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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江河的水

作者:江河归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月考结束后的第一个周一,平日里课间喧闹的追逐打闹声都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频繁投向教师办公室方向的视线。


    江随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桌上的玻璃杯里,热水已经凉透了。


    “意意,”周望玥从外面小跑进来,脸颊因为跑动微微泛红,“公告栏那边贴成绩了。”


    教室里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一片骚动和椅子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江随意深吸一口气,合上习题册,也跟着人流走了出去。


    公告栏前已经围了好几层人,黑压压的一片脑袋攒动着,像一片急于啄食的鸟群。


    她踮起脚尖,目光努力越过前面人的肩膀,在那密密麻麻的名单上寻找。


    第七名。


    这是上高中以来,江随意第一次掉出前三的位置。


    她平静且坦然地接受了。


    “卧槽,顾橖河也太牛了吧?”


    “意料之中,当初的县一可不是吹的。”


    “哎,你们看江随意。”另一道惊叹声响起,“我想知道她脑子是什么构造啊?咱八月开课她就没来,后面一直在搞竞赛停课好久,落下那么多文化课,这还能排第七!”


    “竞赛生果然底子厚。”


    “能兼顾成这样,她是真厉害。”


    人群渐渐散开,江随意仍在原地看着公告栏上的名字。


    身后浅浅清爽的皂香不动声色地侵入她的感知范围,但她没有立刻回头。


    “跑不动的时候,”顾橖河的声音响起,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停一下也没关系。”


    这既非安慰,也非嘲讽,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跑不动......停一下?


    她最近确实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机器,竞赛集训、落下的课程、程瑶的事、还有那些理不清的关于未来道路的迷茫......所有的一切都像沉重的沙袋绑在腿上,让她每一步都迈得无比艰难。


    就在这时,上课的铃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江随意转过头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周望玥站在离他俩不远处,假装四处张望,时不时瞥来一眼。


    结果明明在意料之中,江随意也选择接受。但随时间的发酵,晚自习时的课像某种煎熬的具象化。


    讲台上,老师语速飞快地分析着月考试卷最后那道让大多数人折戟沉沙的大题,复杂的受力分析图和密密麻麻的公式爬满了整块黑板。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像藤蔓一样悄然缠紧了心脏。她强迫自己盯住黑板,试图抓住老师话语的尾巴。


    “......所以这里,粒子进入磁场时的初速度方向是关键,分解一定要准确......”物理老师敲了敲黑板,强调道。


    突兀地一声脆响,引得所有人看来。


    江随意桌上的玻璃水杯,不知怎么被碰倒摔在了地上。透明的玻璃四分五裂,碎片和没喝完的水溅开,在她脚边漫开一小片狼藉。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窘迫的热意“轰”地一下涌上脸颊,江随意僵在位置上,手指无措地攥紧了笔。


    “没事,下次小心点。”老师皱了皱眉,赶紧提醒,“下课记得打扫干净,小心别扎到。好了,我们继续看下一题......”


    短暂的插曲很快过去,课堂的节奏重新接上。但江随意的心跳却失了序,耳朵里嗡嗡作响,老师后续的讲解彻底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漫长的晚自习在铃响的那一刻终于结束,带着一种解脱的意味。


    “意意,你不走吗?”周望玥背起书包,看向门口已经在等的程瑶和陈诺。


    江随意朝门口招招手:“我还有一道题要归纳,弄完就回去,你们先走吧。”


    “行,那你夜宵想吃什么?”


    她把自己的饭卡递给周望玥:“煎饺,大份的,要辣醋。”


    “好嘞。”


    江随意动作很慢,像是刻意拖延着离开的时间。


    直到所有人走光,她把最后几本书塞进书包,拉链拉上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刚拐过楼梯转角,脚步却不由得顿住了。


    走廊尽头靠近楼梯口的阴影里,一道颀长的身影安静地倚着墙。


    顾橖河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微垂着头,灯光只吝啬地照亮他半边轮廓,另一半隐在墙壁的深影里。


    江随意迟疑地停在原地,鼻间似乎又隐隐闻见那个人身上干净清爽的气味。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顾橖河抬起头。


    “聊聊?”


    声音落在寂静的楼道里,没有寒暄铺垫,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平静。


    江随意看着他,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教学楼与教学楼的连接处搭建了一个高高的平台,原本是供艺术生开嗓练习的空地,但也会有很多人早早来这边背书。


    平台上空旷而安静,秋夜里的风毫无遮挡地扑面而来。


    远处,稀疏的灯火在墨色的夜里明明灭灭,勾勒出低矮楼房的轮廓。更远处,是那条沉默流淌的大江,在月光下反射着银光。


    江河县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县城,小到稍微站高点就能看到它的全部。


    顾橖河走到护墙边停下,江随意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夜风吹得她校服外套鼓胀起来。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沉默在风里游走,却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松弛感。


    “考差一次世界又不会碎。”


    江随意将外套拉链拉到底,没有回答。


    她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课上摔碎的玻璃杯,狼狈又失控的瞬间。


    那是她短暂失序的外显。


    “碎了就补。”顾橖河转过身,“我是说...”


    “是水杯碎了。”江随意忽然出声打断,神情坚定,“不是我碎了。”


    她内心堡垒的基石依旧坚固,只是风雨袭来,难免会有被迷了眼的时候。


    风吹动她鬓角碎发,一点星火般的悸动突然烫过心口,周遭安静,顾橖河的心底却起了无声的躁动。


    “江随意。”


    他看着她,笑意直达眼底。


    片刻后,他收了笑,又问:“江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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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喜欢竞赛吗?”


    江随意迎上他的目光,没有闪躲。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平台上格外清晰:“以前,我喜欢赢的感觉。”


    那种掌控全局,解题夺分,将对手甩在身后,名字被高高挂在榜首的感觉,如同一种纯粹而强烈的兴奋剂。


    “那现在呢?”顾橖河追问,语气里听不出催促,只是平静地等待。


    “现在......”江随意微微侧过头,望向远处那片被灯火温柔点缀的县城轮廓。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未曾完全理清的迷茫,“我不知道。”


    这轻飘飘的几个字,却承载了这段时间积压的所有重量和情绪——竞赛队里令人窒息的高压竞争,以及那份越来越清晰的对“赢”本身意义的叩问。


    它似乎不再能带来纯粹的快乐,反而成了一种沉重的负担。


    “那天你问我有没有目标的大学......说实话,”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点天真的困惑,“为什么江河县不可以建个大学呢?”


    这个完全偏离常规思路的问题,让顾橖河明显愣了一下。他有些意外和不解,似乎没料到她会抛出这样一个不着边际的念头。


    江随意没等他消化完,也没期待他的回答。她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目光越过他,重新投向夜色中那条隐约可见的江河。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放弃A中提前招考试吗?”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除了那点想叛逆的心思,想看看我妈会不会真的生气……”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更准确的措辞:“是我不想离开这里。”


    江随意没有和任何人讲过。


    从小去过太多的地方,但唯有江河县能让她心安。在这里,有她的家人、朋友,有她的所有。


    她掰着手指数着现在拥有的一切,语气渐渐染上依恋,最后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她害怕离开,害怕像以前一样待上一段时间就又要告别。


    江河的水一直流淌,日日夜夜,从不停歇。它像无声的挽留,让江随意始终过不了那一关。


    这近乎剖白的话语,将内心深处那份隐秘的眷恋与怯懦袒露出来。


    顾橖河默默地听着,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


    和此刻流露出迷茫和柔软的女生不同,他印象里的江随意一直是自信张扬的。


    可这也是江随意。


    他没有打断,只是在她被风吹得微微缩了一下肩膀时,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了一小包纸巾递给她。


    动作很自然,带着无声的关切。


    江随意看着那包突然出现的纸巾,怔了一瞬。


    风吹得眼睛确实有点发干。


    她抬手,指尖无意间轻轻擦过顾橖河递纸巾的手指。


    这短暂的触碰让两人都顿了一下。


    “谢谢。”江随意接过纸巾,没有遮掩擤了一下鼻涕,闷着声音说:“我没哭,就风吹的。”


    “嗯。”


    顾橖河收回手,身子往旁边侧了一下。


    沉默重新笼罩下来,像江河的水,平缓地流淌在两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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