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谢晚泠站着不动,贺琅缙从桌前移到支摘窗前,两手轻却有力地关上了窗棂。
雅间燃着的熏香无处散出去,在内室中涌动,轻纱幔动,和谢晚泠身上香甜的气味缠绕在一处。
“关窗,”谢晚泠傻眼,“你关窗做什么?”
许是这个动作使她印象深刻,谢晚泠此时都还难以忘记,更不记得刚才气恼的事。
贺琅缙眼神朝谢晚泠看过去,似是被热的,又或是旁的,她脸上泛着淡淡潮红,头不自觉地低下去不少,但仍旧傲洁。
从没想过,谢晚泠不是他的妻会是何模样,他也定然不会让这等事情发生。
贺琅缙闷声发笑:“阿泠想到什么了?是我们在榭章苑的廊庑下胡闹,你手脚发软抱不住我,只能把背靠在窗棂上?”
他那时才从军营回府,谢晚泠本是在院中的花架下歇晌。
美人打盹,纱衣经风吹扬起,葡萄花藤盖住头顶上刺目的阳光,将她光洁又泛白的面颊照得发红。
可她向来是个不老实的,他只靠近了一点,就见她面庞的红晕,泛着不大正常的潮红,涂着鲜红蔻丹的指尖,时不时抓挠身下的锦缎。
两腿叠在一处,唇瓣微张,许是太过燥热,她时不时吐出舌尖舔上唇。
本就是新婚,他又血气方刚,看到谢晚泠的模样,小腹窜起火,只想将她弄哭,问清楚她在梦中想的人是谁。
谢晚泠虽然不扭捏,可却怎么都不同意在小花园里。
他哄抱谢晚泠朝卧房去,但在路途中,裤子湿哒哒的一片,不能见人。
见谢晚泠两腿不自觉地发颤,在他腰侧摩挲,贺琅缙直截了当地关了支摘窗,附身上去。
贝瓦的窗棂将谢晚泠身上打得雪白,丰腴身形甜腻难以放手,指尖有腝腬流出,不怪谢晚泠与贺琅缙都难以忘怀。
谢晚泠怒骂他:“不要脸的!”
贺琅缙大步走向谢晚泠,逼得谢晚泠后退一步。
手掌抬起,悬于谢晚泠的脸旁。
离得很近,能感受到她身上阵阵热气,白皙的脖颈上,还布着香汗。
谢晚泠没料到他会靠的如此近,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一下,红宝石的耳铛把她脸照应的酡红。
贺琅缙只是抽出帕子,替谢晚泠把汗珠擦掉。
“替你擦汗,从前也不是没做过,抖什么?”
模样清冷,说出的话更似寻常。
可越是这样,就让谢晚泠愈发唾弃自个。
他们两人,确实情感淡薄,婚后只怕最大的交流,也是在床榻上。
偏生两人,格外合拍。
谢晚泠挥掉他的手,走到桌前,想让贺琅缙逼人的气息离她远些。
“你也知道是从前,前世我们什么关系,如今又是什么,你竟好意思做这样的事。”
贺琅缙没放过她抬手时,柳眉轻蹙,脸上出现难忍疼痛的样子。
暂且没有理会谢晚泠不中听的话,贺琅缙问道:“你受伤了?”
谢晚泠把头扭过去,干巴巴的说:“不要你管。”
贺琅缙如何能不了解她的脾气,避开她受伤的胳膊,凭借自己的经验,巧妙让谢晚泠坐下。
“是岳丈……”谢晚泠带刺的目光朝贺琅缙甩来,贺琅缙很快改口,“谢伯父打的?”
谢晚泠没说话,狗男人这会来装作对她关怀,实则只是花言巧语,为了哄骗她。
贺琅缙给自己和谢晚泠都斟了一盏茶:“婚事乃是圣上所赐,若想改变,只怕不容易。”
余光瞥见谢晚泠的样子,贺琅缙赶在她之前又说:“阿泠,你生来就在锦玉堆长大,你真愿意舍弃如今的一切,去寺中,和青灯古佛相伴终身?”
谢晚泠唇瓣紧抿,眼眉耷拉下来,眼中有着不甘心。
她把琼星坊打理得井井有条,上京中的夫人、小姐,谁不是争着抢着要买琼星坊的衣裳首饰,她在沈瑶嘉的身边长大,母亲最常同她说,要做上京最耀目的女子。
能重来一世,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她怎能轻易,为了贺琅缙,就放弃如今走到的位置。
贺琅缙见她似有松动:“阿泠,前世既已过去,又何必无端还想起。”
谢晚泠猛地甩开贺琅缙的手,前世,他还什么脸同自己提起前世。
冷笑一声,谢晚泠很快扫清刚才松动的神情:“说起前世,临死前,我发了愿,若有来生,我再与你有瓜葛,就让你走路上不慎跌跤,仕途不顺,再无建功立业的机会!”
“……”
贺琅缙如今算是明白过来,何为女子。
阴晴不定,难以掌控,她这张小嘴,还是只有在床榻上,才能说出让人欢心的话来。
谢晚泠看贺琅缙的脸色阴沉,心中有几分隐隐开心。
然则下一刻,贺琅缙紧握住谢晚泠的手,不让她有任何逃避的机会,“阿泠,你前世最后那刻,同谁发的愿?”
“是阎罗王?”
谢晚泠被他震得呆呆问出:“你不怕?”
贺琅缙两臂撑在她的身侧,不然她有任何逃脱的可能性。
气息包裹住谢晚泠,他窄袖之下,手臂绷紧,按在桌案上的手青筋突起,长指紧按在桌面上。
谢晚泠见到他的手,连忙挪开自己的视线,发顶不慎碰到贺琅缙的喉结,被她细小的头发触碰,开始上下滚动。
呼吸沉了些许,谢晚泠的气息也逐渐变重,与他的交杂在一处。
“阎王爷,”贺琅缙反复在唇齿读着这几字,“我十三岁起,就与父亲在战场上度过,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的敌国士兵、将领,死在我的刀剑之下。”
凑至谢晚泠的耳边说话,喷洒出的热气全部都落在谢晚泠的脖颈处。
“我连刀刀见血的战场都不怕,会怕莫须有的誓言?”
贺琅缙直起身子,墨色腰带束住他的腰身,高大挺拔站在谢晚泠的面前,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朝贺琅缙看去,无形之中,局面早就由贺琅缙来掌控。
“我倒要看看,阎王究竟敢不敢收我!”
谢晚泠嗔瞪,眼尾都拉圆:“大白天说这些话,吓人你知不知道。”
摸着心口,谢晚泠觉着周身的气息都开始变冷,偏生眼前的贺琅缙还如没事人一样,笑得倜傥。
谢晚泠点着贺琅缙的心口处,使他目光向下,自然而然地落在谢晚泠的指尖上。
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里头还透着金箔的颜色。
可就是芊芊玉手,使他根本难以放开,每每魂牵梦萦时,都是她的素手先一步绞了上来,放在他胸膛之上,一路往下。
不想贺琅缙得意,谢晚泠的手上用些力道:“你这混账,你说娶我,就是任由你们贺家的人欺负我,连你也欺负我,我问你,前世我生产之时,你在哪,你知不知道,我连孩子一面都没有见到,就和他阴阳相隔!”
突然,眼中滑落泪珠,又被谢晚泠很快抹去。
贺琅缙想伸出手,抓住谢晚泠手腕的动作悬在半空中。
僵硬的换了个方向,粗糙的指腹蹭着谢晚泠的小脸,想替她把脸上的泪珠擦拭干净。
从未见过谢晚泠如此失态,认识她的十多年间,成婚的三年,他没有见过谢晚泠掉一滴眼泪珠子。
他认为谢晚泠总是高傲的,她有琼星坊,有才情。
世人皆说商贾轻贱,可到头来,谁人不捧着谢晚泠,不知有多少人为琼星坊的东西暗地争抢。
他想看到明艳、高贵的谢晚泠。
绝不是现在,只能无声掉眼泪的谢晚泠。
回想前世种种,他承认才娶了谢晚泠时有别的情绪在。
可那种心情,早在前世的最后那半日,所有的场景都走马观花的从他脑海中钻出来,他才知道,终是他错的离谱。
大抵是前世不愿正视自己的心,如今想起,追悔莫及。
谢晚泠凶巴巴的,面庞上的神情却不凶:“现下,不许你说话!”
多日的遭遇无人诉说,她连身边亲近的人都不敢说。
连翘和芫荽前世陪她长大,又在她嫁入定远公府尽心侍奉,她们最能知道,她有多珍惜腹中的孩子。
得知有孕后,纵然知晓孩子月份小,她也每日同孩子说话。
看见小腹渐渐陇起,孩子慢慢长大,谢晚泠比谁都想要见到这个孩子。
但偏偏,她死在了孩子出生前。
那孩子陪着她,有七个月的时间。
重活一世,她也再没能,在梦中见到孩子,大抵是在怪她这个做母亲的。
谢晚泠将揉乱的帕子扔在桌案上,不,定是在怪她和贺琅缙两人。
贺琅缙捧住谢晚泠的脸,不让她动弹:“婚事是圣上所赐,倘若强行推拒,只怕惹得圣上不悦。”
谢晚泠说话带有鼻音:“你不是圣上跟前的大红人,你去说,陛下自然会答应。”
贺琅缙不明意味地笑下:“在阿泠心中,我竟有如此大的本事。”
谢晚泠早已不流泪:“你不要妄自揣测。”
“好。”贺琅缙答应得快,“如今多双眼睛盯着贺家和谢家,倘若你我两家没有按圣旨所说成亲,只怕有人会忍不住挑起事端。”
贺琅缙话说到此处,目光深邃:“届时,如果谢伯父为了保全谢家,让你嫁给别人,阿泠,你可曾想过这些。”
谢晚泠啐他:“不要脸,说不准会比嫁给你好。”
贺琅缙把干净的方帕递了过去,看美人擦拭泪花,一点点露出俏丽的脸蛋:
“阿泠,整个上京,我不认为你嫁给别人,会比嫁给我好。”
谢晚泠把帕子扔回贺琅缙的怀中。
大抵旁的许多话,贺琅缙都说的不对,但唯有这句,谢晚泠无法反驳。
暂且不提贺琅缙从前冷心冷情的样子,单是婆母陈枝意,就是万里寻不到的好婆母。
身在琼星坊,每日见到的人,听到的话,都比别人的要多得多。
看着高贵典雅的夫人,也会忍不住同自己的手帕交说起婆母。
四十多的人了,提起婆母立规矩,自家夫君又是如何在其中搅浑水的,多少夫人说起这些,都是一把辛酸泪。
还有些才出嫁的女子,总是说着自家的爷,婚前一副面孔,等到了婚后就变成另外的一副模样。
婚前信誓旦旦,定会对自个好,但婚后花天酒地,朝府中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想要诉苦,又被婆母一顿暗讽,有苦不能言,生怕被人知晓,扣上不敬婆母的名声。
每每听见这样的话语,都让谢晚泠忍不住唏嘘。
前世还没嫁进贺家,她听过关于婆母陈枝意的一些传言,说她并非世家女子,而是定远公不知从何处带回的女子。
也有说她驭夫有术,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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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可是从未纳过妾。
谢晚泠打听到这些话,心中的怕占了多数。
不是世家女,陈枝意在上京就没有家族依托,可能坐稳国公夫人的位置,定远公甚至都不曾纳妾,由此得见,手段就不一般。
但等到嫁进贺家,却与谢晚泠所想完全不一样。
她照着规矩去服侍婆母起身,头几天陈枝意身边的嬷嬷,先是让她回院中,只说夫人起的晚。
谢晚泠不想让婆母心中不快,给贺家老太太请安后,又去陈枝意的院中。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陈枝意才施施然起身,拉着谢晚泠一道用了午饭,又回房去睡着。
后面几日多是如此,谢晚泠也照去不误。
而后陈枝意倒是撑着起身,可那模样,不像是谢晚泠服侍她,而像陈枝意服侍谢晚泠。
后面谢晚泠只有初一十五会去,陈枝意也不像别的婆母,非让儿媳站规矩,陈枝意自个,就是个不守规矩的人。
成亲后,谢晚泠久久没有身孕,陈枝意从不会主动帮贺琅缙纳妾,也不会催促谢晚泠。
好在贺琅缙是个端方持重的人,从不说要纳妾,更不会为了子嗣纳妾。
前世在贺家的三年,老太太和几房叔婶不大好相与,别的,确实再没什么心烦的事。
贺琅缙见谢晚泠眉眼低垂,就知道她将话听了进去。
拉过谢晚泠的手,犹豫再三,艰难开口:“前世我没回府,是遭人暗害,只是如今,我也还未理清头绪,不大方便告诉你。”
谢晚泠挣脱开贺琅缙拉住自己的手:“我不想知道。”
“好,”贺琅缙回答从善如流,“不想知道,我便不说了。”
谢晚泠被贺琅缙气得不轻,但没想到甩动的是受伤的胳膊,眉头紧蹙,捂住肩头的位置。
贺琅缙不由分说挪开谢晚泠的手,手碰到谢晚泠上襟上的系带,终才想起,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向谢晚泠:“我看看你的伤口,可好?”
谢晚泠那处火辣辣的疼:“你我没有成婚,这样算什么?”
“你我本就是夫妻,就算发生些许意外,可我们仍会成亲。”
谢晚泠本来只是想提醒贺琅缙,他们二人可什么关系都没有,没想到贺琅缙竟然蹬鼻子上脸。
气得谢晚泠,捂住肩头,起身就要离开。
贺琅缙高大身躯站在她的跟前,无形中挡住谢晚泠的路:
“你还受着伤,又在琼星坊忙碌一日,摘月楼今个菜式,都是你素日喜欢的,若要走,也不该是你走。”
谢晚泠被贺琅缙弄得没了脾气:“肩膀没事,都过去许久,过不了多久就会好。”
贺琅缙叹气,握住谢晚泠放在桌案上的手:
“白白挨顿打,你傻不傻。”
谢晚泠想要挣脱开手,没能成功,只能用指尖狠狠掐住贺琅缙,见他只有眉头动了两下,这才歇了想要掐死贺琅缙的心。
“两年,”贺琅缙主动放开谢晚泠的手,慢条斯理的拿过碗盏,放在谢晚泠的跟前:“我知道你不愿,可如今婚事已定,圣上亲赐的圣旨,无人敢违抗。”
“成婚两年后,若你还是觉着日子过得难受,我会想办法,让你如愿。”
最后四字,贺琅缙手攥成拳,只有手肘处虚虚搭在桌沿上。
胳膊把衣袖撑起,束得他难耐。
谢晚泠不解的问道:“为何,是两年。”
贺琅缙说起这,反倒变得轻松起来:“足以发现所有的事。”
谢晚泠莫名其妙的看向贺琅缙,他什么时候这般有闲心,还能同自己打趣。
贺琅缙拿起筷箸,替谢晚泠夹了块板栗说:“我成婚后心力不足,只怕是出了问题,难以有孕,两年之久的时间,圣上自会相信。”
谢晚泠差点一口热茶喷出,止不住地咳嗽。
世间男子多是要面子的,何况是有隐情的。
有不少的夫妇成婚后,多年无子,但见到的,只有女子去看郎中,不见一个男子。
贺琅缙自己就是男人,如何能不知男人的劣根性,只怕是日常见到,话中都沾些荤。
军中都是男人,说起来话来自然不会顾及,吃花酒时,都忍不住要攀比一番,谁愿意承认自己不行?
只有用这样的借口,他亲口承认,圣上才会真的相信,届时和离,自也不会对谢晚泠传出流言来。
贺琅缙想起谢晚泠嫁给旁人为妻的样子,手中筷箸握紧,险些要捏碎。
克制又冷静地把筷箸放下:“你觉着,这样如何?”
谢晚泠握住膝头的裙衫,手心不自觉出汗。
自以为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不过是一个抉择,只有两条路可选,她竟然会如此紧张。
谢晚泠迟疑地看向贺琅缙:“你真的愿意这样去对圣上说?”
贺琅缙喝茶掩饰自己的失落,果然,她还是不愿嫁给自己。
“当然。”
两年的时间,足矣。
谢晚泠下定决心:“既然如此,你亲手写一份和离书,我们两人签字,倘若……往后真的过不下去,总也好有个凭证,就是和离,也不麻烦。”
低着头,一口气说完,谢晚泠没去看贺琅缙。
自然也就错过,他眼中阴暗交织,目冷意味深长的眼神。
“好,不过就是和离书,我答应你,放心,我不会耽搁你挑可心的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