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宗芳的事刚传入明蘅耳中,她立即就想赶回七王府去——
却又在出门前停下了脚步。
好几次沈宗芳出现在她身边,都让她觉得很安心。所以她没思量那么多就想和他做一样的事。
但沈宗芳需要么?
她在这时候出现在沈宗芳身边,与他而言是喜是怒?
她发现她找不到答案,而唯一能给她答案的人,又是她唯一不想在得到答案之前见到的人。
这样踌躇伴着她从白天到黑夜,又从黑夜到白天,明蘅下定了决心。
“我听说现在京中仍是有许多混乱之处,也有许多受灾的百姓需要安抚……想来应当有不少女眷都会想法子做些善事吧?我想去帮个手。”
倾海迟疑道:“有,有设了粥棚施粥的,也有分发些药物的。可是……咱们真的不回王府么?”
“早日恢复京中秩序是大事,如有缘分,兴许路上就见到王爷了。”
那时他们有什么话可以对对方说,就交给上天好了。
倾海和流霞自然不会阻止她,但明鹤会。
明鹤几十年受到的惊吓不如这十几天多,又是先帝之死,又是沈宗芳反目,又是许家一言不合要炸了京城……
现在还要加上所有人都对他指指点点,笑他们明家出了个假王妃,他还真当七王爷待他奉若上宾。
这种时候,不老实些在家待着,出去抛头露面给谁看?
明蘅皱了皱眉:“便是王爷当真中了毒,那算得什么无颜见人的丑事么?大街上趁火打劫的、见利忘义的、趋炎附势的都敢大摇大摆的四处走动,我们又什么不能?”
明鹤沉声道:“外头满城风雨你是听不见么?你妇道人家要是不懂瓜田李下避嫌的道理,至少也该懂谨言慎行!”
“父亲是谨言慎行,还是明哲保身,你自己明白。倘若我今天就是要出去呢?”明蘅毫不示弱地回答道。
“你!”明鹤拍案而起,“你是打定主意要忤逆了?”
明蘅倒是有些想知道若是她应下,明鹤又能把她如何。可惜没等她说出来,钱伯战战兢兢过来报容梦溪来了。
父女俩俱是一愣。
明鹤有些不满地低语道:“容公子不是刚刚才报了丧,她不在家待着出来做什么?”
但话虽然是这么说,他却不敢把浔阳侯府的人拒之门外,只好让她进来。
容梦溪虽然一身素衣,到不见戚容。她对明鹤说明了来意:想和她一道去救助京中受灾的百姓。
“许家四处点火杀人,有不少人如今无家可归,需要调遣人手帮他们清理善后,更需要医药包扎,朝廷还要追查许家的动静……总之,京城里如今有许多事,单靠五城兵马司实在力有未逮,各家都在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我想你在家也没事,”容梦溪对明蘅眨了眨眼,“想来约你一起去积云寺施药。”
“施药?”明蘅问道。
“对,大灾之后最怕大疫,惠民药局、京中的药铺,还有一些大户人家买来的药材都要发下去。怎么样,去不去?”
明蘅自然没有不应的。
明鹤倒是在旁边张了几次嘴想说话,容梦溪瞥了他一眼道:“明大人高风亮节,想来是不会拒绝这样行善积德的好事吧?毕竟,除了许家那样的乱臣贼子,谁不想出力呢?”
堵得明鹤一个字不敢再多说。
但出了门,明蘅却不放心地拉了拉容梦溪的袖子:“你别硬撑,容公子刚遇不测……”
容梦溪闻言眼眶也红了起来。
她擦了擦眼睛,摇头道:“容家人没有贪生怕死的,更何况我哥哥是光明正大死在‘战场’上,他没辜负浔阳侯的血脉。”
“那家里总要准备丧仪……”
“嗯,有三叔在。我们侯府的人,做这些事都熟练得很……”容梦溪说着沉默了下来。明蘅牵起了她的手,静静的陪着她在马车里坐着。
容梦溪抽了抽鼻子,到底没让眼泪落下来:“我爹还没空呢,如今京里这样子,又不能错失了把许家的余孽连根拔起的时机,他和七王爷当真是足不沾地。”
“哥哥死得英烈,我也不能在家哭哭啼啼。许家以为把京城毁了一半就拦得住我们,给他们争取时间?白日做梦!”
明蘅听她说得掷地有声,心里也涌起一股豪情,重重地点了点头道:“他们逍遥不了多久的。”
容梦溪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我们家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浔阳侯府不会被打倒的。倒是你和七王爷怎么回事?”
明蘅无声地张了张口。
也许是她当真想要找个人说说吧,而梦溪显然是可以全然放心的人选。
她把和沈宗芳的那些对话一股脑全跟容梦溪说了,连她听闻沈宗芳中毒后的那些想法都没有隐瞒。
——除了张老三。
容梦溪叹了口气道:“这事儿我都没听说……但我缠着三叔问清楚了。我想你也该知道。唉,要说呢,也该七王爷自己告诉你……不过让他自己来说又残忍了些。”
“你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中的毒么?”
明蘅摇了摇头。
“承平二十二年。”
明蘅一愣:“承平二十二年?那不就是——”
“对,先帝尚在,皇上——当时还是太子爷的皇上和太子妃大婚的时候。”
明蘅几乎是一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这个毒,恐怕不是给沈宗芳准备的,而是给嘉和帝准备的。
许家心心念念就是换太子,倘若太子中了这样刁钻的奇毒,他日后难道再去宗室中过继?岂不是动摇国本。
先帝要龙颜大怒也好,要追查也罢,交出几个替死鬼去换三王爷进东宫,许家当然要赌。
但沈宗芳发现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发现的,是来不及想别的法子,还是揭穿这事情遏制许家的手段……总之那毒酒进了他的肚子。
他这一步棋换来了很多东西,近有许家不敢让先帝再添疑心,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为他和嘉和帝争取了时间;远有用他自己斩断了许家女儿进宫的可能……
明蘅低声呢喃道:“那时候他才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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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并不是当真不知,但容梦溪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约莫十二、三岁吧。”
所以沈宗芳在说是少年都尚且勉强的年纪,已经明白了弃车保帅的道理——他甚至还明白了他就是那个车。
那个为了取胜必须要献上的祭品,那个两害相权里的“轻”。
沈宗芳一直是个……务实的人。
明蘅捂住了脸:“所以他怎么可能不恨许家呢。”
“莫说王爷,我们侯府和许家也是不共戴天啊。”容梦溪道,“但我和你交好,难道会想你是许家的外甥女么?”
明蘅楞道:“你不会?”
容梦溪甚至发出了一点微弱的笑声:“我要是会,今天来找你做什么?英雄不问出处!你若是帮着许家为非作歹,哪怕你和许家无亲无故,我也瞧不起你。你明明和许家道不同,我怎么会计较?”
“但是王爷……”
“我不敢说王爷会不会这么想,”容梦溪思忖着说,“但许家待你既不是十分亲近,又不曾如珠如宝——按你这么说来,说不好你娘的死和他们有什么干系呢!你和许家哪里是什么血脉亲人,生死仇敌还差不多。”
“我想七王爷不会连这都想不通。”
明蘅觉得她说的也有理。可这样一来……
“难道王爷就是纯粹不相信我这个人?”
这问题容梦溪就回答不了了。
她拍了拍明蘅的背:“依我看,你还是回王府去找王爷问个清楚吧!他绝对不是说的那样子对你全无信任。不信?我告诉你个佐证。”
“那丁先生是王爷的心腹幕僚,他敢背着王爷和你自作主张,就是他心里清楚王爷绝不会为此处置他——你要是在王爷心里根本不可信,他怎么敢如此行事?”
明蘅听着听着,心里也拨云见日,渐渐清晰起来。
她当时——她当时或许是被这一个接一个的消息打慌了神。
但是扪心自问,她不认为沈宗芳待她是没有诚心的。
甚至兴许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大的诚心了。
“好,”她重重点了点头,“明日我就回王府去。”
但今天既然已经出门了,施药的事还是得做。
院里的僧人本就收治了一些百姓,今日又有别处来拿药的,积云寺更是水泄不通。
明蘅和容梦溪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动动嘴皮子安排小丫头做事。
让她们去打包抓药下人们万万不敢答应,但给来的百姓递递药包还是使得的。
递着递着,明蘅忽然发现眼前来拿药的姑娘有些面熟——仔细一看,虽然荆钗布裙、容色疲惫,但这不是许惠音是谁?
许惠音原本只是麻木地垂着头拿了药包要走,见对面不松手她才抬起眼来,一见竟然是明蘅,她药也顾不得拿了,松了手转头就要走。
明蘅张口叫住了她:“惠表姐!”
但叫是叫了,她却不知道有什么想说的。
鬼使神差的,她说:“容公子死了,你知道么?”
原本脚下不停的许惠音忽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