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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苍天

作者:李庸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我还没有出院,就忍不住去其他病房探望许锺琛,他毕竟是为了想救我,才在忙碌的工作中分心出事。他住的也是双人间的病房,旁边的床位没有人,同单间病房差不多。


    病房里只有他的大学生表妹林月欣,林月欣的父母都在工作,只有休息日和下班后才过来换班照顾外甥。林月欣见我醒来以后还跑过来看她的表哥,她手舞足蹈的特别兴奋,像是牵线的月老终于等到了她亲自牵出来的情侣。


    时隔多年,我们再次见面,她竹筒倒豆子般把许锺琛如何暗恋我的事情全说了,以前许锺琛不许表妹胡来,严令禁止她打扰上学的我,现在我既然没有在上学了,她说出来也不算对表哥食言。更何况,她也没想到她哥至今还惦记着我,她确实心疼表哥,这样默默付出的一个人,就应该让别人知道呀。


    我同意林月欣的观点,也同意许锺琛的做法,如果我过早知道他在背后为我做的一切,那时的我说不定听了传闻认为他只是花心才追我,成年后的我知道这些事情,反而将将好,完全看到了他纯粹的心意。


    林月欣可有眼力见了,她求我帮忙照顾一下许锺琛,她要回家去换洗衣服什么的,还有很多事要做,就麻烦我暂时陪陪她的表哥。她正好也累死了,想回去休息一下。


    我表明这是应该的,他因为我而受伤,我理当照顾他。


    我们达成共识的那一刻,林月欣欢呼一声,跳起来与我击掌。


    病房里没了其他人,我慢慢坐得离许锺琛很近,青年时候的他已经褪去了少年的青涩,那股莫名的花心气质少了很多,长得端庄内敛多了,其五官神态与他的父亲很像,不同的是,他父亲反倒有老实人那种踏踏实实的感觉,他们的长相都很耐看。我打开了放在他枕头边上的怀表,再次看了看他父亲的容颜,也看到了他母亲微笑依赖着丈夫的模样,他们看起来很恩爱,感情融洽。


    也许是在父母的影响下,许锺琛对待感情也是忠贞不渝的。


    我观察了片刻许锺琛身上的刀伤,直感觉到疼痛,重叠的白纱布上面渗着血,伤口也正在愈合。想起我和中老年许锺琛经历的那些事情,我自然而然地握住了青年的手,祈祷他快些醒来,早日康复。


    我知道他没有生命危险是一定会醒的,所以没有那么担心,只是心存愧疚。如果我没有进入他的梦境里告诉他,我自杀的事,他很可能不会在应对突发事件时而分心挨了刀子,我不禁向他道歉。


    我摸了摸许锺琛的额头,也用下巴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开始碎碎念地讲起我和他的灵魂之间发生的故事,企图以此唤醒昏迷的他。


    下午,我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热闹的说话声响起,几个穿着便装和警察制服的男女进了病房探望许锺琛,我连忙撒手正襟危坐,他们纷纷与我客气地打了个招呼,起初都以为我是许锺琛的亲戚,直到许锺琛之前派来阻止我自杀的同事认出我是隔壁病房的人,他就跟同事们再次说起了许锺琛如何受伤的事情。


    这位警察同事尤其是对我说,之前他们以为许锺琛在发神经:“锺琛一直念二〇〇四年五月六日的日期和你家的租房地址,心急如焚地说你快自杀了,没想到你是真的有事!真是奇了怪,他怎么知道你在那个世界要出事,难道你们两个有心灵感应?还是说你在他执行任务之前给他打过电话,发过消息?我那天一直跟他在一起,没看见你们打电话发消息啊。”


    一言难尽的我暂时一笑而过,过了会儿,便摸摸头发找借口说,我在事发前夕跟许锺琛说过不开心的事情,他担心我……


    他们觉得这个解释比较合理。


    我能下床走动之后,总是往许锺琛的病房里跑,没少被满秋和林月欣打趣,我也见到了许锺琛的姨妈和姨丈,他们正处于催许锺琛结婚的阶段,两位长辈从不同的人嘴里了解到这两场事故后,他们没责怪我,见了我反而亲切得不行,似乎想赶快给许锺琛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家,就算是给他的父母有个交代了。


    刚好他们从林月欣嘴里知道,许锺琛从小就喜欢我,我俩背景也差不多,都是没爹没妈的孩子,在条件上挑不了那么多,便一心想撮合我们。林家父母叫我没事多来看看阿琛,等阿琛醒来,一起去他们家吃顿热闹饭。


    他们在病房里没待多久,也都回避着想给我和许锺琛独处的时间,就把照顾他的任务暂时交给了我。连满秋也被林月欣拉走了,大家叫我有事就打电话,有什么需要,他们再过来帮我们。


    我能和年轻的许锺琛静静独处,是难得的机会,也想培养一下感情,想着等他醒来以后,我该如何与他相处。


    我照顾许锺琛的第二天,他从昏迷中苏醒了,他刚醒来的状态与我很像,似乎忘记了自己是谁,躺在哪里……他半睁眼睛观察着周围,左右看来看去,看到我握着他的手时,他凝视着我的手发上了呆,一副在思考他是不是还活着的表情。


    “阿琛,你醒了吗?”我在许锺琛的面前挥了挥另只手,他却下意识想要握住我松开的手,待清醒了些,他顿住了手,逐渐睁大眼睛看了看我的眼睛,他嘶哑地说道:“李……李菲比?你没事吧?你怎么在这里?!”


    许锺琛竟然一眼就认出了我,我心情愉悦地说:“我是李菲比,我在呢,我没事啊我都快出院了,多亏了你,我自杀肯定不会成功……我听说了你果真来救我的事情,就来看一看恩人啊。”


    “这一切居然是真的,我真的救到了你!我终于报恩了……”他突然坐起来激动地给了我一个拥抱,却因扯到伤口,嘶了一声。我扶着他坐好,他也为刚才抱了我一下而羞涩。我在旁边事无巨细地照顾他,他受宠若惊,不知所措地注意我。


    我来不及和他讲太多事情,想到要通知护士和医生,以及他的家属,就忙着按床头呼叫铃。


    许锺琛安静地坐在床上观察我,不住地上下打量我。良久,他说我长大后的样子,果然跟他梦境里的长相一模一样,因为他当年梦醒以后不只是写下了日记,还为我画了一张素描画,改天他给我看看。


    他还想知道为什么能这样梦见我?


    我知道他有满腹狐疑想要和我沟通,可是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刻,病房里鱼贯而入的人们都在查看他的病情以及庆祝他的醒来。他们忙忙碌碌之中,也没有忘记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还有人起哄把我推到阿琛身边,他耳根子都有些发红了,我一时受不了这么热闹的关注,拉着满秋去办自己的出院手续了。


    我离开之前,在许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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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琛的手机上留了我的电话号码,叫他想联系我的话,就打电话找我。


    我出院以后的第一件事是去找房东太太,我已经准备好了被退房的觉悟了,我如同小时候向福利院里的大人认错一样,背了一根荆棘去特意请罪。


    在满秋的陪同下,我把以前打工攒的工资取了一部分出来,买了大包小包的礼品,有补品和零食,吃穿用的都有,我还买了贵重的首饰去给房东太太赔礼道歉。


    满秋在租房里等我,我独自拎着东西,去房东太太的家里敲门,专门道歉和道谢。房东太太开门见了是我,她嘟哝几句就坐回客厅的摇摇椅上,问我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房东太太接受了我为了道歉和感谢她救命而送的礼物,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悦我在她的租房里自杀的事情,怕房子以后租不出去。她叨叨说,虽然她攒的钱以后都是要捐出去的,她也尊重别人想不想活的意愿,但是我也不能死在她的房子里呀,这太晦气了,说不定别人还以为她虐待我呢……


    我双手举起那根荆棘,鞠躬认错说:“婆婆,真的很抱歉,非常对不起,是我想死的时候没考虑周到,一时鬼迷心窍完全不在乎别人,不考虑为您带来麻烦,我非常的自私,是我的错,不敢奢求您的原谅,请您打我一顿出出气吧……我也非常感谢您救了我……”


    房东太太哭笑不得,她拿过那根荆棘放到了一边,摆摆手说我才活过来,她怎么能虐待我呢?罢了罢了。


    她嘴上是说了我几句,而她也是真的很关心年轻人的,稍后和蔼地问我有什么想不开的,过来找她这个老婆子唠嗑啊,她女儿也有我这么大,想到是她的女儿在外面自杀,她这心里得痛不欲生。


    那一天,我不只是在房东太太家做了一次保洁员,替她打理每个房间,跪地擦地板,并把角落里的卫生都做好了。我还坚持做饭给老太太吃,她吃着饭与我唠嗑了起来,她瞅见我这认错的态度这么叫人舒心,便声称她不会赶走我的,会继续把房子租给我的,顺便夸我这么讲卫生的一个姑娘,把她的租房保持得干净整洁,她才不想租给其他不讲卫生的人,遇到下一个好租客就像在抽奖似的。更何况看我的样子,也肯定不会再在她的租房里胡来了。


    房东太太给我碗里也夹了肉,她亲热地同我说,哪儿的租房环境有她这里这么好,划算且风水好。接着她便讲起,真是神了,她梦见有人跟她说,她的租客自杀了,她醒后马上去了租房,敲不开门,叫我也没答应,连忙拿钥匙打开门一看,满屋的煤气味,我躺在那里出气多进气少,吓死人了……


    老太太就爱讲这些事情,一顿饭没吃完,就重复讲了好几遍。我在医院听了一遍,在她家听了一遍,后来还从邻居那里听了无数遍。


    我是真的想搬家了,却无法放弃价格实惠、环境和光线又好的租房。此刻内向的我只央求房东老太太,别再出去把这事讲给别人听,我没脸见人,再次想死的心都有了。


    房东老太太不好意思地说,她早就跟大家讲过几遍了,她那些老姐妹也爱听这种事,然后那些老姐妹也传来传去,她们管不住嘴,四处跟人唠嗑房东太太白日梦成真这件神奇的事,搞得附近人人都知道我自杀未遂的事情。


    苍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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