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公主隐隐约约听到身边侍女惊慌失措的尖叫,明蘅似乎又在不紧不慢地说着什么。她感到自己被送到了软榻上,宫女们来来回回不知道在忙什么,又过了一阵,似乎是太医来了,给她把完脉后就要提笔开方子。
明蘅问道:“福安皇姑此前说要解药,莫不是中毒了?”
有个年轻的太医回答道:“毒么……应当不是。我观公主殿下情状,应当是她平日服用的静气汤里加入了过量莪术,此物本是有解郁活血之用,但服用过量,难免气血逆乱,以至猝然血崩。”
明蘅像是放心了似的出了口气:“我就说,好端端的,谁给皇姑下什么毒呢?既如此,倒要开个什么方子?”
那太医回答的药理福安听不太明白,拉拉杂杂的一大堆说得本就晕眩的福安更是昏昏沉沉。
就在此时,一个词骤然划过她耳边。
“丹砂。”
福安瞬间清醒了过来,挣扎着喊道:“不行!不能用丹砂!”
一屋子人都被她吓得怔在原地,明蘅先回过神来,装模作样的宽慰她道:“皇姑,你放心,刘太医年纪虽轻,却是院使高徒,他是不会断错的。”
福安哪里放得下心,她喘了一口气,厉声道:“我说了不能用丹砂!你这庸医,什么莪术?我看你根本就是胡说八道,来人,给我请旁的太医来!”
明蘅似乎想说什么,但她最后只是摇了摇头,就像是福安在无理取闹似的,着人送了刘太医出门,请了太医院旁的太医过来。
但这群太医就像是故意和福安作对似的,不管来的是谁,甚至惊动了嘉和帝和孙皇后叫来了太医院院使,竟然没一个人看出来她中了青矾之毒,口口声声说着“殿下如今心绪紊乱,确实需要用些丹砂安神”。
“庸医,都是一群庸医!”福安只觉得股间的鲜血仍是时不时涌流,这让她又惊又怕,更是生出了一股对死亡的恐惧。那沈宗芳不是在查青矾之毒么?怎么一整个太医院里,没有一个人能瞧得出她是中毒了?
福安顾不得许多,从怀里掏出了严零榆改进的药方塞给了院使:“这才是我得用的药……不能用丹砂!就和当年端慈皇后是一样的,你们瞧不出来?”
院使接过那药方看了,迟疑道:“若说是当年端慈皇后之症,这药方确实对症可解。但……这也对不上殿下的症候啊。”
“怎么对不上,不是一模一样么?我就是中的一样的毒,你们怎么看不出来呢!”福安又急又气,挣扎着下了地,撩起袖子把手递给院使,“你再仔细把把脉,这就是和端慈皇后一样的毒!”
她这样一走动,那血水甚至淌到了地板上,顺着她的脚步连成了一条线。一旁的小宫女年纪小不经事,被这样一吓一口气上不了,险些晕了过去。
院使见势不好,一面让福安赶紧坐下不要再四处走动,一面道:“若真是端慈皇后所中的毒,那也不必用这个方子了……”
“怎么不必?!”
站立在一旁的明蘅忽然幽幽开口道:“端慈皇后崩逝之时,都说是药石罔医……血都流尽了,吃什么能有用?当然不必了。”
福安猛地一回头,明蘅像是说错了话似的退了一步,赔笑道:“都说皇姑并不是中了端慈皇后同样的毒,皇姑自然不用担心这个。吃了丹砂,很快就会好的。”
一字一句,落在福安耳中仿佛索命丧钟。她甚至听到了一种奇怪的“滴答”、“滴答”的声音,定睛一看,是她的血敲落在地上,每一声都在催她往黄泉路上前行。
她闻到一股混合着松香的焦气,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是在外头祭祀端慈皇后烧的纸钱。
“端慈皇后血都流尽了,吃什么能有用?”
明蘅的话忽然在她脑海里回响起来,砸得福安头昏眼花。隔着层层叠叠的门扇,她仿佛看见了端慈皇后惨白着一张脸,远远站着凝视着她。
她一个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绝望地喊道:“我就是中了青矾!那方子是严零榆解青矾之毒的,他就在我府上,你们可以去问他。我……不能吃丹砂!”
“青矾早就没有了。”
不知道是谁淡淡说道。
福安低吼道:“有,我留下了,当日钱恪替许家用青矾换了养心丹里的药材时,我留了一匣子在公主府!”
她一抬头死死盯着明蘅:“我认了,我都认了行不行?是我给你下了青矾,你都能全须全尾站在这里,一定是有解药的,快给我!”
那之后的一切在福安公主眼中似乎都变得很慢。嘉和帝似乎让人去公主府找严零榆,院使拿着那方子说了些什么,宫女们要扶她起来。
明蘅也慢慢走到了她身边,却没有伸手搀扶她,而是蹲了下来轻声道:“殿下,都告诉你了,你中的不是青矾,你怎么不信呢?”
“什——什么?”她震惊地抬头看着明蘅。
明蘅在她面前,绽开了一个燃花醉月的笑容,眼角眉梢却全然是浓得化不开的恶意:“一想到当日端慈皇后之死,你就铁了心信了你被二哥下了青矾吧?可是那不是啊……”
“刘太医早就告诉你真相了,你就是吃多了莪术……若是你早些请了太医诊治,把他的方子吃上几副,早就好了。”
“很怕吧,殿下?很怕教人发现了你中了青矾之毒,很怕教人知道你深谙青矾之祸。怕得宁可被严零榆骗的团团转,把轻轻松松就能救你一命的丹砂束之高阁。”
明蘅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回不过神的福安公主:“原来将死之际你的血也是一样的红,并没有哪里不同啊。”
-
福安一去不回,无人做主的公主府被沈宗芳轻轻松松翻了个底朝天。炼制青矾的方子正如许家所料的那样成了铁证,但冷静下来的福安公主却没有替许家扛过这一劫的意思,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许家供了出来。
许家自然一概不认,只说福安的事是福安的事,与许家无关。什么许太妃做了皇后自然待福安不一般,那都是福安的臆想罢了。
“还差一点。”沈宗芳缓缓转动着手上的戒指,“许家想撇清自己,白日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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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候让李公公醒过来了。”
李谨这步棋,是许家最大的漏算,也是他和许家明暗互换的开始。若不是他手下的人偶然捡到濒死的李谨,他做梦也想不到先帝还给他们留下了这样一个隐患——更想不到这一切你争我抢的中心站着的竟然是明鹤。
许家知道李谨落到他手上的时候,应当就明白他已经知道了遗诏之事。但……当年的许家不明白先帝为什么突然变卦要毁了遗诏,现在他们明白了吗?
“清醒”过来的李谨毫不迟疑地认下了自己就是先帝身边的秉笔太监,同时揭开的正是这许家的未解之谜。
“那时先帝身体已经不好了,老奴陪着他在别苑调养……说是调养,其实都知道先帝只怕时日无多了。”
“也是命该如此。许家的乱臣贼子心里知道先帝的情形,约束也放松了,竟然让老奴无意中听到了他们当年是如何调换了端慈皇后的养生丹以致她产后血崩而亡。还……”
李公公哽咽了一下:“还如法炮制,将先帝的补药也换了!许家丧心病狂,竟敢弑君!老奴恨不得把他们的皮活剥下来!但那时先帝才发现,周遭竟然都是许家和许妃娘娘的人……”
于是才有了明鹤之事。
许远山仍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这倒是不出奇,他向来是这样——沈宗芳垂眸,同样觉得李公公只是在讲一件和他无关的事。
他是当真觉得很可笑。
先帝那些小心思,他甚至没有费多大功夫就理得一清二楚。这封诏书会给他们带来多少麻烦他不是不知道,但他不在意了。先帝活着的时候碍于不能和朝臣礼法抗衡,不敢行废立之事,等他死了,这些事就不必他来担忧了。
所以他留下这诏书,却又不早早拿给许家,一切都等着他无忧无虑地去了西天极乐再说。
这不够可笑么?无论是对皇上、对浔阳侯府,还是对许家,应当都挺可笑的吧。
但许远山显然不能领会他对这出闹剧的幽默体会。
他看了李公公一眼,道:“李公公是先帝身边最得用之人,他这么说,自然先帝就是这么想了。不过……此人当真是李公公么?”
许远山的目光扫过李公公形销骨立的身体,枯败的白发,状似无意地在他面上的伤疤上停留了片刻:“任谁也不敢作这个保吧。”
“我听说李公公肩上有个胎记……”许远山戏谑地看着沈宗芳,“不如我们验看一番?”
那胎记在众人的心知肚明中展露出来,分明是一块疤痕,不见半点胎记的样子。
许远山两手一摊道:“七王爷,这就难办了,不是么?”
就连他说要验看胎记时也面无表情的沈宗芳,突然看着他嗤笑了一声。极轻,极短,极鲜明。
“许大人,往日里你杀人灭口从不拖泥带水,怎么这次偏偏不选择杀了李公公?”
“我猜,你是想借他的口揭破遗诏之事吧!无论他这个人真与不真,都可以把这桩事摆上台面。”
——“许大人,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