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好青黛的情绪，沈绒坐在她身侧，轻声问道："青黛姑姑，当年母亲难产而亡，与戚笛和沈无忧有关，是吗？"
青黛惊讶道："你怎么会知道？"
上一世，青黛已经将这些告诉了沈绒，但那时的青黛精神早已逼近崩溃，太多的细节已经不记得了。
沈绒垂了垂眼皮，"我…猜到了。"
青黛并未觉出不妥，"那时，夫人身怀有孕，沈无忧非但不来探望，反而整日与那妾室厮混在一起。我们抱怨，但夫人一直不作声。直到生产之日将近时，府里忽然闹出巫蛊之术，查着查着，竟然查到了我们院子。沈无忧将我们一行人关了起来，夫人身边无一亲信，生产时哀嚎声传遍全府，我实在无法忍受，便从窗子翻出去找大夫；回来时，便看到他们抬着一具具尸体出来，接着便有人说，沈府大夫人难产而亡了。"
沈绒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上一世，她从青黛断断续续的记忆中知晓了害死母亲的凶手，但她没想到，母亲会走得如此痛苦。
"青黛姑姑，我想知道，当初母亲为何会嫁入沈府？"
当初，在沈绒稍懂事时便能看出父母不和，但无论她怎么问，都没人告诉她原因。
青黛咬着唇，犹豫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还是说了出来："当初你母亲参加选秀之时故意落选，出宫时，遇到了一个为了考秀才而家徒四壁的男人；你母亲欣赏他的才华，便给了他一些盘缠。"
"那个人，是沈无忧？"
"是。"青黛继续道："但夫人没想到，这个男人一早便盯上了家大业大的许家，几次三番向夫人表达情意。夫人那时也只是个豆蔻芳华的少女，哪里受得了这样明晃晃的爱意？可没想到婚后，沈无忧借着沈家的权势，一步往上爬，又为了拉拢刚步入官场的戚家，将戚家二小姐哄得团团转，甘愿做妾也要嫁进沈府。当初夫人有了你，便想着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吧；可谁知，那个沈无忧竟然是个如此狠毒的男人。"
"也就是说，外祖一家被诬告贪污，其中也有沈无忧的手笔？"青黛含泪点了点头，"不然为何沈无忧会晋升得如此之快？许家几十条人命，成了戚家和沈无忧官路的垫脚石。"
沈绒本以为，血淋淋的真相撕开口子暴露在自己眼前时，她会痛苦到无法呼吸、不能自已。但事实上，她镇定得让青黛都觉得诡异。
后来沈澪无意间问起，当她知晓真相的那一刻是何心情时，沈绒的内心才勉强有了些许的波动。
那时她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让每一个沾染许家血渍的人，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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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澪平日里很少出门，今日还是珠玉谎称安国公世子要见她，她才有机会出来。
"小姐，你今日出来做什么？"珠玉扶着她下车。
沈澪提着裙子迈进宝华阁，"大姐姐出嫁在即，我想挑一样首饰送她，也算是为她添妆了。"
沈澪细长的柳叶眉微弯。她这些日子在府里过得不错，下巴也没那么尖得吓人了，从侧面看，轮廓反而更加精致了。
沈家的女儿各有不同：沈樱温柔，沈绒明媚，沈潇知性，沈绵甜美；只有沈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疏离与清冷。
珠玉看得失神，也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这种疏离感，与沈家的二夫人刘若芬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珠玉。"沈澪拽着珠玉的袖子，摇了摇手中的步摇问道："你觉得这个如何？"
珠玉回神——她从小舞刀弄枪，鲜少买这些小女孩的玩意儿，也分不出区别，胡乱地点了点头。
宝华阁的柜台后，有人掀开帘子走出来，长身如玉，表情却没个正经。季淮然今日闲来无事，来自家铺子里转转，本想挑点什么送去沈府，没成想在这碰上了沈澪。
季淮然清了清嗓子，又整好衣襟，摇着扇子慢悠悠走过去。
"沈四姑娘。"
沈澪还在选着簪子，闻声回头看："世子。"
"四姑娘今日怎么有空出来？"
沈澪礼貌地垂下眼睫，卷翘的睫毛一闪一闪，"是大姐姐婚事在即，我来为姐姐选礼物。"
"那沈二姑娘呢？她没陪你出来？"
"二姐姐今日去见穆先生了。"沈澪乖乖道，"那是姐姐的恩师。"
沈澪话音刚落，里屋便紧跟着传来一阵关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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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绒与青黛分别，从穆府出来，她忽然听到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月霜四处看了一眼，"怪了，哪来的铃铛？"
沈绒没说话，目光汇聚在车帘上；半晌，开口道："我们走吧。"
月霜"哦"了一声，扶着沈绒上了马车。
沈绒掀开车帘，果然那人懒散地坐在马车上，指间勾着那与绒花缠在一起的铃铛来回晃悠。
听到声音，姜临煜懒懒地掀起眼皮。
沈绒双唇抿成一条线，放下车帘，坐了进来。
马车开始缓缓移动，二人谁也没有讲话。
"殿下。"待到外面吵闹声大了起来，沈绒这才开口，"你没有正经事吗？"
姜临煜无所谓地笑笑，"本王既无妻子又无儿女，能有什么正经事？再说了，有什么事，能比沈二姑娘更重要呢？"
沈绒无视他的挑逗，"殿下若是想要娶妻生子，只怕有的是姑娘争着抢着做定北王妃吧？"
"沈二姑娘倒是很认可本王的魅力。"姜临煜的指骨搭在车窗框上轻敲，"可惜了，本王心中，只有沈二姑娘一人。"
沈绒瞥他一眼，樱唇轻启："那殿下还真是深情了。"
姜临煜挑了挑眉，俊美的脸上浮现恶劣的笑，"那怎么，沈二姑娘还这般无情？"
沈绒注视着他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微微闪烁。
她今日的情绪很复杂：母亲去世的真相还像浓雾一般在心头难以化开，见到姜临煜，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紧绷的神经放松了片刻。
究竟为何会不想再接纳姜临煜呢？
沈绒从前总想用不愿将复仇的火焰烧到他身上这种话来劝说自己，或许这样会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但日子过了这么久，沈绒内心早已想清楚。她不愿承认，自己只是挣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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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惨死的泥潭中，迫切地要另一个人来体验她爱而不得的绝望与痛苦。
戚笛突然的出手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她无法再掌控姜准，便将这份恶意的情感寄托到了姜临煜身上。
她是坏人，但姜临煜不是。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姜临煜都始终如一、坚定不移地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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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下了几天的雨，沈绒无心出门，窝在房内逗着兔子玩。姜临煜这几日好像很忙，已经很久不过来了。
房门被人敲响，沈绒摸着兔子软乎乎的皮毛，淡淡道：“进来吧。”
向佐推开门，神色小心，“二小姐。”
“怎么样了？”沈绒将兔子从腿上抱下去。
那日回来后，沈绒趁着戚笛不在，特意去败房查了查账本。不查不知道，沈家里里外外的开支超乎沈绒的想象。
她上一世作为皇后，处理了大小宫务无数，一眼便看出这账本不对的地方。不是因为入不敷出，而是因为每月进账的银子实在是太多了。
向佐道：“大夫人的嫁妆并不多，也没有拿去当卖的情况。况且当初的戚家小门小户，大夫人又是作为妾室入的府，根本没有多少嫁妆。”
也就是说，那些不知来自何处的银子，并不是来源于戚笛的嫁妆。
可是沈无忧如今并无重要的差事在手，就算是收人贿赂也无处可收。
银子总不会平白出现吧？
忽然，沈绒灵光一闪，这个时间点，不正是准备科考的时间吗？算算日子，那些各地而来的学子，近几日便要抵达淮安了。
此次科考的主考官，正是威笛的父亲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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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东宫外，模样俏丽的少女将一小袋叮当响的银子递给低头哈腰的妇人，抬起下巴，"日后若是我们小姐如了愿，成了太子妃，好处自然不会少了你的。"
妇人点头，脸上挂着贪婪的笑，"是，是！沈二小姐倾国倾城，定然会得偿所愿的。"
少女探听到了情报，一路小心翼翼地跑回沈府。
流霜院内，沈绒拿着剪刀，修剪着生出枯叶的盆栽。
"小，小姐。"星璇推开门，胡乱地行了个礼，"打听到了，太子三日后会去荣恩寺礼佛。"
沈绒放下剪刀，手指捻起落在案上的枯叶，"礼佛？他自己？"
星璇用力点了点头，"没错。"
从皇帝生了要纳她为妃的想法开始，姜铭为了讨他父皇欢心，便一直刻意地疏远着自己。如今不知道姜临煜用了什么法子，皇帝总归是没再提起这事。那她，也必须要主动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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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荣恩寺人头攒动。文纵大步流星地在禅房外的走廊上走过，手里还拖着一个人，推开房门后将那人扔了进去。
姜临煜坐在椅子上，屈起一条腿，姿态慵懒地擦着剑，眼神里闪烁着不屑和玩味。
"殿下。"文纵抱拳道，"这人居然想跑。"
李德全出了一身冷汗，在地上滚了一圈后爬起来，目光所至是一双祥云图样的青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