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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起风

作者:立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谢承煜终于在苏朝琳那一向胸有成竹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慌乱,她身上充斥着淡淡的皂角味,清清爽爽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苏朝琳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眼眸闪烁了一下,转瞬又恢复了往常面对谢承煜的模样,谄笑着问道:“那王爷还想做什么?”


    “把鞋穿上下来。”


    谢承煜说罢就转身去衣架上取下了苏朝琳的外袍。


    苏朝琳不着粉黛,青丝如瀑,皮肤本就嫩白,穿着丝质的红色里衣更衬得她天姿国色,明艳绝俗。


    她不解地穿好鞋子后下床,刚轻缩了一下肩膀,就被那人罩住,将备好的外袍披在了她身上,单手轻柔地拢出她的发丝搭在袍子外,只是一瞬,他却做的格外小心,像是捏着什么稀世之宝。


    谢承煜不待她有所反应,便往桌上被染成大红色用金丝带连在一起的两瓣匏瓜里注了酒,递了一瓣给她,苏朝琳表面上还在假装惊喜,内心早已疑云密布:“这人又是唱的哪出?”


    谢承煜就这样静静地等着她,她伸手接过那一瓣,二人对饮而净,眼里都有些细碎的微光开始聚拢,盯着彼此谁都不肯服输先别过眼,室内除了错乱的呼吸声外,落针可闻。


    紧接着谢承煜又不知从哪拿出一把包着红绸的剪刀,在苏朝琳目光的注视下,强装镇定剪下了她的一绺头发,也剪了自己的一绺,用红线缠在一起,放进了他特意带来的一个紫檀小盒子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深呼一口气,满意地停下来,不再去看苏朝琳表情,别扭地开口:“王妃早点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进宫谢恩。”


    “王爷不在这里歇息吗?”苏朝琳故意调笑着问他。


    “嗯,本王还有公事,你睡吧。”


    苏朝琳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谢承煜真的是守规矩到极致了,大半夜来就是为了把这些仪式做完,呆板。


    第二日寅时正苏朝琳就被叫起来,重新上妆戴冠穿好命妇翟衣出门,深秋早晨的冷风迎面一吹,苏朝琳瞬间醒了。


    谢承煜着九章衮冕,比昨日的婚服还要庄重几分,二人时隔近一个月再次同车而乘,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摄政王,苏朝琳却从贾女一跃做了煜王妃,世事无常。


    苏朝琳穿着这一身华服终于艰难地坐定后,客气地问道:“昨夜起了风,王爷睡得可好?”


    这次轮到谢承煜闭上眼睛回道:“昨晚没睡。”


    华冠丽服也难掩男人眼下的青黛,苏朝琳倒是有些佩服他了,如此血气方刚的年纪坐在这样的高位上,被朝野内外明里暗里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人却依头缕当,短短两年时间便让多年征伐疲惫不堪的西云国重新焕发生机,小皇帝得以安坐皇位,不用急着长大。


    苏朝琳没有再出声扰他。


    卯时天还未全亮时,妻夫二人终于到了慈晖宫门口,见到太后,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李蕴看向厅下一双两好的二人,思绪也不由得飘回了自己刚嫁给谢铮那会儿,谢承煜还是只可爱的三尺童蒙,二十多年,弹指一挥间,她们如今分坐在了这般高的位置上,却再也不能一起在后花园追风戏蝶了。


    一番礼仪寒暄罢了,她的声音也不自觉放得柔软了些:“煜王和王妃就留在本宫宫里用早膳吧。”


    谢承煜垂首扶起苏朝琳:“多谢太后恩典。”


    苏朝琳站在太后身侧为她布菜,三人无言用完一顿各怀心思的早膳,太后说道:“煜王先去早朝吧,最近御花园的秋菊开得正盛,王妃正好陪着哀家去看看。”


    “是,臣下了早朝便来接臣妇同去拜谢皇恩。”谢承煜神色不变,声音却有些戒备。


    “放心去吧,哀家不会难为你的新妇。”太后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疏离。


    明德殿内熏着香,小皇帝怯怯地坐在台阶上方偌大的龙椅上,文武百官跪在下位,台下众臣看不清他的脸,他也看不清台下众臣的脸,殿外的风声有些紧了。


    “众卿平身。


    “给皇叔赐座。”


    稚弱的声音从上方飘下来。


    谢稷珩心里偷偷想:“‘但凭皇叔做主。’这句今日还没说,每日说完三句话就可以下朝,上朝除了要早起之外还真是简单!”


    终于在谢承煜落坐于龙椅下方不远处时,小皇帝有能看清的脸了。


    摄政王看着底下的众人,开口问道:“西北战事吃紧,诸位可有对策了?”


    李世廉率先出来回话:“王爷,这战或不战,昨夜还未有决策。”


    谢文沧沉声道:“我兵部已议过,今日就得下令,先调两万凉州驻军先行开往阳关镇,西北已经入冬,万一那蛮族诸部乘胜追击,阳关镇后就是玉门,一马平川,阳关万不可失守。


    “再调四万羽林军一路奔袭,兵贵神速,年前一定要将西北失地收回。”


    李世廉开口打断他:“出兵就要出钱,寒冬腊月的谁都知道这场仗不好打,万一年前打不完,蛮族诸部占下了我军的军屯粮草,无后顾之忧,而我们西云国国库目前却应承不起这样紧急的战事。”


    谢承煜冷冷开口:“李首辅的意思是这仗不打了?就让我四万将士埋骨关外?待到来年开春西北蛮族各部兵强马壮时,长驱直入?”


    李世廉:“我可没说不打,皇上明鉴,老臣绝无此意啊!”


    吏部尚书陆怀恩此时开口道:“臣以为可以先派人前去和谈,稳住蛮族诸部,今年西北的雪来的这样早,必是寒冬,正如沧王爷所说,西北蛮族诸部也不一定会贸然继续入侵。”


    陆怀恩这只老狐狸平日里唯李世廉马首是瞻,一路升至吏部尚书,小皇帝出生后他又入了内阁,少不了他亲家的提携,这个时候跳出来主和卖好,司马昭之心。


    谢文沧怒怼:“你们如此畏手畏脚!到底是何居心?我堂堂西云国,中原之主还怕个一团散沙的西北蛮族不成!他们只是一时偷袭占了先机,等我中原大军压境,我就不信还打不服他们!向他们求和,本王做不到!”


    陆怀恩呛道:“沧王爷当然希望打仗了,不打仗你这个不掌兵的兵部尚书做着还有什么意思?”


    殿里又和昨晚兵部议事厅一样,吵做一团……


    谢承煜看着不再发一言的李世廉嘲讽地笑了笑,:“李阁老,户部到底能筹出多少银子?”


    李世廉:“八十万两白银。我知道王爷的意思,今年虽是丰年,但是国库空虚多年,这两年补上之前的欠款已是勉强。


    “五月底河东地震,赈灾款都是全国上下勒紧裤腰带挤出来的,更何况这年底百官俸禄、河工款项哪哪都是要钱,西北出了这样的战事,阵亡战士抚恤金也是一笔开支,再是丰年户部一时也拿不出多余的银子了。”


    谢文沧皱着眉说道:“八十万两连一个月都撑不过,西北入冬了,军马的草料,将士的毡衣,军粮都要另调。


    “卢悦又不知所踪,煜王又是新婚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征,还是得从朝中派其他的将领前去。”


    李世廉侧头看了眼谢文沧,接着说道:“还有王爷大婚,您不喜奢华,可是规矩礼仪不容节俭,虽然王府私库出了一部分,但国库还是拿了五十万两白银出来的。”


    小皇帝听完这些,也侧头看了眼谢承煜的背影,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是战是和,求陛下示下。”百官顿时跪下呼道。


    “但凭皇叔做主。”小皇帝终于说出了今日的第三句话。


    谢承煜回头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殿外的风更大了,殿内也暗了下来,狂风卷的木门嘎吱嘎吱的响了几声,群臣都不动声色地敛了敛官袍。


    大兴城深秋的风他们都嫌冷,边关将士埋在雪里的尸骨又如何耐得住那样的严寒。


    禄公公赶紧指挥着小太监们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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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殿内又掌了灯,大殿上众人都等着谢承煜的决定,一时无声,寂若无人。


    与此同时后宫御花园的一处亭子里,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外,也是一片寂静,苏朝琳跪在冰冷的砖上被风吹了个透心凉却不敢吭声。


    她本来陪着太后刚到御花园里赏菊时天还亮得很,大团大团品种各异的菊花五色缤纷,繁盛艳丽。


    谁知突然起大风了,她们只得先在亭子里暂避。


    苏朝琳有些心疼那些花儿,开得正好却偏偏碰上了这样一场天气。


    太后却任由它们被风摧残着,没吩咐花匠将这些花搬走,她已经赏玩过了,败了也就败了,明年自然还会再开一茬。


    她悠然地坐在亭子里开口:“你倒是有些手段,谢承煜居然会把玉如意给了你。”


    苏朝琳站在太后对面颔首恭敬地回道:“臣妾也是沾了太后的光,煜王身份敏感,他定然是不敢忤逆您的意思。”


    太后:“哼,你们都以为他是不敢。你之前答应哀家的事呢?”


    苏朝琳:“回禀太后,臣妾已经休书回了苏州老家通知家里人备下银两。


    “境内各地原有的书院私塾过于混乱,臣妾预备先以您的名义进行资助整合,在各县城建立启蒙小学,再在各州府建立太学院,各地太学院优异者方可进入大兴城的国子监进修,完善官学体系。


    “官学学院学子以重金请名师指导,集中最好的教育资源,为国纳贤,先生的薪俸每月以太后娘娘的名义拨款,为您留住人才。”


    太后听罢有些满意地看着苏朝琳,巩固官学,天下仕子尽可归心于她,她用眼神示意苏朝琳继续说下去。


    苏朝琳:“臣妾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臣妾想请您放宽官学的准入标准,允许各个阶级的百姓入学求学,臣妾还想建立女子学院,让女子也可以同男子一样读书科考。”


    太后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怒呵道:“重农抑商千百年来都是国策,女子无才便是德。煜王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妄图怂恿本宫动摇国本!”


    亭外的风愈发的急,菊花的花瓣落了一地,苏朝琳立刻俯身跪地:


    “臣妾岂敢,商人家的孩子若想进入官学读书,必须交更多的学费,每年收缴的学费绝不是一笔小数目,太后可以用来继续巩固官学体系或是其他,皆可。


    “这是一笔大生意,臣妾一个贾女出生,承蒙太后抬举,怎会有胆量去动摇国本,只是在商言商罢了,请太后明鉴。”


    李蕴沉思的盯着她许久,才缓缓开口:“照你这么说女子学院也是一门生意?能送女生去读书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你又要收多少钱?”


    苏朝琳:“是,也不是。这件事是臣妾异想天开了,求太后责罚。”


    亭外的风还是未停,黑云也聚了起来,越压越低。


    “你是想让御史的唾沫淹死哀家吧?官学可以以哀家的名义去做,女子学院绝对不可以!抬起头来告诉哀家你可明白哀家的意思?”


    苏朝琳缓缓抬头,看到李蕴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她被风灌凉的身子顿时又沸腾起来了,有些颤抖地回道:“是。臣妾明白了。”


    太后这才点了点头:“你要做的事可远比现在这一身翟衣华冠要重得多,你就不怕把你压坏了?”


    苏朝琳挺直身板一字一句说道:“臣妾依旧是不怕。”


    太后似笑非笑地递了个眼神给秦嬷嬷,秦嬷嬷赶紧上前扶起苏朝琳,眼瞅着大雨就要来了,众人簇拥着太后起驾回了慈晖宫。


    刚进了慈晖宫不久,寒露后的第一场雨才终于倾盆般落了下来,噼里啪啦地砸在宫里的红瓦青砖上,老天才不管你是王侯将相还是平头百姓,只要你敢不躲,那这雨就一定会落在你头上。


    幽幽宫道,被雨帘遮挡,漫起一层冷雾,慈晖宫门前的路上出现了一个人影,撑着伞徐徐地朝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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