忧:“陈疏白,丞相比我想的,还要狡猾奸诈。”
她以为陈疏白也会被打击到,可是他却突兀地笑了两声。
她看过去,不解道:“你干嘛要笑?对手很强是一件很好笑的事吗?”
“这就是我今日为何这般憔悴的原因啊小时太傅。”陈疏白失笑,也不卖关子,同她解释:“我熬到了天亮,等书房外的府兵醒来,丞相和他的小妾芸娘却是不慌,但并非是你想的那般,真正难对付的并不是丞相,而是,芸娘!”
时霜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芸娘?”
“对,这将计就计的法子,是我亲耳听到芸娘出给丞相的主意。”陈疏白发现的时候也像她这样心里大震,谁能知道朝堂上翻云覆雨的丞相,背地里竟是这般?
时霜突然之间就明白了时蒲所说的,明明毫无才能之人,再是能依靠着太后和家业,也不可能坐到丞相的位置上,却突然某一天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这其中的关窍又是谁?
会是芸娘吗?
那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若是想扶持丞相,那又何必将这监国权让出?
若不想扶持丞相,那他又怎会走到这样高的位置呢?
这其中肯定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事。
“他想逼太后,那我们坐收渔翁之利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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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丞相想将计就计,那她时霜就浑水摸鱼。
至于谁能赢,那便就各凭本事了。
“哎,别说丞相了,听说新上任的时太傅了吗?今儿个一早有人找上太傅府,说是此前同时家小姐定亲的云家。”
“云家不是在皇上登基没几年之后就被贬到贺州了吗?这是要回来了?”
“那谁知道,我这是小道消息,你们说这新上任的太傅还会和云家结亲吗?”
“我觉得不会结,人家时家小姐都是太傅了,怎么能远嫁贺州呢?”
“你傻啊,云家公子留京不就行了?人家今天一来就在太傅府落脚了呢,郎才女貌,干柴烈火的。”
楼下突然传来的不同声音让陈疏白有些怔忡,而时霜脑袋里想着事情压根没听见。
恰好此时小二来上菜,她也就没注意到陈疏白奇怪的表情。
“这太傅简直不是人能做的官,太清贫了,还得是你们靠双手的,吃的饱吃的好。”时霜拿起筷子就要去夹肘子,却被陈疏白拦在半空。
他使了点力气,时霜完全挣脱不开。
“你干嘛?”时霜幽怨地看向他,点了一桌子菜不让她吃?什么意思?贡品啊?
“我们靠双手的自然比不上读书的,郎才女貌配得很。”陈疏白耷拉着眼皮,手劲儿一点也不松,语调幽幽的:“你要结亲了不告诉我这个老乡?不道德吧?”
时霜不明所以,环视了一下四周,不确定地开口:“你是说我要定亲吗?”
“这屋里还有我别的老乡?”他气不打一处来,他通宵累死累活地帮她,她倒好,美男在怀!还养在府上了!
简直是不可饶恕!
“你没事吧?”时霜把筷子一放,双手环胸,开口反驳:“我怎么就要......”
说到一半,她顿住,定亲?
“哎~你怎么知道我要定亲的?”时霜疑惑,她都是昨日晚间才知晓的,怎么陈疏白也没晚她多少?
“小时太傅,你耳聋了吗?那楼下声音那么大,说了你的事儿那么久,都要想象到你和你夫君生娃娃了,你还在这问我怎么知道的?全城都知道了好吧?”陈疏白一言难尽地指着外面,忍不住怀疑她的耳朵是不是不好使。
这下轮到时霜怔住了,可转瞬间她就想到了不对。
太傅府的下人都是经过训练的,绝不可能将主家的事往外说,那就只能是云家人做的。
这是要逼她时家认下这门亲事?
风言风语传遍京城,若是她不结亲,那便就是不仁不义了,可若是她结亲,官如何做?陛下那里又如何交代?
她心中冷笑,好一个云展,算计到她时霜头上了,就是不知这算计是奔着婚事而来,还是别的什么啊。
“时霜!你不说话是承认了?”陈疏白敲敲桌子,眼中难掩怒火。
“你快莫要瞎说了。”时霜有些头疼,垂眸叹了口气:“不是你想的那般,我也是昨日才知道的,那是娃娃亲,同我有什么关系?”
陈疏白冷哼不语。
她又觉得不对,狐疑地看向他,“不过我定不定亲,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生什么气啊?菜都端上来了还不让我吃,你这都二十了,按照这边的规矩,谁知道你家中有几个通房丫鬟?还管我定不定亲。”
12. 魔鬼训练小太子
陈疏白脸色涨红,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真是造谣全凭一张嘴,我这之前一直生活在边疆,去哪找通房丫鬟?我干净着呢!”
时霜眸子含笑,冲他挑了挑眉,眼里的意思就是他们两个老大别说老二,才穿过来没几日,但凡有事儿,那都是原主惹出来的,和他们两个有什么关系?
“行行行!算我冤枉了你,那你也不能就污蔑我的清白啊!”陈疏白败下阵来,摆了摆手,有些无力,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时霜才不管他开不开心,拿起筷子吃菜,头也不抬,“你也知道被冤枉的滋味儿啊?”
“那你现在怎么办?真嫁啊?”陈疏白一脸紧张的看着她,生怕她同意,一直劝说她:“这地方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况且你也说了,按照这儿的规矩,及冠之前就有通房了,咱能受那个委屈?”
“陈疏白,你是不是有点太关心我了?”时霜咬着筷子,眼珠子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半晌摇了摇头,得出了一个结论:“你不对劲!”
“咳咳咳。”
陈疏白直接被她的话呛着了,咳个不停。
时霜嫌弃地看着他,顺手递给他一杯水,“你做亏心事儿了?我就是想说你是不是怕我和别人强强联手赢了你,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陈疏白眼神有些闪躲,摆着手转移话题:“你别说话了,快吃,吃完分道扬镳,我和你天生说不到一起。”
“切。”
时霜懒得理他,反正她的任务是辅导太子,扳倒丞相,至于陈疏白,哼哼,那是她精挑细选的有利武器,好用得很。
鉴于府上有外男,时霜思来想去怎么都觉得回府住不妥,于是便让碧水回府送了消息给时蒲,这些日子在东宫暂住。
“太傅,你来东宫住学生可以理解,外男入府,是为避嫌,那师父你呢?”
顾平生看向陈疏白,面色一言难尽:“师父,你也算外男啊,我年纪还小,可你是实打实的外男,怎能与太傅都住在东宫呢?”
陈疏白拍了拍顾平生的肩膀,俩人跟好兄弟似的,“为师这是为了监督你早起扎马步站桩,晨间练武,效果最佳。”
随后他一脸正义之气地对时霜说道:“我只是为了教导殿下武艺,和你可没关系啊小时太傅,你莫要多想。”
“可是你脚程快,便就是住在将军府,早起些来东宫教学也不耽误啊,我那是为了躲云家人,住进去我怕又被他们碰瓷,你和我怎能一样?更何况,我还打算利用早间检查殿下背诵四书五经呢,你怎能与我抢?”
时霜一个劲儿地摇头,“我不同意,你快回去。”
陈疏白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勾唇阴恻恻一笑:“可是殿下他边扎马步边背书也不影响啊?你若是怕我影响你检查背诵,我也不会啊,扎马步可以让殿下集中精神,更利于背诵。”
“至于外男,时霜,你躲的是云家人,你我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还要如此在意外界言语?”他诱哄着:“再说,有我在,外面的流言蜚语说不定很快就澄清了呢。”
时霜觉得好像有那么点子道理,若是有陈疏白在,关于云家的事,也会稍微偏离些航向,而她毕竟也不是纯粹的古代人,不在乎什么名声,更何况,
她可不想让云展算计太多。
“太傅,师父,你二人可有把学生当人?”顾平生幽怨地看向他们两个,凭什么他们俩争夺,吃苦的是他?
为什么他要边扎马步边背书啊?
不能改成做算术题吗?他不想背书啊!之乎者也的,会让他想到老时太傅。
“成为人上人哪有那么容易?努力吧殿下,准备好迎接我和小时太傅的魔鬼训练吧。”陈疏白忍不住笑,他也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但是嘛,总要有人牺牲的,那个人不是他和时霜,那作为他们的徒弟,受点累怎么了?
一连几日,顾平生都是被卯时(五点)叫起,一边扎马步打木桩,一边大声背诵文章,甚至晚上狗都回窝睡觉了,他还得回顾一下今日所学的课程。
顾平生感觉自己都有点瘦了,真的够了,他心疼自己。
“太傅,你今日还不打算回府吗?老时太傅会想你的。”他哆嗦着双腿做着算术题,最近这算术题也是越来越难,他都有些想去找父皇告假了,这样学下去他真的会出事的。
“殿下,你这样是不行的,这才短短几日,殿下就受不了了?那边关打仗的将士又当如何?朝堂上兢兢业业为民造福的好官又当如何?”时霜面色凝重:“殿下,您得以身作则,才能号令天下人啊。”
陈疏白在一旁目睹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将10岁的小太子忽悠的一脸茫然。
他失笑,这人做老师真的是不辱使命,恨不得把学生的时间掰成两半学。
“是这样的吗太傅?可是文官又不需要学武,武将又不需要学文,可学生是两样都要学,这怎么能一样呢?”顾平生转着小脑袋十分不解。
“哎!”时霜拍了拍桌子,一脸的不赞同:“你这样就是想窄了,殿下,若是文官来问你史书经纶,若是你答不上,下面的人自会认为您平庸无奇难当大任。同理啊,若是武将想要与您比试切磋,您若是差得太多,也会失去民心。”
顾平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哦~好像有些道理啊。”
时霜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脑袋,“那当然了,殿下,臣吃的米比您吃的盐还要多,自是不会诓您的。”
顾平生愣了一下,抿了抿唇看着她,“太傅,您之前从不与学生这般亲近的。”
时霜也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这不是在现代,她也不该这样对一个未来的皇帝,陈疏白是武将可以不在乎这些,但她不行。
可她刚想说些什么,就被顾平生接下来的话给噎了回去。
“我从来没见过母妃,父皇其实也不怎么和我见面,每隔几日就要我去给母后请安,可是我不喜欢母后,她其实也不喜欢我,整个后宫只有我一个孩子,她不喜欢我也能理解,不过这段时间其实想想还不错,最近太傅和师父来了东宫,我虽然累了些,但是我过得很开心,从未有过的开心。”
顾平生拿着毛笔,眼睛亮晶晶的,唇角挂着大大的笑意:“虽然太傅很严格,但是我知道,太傅是刀子嘴豆腐心,太傅是真的在用心教我道理和知识,是为了我好,师父更是把我当朋友一样,每次和我打闹的时候根本不把我当什么储君,虽然有的时候感觉也不把我当人,但是我很开心,累并快乐着。”
时霜有些心疼,这该死的母爱光辉在泛滥,让她觉得小太子实在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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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便被去母留子,若是他知道他的存在是牺牲了自己的母亲,该有多崩溃啊。
至于皇后嘛,无伤大雅,她自然不会喜欢他,试问谁会喜欢情敌的孩子?
但是承平帝和小太子见面少倒是让她有些不解,是怕太关注这个孩子让人嫉妒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勉强理解,但是不赞同,毕竟这后宫那么大,就一个皇子龙孙,再不想被人注意到也难吧?
这不纯纯捂着耳朵装聋吗?
她不理解,且觉得脑子有病。
时霜母性大发,恨不得把人抱起来安慰,但是她不敢,那是皇帝的儿子,她还没那么胆大包天。
她只能轻轻地摸着顾平生的小脑袋,轻声细语地哄着他:“从前不与殿下亲近,只是因为臣的心中多有顾虑,和殿下无关,殿下是个很好的孩子,若是殿下喜欢,日后没有外人在的时候,我们就像朋友或者亲人一般相处便可。”
“那朋友之间可以相互帮助吗?”顾平生稚嫩的脸上全是期盼。
时霜拒绝不了,只能点头同意,她还没教过这么小的孩子呢,很难不心软。
“那太傅,你和师父行行好,帮帮你们的朋友,不要再折磨我了,我真的快要累死了。”顾平生哀嚎一声,他学不动了,他不想学了,他们怎么能要求一个十岁孩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呢?
时霜无语了片刻,陈疏白压根儿就没憋住,直接笑出了声。
“小时太傅一本正经地想帮殿下解决问题,殿下却这般捅她心窝子?”
顾平生也不厚此薄彼,冲着他呲牙笑:“师父,我也捅了你的心窝子,你俩都不要再折磨我了。”
陈疏白笑容僵在脸上,眼神有些幽怨,这小破孩儿,倒是机灵,两边都得罪。
时霜哼笑:“还笑话我,你也不怎么样。”
陈疏白摇摇头,“咱俩彼此彼此吧。”
懒得理他,时霜大发慈悲地对顾平生说道:“既然殿下学累了,那就陪臣去宫里看看皇上吧,百善孝为先,这些日子殿下沉迷于学业,皇上那边倒是疏忽了,我们拜见过皇上之后,臣带殿下去长街上逛逛夜市如何?”
“好呀好呀,我好久未出宫了。”顾平生有些激动,跳下椅子就开始整理纸张,“我还要换身方便的衣裳。”
“那我呢?”陈疏白指指自己,怎么听了半天,好像没有他的事儿呢。
“一起吧,丞相的事情需要告知陛下,到时候殿下也一并听一听吧,你虽年纪尚小,但现在接触这些对你也是有益的。”时霜想,这些事情与其特意去教,不如让小太子参与进来,毕竟承平帝的身子骨也没几年了,小太子多接触一些,日后在朝堂上便会轻松一些。
“你这般算计太后,陛下那儿当真不会忌惮你吗?”陈疏白忍不住担忧,趁着顾平生去更衣,他拉着时霜走到一旁说话。
在上位者面前如此锋芒毕露,太子还年幼,承平帝又是病弱不知还能活上几年,时霜这般,怕是会成为皇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时霜不明所以地跟过去,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原来是担心她被忌惮,她由衷地感谢,哥俩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得是老乡,不过你无需担心我,我答应过陛下不嫁人不生子,不会威胁到小太子,他有什么可忧心的?”
13. 任务我们不做了
“空口无凭,陛下会这般轻易放过你?”陈疏白不信她轻巧的说辞,那可是帝王之权,能让一个帝王放心将国家交出去,时霜一定付出了什么代价。
可她摇着脑袋否认:“我一个女娘,陛下有何好为难我的?你莫要阴谋论啦。”
陈疏白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皱着眉慢慢地说:“你若为男儿,陛下斩断后路的方式可以有无数,可你为女娘,时霜,你答应他不嫁人不生子,你做了什么让自己不能去做?不是不愿意,是不能,是无法。”
这人头脑敏锐,思路清晰,让时霜有些许慌乱,她摆摆手就想往外走,却被他紧紧攥住手腕留在原地。
没有对视,一旁顾平生在屏风那边更衣的欢快声音被他们自动屏蔽,气氛陡然沉了下来。
“我的事不用你管,陈疏白,放手。”时霜努力控制外露的情绪,面色疏离,使劲挣脱着手腕的束缚想脱离开这样的焦灼氛围,但却被直接扯到了他的面前。
“时霜。”陈疏白脸色难看,艰涩的声音响起:“你不能生了对吗?他给你下药了。”
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她突然就冷静下来了,早该这样的,她在躲什么呢?
都是穿越者,都是为了任务和活命,她有什么好隐瞒的?
“对,你都猜对了,满意了吗?”她不想再和他周旋,微微提高声音:“放手!”
听到她承认,纵使心里早有准备,陈疏白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
那是药啊,古代的绝子药。
就算他不了解,以现在的技术,哪有无痛的水平?
他不明白,凭什么这份屈辱疼痛要时霜来承担?就因为他们穿越了?凭什么?和他们商量过吗?
这和绑架有什么区别?
他沉下脸,厉声开口:“武学系统,任务我们不做了,送我们回去,就现在,和你的死对头破烂系统也说一声,不做了。”
“宿主......我们没有那个权限,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任务必须有结果才能开启通道,成功一半也能回去的。”武学系统怂怂的声音出现在他脑海里,又赶紧和985系统取得联系。
时霜惊住,看了一下四周,确定顾平生没听见后,咬牙切齿地凑近他小声骂:“你有病啊?你想让这里的人认为咱俩是怪物吗?你当这儿是你家呢?”
985系统检测到一旁武学系统的传话,传输在时霜的脑海里,电子音有些波动:“宿主,对不起,是我们两个的错......”
“哎呀,我穿过来的时候你没上线,我一过来就是那样的局面,那药没办法拒绝的,我就是觉得对不起原主,可以了陈疏白,你别闹了,咱俩不做任务回不去的。”
时霜要急死了,早不问晚不问,偏偏在东宫的时候问,关键是她还不知道这周围有没有什么暗卫之类的,万一被听了去,他俩都得死无全尸。
她不想死那么惨烈啊!
更不想体会什么古代酷刑!
看出她在担心什么,陈疏白无奈叹了口气:“放心,周围没有暗卫,你别担心。”
她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万一被怀疑了,我可受不住那些刑罚,该招的不该招的我估计会全招了,还能顺带再诬陷两个好人。”
陈疏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假傻,这样了都笑得出来。
“你别担心我了,我们本来也只是完成任务来了,我就疼了一阵子,现在好好的,没事的。”时霜冷静下来,也知道他是好心,软下声音安抚道。
陈疏白方才真是被气到了,他觉得这老皇帝真不办人事儿,人好好一小姑娘为了他儿子累死累活的不说,就因为他的忌惮心,就把人家的生育权剥夺了?
简直不要脸!
“那你答应他不嫁人,府里那位娃娃亲兄台又该如何?”他又幽幽地瞥向她,眼神意味不明。
“还能怎么办?”时霜无力地抬了抬胳膊,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当然是......退婚了,我总不能杀了他吧?我又不是杀手。”
“哦。”
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我还以为你要养做外室呢。”
时霜满脸无语。
拿这个考验干部是吧?
刚要张口怼他就被小跑过来的顾平生打断。
“太傅太傅,你快再摸摸我的头,我今日有些兴奋,一会儿要见父皇还是稳重些好。”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手放上去才回过神,不解地问:“你兴奋为何要摸摸头?”
“因为太傅身上香香的很像母妃,听父皇说母妃若是在世,在我顽劣缺乏管教之时,她一定不会斥责于我,只会摸摸我的头夸我精神头好呢。”顾平生说着说着情绪就低落起来,低头,视线缓缓下移,就看到陈疏白搭在时霜手腕处的大手。
他眨巴眨巴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发现没看错后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师父,你和太傅要结亲了吗?”
时霜瞳孔一震,赶忙抬起尔康手,语速飞快地否认:“殿下,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我和你师父永远也不可能的好吧?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切,谁稀罕。”陈疏白看她急着撇清关系的样子,心里一闷。
“可是师父,你不稀罕,干嘛拉着太傅的手腕不放?是被黏住了吗?”顾平生左看看右看看,琢磨出点不对劲儿。
听到他这么问,时霜和陈疏白才反应过来刚刚拉扯时的手还没松开,一阵兵荒马乱,陈疏白松开手,时霜走远了几步拉开距离。
顾平生抬起手摸着下巴,恍然大悟一样拍了拍手,“我明白了,你们两个是要避嫌对吧?那我当没看见就是了,我懂我懂。”
时霜皱眉,“殿下你根本就不懂,这事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嗯嗯。”
顾平生背着手往外走,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声音扯得老大声:“孤都明白,太傅与师父是死敌,互相看不顺眼,孤都懂,小顺子,你懂了吗?”
门口顾平生的贴身太监小顺子点头哈腰,竖起大拇指,“殿下慧眼识人,奴才也懂了。”
“你懂个......”屁。
跟陈疏白这个武将相处久了,顾平生差点就要说出不文雅的词汇,轻咳了两声瞪他:“你懂什么懂,你根本就不懂。”
他方才明白了,太傅和师父一定是碍于他是储君,不敢过分亲昵,其实他们二人早就情根深种了,他都懂!
可是他不能说!他好气。
这种感觉实在抓心,他好想和人分享,他的伴读什么时候能就位啊?
越看小顺子越不顺眼,他气急败坏地挥了挥手,“你快别在这碍眼了,孤与太傅和师父要去看父皇,备轿辇来。”
小顺子讪讪地打了两下嘴巴,“是是是,奴才什么都不懂,奴才这就去传步辇。”
屋内的时霜越想越觉得不对,用手肘怼了怼身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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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疏白,你说殿下真懂了吗?”
陈疏白两眼一黑,这书呆子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正反话听不出来?
真是难为她长这么大还那么优秀。
“管他呢,快走了。”他抬脚往外走去。
他才不解释。
哼!
外面关于她府上小白脸的谣言都满天飞了,他这边才只有一个造谣的。
他凭什么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
和小白脸传绯闻行,和他不行?怎么说也是老乡,真是厚此薄彼,女人心真狠。
不行啊,陈疏白瞥了一眼一旁的顾平生,这么大个有权利的造谣者,得利用起来才行啊。
......
承平帝的咳疾不能见风,依照时霜的判断,多数情况下不是肺痨就是肺癌。
可是现在这个年代,治不了,就是等死,吊命。
皇帝寝宫。
“儿臣给父皇请安。”
“臣参加陛下,陛下万安。”
承平帝倚靠在床上,抬了抬眼,“都起来吧,今日怎么师徒三人一起来了?平生做错事了?”
“回父皇,是太傅教导儿臣,要多来看看父皇,儿臣近些日子学业繁忙,已有多日不见父皇了,实在有些想念父皇,便就来了。”顾平生想上前,却被大太监拦住,他迷茫地看向承平帝,有些不解。
时霜心下叹息,傻孩子,不让你去是为了你好。
可是顾平生年纪小,他不懂。
“父皇......”
承平帝咳了两声,神情疲倦,“朕病了,太子不必上前,都坐吧,不影响交谈。”
“小时太傅啊,最近可有进展?”帝王锐利的眼神看向她,“朕听闻,京城中有许多太傅的传言,好似是贺州云家近日住进了太傅府上,可对啊?”
“回陛下,臣几日前探查丞相府回去后,阿父同臣说,曾有门娃娃亲,近日恐怕会找上门来。”
时霜微微蹙眉,似是不解:“可臣实在不明白,怎得这云家人来得这般快?臣为了不张扬出去,便将云家人留在了府上,可谁知,臣不过是给殿下上完一天的课,再出门,便就是满城臣已定亲的传言,臣实在冤枉啊。”
“你这意思是,云家人要逼婚?那你是什么想法?”承平帝眼神淡漠。
陈疏白在一旁忍了挺久,这老皇帝,以权压人,没完没了。
时霜不动声色地抬起袖子压住他的手,安抚着。
冲承平帝一笑:“陛下圣明,臣正是有此怀疑,可臣答应过陛下不嫁人生子,所以云家的婚事臣是一定会退的,可现如今云家人想利用百姓给臣施压,臣不答应,便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看不起云家,臣若答应,便就是欺君。但,君为臣纲,臣便就是没了名声,也一定会同云家公子退亲!”
“嗯,去办吧。”看她这般态度,承平帝满意地舒展了些眉头,“你方才说探查丞相府?舅舅几日前进宫见太后,可同你有关?”
“是。”她点了点头,“臣几日前同陈小将军进过丞相府,本意是想打草惊蛇,再伺机而动探听令牌位置的,可丞相此人阴险狡猾,竟将计就计想逼太后娘娘告知令牌使用方法。”
“臣今日来,便就是希望陛下能同臣演一出戏给丞相和太后看,顺利取回令牌。”时霜的眼神透露着精明与算计。
“怎么做?”承平帝听到可以拿回令牌,垂死病中惊坐起,希冀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14. 我这都是为了你
时霜详细地说了计划,承平帝激动地咳了好一阵子。
“好!朕会配合你!”
离开时,一直垂眸沉默不语的陈疏白却突然单膝跪地,“陛下,臣有事奏。”
承平帝看了他两眼,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给予尊重,毕竟是功臣武将之后,待他父亲年老后,边疆还得靠他守着。
他点点头,“有事说吧。”
“臣想娶时霜为妻。”陈疏白眸色坚定,咬字清晰。
在一旁无聊数柱子的时霜头猛得一扭。
“咔嚓。”
她面露痛苦,但此时她显然顾不上脖子的疼痛,只恨不得冲过去捂住陈疏白的嘴问问他是不是活够了!
不光她震惊,顾平生的嘴巴也张得和鸡蛋一样大。
承平帝的眼神更是立刻就冷了下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臣知道。”陈疏白垂眸,隐下眼里的不爽,一字一句地说道:“陛下,您忌惮时霜,所以她答应您不嫁人生子,可您难道不忌惮手握兵权的陈家吗?”
时霜顾不得别的,赶忙走过去跪在他身边,有些着急地打断他:“陛下,陈小将军午间食多了毒蘑菇,现下发作了说胡话呢,您别当真。”
“你别说了,你是想死吗?”她咬牙切齿地微微侧头低声骂他。
陈疏白看她着急的样子微微勾唇:“陛下,臣午间并未食菌菇,所言非虚,臣想娶时霜为妻,愿只娶她一人,她不生子,臣不纳妾,俩人搭个伴儿,也不会再有陈家后人影响太子殿下的根基,一举两得,求陛下成全。”
承平帝沉默了,他此前倒是未想过陈家会不会功高震主,毕竟有时霜在,她不会允许有这样的存在影响到太子的。
可陈疏白所言,确实可以算是削弱了陈家武将一脉。
陈家嫡系,陈寒青是大理寺少卿,陈疏白从小便作镇边将军培养,任谁都能看出是在为陈家军培养未来的主子。
若是陈疏白没了子嗣,那么可想而知,最后的军权还是会回归皇室,的确是一举两得。
时霜多聪明的人,自然看出承平帝内心松动,她咬牙:“陛下不可!臣才陷入亲事漩涡,如何能再拉陈小将军下水?他不想要名声,臣还想要呢,臣答应过陛下不嫁人就是不嫁,无论是谁!”
陈疏白懒懒地瞥了她一眼,“陛下,若是有臣在,小时太傅的亲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百姓慧眼识人,谁不知该如何抉择?若是小时太傅的名声有损,世人如何服她教导太子殿下呢?便就是无人敢置喙,也会连累太子殿下名声受损的。”
他笑着看她,满满的志在必得。
什么时候想求娶她的呢?
可能是在发现,就连她自己的阿父都无法庇护于她的时候吧。
这样一个吃人的时代,她阿父又是年岁已大,她背后无人该走得有多难?
他想,他们是一个地方来的,一起来便要一起离开才行,他得护着她,他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便就是娶回家天天对骂,他也认了,总不能让他看着她孤立无援吧?
时霜看他笑得一脸猥琐,气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有病!当真是有病!
没事说什么要娶她,她需要吗?
自大狂!
承平帝打量着两人,半晌轻哼一声:“先把令牌拿到手再议此事,陈疏白,别让朕失望,事情完成的若是顺利,朕自会允你。”
陈疏白笑:“臣遵命。”
时霜闭了闭眼,这两个癫公,压根不管她的死活,合着她是大家play的一环呗?
令牌拿不到手,受罪的是她,令牌拿到手,受赏的是他。
她是什么很可恨的冤大头吗?
出宫的马车上,时霜靠在车壁一句话也不说。
陈疏白骑马,不在车上,倒是顾平生同她坐在一辆车里。
“太傅,您的头不颠吗?”顾平生小心翼翼地开口。
“感觉不到啊,可能快要被斩首了吧......”她有气无力地回答。
和斩首有什么区别?除了时蒲,她自己一个人毫无顾虑,现在若是拿到令牌,背上的便是整个时家和陈家,脑袋朝不保夕的;拿不到令牌,呵呵,她的脑袋更是拔凉拔凉的。
“太傅,您都是为了我对吗?”顾平生低着头,声音低落:“父皇因为我年幼,怕您把持朝政,所以您不能嫁人生子,是父皇断了您的路是吗?”
时霜皱眉,坐直身子,“那是大人之间的事,同殿下有何干系?”
“不是的太傅......”他眼神空洞地看向马车门,“若是我聪慧些,再聪慧些,父皇便无需拖着病体为我谋划,您也无需因我而不能嫁人,师父更不会断了自己的血脉,是因为我还不够好,成长的太慢。”
“殿下,您不过才十岁,有何错?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殿下现在所走的路所做的事,都是成为明君必须经历的,若是殿下真如自己口中所说那般年少聪慧,臣倒是该忧心殿下是否会成为明君了。”
时霜叹了口气,这孩子其实算是早慧的了,古代的人哪个不是在逼自己成长?哪有什么十八岁成年,皇子接受的更不止是简单的诗书礼乐,更多的是如何为君,为明君,身上担着的是一国百姓。
顾平生不解:“为何?为何我若是聪慧,太傅会觉得我不是明君呢?”
她笑着摸了摸他的发顶,语气温柔:“殿下,人做什么事,都是需要一步一个脚印来的,殿下若是年少聪慧过人,臣无从教导,自会忧心迷茫前路,可若臣是看着殿下一点一点长大的,臣自会知道殿下是否会成为明君,因为殿下是臣教导出来的,臣最知殿下。”
顾平生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点了点头,“原是这样吗?”
“是啊,臣与殿下,亦师亦友,时日越长,臣便越是懂殿下。”时霜整理了一下袖子,将手边的糕点推过去,“而殿下这个年纪,该做的便是学习的时候认真学习,玩乐的时候认真玩乐,其他的事情殿下只需知道便可,吃糕点垫垫肚子,我们估计很晚才会用饭。”
“太傅你真好。”顾平生露出笑意。
“我一点都不好......”时霜又蔫了,栽到后面的软枕上,感觉前路渺茫,未来无望。
马车一路行驶到最热闹的长街,为了便宜出行,顾平生乘坐的是时霜的马车。
“我们到了公子,小姐。”碧水掀起帘子。
时霜摆了摆手,“小公子,下去吧。”
“太傅,您直接喊学生名字平生便可,您为师,又不在朝,私下我们怎样都无所谓的。”顾平生扔下一句,欢快地跑下了马车。
到底还是个孩子,她不由自主地弯了弯眼睛,提着裙子走出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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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小姐。”陈疏白站在马车旁,抬着右手臂笑着看她,知道她心里不舒服,晃了晃手,“给个面子?”
时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小手搭上他坚硬的手臂,还没用力,便被他用左臂圈住了腰,直接抱下了马车。
“你干嘛?”她懵了一瞬,怎么也没想到他大庭广众之下会这般无礼。
“再磨蹭会儿,你徒弟都要跑到十里外了,我这是节约时间。”陈疏白抚了抚袍子上的褶皱,一本正经地和她解释。
时霜脸一阵红一阵白,瞪了他一眼,转身去追顾平生。
“方才宫里我说的话是认真的,你怎么想?”他跟在后面问她。
“你若真想过问我的想法同我商量,就不会先斩后奏了。”时霜正在气头上懒得理他,眼睛追逐着前方的顾平生和小顺子。
转头示意了一下身边的碧水。
碧水会意,快步走到顾平生身边保护着。
陈疏白看着她的动作,沉默了几息开口:“他出行,身边少不了暗卫,你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你自己,最近锋芒毕露,树敌那么多,想要你命的人多了去了。”
时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随口说道:“不是还有你在我身边吗?怕什么?”
她这话本意是,陈疏白是个武将,身手自然不差,她就算没人保护,站在他身边,出事了他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但陈疏白显然多想了,他眼神控诉:“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我能保护好你?”
“?”时霜茫然地转头看他,“没有啊,但是你现在......”
“你能不能为自己考虑考虑?你总是想顾平生,想朝政,想百姓,你想过自己吗?想过你接下那些危险的事儿,背后想要你命的人有多少吗?我今日提出要娶你为何不同意?你身后空无一人,若是我在,你知道会有多少助力吗?这个时候你怎么不想着利用我了?你不是最擅长利用人了吗?”
陈疏白接连不停的质问让时霜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不是啊,这事儿她怎么听不明白呢?
这些有哪一件是她自愿的吗?
教导太子,那不是系统任务吗?
接下烂摊子不是因为不想亡国,无法拒绝的最终任务吗?
还有不找他做靠山,不是他自己说的不想连累原主的家里人吗?
不是啊,她做什么了?
怎么搞得大家都这么委屈的样子?
她因为惊讶驻足不前,陈疏白因为担心她怒气冲天。
“太......老师,咱能不吵了吗?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能否回去再吵啊?”顾平生返回来拽他俩,心下十分无奈。
“平生啊,我是和他没话说,他这人惯会无理取闹,咱们还是去逛长街吧。”时霜无语地摇了摇头。
“我无理取闹?我来这儿做的哪件事不是为了你?”陈疏白絮絮叨叨地跟在她身后。
“是是是,你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似你不是为了完成任务一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如果只是为了这个破任务,我至于做那么多?”
“那谁知道了。”时霜摸了摸顾平生的脑袋,“我们平生知道吗?”
顾平生摇摇头。
陈疏白气急败坏:“不识好人心。”
“假好心。”时霜淡淡反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