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蘅出门出得很硬气,但走了没几步就软了下来。
不仅是面对沈宗芳的冷淡因羞恼而生出的勇气已经消耗殆尽,她脑中还不住地想:究竟是她的身份让沈宗芳不乐意她插手这件事,还是她过问这些掺杂了利益阴谋的外事本就不对呢?
或者——明蘅不愿意这么想,可沈宗芳轻描淡写处理掉杨万元尸首地样子又浮现在了她眼前。沈宗芳有多在意“真相”?还是他根本不在意?
那他要是对二哥屈打成招呢?
流霞犹豫地说:“可是容侯爷不是王爷的舅舅么?他舅舅险些被人害死了,王爷抓个假凶手来做什么?”
这……倒是确实如此。
可是那她只是求沈宗芳容情,这至于让沈宗芳这样大动肝火么?
流霞也想不明白。两人合计了半晌,流霞一拍脑门兴奋道:“我明白了!一定是王爷想让娘娘多去求求他,他就是想让娘娘对他多作作娇!”
明蘅:“……恐怕未必吧?”
流霞越想越笃定:“娘娘你想,王爷是不是总跟你说让你率性而为?你看他的行事,想来王爷就不喜欢那种端庄贤淑的。再者说,我看的话本子里都说什么‘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王爷送了那么多东西来,娘娘都没什么反应,他一定是不满了。”
明蘅越听越可疑:“你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子?他不喜欢端庄贤淑,那我还能去对着他施媚邀宠么?真是成何体统!”
“哎呀娘娘,那张敞还画眉呢?王爷兴许只是想你多亲近亲近他,多哄哄他?不然,谁家娘家出了事能一句话不说呀,这也不合情理啊。”
明蘅又犹豫了起来。
沈宗芳想让她“亲近”他……这话她着实很难相信。可如果是沈宗芳需要她拿出这样的举动来达成什么目的,这好像又不是不可能。
流霞捏紧了拳头:“一定就是这样。娘娘,你就试试呗?就算不是这么回事,王妃待王爷亲近些,那也是天经地义啊。”
明蘅原地踱步了好几圈,想想到底是不能就这样不管明桐了,终究咬牙点了点头。
她心里隐约有个细细的声音反复回响沈宗芳那句话——“那若是他犯了错?”
她把这个声音深深地压了下去,不去想它。
-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去了小厨房,准备替沈宗芳熬一碗参汤。
说来惭愧,虽然“洁齐酒食,以奉宾客”是写进了《女诫》里的,但柳氏自己就不善庖厨,更遑论教导明蘅她们姐妹了。柳氏只会一道人参鸡汤,明蘅也就只会了这一道人参鸡汤。
忙了许久,明蘅见熬出来的汤色泽清亮,芳香扑鼻,自觉满意地装进了小碗里,又朝着书房去了。
她原本多少有些担心小太监又把她拦在门外——今天她是再端不起王妃架子来唬人了——但看来她是多虑了,小太监听闻她的来意,笑着通报了一声将她迎了进去。
沈宗芳还是那样坐在案前看着她,听明蘅说了来意,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示意明蘅近前来。
他端详了那碗汤片刻,抬眼问道:“汤里下毒了?”
“什——”明蘅双目圆睁,“我下毒做什么?”
沈宗芳但笑不语。
明蘅气得端起汤一饮而尽:“王爷,我便是想下毒害你,也不能自己端着汤进来吧?”
沈宗芳等她喝完了汤,才慢条斯理道:“我也没说不喝呀?如今可都到你自己肚里了。”
明蘅:“……锅里还有。”
沈宗芳夸张地摇了摇头:“明三娘,我是什么人?你拿锅里剩下的对付我?我看还是罚你明天一早再熬一碗来吧。”
明蘅将信将疑地把碗拿了回去,心道难道还真让流霞说中了,他还是真是想要自己“亲近”他?
总之第二天明蘅又起了个大早,同样熬了一锅参汤。
沈宗芳微笑道:“我不吃枸杞。我看还是罚你明日去了枸杞重熬一碗来吧。”
那你昨天是哑巴了么!
明蘅心中怒斥,面上还是忍气吞声应了个是。
第三天明蘅又起了个大早。
沈宗芳仍是八风不动地微笑:“这等寻常水源熬来的汤也没什么滋味,明早我找人给你把玉泉山水送来,你用那个再熬一碗来。”
明蘅:……你莫不是消遣我来了?这里边这么些药膳食材,你喝得出水是什么味儿?
但她顾忌着自己的目的是“亲近”讨好了沈宗芳好让他放了明桐,只敢把怀疑的目光略往他身上放放,没有多说什么。
第四天明蘅刚把汤端出来,沈宗芳就笑道:“怎么拿这碗装?实在寻常了些,我这里有一套金丝珐琅盅,你拿了去,明日换这个——”
你是四天了都没瞧见碗长什么样么?
连续地早起已经磨损了明蘅的理智。
她把碗往沈宗芳桌上重重一放,怒道:“七王爷,你是想喝汤,还是想把我腌入味算了?你闻闻我这一身,人家秋来用桂花头油,我用鸡油是吧?你明知道我就是想请你对我二哥高抬贵手,他若当真是惹了事,你该处置就处置了吧,天天这么拖着用鸡熬我算怎么回事?”
话一出口,明蘅的脸色就变了。
她还是太松懈了!明知道沈宗芳那些话不过是有的放矢来唬人的,她怎么还是听进去了,对着他口无遮拦起来?
她心惊胆战地看了一眼沈宗芳——
沈宗芳却在拍案大笑。
他笑着站起身,一把把明蘅抱了起来,轻轻嗅了嗅她的衣服道:“哪有什么鸡油味,明明还是一股杏子香。”
明蘅两手撑在他肩上,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红的那阵也可能是羞的,明蘅不想深究这个。
沈宗芳眯着眼抬头看她,她从来没用这样的视角看过沈宗芳。自然,他无处不好看,但这样俯视他让她第一次发现了他明亮的眼中闪烁的稚气,也让她第一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虽然他平素一直在笑,这或许才是他真正笑起来的样子。
沈宗芳就这样看着她,轻轻地说:“我不喜欢鸡汤。但我很喜欢你这么说话。这多有趣啊?”
明蘅不知道哪里有趣。
他或许也并不需要她回答,只是看着她轻轻地问:“你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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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去浔阳侯的营帐里找药?你告诉我,我就放了你二哥。”
明蘅在他肩头的手微微一紧。
因为张老三告诉了我浔阳侯会死——她可以这么说么?
明蘅的嘴张了又合,最后她喃喃道:“我只是……迷路了。”
“……是么。”沈宗芳的笑容淡了下来,但他还是温柔地放下了明蘅,笑着说,“我说话算话,今日你二哥就可以回家了。”
那不是他笑起来的样子。
明蘅莫名有些心痛地想到。
-
明桐果然如沈宗芳所说很快就被放了出去,同时放出去的还有一则让明蘅十分恼火的流言:“听说七王妃为了她哥哥的事对七王爷大发雷霆,那么多人去找七王爷,他都不为所动,王妃这一发火,他赶紧就把人放了!”
随行的多半还有一句感叹:“七王爷什么样的人物,如今可是围着七王妃转了。”
一派胡言!
但是明蘅无法解释这一派胡言!
她总不能逢人便说是她的鸡汤攻势见效了吧?
何况那汤都是她自己喝了……
提到鸡汤明蘅就觉得有些反胃,赶紧转移思维不去想这事。
她原本寄希望于沈宗芳自己阻止这流言,想来他应当不会喜欢这种说法吧?可他非但没有一点阻止的意思,还大张旗鼓去了明家,送上了一车重礼,说是给明鹤赔礼、给明桐压惊。
这下子不仅明蘅有嘴说不清,本来对这流言将信将疑的明鹤都不免信了三分。
回天乏术的明蘅只能当这件事不存在了,横竖京里的流言都是一茬接着一茬的。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查查她母亲许氏的死。
这些年来她从来没觉得这事还能有什么蹊跷,但她也不信戴姨娘无缘无故会说出那么一句话来。可恨二哥回家以后,戴姨娘就装起了傻,不仅不提此事,她找了理由打发倾海回去见她也是无功而返。
明蘅一度想过是不是戴姨娘打从一开始就是诈她的?
但她让韩长生去查探了一番,他带回来的消息让明蘅更悬了心:“……这事不说便罢,说起来果然有些奇怪。我查了一番先太太身边所有的老人,竟然都不在了。要么是出了什么事被卖了,要么就是回了老家早没了联系。留下的也就是我们这些年纪小的陪房。”
世上哪来这么巧的事?
可是既然许氏的老仆尽数都不在,戴姨娘又不肯开口,明蘅哪怕明知道这件事只怕真的有问题,也一时不知从何查起。
韩长生说:“只能暗中慢慢查访了,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若是这件事有古怪,总有露馅的地方。说不定我们一查更让有心人动作起来呢?”
明蘅点头称是,她脑中灵光一闪道:“你说我要是说梦到了我娘,心里不安,要去给她上上香……是不是还挺有模有样?”
韩长生眼中一亮:“不错!正好‘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明蘅说干就干,给长乐公主和容梦溪都去了信,约她们再去积云寺烧香。
——说到积云寺,她那个什么用都没有经书能不能卖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