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薄暮初晓,沈瑶嘉摸着额角走至桌案前。
路过方桌,上面摆着的玉磐经风一吹发出响动。
侍婢把早膳摆上桌案,端着承托在旁边伺候夫人擦手、漱口。
“让厨房别给阿泠送虾饺,”瞥见桌案上的膳食,沈瑶嘉不放心,“阿泠素日爱吃虾饺,如今身上有伤,还是得戒荤腥才行。”
婢女领命下去,周嬷嬷递过筷箸:“昨晚上三姑娘陪了大姑娘好一阵,三姑娘平日看着,处处要争个风头,实则真出了事,三姑娘还是最贴心的那个。”
沈瑶嘉无奈摇头,用着碗中的清粥:“等阿泠出嫁,阿汿的婚事也该提上日子了。”
谢晚汿的生母是府中的潘姨娘,乃江南歌妓出身,年轻时的一把好嗓子,水腰一晃,脚尖轻点,可是名动一时的雅妓。
后来谢珅有次谈生意,专门包下画舫,就遇见了潘姨娘,而后给她赎身,又寻了关系替她脱了奴籍,纳她入府。
谢珅的后院已算得上干净,除了潘姨娘,也只有两个通房,身边都有一子,这些年从不惹什么事端,也让她舒心。
可提起阿泠和阿汿的婚事,还有潘姨娘,都着实让沈瑶嘉头疼。
阿泠如今自然不必多说,阿汿的性子,活脱脱像潘姨娘,蠢中又带着可爱,让人狠不下心说重话。
这顿早饭吃的没滋没味,周嬷嬷又放块碧玉糕在沈瑶嘉面前,靛蓝掐丝珐琅的花碟中:“夫人再用点吧,马上要跟随圣驾去避暑,这段日子底下庄子上,还有各个铺子的管事都要同夫人禀事,原先大小姐还能帮着夫人,结果大姑娘又受了伤,您的身子累垮,府中就没能顶事的人了。”
沈瑶嘉夹起碧玉糕,筷箸又顿住,由着碧玉糕跌回盘中:“给老大夫妇的信送出去了吗?”
周嬷嬷看着盘中碧玉糕,心中叹息,又给夫人盛碗汤:“昨晚连夜送了出去,等咱们大爷和大奶奶回京,夫人能松快不少。”
沈瑶嘉宽心不少:“就是苦了阿清,才回娘家没多久,又被我叫了回来。”
周嬷嬷笑着把瓷勺搁进沈瑶嘉手中:“夫人放心,大奶奶为人和善又心思灵巧,家中出事,大奶奶只怕会心急。”
沈瑶嘉被周嬷嬷哄得彻底没话说,碗中鱼丸白菜汤清淡,夏日喝正好,食指大动,把一碗汤尽数饮尽。
换好裙衫又梳妆打扮完,沈瑶嘉带着周嬷嬷准备朝花厅去,内院的婢女来传话:“角门处的小厮说,定远公府夫人身边的黄嬷嬷,说想要见夫人一面。”
沈瑶嘉刚轻松些的脸上,渐渐又浮现上愁容。
陈枝意让人来,无非是为了贺五与阿泠的婚事,昨日阿泠当众说不嫁,定远公夫妇还有贺五,面上没说什么,走得也匆忙,沈瑶嘉看不出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
婚事乃圣上金口玉言,又有诏书,上月在朝堂之上,圣上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问起两家婚事,婚事是板上钉钉的。
“让嬷嬷进来。”
“……”
黄嬷嬷带着满面笑意,给沈瑶嘉请安过后,只道:“昨日回去,我们夫人和公爷,仔细想了想,定是五爷做的有何事不对的地方,让大小姐不悦。”
沈瑶嘉摸着茶盏的边缘:“嬷嬷说笑,贺五爷在上京的好名声,谁人不知。”
“夫人说这话就见外了,”黄嬷嬷赶紧说,“都是在外头的虚名,我们五爷自个还说,想当面同谢大小姐赔个不是,二人毕竟是未婚夫妻,有什么话总得说开。”
沈瑶嘉思虑得和黄嬷嬷一样,说来,国公府先拉下面子派人来,无非是想结两姓之好,暂且不说贺五和女子究竟有没有关系,阿泠知道的,可会是这件事?
“我本该应下嬷嬷的话,”沈瑶嘉叹口气,神伤,“昨天阿泠突然病了,这段日子只怕要在府中养病。”
黄嬷嬷惊道:“大小姐的病可是要紧?都怪老奴没提前问清楚,我们夫人知道,定是要亲自前来的。”
沈瑶嘉细腕上的手镯叮当碰撞,按下黄嬷嬷的手:“不打紧,时节反复,身上总是不爽利,不若等阿泠出府时,我派人传话,届时再让贺五同阿泠见见面?”
黄嬷嬷心中的大石头落定:“夫人思虑周到,奴婢在此先谢过夫人。”
……
谢晚泠身上的伤好得不算快,前前后后涂药半个多月,青黑色的肩头才褪下去些许颜色,只是看着仍旧可怖。
沈瑶嘉日日都会来看她,待得时间不久,但谢晚泠格外怀恋这样的时光。
前世在这时,婚期已经定下,府中上下都格外的忙,为她的婚事做准备。
她出嫁后,与沈瑶嘉说话的机会就越来越少。
谢晚泠翻看着琼星坊的账册,无声叹气。
上一世婚期将近,她不得不分出心神来顾着出嫁的琐事,琼星坊的衣裳、首饰,款式都不曾让她看过,然而还照着从前那般售卖,上京自然有人不买单。
琼星坊的首饰并不单卖,首饰上的每一颗宝石都是从南州运来,皆是上品,加之她寻了最好的工娘,在琼星坊买了衣裙,才能买首饰。
正是如此,各家的夫人小姐才会为此抢破了头,谁都不愿各个花宴、宫宴上落了下风。
谢晚泠试着晃动肩膀,已经没有先前半月那么疼,阖上账册:“连翘,替我梳妆。”
养伤的日子,她只穿薄衫吊带,头上用玉簪将乌发盘起,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连翘见姑娘已经坐在妆镜前,对着外间的婢女挥手,让她们准备香露净手,还有调配好的珍珠脂粉。
“姑娘可是想在府中走走?”
谢晚泠摇头,精心挑选起首饰:“不,我要去琼星坊。”
连翘的手顿了顿,试探道:“老爷说了,让姑娘待在府中好生养伤。”
谢晚泠听着心中火气上来:“是吗?我偏要出门,父亲要不就打死我吧。”
大白日的,姑娘都说上“死”这种字眼,一看就被气的不轻。
连翘和芫荽再不敢多问,替姑娘穿衣、盘发。
谢晚泠身着羽扇豆蓝的对襟褂,银朱色留仙裙,珍珠八宝的镂空簪朝侧门处走去。
守门的小厮本在躲懒,可定睛一看,发觉是大小姐,连忙把手中打牙祭的瓜子一揣:“大小姐。”
连翘上前一步:“大小姐要出府,你们去吩咐马房备马车。”
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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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小厮“扑通”跪在谢晚泠的身前:“姑娘,老爷说了,要您待在府中,您……您行行好,别为难小的们了。”
谢晚泠摸下发髻,轻笑一声:“你们尽管去,父亲不会责罚你们的。”
芫荽也上前,把地上的两人捞了起来,顺便在他们的手中塞了银子:“大小姐许久都没有出府,不过是去看看铺子,老爷知道又会多说什么呢?反倒是一直站在这,等夫人晓得……夫人对大小姐的疼爱,两位哥哥,也都是知道的呀。”
门房小厮对视一眼,收了银子,不敢耽搁去了马房,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送大小姐上了马车。
很快这消息就传至沈瑶嘉和谢珅的耳中。
两人正坐在一处,说着今年夏日庄子上的事。
谢珅气的半死,拍桌道:“你瞧瞧,她眼中哪里还有我这个父亲!”
沈瑶嘉没理会谢珅,捏住帕子,挥手让周嬷嬷近身:“你派人去趟定远公府,就说……约在揽月楼吃酒,顺道去琼星坊,也同阿泠说一声。”
周嬷嬷立刻明白沈瑶嘉的意思,反倒是谢珅不大懂。
沈瑶嘉努力温和的说:“老爷不是为阿泠的婚事发愁,今日阿泠出府,是个好机会。”
再不管谢珅追问的眼神,沈瑶嘉施施然进了内室。
……
谢晚泠在琼星坊看了账册,又把同兴源镖局的契纸,盖上私章,给了秋嬷嬷:
“您盯着他们办事,我才安心点。”
秋嬷嬷失笑:“姑娘器重奴婢,我怎能让姑娘失望,夫人约姑娘去揽月楼吃酒,快到端午了,街上可是热闹,姑娘快去瞧瞧吧。”
谢晚泠脸上也挂着笑意起身,坐上马车到了揽月楼。
揽月楼是上京第一大酒楼,高三层,站在上头可以把京城美景尽收眼底。
马车停下,连翘和芫荽扶着姑娘,掌柜亲自迎了上来:“谢大小姐到了,谢夫人已经在三楼的雅间等着姑娘了。”
谢晚泠由着人带路走上木梯,没觉着有任何不对,若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大抵就是今日掌柜,实在太过热情。
她没多想,难得出府一趟,又能和母亲一道在揽月楼用晚饭,她自然高兴。
然而,当小二殷勤推开门,充满野性的气息朝谢晚泠扑面而来。
贺琅缙身躯高大,今日换件窄袖衣裳,臂膀被勒在衣袖中,彰显他孔武有力。
徐徐转过身,贺琅缙身躯高大,盖住他身后闪烁的烛火,面庞明暗不定。
谢晚泠脚步顿住,连翘和芫荽也看清里头的场景,原以为姑娘要走,没料到姑娘冷静的说:
“你们在外头等我。”
两人替姑娘关上门,面上带忧地守在门外。
谢晚泠闭上眼又再度睁开,罢了,总是要见的,今日说清楚才成。
贺琅缙见到她这副倔强的样子,叹口气,俯身拿起杌凳,挪出些许距离。
“听母亲说,你病了有些时日,今日可好点了?先吃饭吧。”
谢晚泠听他的话,恨得牙痒。
贺琅缙此时云淡风轻,对前世一句解释都没有,他倒是说的出口。
用饭?她都气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