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张异常年轻的脸，却又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成熟和冷静。
洛清泠愣了一下，笑道：“小哥今日还能做多少个？我全要了。”
少年沉默了一下：“当真？”
“自然。”
洛清泠拿出一枚银锭放在小摊上：“这是定金。”
少年眼睛陡然瞪大了一圈，抿着唇，似乎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最后有些别扭道：“我做不到这么多个。”
“无妨，你做多少我收多少，多的，就当你的跑腿费了，”洛清泠解释道：“全部做好后，辛苦你跑一趟，全部往京郊的恤孤院送去。”
谁知话音刚落，那少年就陡然变了脸色，重新坐回了凳子上：“我不卖了，你去别家买吧。”
话语冷硬。
洛清泠眨了眨眼睛，和随后走来的楚砚寒对视一眼。
看样子，这少年似乎知道些东西。
“怎么了，那恤孤院惹了你不成？”洛清泠偏了偏头：“我听说那恤孤院救助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小孩，只是想要做个善事罢了。”
“呵，送到那样的地方去，我这些花灯，宁愿烧掉！”
少年嗓音之中充满了戾气，可看着洛清泠无辜又疑惑的眼神，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你管他们买了东西送去哪里？有钱不挣，你这孩子，是个傻的不成？你要是不耐烦去那里，只管拿钱叫人送去就是了，自己还能有不少赚头呢！”
旁边一卖簪子的大娘摇摇头，劝说着，可少年只是固执地编着手中的花灯。
洛清泠看着他手上的茧子，还有被竹条割出来的伤口，有些心疼：“这样吧小哥，你和我说说为什么不能送去那恤孤院，我这锭银子就还是你的。”
少年警惕地看了他们一眼，闭口不言。
鱼若越过那摊位，低声和少年耳语了几句，少年若有似无地看了洛清泠一眼，低声说了什么。
鱼若便拿出银子来，塞给了少年。
很快，鱼若回来，低声道：“那孩子说，恤孤院里的孩子，不是捡来的，还有拐来的。”
洛清泠心中一紧。
“有长得漂亮的，也会被拐带进去……那孩子有个妹妹，就是这么被带走的。”
“天子脚下，竟然敢如此行事？”
洛清泠气到发抖，看了楚砚寒一眼。
楚砚寒点点头，做了个手势，一直暗中跟着的墨白立刻明白，安排人将这少年保护了起来。
“去其他摊位上买点花灯，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
正如同这少年所说，他做的花灯，若是送到恤孤院去，不如直接烧了的好。
很快，鱼若就买好了一批花灯，又叫了两辆马车拉着，三人去了京郊的恤孤院。
直到马车越走越偏僻，洛清泠冷笑道：“这何家倒是好胆，今日我非要看看，这恤孤院里到底藏了些什么猫腻。”
行了约一个多时辰，马车才在一处山头停了下来。
洛清泠在楚砚寒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一抬头，余光里却瞥见什么东西在晃动。
她循着看去，和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了个正着，还是个孩子，趴在恤孤院的墙头，露出小半张脏兮兮的脸来，一见到洛清泠，就惊恐地瞪大了眼，一闪就从墙头消失了。
是恤孤院的孩子么？
“你们是什么人！”
守在门口的两名护卫拿着长刀走了过来，面色警惕。
他们上下打量了三人一眼，一身材臃肿的妇人，一长着胡子的中年男人，身边还有一个扎了丫髻的侍女，衣着倒是不凡，就是面生得很。
“这里可是恤孤院？”
楚砚寒经过了乔装，从翩翩少年变成了蓄着胡子的中年男人，声音也格外喑哑。
“是，你们到底来干什么的？”
那护卫警惕地看着三人。
“那就没找错，夫人。”楚砚寒回头看向打扮成胖妇人的洛清泠：“这应该就是京城的恤孤院了，我们这一路北上，你资助了好几个恤孤院，这个就是最后一个了。”
那护卫一听，又看几人谈吐举动不凡，身后还跟着两个马车，心中就有了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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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前来捐赠的冤大头！
“原来是好心的大善人，请在此处稍等片刻，我们这就通传！”
“那就多谢了。”洛清泠笑笑。
“哼，趋炎附势的东西。”鱼若看着护卫的背影冷哼道：“这恤孤院看门的都是这样的东西，里面还能有什么好货。”
洛清泠拍了拍鱼若，示意她稍安勿躁。
很快，侍卫就带着一婆子出来，将三人迎接了进去。
那婆子搓着手，笑道：“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在下姓李，这是我夫人。”楚砚寒摸了摸胡子：“在下在江南做点小生意，奈何家中子嗣单薄，人丁不兴，去年有个道士路过，给我们指了条明路，说是多做好事，天道自有衡量，我夫妻两个便一路北上，捐赠了不少恤孤院。”
“阿弥陀佛，李大人和李夫人的善心会有回报的！”
婆子已经从楚砚寒的话语里听出了他们是想要捐款，立刻不着痕迹地换了方向，把三人带去见管事。
她嘀嘀咕咕将三人的情况说了，那管事却还是阴沉着脸，并不怎么搭理的模样，还是那婆子说了又说，才走上来。
“这位李先生，不知二位打算捐赠多少？”
“管事以为呢？”楚砚寒将话头抛了回去。
管事冷哼一声，掀起眼皮，伸出五个指头来：“五千两，不知道两位捐不捐得起了。”
“五千？”洛清泠错愕：“你们这儿一捐就捐五千？不是我说，五千两都够将你这恤孤院翻新两遭了！”
管事还是冷笑，面色更加不耐了：“咱们这儿是京城地界，不是小地方可以比的，院里的孩子又多又调皮，五千两也不过够月余的开销罢了。”
“两位既然不是诚心要捐，那就不要耽搁在下的时间了，门在那边，请吧。”
看样子……这个恤孤院，还真是吃得满嘴流油，张口闭口竟然就是五千两，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洛清泠没有搭话，只是对鱼若道：“罢了，我们给孩子带了些礼物来，小鱼，你去门口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