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鬼打墙
从女人口中了解到东阳的大致方位，江思一手把晟昀勒在腰间，一手薅住女人的后领，羽翼展开，日光下淡蓝的鸟羽发出金色绚丽的光。
洛长晖眼睛眯起，和身边人对视一眼。
“你们就准备这样回去？”洛长晖两条眉毛扭曲起来，剥下尸体上的灰色袍子，“还没到东阳就被当成妖怪赶跑了。”
江思不语，翅膀扇动，扬起灰尘。
“壮士且慢，”女人被勒得难受，努力踮起脚，“来时我和人做了交易，得前去兑现呢。”
江思觉得麻烦，若不是为了小妖怪，他不会冒风险去不熟悉的地方，这女人看起来也没说老实话，他在琢磨怎么把小妖怪弄晕了带走。
女人尴尬地笑了两声，又赶忙补充：“如果不能如期归还，我会马上死去，到时候想开盒子就更难了。”
铃铛怪人摇起铃铛，从地底拖出来四只亡灵，充当轿夫。
“来啊，宽敞着呢。”洛长晖和怪人坐了进去，伸手招呼着他们三人。
江思低头看了一眼晟昀，正碰见小妖怪抬头看他，她没说话，他也知道她在想什么，终是叹了口气，把人放了回去。
五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坐在了一起。
四只鬼抬着轿子往前走，一晃一晃的，晟昀掀开帘子，见后边那只鬼瘦瘦小小的，走起路来腿都在打颤。
“喂，你换个壮一点的鬼，这只要被压死了。”晟昀对着怪人说。
铃铛怪人往后看了一眼，伸手从地底提出来一个胖胖的亡灵，把那只瘦鬼替换下去了。
晟昀把身下垫着的薄毯扯出来，撕开捏了四个小人儿，给亡灵做了个身子，除了表情木讷，与常人没有分别。
“喂什么喂，你这小妖怪讲点礼貌。”洛长晖揪了一缕晟昀的头发，晟昀的头皮被他扯得痛，转身一把拍开他的手。
“莫铃。”那铃铛怪人开口，“莫问的莫。”怪人举起手晃了晃铃铛。
“我叫小云。”晟昀说。
洛长晖“噗”地笑出声了，“好土啊。”
“我叫富桂，桂花的桂，我娘起的名字，我出生在秋天，院子里有桂花。”女人说着，腼腆地笑了一下。
洛长晖看了富桂一眼，嘴角弯了一下，眼里却冷冷的。
江思没说话，侧头看着帘子外边。
“他叫江思。”晟昀帮着补充。
“菜里那个姜丝儿？”洛长晖问。
晟昀张口想解释，眼珠转了一下，说：“对，就是那个姜丝儿。”
一路上富桂话很多，她说自己今年二十有二，父王因为她的婚事很头疼，东阳的大臣都很老了，她父王也瞧不上，前几年想让她和玉章族长的长子结姻，但不知何故，那位长子和洛长晖一样，突然离开了东阳。
“你说玉无瑕出走了？”洛长晖问。
富桂本来同晟昀说着话，闻声愣了一下，点头道：“玉章现在的族长是玉无瑕的大伯王蒙，玉无瑕在他爹死的那晚就出走了。”后面的事情她没说，玉无瑕是因为杀了玉章族长被逐出去的。
“或许与玉章内部夺权之争有关，因为此事后不久，玉蒙坐上主位，便立即向东阳投诚。”富桂说。
“东阳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呢，有困在盒子里的小人儿，会哭回笑还会跳舞，哎你见过神鸟么？尾巴能烧起来，飞在天上把云都烧的通红...”
富桂喋喋不休，热情太过，让晟昀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眼前的女人已经脱下华丽的外袍，首饰七零八落，头发已经梳成简单款式，脸上挂着和善腼腆的笑意，而当初在鬼市里，她还隔着布帘轻蔑地同守卫说晟昀是“不入眼的东西”。她像在王宫里受尽宠爱不谙世事的少女，即使她刚经历了一场恶鬼屠杀，即使她周围的四个人都是妖怪，而她是这行人中唯一的普通人。
富桂觉得惊奇的玩意儿，在晟昀眼中也不过是寻常变换的法术，只有弱小的妖怪，才会放弃精进修为，转而研究供人取乐的障眼法，以此换取生存空间。
莫铃询问富桂做的什么交易，富桂伸出双手，只见手腕上套着两只银黑素镯，做工简陋粗糙，和细嫩的玉指形成对比。
“来时我们一行人遇到鬼打墙，有附近村民将我们领出来，还留我们在村中借宿一晚，我见村里修了一个祠堂，供奉仙人，便前去拜谒。村民说我的金银在鬼市无法流通，他们可以借我一件仙人的宝物，但要求我从鬼市带一件东西回去，供奉仙人。若不能如期带回，这个镯子就会刺出毒针。”
“你说的宝物，是月婪的不老心？”晟昀记得富桂在慌乱中喊过什么。
富桂眼里露出茫然：“村民是这样叫的，他们给我一个盒子，说是月婪狐仙的不老心。我打开看见里面放着一颗心脏，还是活的，还在跳动。后来到鬼市，我看见一件羽衣不俗，那老板不要珠宝，我才试着用那颗心脏交换，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月婪狐仙？”洛长晖皱眉，“没听说过呀？”
江思撑着头看着帘子外，对里面的人说什么话并不在意，晟昀伸手捅了捅江思的腰，见他转过来，便问道：“月婪狐仙是什么？”
江思本来因为拖拖沓沓的行进速度感到烦闷，不想回答，又转过脸去，没想到就被晟昀捧着脸转回来了。
小妖怪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哎呀你就说说吧，你可是个很厉害的大妖怪，肯定知道。”
江思扫了一眼轿里的几人，才慢慢开口：“与世隔绝的狐族，擅长惑人心智，因为寿命长，灵气足，所以经常被捉去炼化。不过后来因为强行飞升导致天罚，寿命大不如前。所以不老心可能是假的。”他说完，在富桂脸上停留几秒，富桂别过脸，往晟昀的边上靠。
“那老板都收下了，能是假的么？”晟昀觉得奇怪。
“不老心是假的，但月婪狐族的心脏是真的，或许那老板的肉身灵性匮乏，有这颗心脏助力，能免去很多修行的痛苦。”江思说。
洛长晖听完突然问：“村民要你带的东西是什么？”
富桂一愣，这才着急忙慌地四处翻找，把轿辇里里外外翻了个便，嘴里喊着：“完了完了，肯定是方才太混乱弄丢了！”
洛长晖双手抱臂，富桂一脸慌张，他脸色却十分冷淡，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你说说是什么，我们好想法子呀。”晟昀拧眉道，这轿子也就这么大点，藏不了什么东西。
“是...是一只狐狸的魂魄，装在罐子里的，可是不见了，”富桂愁眉苦脸的，“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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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东西，我就要被毒死了。”
晟昀紧紧抱着装羽衣的琉璃盒子，一言不发，脑子里在盘算要不要在富桂被毒死之前直接捉了去东阳做交易。
“狐狸的魂魄么？”一旁久不出声的莫铃突然开口，摇了摇铃铛，长长的黑线从地底拖出来一个魂魄。
莫铃摘下身上的一个银色小铃铛，袖口飞出黄符，裹住铃铛塞进魂魄口中，魂魄四脚着地颤颤巍巍的立起来，耳朵和鼻子渐渐有形，不多时，竟活泼地在地毯上打滚。
“额...狐狸和狗还是有点区别的。”晟昀说，那小狗魂魄已经蹲在莫铃跟前翻肚皮打滚了。
莫铃伸手把小狗的鼻子拉长，耳朵拉成尖尖的，尾巴蓬松地扫起来，也有几分狐狸样。
“这、这能行吗？”富桂拧起眉。
“就看那群人识不识货了。”洛长晖看着小狗，嘴角弯起，伸手逗弄。
莫铃把小狗抱在腿上，眼神难得温柔。
晟昀问：“怎么不给它做个身子，常带在身边多好。”
“它是被烧死的，重塑肉身无法消除灼烧的痛苦。”莫铃摸了摸小狗的脑袋，小狗咧开嘴巴叫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
晟昀听完也就沉默了。
洛长晖也伸手摸了摸小狗的爪子，碰到莫铃的手腕却没有移开，莫铃低着头，任由小狗在手心摸蹭。
天色渐晚，洛长晖环顾四周，夜幕降临，荒野显得有些阴冷，他问富桂：“你说的那地儿不远，怎么还没到？”
富桂伸出头去看，许久之后才指着一条河大叫：“那条河！我记得从东边绕过那条河，再穿过一个林子就到了。”
依着富桂指的地方，穿过林子后，他们又来到河边。
这回莫铃没绕路，直接淌过河水，穿过林子后，他们又回到河边。
轿子又往相反的方向，穿过林子后，他们又回到河边。
富桂开始怀疑自己的脑子：“我记错了？”
“是鬼打墙。”洛长晖说。
晟昀凑到江思耳边悄声说：“你那罗盘能不能拿出来使使？”
江思别过脸：“那不是看这个的。”
“下车找路吧。”莫铃道，将四只小鬼收起来，小鬼又变成铃铛系在了红线上。
晟昀自然是跟着江思的，富桂很有眼力见地跟着晟昀，莫铃和洛长晖往相反的方向走。
“我好怕啊...不会死在这里吧...”富桂表情惊恐，紧贴晟昀。
晟昀手里抱着羽衣盒子，跟在江思身后，她心里倒是不怕，就是富桂贴得太近，她不习惯同生人这样亲近。
三人走了一会儿，穿过林子后又回到河边，洛长晖和莫铃和他们的行进速度应当相近，却迟迟不见人影。
头顶的夜空无月无星，周围安静地可怕，虫鸣声都稀稀落落。
“往回走。”江思说。
三人又回到密林中，林中几乎无光，无论树木花草皆是一片黑色剪影，偶尔被风拂动，就显得鬼影绰绰。
晟昀想点火照明，却被江思拦住，她抬头看去，只见树影丛丛之中，有一队人披着白布，双手捧起绿光烛台，正低头行进。
队尾有两个人影稍微不同，晟昀凝神细看，竟是洛长晖和莫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