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了药味的房间里,裴雁回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榻上的人,这种场景她经历过了很多次,她母亲临终前,她父亲临终前,她都是这样坐在那里,看着他们再也不曾醒过来。
她总是这样,想要留住的人从来都留不住,
便连先后娘娘临终前,她也曾去榻前待过一时,即便那时,先后娘娘已经恨她入骨,很久都不愿意见她了,她还是去了,哪怕先后娘娘指着她让她滚出去,她也没走,她就是坐在那里,不管先后娘娘的憎恨,不管先后娘娘信与不信,她立下了誓言,一定会查明她兄长的死因。
这些年,与她有关的人,一个个都离开了她的身边,她的身边已经无人了。
可现在,她哥哥还活着,是不是老天爷也愿意善待她一些,留下她哥哥在她身边呢?
哪怕他变得不像他了,可他终究是活着的不是吗?
“哥……”裴雁回哽咽了一下。
“主子。”琢玉从外头走进来,她背过身去,擦了下眼睛,“何事?”
“骥大人担心太子如今身体,可否能撑得住路上颠簸,不如主子先启程回京,等太子醒来身体好些了再护送太子回京也不迟。”
裴雁回冷了脸色,“我说今日回京便今日回京,我今日要与皇兄一同回京,告诉骥门,他若不想回去,他便留在此地不必回去了,你若也想留在这儿,你也不必随我回上京。”
“主子息怒,奴婢这就去同骥大人交待。”琢玉见她当真动怒了,立刻就出门去寻骥门。
*
药房里,许青山收拾着药方子,他们这半旬没闲着,一直整理章晟炼制傀儡人的方子,所用的药材基本也都分辨,可还是有几味药材未寻得,许青山整理出了可能的几味药,将方子递给许茯苓看,“师妹,你如何看?”
许茯苓细细看过,“望照莲,夜夕砂,水碣石笋,这几味药可都不常见呢,特别是这水颉石笋只有北都才产,我们药堂今年还没有去采买过,这一来一去至少得两月,光是配齐这些药,至少就得半年呢,更不用提试药之事了。”
“难怪那人天南地北的去,不只是为了躲避飞羽卫的搜查,也是为了配药吧。”
许青山也明白,“那人嘴可真硬,都到了这种时候,还不肯将方子悉数交待,让咱们在这里整日为了配齐药材而焦头烂额。”
“此事暂且不提,看看谢公子那边能不能审出个一二来再说吧。师兄,你说柒夜当真是好了吗?”许茯苓还是不理解,那傀儡人无一例外皆是脉搏如同龟息一般,和常人很是不像。柒夜的脉象也同样如此,可就在昨日,他的脉象忽而就跳动的如同常人一般,甚至比常人还要更加强健,令人惊叹。
“从脉象上来看,是如此。”许青山点头,“他能恢复如常人一般,难道不是好事吗?”
“可我并不觉着这也不算是个好兆头。”许茯苓叹气,“这些年他身上被章晟用了不知多少毒药,就这般与公主待了些时日,被公主唤醒了常人的理智,你不觉着古怪吗?”
*
无言回来时,院子到处都在收拾行装,“公子,您回来了。”
“这是做什么?”无言拦住了一人问,看这架势,是在收拾行李的样子。
“公主有令,今日就回京,如今正收拾行装装车,差不多还有半个时辰,就是启程的时间了,我还要去传话,公子见谅。”
等人脚步匆匆地走远,无言叹气,朝着裴雁回所在的房间走去,他刚走到楼梯下,就见裴雁回正要下楼,身后是骥门带着人手正小心翼翼地抬着柒夜。
裴雁回见着他,还有些欢喜,脸上浮起了一些浅浅笑意。
见她心情好,他当然也是高兴的,只是他一开口,“公主,你不能带他回京,他得留下。”
裴雁回脸上笑意立刻散去,只剩下了怒气,“我为什么不能带我皇兄回京?”
无言缓和了语气,哄她,“他还未痊愈,路途颠簸,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不如等他身体痊愈,他再回京……”
裴雁回不想再听这番说辞,打断了他,“够了,你之前这样说,如今还这样说,无非就是不想让他回京。”
“让开。”
无言劝着,“公主,事关重大,即便要带他回京,也得从长计议。”
“我已做了决定,不必再议,你自己想要留着,你就自己留在这儿。”
无言站着没动,有些话不说的时候,大家尚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一旦挑明,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了。
裴雁回走下了台阶,无言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再没有一点儿见着他的欢喜之意,“我说了,你让开。”
“你不能带他走。”无言还是不让。
旁人也不没动,裴雁回冷冷地盯着他们,“怎么,还要我说,你们才知该如何做?”
琢玉上前一步,小声道:“公子,您还是先让开吧。”
“您不要让我等为难。”
有些话如今也不得不说了,旁人不敢当面说的话,也只有他能说了,“他若回京,朝野必生动荡,公主还愿见三年前的乱象吗?”
裴雁回冷笑,“当真是荒唐,他是我皇兄,是大盛的太子,他要回上京,回皇宫,朝野又怎会生乱?”
“可公主明明知道,他入了南越军,杀了大盛的百姓,大盛不能有一个为敌国效力杀害大盛子民的太子!”无言话音落下,掷地有声,旁人皆噤若寒蝉,他们不敢说的话,终于从他口中说出。
“够了!”裴雁回面色惨白,不想再听。
无言没有如她意,“他回去以后,公主又该如何安置他?”
“让他登基为帝,让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平日子又起波澜?”
“够了!你还不住口!”裴雁回仍然为此事辩驳,“那又不是他的本意,那是他被人操控,非他所愿,如何能算是他的过错。”
“那不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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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明明都亲眼所见,如何算他的错!”
无言却执意让她听清楚他说的每一句话,“这件事,我们能信,可能让天下人都相信吗?”
“只要有一人怀疑他,天下便一日不得安宁,公主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想……”
裴雁回红了双眼,“够了!”
“谢云归,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对我的决定指手画脚,你以为你总可以轻而易举就动摇我?你是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真会杀了你。”
她是真的动了怒,“来人!把他带下去,从此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他出现在我眼前。”
骥门见情形不对,立刻就亲身上前抓住了无言的手臂,低声道:“谢公子,殿下正在气头上,您还是先离开此处……”
无言却跪了下去,朗声道:“庶民请公主为大盛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三思而后行。”
她是君,他是臣,可他从未跪过她,他们之间也从未以君臣之名相处,而今,他这一跪,他们再也不能如同从前一般不谈身份,只许风月。
裴雁回不是不懂,她只是不想懂,为何世事总不能如她所愿,“谢云归,你当真要如此?”
沈星河他们落了一步,没能进院,就在院外头等着,见气氛越来越不对,珂宁着急,“完了完了,咱们要不要进去帮忙,这可怎么收场啊?”
沈星河也同样眉头紧锁,狠下心,“走,咱们进去。”
他们刚闯进院子,还没来得及搅局,就听见了咳嗽声,而后他们亲眼看着原本还在昏睡中的柒夜清醒了过来,他原本是被人背在身上,如今醒了,便拍了拍背他之人的背,咳嗽着说道:“放我下来。”
他声音不大,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裴雁回站直了身子,脑海里一片空白。
裴彦羲站稳了身体,他还是有些不适应站立,看过了四周,却发现所有人看着他的目光如同看到鬼魅一般,他不在乎,只是将目光就落在了台阶之下,一跪一立的二人。
他缓缓走下了台阶。
裴雁回就听着脚步踩踏着竹阶发出的声响越来越近,最后就落在了她的身后方才停下。
她听着那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犹带着笑意,如同幼时一般。
“云归,你为何跪着?”
“小知意,你又与他生气了?”
“你们两个如今都长这般大了,怎么还如此孩子气,云归,你还不快起来。”
无言看着容貌与他相比,还要年轻几岁的柒夜,挂上了如同从前裴彦羲一般的温柔笑容,一时也晃了神。
更别提站在他面前,身形已摇摇欲坠的裴雁回。
裴雁回泪眼模糊,看不太清楚眼前,有人轻轻擦去了她的眼泪,她终于看清楚了那道跨越了数年之久,却和她记忆中一般的笑容,还有轻轻落在了她额头上的手指,“小知意,你竟长这般大了。”
裴雁回还是不敢相信,“哥?”
“欸。”裴彦羲笑容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