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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 1 章

作者:零下七度7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夏暑未褪,又恰逢雨季,秋雨一刻也不停的落了下来。


    沈绒咬唇坐在案前,捻着棋子摇摆不定。


    不多时,殿门被“咯吱”一声推开,明黄色龙袍加身的男人背手而立,定定的站在殿门口。


    沈绒没抬头,缓缓落子,声音微哑:“陛下来了。”


    男人没说什么,抬脚踏进殿内,扫视一圈。


    金灿灿的墙壁上,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凤凰,凋谢的姚黄牡丹枯死在花瓶中。


    再看凤座上举棋不定的女人,端庄华贵,娇媚惹人,与这座金子打成的栖凤宫融为一体。


    “朕来送你。”男人的声音冰冷的没有人味。


    早便料到这结局,沈绒叹了口气,抬起一双疲惫的眸子,笑道:“澄儿睡了,陛下动作轻些,若是吵醒他,臣妾会舍不得的。”


    男人眸中闪过一瞬的异样,哑声道“朕会保他衣食无忧。”


    “那便好。”沈绒释然一笑,不再过多言语。


    “皇后,你不问朕为何一定要置你于死地吗?”


    沈绒摇摇头,满不在乎的笑笑。


    她自以为,这些年来自己端的一副宽宏大量的皇后模样,已是伪装的足够好,却未曾想眼前的男人才是个顶天的戏子。


    少年帝后,相敬如宾。


    当年人人调侃的郎才女貌,到头来,也抵不过床榻上美人的甜言蜜语。


    望着眼前虚伪的男人,沈绒忽然觉得一阵无力。


    一时间,她甚至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为何当年对她用情至深,口口声声说比她的男人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是臣妾挡了萧婉的路?”沈绒艰难开口。


    “皇后之位,本就是婉儿的。”


    “对待结发妻子,陛下尚且如此绝情。”沈绒冷笑一声,满是鄙夷,“臣妾斗胆,敢问陛下对待萧贵妃,又是真的坦诚相待吗?”


    谁人都知,大凉天子姜准,有位宠冠六宫的萧贵妃。天子对她宠爱非常,便是身居后位的沈绒,也要在她面前逊色三分。


    姜准看着沈绒,张了张口,终是没说什么。


    沈绒盯着他看了半晌,随后心下了然,靠在凤座上捂唇轻语:“原是如此,那陛下不妨让臣妾死个明白,您既要有心上人,又为何要迎娶臣妾为妻呢?”


    沈绒扪心自问,自己的容貌即便不是艳绝天下,也是京州女儿家里的翘楚。


    自己才华横溢,端庄持重,帮他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臣子百姓皆对她这个皇后称赞有加。


    可无论她怎样回首往事,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何事,会让姜准如此不留情面的送自己去死。


    甚至在南巡的龙舟上,她方才知道了害死母亲的真凶,还没等她多问几句,姜准以皇后收买刺客御前行刺为由,想要名正言顺的赐死她。


    冷心冷血的姜准当真爱他的萧贵妃爱到这个地步了吗?


    姜准答非所问:“皇叔已攻下赤阳一带,大凉铁蹄所向披靡,相信不久后,整个九州大陆将全部划入大凉的版图。”


    沈绒不语。


    姜准便接着自言自语:“待皇叔凯旋,朕便会任他来做婉儿的册封使,以添婉儿荣光,皇后你说,他若是知道你死了,会不会被气的吐血而亡呢?”


    沈绒捂着胸口,依然没有说话,心中却不自觉地升腾起不解。


    她与姜准口中的皇叔,不过昔日宴会上的点头之交罢了,实在称不上熟络。


    轰隆隆的雷声划破寂静的夜空,姜准忽然笑的癫狂,整个宫殿都回荡着他的狂笑声。


    他高举双手,向着昏暗的天空兴奋咆哮:“今日起,不会再有人威胁到朕了,再也不会有人威胁朕了!”


    说罢,姜准接过身旁太监递过来的玉杯,琼浆玉液在杯中摇摇晃晃,大步流星朝着沈绒而来。


    恰在此时,内殿传来了孩童的哭泣声。


    想来是方才姜准的笑声惊扰了殿中熟睡的孩子,沈绒反应过来,忍着疼痛准备起身。


    却不料刚一站起,便被大步而来姜准死死按住了肩膀,不过一个转头的功夫,沈绒捏住下巴,一整杯苦涩辛辣的毒酒灌入口中。


    沈绒被按住身体,无法动弹,孩子的哭声迫使她拼命挣扎。


    一滴清泪不动声色的落下,在姜准的龙袍上晕染开,或是悔不当初,也或是求人怜悯。


    可姜准面目狰狞,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想要将沈绒的下巴捏碎。


    终于,沈绒挣扎的动作越来越轻,呼吸逐渐薄弱。


    姜准眼神阴鸷的松开手,随手将酒杯一扔,转身看都不看一眼的离去。


    孩童的哭叫声越来越小,弥留之际,沈绒眼前不合时宜的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夏日炎炎,夕阳西下。


    少年黑衣长发,双手枕在后脑,恣意潇洒的靠在树上,曲起一条腿,剑眉星目,面向她笑的张扬,“你终于舍得过来了?”


    记忆中那张模糊的脸伴随着意识逐渐消退,沈绒慢慢阖下眼眸。


    可是,你到底在呢?


    我还是,想再见你一面。


    ——————


    月色寂寥,繁星点点,硕大的庭院空寂一片。


    “母后。”


    “母后你怎么了?”


    稚子的哭声不绝于耳。


    睡梦中,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穿着单薄的寝衣,跪在她的身侧,拉着她的手撕心裂肺的哭。


    “儿。”沈绒胸口止不住的上下起伏,喃喃自语:“澄儿!”


    梦醒,沈绒猛地坐起,一身冷汗打湿了寝衣,双手攥紧被褥,浑身颤抖。


    房门被推开,守夜的侍女急匆匆的掀开床帘,气喘吁吁的开口:“小,小姐,你做噩梦了?”


    良久,沈绒才从噩梦的恐惧中缓过神来,抬眸扫了一眼身侧的侍女。


    只一眼,便让沈绒心头一颤。


    那不是旁人,正是她的贴身侍女,月霜!


    她的两个贴身侍女,星璇和月霜。


    澄儿下学的路上遇见了莫名闯入皇宫的刺客,月霜替澄儿挡剑而死。


    而星璇,在自己被诬陷囚禁栖凤宫而高热不止时,为了替自己求来太医,被侍卫凌辱致死。


    后来,萧婉来见过她一次,亲口告诉她,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


    不仅如此,她的丈夫,大凉的天子姜准,为博红颜一笑也视若无睹。


    但不过转瞬,沈绒便意识到不对。


    方才月霜叫自己,小姐?


    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


    沈绒转头看向月霜,月光下少女的眼眸闪烁,担忧不已的望着她,“小姐,你说说话。”


    忽然间,沈绒想到了什么,急忙抓住月霜的肩膀,连声问:“现在是哪一年?”


    月霜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沈绒烧坏了脑袋,回答的支支吾吾:“凉,凉九十八年。”


    九十八年,九十八年。


    沈绒松开手,看来自己猜的果真不错,老天垂怜,竟又让她回来了。


    沈绒喜极而泣,上辈子的悲剧都还尚未发生。


    她还来得及救自己,救月霜,救星璇,救她在乎的人。


    “小姐”月霜越看越担忧,伸手去摸沈绒的额头,嘀嘀咕咕:“已经退烧了,小姐为何还…”


    “月霜。”沈绒缓了缓心情,掀开被子下床,从妆屉里抽出一沓银票。


    “拿着这些钱,拜托你的兄长,去南洲城的红杏院里找一个名唤青黛的姑娘。这里的钱足够替她赎身,记着,一定要把她平安无事的带回京州。”


    月霜迟疑片刻,接过银票,没多问什么,便着手准备去做。


    沈绒头晕晕的,跌坐在地上。


    上一世,姜溯在南巡时,南洲的官员献上了一群美女,其中有一女子,在御舟上走错了路,遇见了独自出来赏月的自己。


    那个女子便是南下卖艺多年的青黛,从她口中,自己才终于知晓了母亲当年难产而亡的真正秘密。


    只可惜自己还没来得及为母报仇,姜溯便遭遇刺杀,自己被诬陷谋杀天子,遣送回了皇宫,到死都没能踏出栖凤宫的大门。


    —————


    晨光熹微,昨夜刚下过雨,阳光穿过薄薄的云层,洒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


    沈绒抱着卷轴,眉眼含笑的走出闺房。穿过假山,不远处面色严肃的男人迎面而来,身侧跟了个端庄持重的妇人。


    此人便是当今尚书令,沈绒的父亲沈无忧。


    而他身边的,正是沈家的当家主母戚笛。


    看清他们,沈绒眸光微闪。想到了母亲倒在床榻上血流不止的模样,也想到了扑在自己身侧痛哭流涕的儿子。


    都是他们害的…


    沈绒咬着牙,抱着卷轴的手更加紧了紧,直冲男人而去。


    身后月霜对视一眼,只觉奇怪。


    素日里沈绒见了沈无忧恨不得躲着走,今日居然主动的迎了上去。


    待走近,沈绒微微屈膝,显得分外乖巧,“给父亲母亲请安。”


    沈无忧方还不敢相信是沈绒,如今见是她,一时有些惊讶。


    “绒儿,你这么早这是要去哪里啊?”


    沈绒抬眸,晃了晃怀中的卷轴,“听闻祖母近日心神不宁,绒儿特地抄录了一卷佛经,想早些为祖母送去。”


    沈无忧点点头,“如此甚好,你平日里总是与你祖母不亲近,病了一场出来,倒是懂事了许多。”


    “是女儿从前不懂事。”


    沈绒破天荒的没有顶嘴,更让沈无忧觉得错愕,戚笛也越发觉得奇怪。


    从前沈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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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和三房的人亲近些,和自己可是要多冷漠就有多冷漠的,今日还会如此平心静气的同自己说话,属实是罕见。


    反应过来,见沈绒怀中厚厚的一卷,沈无忧道:“这是你抄录的佛经?”


    “正是。”


    “平日里为父为朝堂之事忙的不可开交,想来也许久未曾看过你的字了。”沈无忧感叹:“来,让为父看看你的字习的如何。”


    这话正中沈绒下怀,二话不说便递了上去。


    下人将卷轴伸开,待字迹出现,沈无忧一愣,看向沈绒,不可思议道:“这是…血?”


    沈绒抚过手腕,“绒儿听闻,以血抄录,更能见此诚心。”


    沈无忧余光一瞥,看到了沈绒手腕上缠着的白布,半信半疑的收回目光。


    他不得不承认,即便沈绒一直不被自己重视,连京中贵女进学的明珠堂都未曾去过。


    可这字,却不知比自己寄予厚望的沈绵要好了多少倍。


    “绒儿,你的字当真是不错啊。”沈无忧连连赞叹:“每每想起你五妹的功课,为父便觉得头痛。”


    戚笛面上无光,她当年怀了一对龙凤呈祥,结果男孩胎死腹中,只有女儿侥幸活了下来。


    所以这些年她都是将女儿宠的没边,也导致了女儿的功课一直被二房那个压一头。


    “妹妹还小。”沈绒轻笑。


    “不小了。”沈无忧合上卷轴,“再过一年便要笈礼成人了。”


    “说来也是可惜,两位妹妹平日里在明珠堂与绒儿接触的时日不多,绒儿作为姐姐,连辅导二位妹妹习字的机会都没有。”沈绒惋惜。


    沈绒的话来的莫名其妙,戚笛隐隐的察觉到了她的目的。


    只是戚笛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便又听沈无忧道:“绒儿啊,既然你这样想,不如将你一同送去明珠堂进学可好?”


    京州城里的世家千金聚集的明珠堂,当时戚笛略施手段把沈绒留在了家中,沈绒不哭也不闹,任凭戚笛为她请了先生在沈府进学。


    戚笛为什么这样做,沈府的人都清楚得很。沈无忧对沈绒也没多上心,也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如今沈无忧居然主动提起了要送沈绒去明珠堂?


    戚笛盯着眼前娇俏可人的少女,似是要从她身上洞察出什么。


    “多谢父亲好意。”还没等戚笛开口劝阻,沈绒就率先回绝了沈无忧,“只是,女儿喜静怕是会与明珠堂的姐妹不合群。”


    说罢,又朝着二人展颜一笑。


    “再说了,绒儿空闲时指导妹妹们也不是不行,咱们都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方便得很。”


    戚笛扬唇,她越发看不明白,沈绒今日这到底是唱的哪出。


    —————


    雨势已停,树叶上的雨珠摇摇欲坠,青石砖铺成的庭院里隐隐透出几分孤寂的味道。


    今日是定北王的回朝宴,未至午时,沈家人便上了马车。


    沈绒靠坐在垫子上,勾着吊坠的一角将它吊在空中,心情复杂。


    上一世,自己便是守着那个虚无缥缈的承诺,每日将自己关在房中,只为等那一人来履行他的诺言。


    最后,沈绒等到了沈大夫人戚笛将自己卖给了凶狠毒辣的荣安王为侧妃。


    为了活下去,也为了再次见到他,她只能选择委曲求全,嫁给了频繁向自己示好的姜准。


    只是,一想到这里,沈绒不免觉得奇怪。


    自己那时无权无势,姜准既早有夺嫡之心,又怎会选择自己作为夺嫡的盟友?


    更让沈绒惊叹的是,便是他们夫妻二人这样一手烂牌,还真让姜准打赢了。


    沈绒身子晃晃悠悠,蚕丝编织而成的绒花被她挂在手指中间,在空中飘来飘去。


    抬手间,指腹轻轻擦过绒花的花边,明亮有神的眼睛暗了下去。


    半晌,沈绒释然一笑,天空已然是一片清澈湛蓝。


    微风吹起车帘,车窗外人来人往。


    沈绒将挂着绒花的手缓缓移到窗外,轻轻闭上了眼睛。


    风一遍一遍卷过她的手指,上面挂着的绒花挂在指尖摇摇欲坠。


    少年爽朗的笑意在耳边游荡,多年前信誓旦旦的爱意在此刻竟像一个笑话。


    终于,微风卷起,将绒花在沈绒的指尖剥落。


    上面坠着的银铃掉落在地,清脆的响声似乎在耳边响起。


    被辜负的是自己,苦苦等候的也是自己,落得个畏罪自戕的还是自己。


    那么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马车穿梭过人群,直冲皇宫而去。


    不多时,摩肩接踵的街道上,一个修长挺拔的黑衣少年微微弯腰,碎了半块的吊坠被他勾在指尖。


    少年看了眼远去的马车,黯然垂下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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