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吗？公主身边留着的那个听说长得很像先太子的傀儡人，叫柒夜的那个，昨个夜里突然就死了。”
“啊？死了？他不是刀枪不入，而且连火也烧不死他，他怎么会死呢？”
“这我怎么知道，只是他就死在公主面前，公主当时就晕了过去，你没瞧见河边已经收拾了一块空地，砍了许多竹子住竹排吗？公主要为他举行水葬呢。”
“嘘，小声些吧，叫飞羽卫第的人听见咱们非议此事，定是会牵连到咱们大将军，到时候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两个巡逻的士兵偷懒，靠墙说着闲话，说了一会儿闲话，看了眼四周，又说，“快走快走，骥大人往这边来了。”
这二人互相推搡，脚步逐渐远去。
死了？
谁死了？
一墙之隔，墙内是关押着南越天师的牢房。
男人猛然睁开了双眼，看着被贴上了黑布的墙。
柒夜死了？
这不可能！
他不可能会死！
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成为最完美的傀儡人的柒夜，怎么可能会死？
不可能，不可能！
他克制着自己想要马上见到柒夜的冲动，他怀疑是这些人在讹诈他。
过了一个时辰，牢房的大门前罩着的黑布被人揭开了一小块，是来给他送饭的看守侍卫。
装着饭菜的碗被重重放下，侍卫不耐烦，“吃吧，吃了这顿断头饭，你就得上路了，你害了我们大盛那么多百姓和将士，留着你原本是你还有些用处，如今你已无用，公主也不想要留下你这个祸害。”
怎会如此？
*
“谢公子，事情都办妥了。”林檎小跑着走到了墙角，朝着等在那里的无言回话。
“辛苦了。”无言朝他道谢，“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星河。”
沈星河活动着筋骨，还有疑虑，“包在我身上，只是谢大哥，此人如此狡诈，当真会上当吗？”
“若是不上当，我们也并不会有损失，试试也无妨。”无言淡定道，“而且，柒夜对他来说，应当也是最为特别的那一个傀儡人，他若不想这么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定会有所行动的。”
无言徐徐道来，“而且，这一切太凑巧了，公主来滇南的事情，虽不曾刻意隐瞒，但南越军偷袭那日，公主有现身于战场之上，此人知晓这些年公主一直在找他，他从前一直是小心谨慎着从飞羽卫手中一次又一次的逃脱，甚至这些年，柒夜的存在也一直不曾被人知晓，证明他这些年一定想方设法的隐藏着柒夜的存在。”
“而南越军攻占河罗镇那日，他却敢带着柒夜出现在了河罗镇，你觉得他是当真以为滇南军撤离了河罗镇，所以才放下心，还是说他别有所图，才敢在不知是否危险的情况下，让柒夜也出现在河罗镇呢？”
沈星河还没想过这般深，“谢大哥，你是说，他是故意将柒夜推到人前来，故意让公主看见他？”
“可他这样做是图什么呢？”
“他自己如今被关了起来，柒夜也被咱们带走，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众人都是不解，无言说出了他的猜测，“若他图的就是让柒夜更接近于最完美的傀儡人呢？傀儡人，傀儡人，终究是要同世人无异才能被称之为人，不然也只能被当做傀儡，不是吗？而且，若柒夜成为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傀儡人，这不就能让世人都相信他真的寻得了长生术，蛊惑众生都成为他的信徒。”
“而让柒夜出现在公主面前，便也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他将公主的执念用作他完善柒夜的一味药。”
“看来，这味药的确起了作用。”
当柒夜喊出了那声妹妹的时候，他突然就重新拥有了人性。
也是在那一刻，无言想通了一切。
那位南越天师装神弄鬼，一直不配合审讯，怕是为的就是这一日，让裴雁回能够亲耳听见柒夜喊出妹妹的这一日。
*
河边果真是有人在绑着竹排，上面绑了许多在山林中采回来的各色鲜花，还有许多编织的草环。
在所有的鲜花环绕的中心，静静地躺着一个人。
珂宁穿着一袭白衣，她坐在竹排旁，正在编着草环，她嘴唇微动，“待会儿下水，你可千万不要慌张，不过你也不用怕，若你真掉水里了，我会立刻把你捞起来的。”
躺在竹排上的沈星河，无奈，“我才不用你捞，我已经不怕水了，而且你待会儿别冲动，就算打起来也用不上你。”
“他真会来吗？”珂宁等的有些无聊，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掉落了一地的绿叶，忽而就因为被风吹动而飘动了起来。
“来了。”
珂宁放下了手中草环，轻轻放在了沈星河的头顶之上。
她起了身，背对着所有人，带着哭腔吩咐下去，“送他走吧。”
站在竹排后的两个飞羽卫立推动着竹排往前滑动，这段时日下了雨，小河涨了水，此处的水位已经涨到了快有一丈深，他们轻而易举就能将竹排给推下去。
有一道喑哑的声音仿佛是从半空中缓缓传来，带着些许摄人的空灵，“住手！”
这道声音传来的同时，空中似飘来了一阵腻人的香气，那本要推动着竹排下水的两个人忽而就僵硬的站在了原地，竹排的半截就已经将将入水，随着水流而上下起伏着，竹排本就翘起，水流湍急，很快就从僵住的二人手中被水流推动着全部要入水时，被一只手给按住。
“柒夜……”来人呼唤着名字，伸手就要去掀开盖在竹排上之人脸上的白布之时，他还没有碰着，就被人给按到在地。
竹排应声落水，珂宁大惊，下意识就要追上去，“沈星河！”
沈星河起身，脚一蹬着竹排，纵身一跃跳回了岸上。
那被按在地上的男子，此刻扬起了头颅，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死死地盯着沈星河，忽而就张大了嘴笑了起来，笑的凄惨瘆人，“果真是在骗我。”
押送他回去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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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他一直在大笑着，珂宁听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什么人啊。”
他被绑住了手脚，只剩下一张嘴能动，众人还是保持着警惕看向他，他丝毫不惧，目光落在了朝着他走来的无言身上，“柒夜在哪里？”
无言神色淡淡，“你很想见他？”
“看来他对你很是重要。”
“你炼制了那么多的傀儡人，为何只有他对你如此重要，重要到你不惜在装了这么久的疯子？”
男人听见他这般问，丝毫也没有再次成为阶下囚应该有的恐惧，他的眼里满满都只有固执的疯狂，“想知道为何，你就放他出来见我。”
“毕竟你花了这么多心思设下圈套让我露出破绽，如今还如此兴师动众，让这么多人看守我？想要从我口中得到答案，是不是应该付出一些代价呢？”
无言却并没有接着他的话茬往下说，而是说起了他的来历，“章晟，姑苏人士，是商贾出身，是姑苏天元十四年，姑苏年纪最小的秀才，年少成名，旁人皆以为能考中状元，却又在天元十六年放弃了科举之路，沉迷于道观之中跟着老道士修仙问道，即便你母亲在道观外苦苦哀求了数日。”
“我说的可对？”
听见章晟这个名字，男人恍惚了一瞬，而后癫狂着大笑起来，“我是章晟又如何？”
“怎么，你调查清楚了我的身份，便以为我会有所顾及？”
“自然不是，你父族，母族对你彻底死了心，他们也搬离了姑苏，不知去向，你早就成了一抹孤魂野鬼。”
“我之所以会告诉你这一切，不过是想要让你想想你的来历。”
“你也是大盛人，不是吗？”
“是又如何？”章晟冷静地盯着他，想要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你即是大盛人，为何要帮着南越攻打大盛百姓呢？”
章晟大笑起来，“为了世人皆能长生，死一些人多么值当，他们便是九泉之下也该感到荣幸。”
无言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他，“当年你也是用这般话术蛊惑了太子？”
“你果然如同他说的那般。”章晟竟用带着几分怀念的语气说着，话中的他自然便指的是裴彦羲。
“他与我说过许多上京的事，上京的人，说的最多的便是他的妹妹，他的伴读。”
“你们二人也果真与他说过的一般，一个固执的追着我的踪迹数年不肯放弃，我不过是漏了些消息，她便真的亲身前来滇南寻我。”
“而你，不过寥寥数语就能推断出当年我与他的过往片段，也果真是聪慧。”
“我不是来与你探讨这些的，我只想问你，你既想寻求长生，为何你不亲身试验，而要用其他人来试炼呢？”无言问道。
这回，章晟看着他半晌才说话，“谁给你说的，我没有在自己身上试过呢？”
“若非他当年一心阻止我，我便会成为这世上第一个长生不老之人。”
“可惜我失败了，我自然就只能用别人来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