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蛾正道风风火火赶来,高专组和河内监督三人正在空出来的办公室与校长复述案件详细过程。
夜蛾神情越听越凝重,最后描述完毕,他一脸愁容地扶了扶额,“孩子们的状态如何?”
“除了村山,其他都已经完成了治疗,目前正在休息,不过有个两个孩子一直吵着要见村山,但他的话……”河内监督有些惋惜,“听家入同学的意思,大约只能撑到明天了。”
五条和夏油的表情都略有动容。
“先带我去见见那两个孩子吧。”夜蛾站起身。
孩子们是分批安置的,三三两两地分别住进不同病房。
接受治疗后,大田始终放心不下村山的状况,无法安心休息,直到大人们涌进他的房间,使病房变得拥挤时,反而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是来了,一定会被问话的吧,并且只是开始。
这批人里唯一不认识的是一个看着凶巴巴的男人,但再怎么凶也比不过院长那些人了,大人们只要在人前,就算充样子也不会过于为难他。
有点凶的男人扫视一圈,收敛视线问道,“大田田墩是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应该是考虑到了门帘之后正在熟睡的纪子。
大田轻轻点头。
“我是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校长,夜蛾正道。”
听完一长串前缀后,大田的注意力全落在最后的名词上。
“校长?”
“没错,”对方轻轻点头,“听说你想见村山。”
大田愣怔住,情绪被调动起来,激动开口,“可,可以吗?”
“可以,你能行动吧,跟我来。”他平静道。
“我,我也要去!”门帘后的有人说。
“纪子,”大田下床的动作卡在一半,“你没在睡觉吗?”
“我……我睡不着啦。”已经穿好鞋的女孩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
大田望向那个中年男人。
“醒着就一起来吧。”
村山并未在重症监护室,恢复意识后说是想见见阳光,于是遵从他本人的意愿安置在了单人病房,只是在夜蛾到来以前,谁也不敢放任孩子间互相探视。
窗户大敞着,微风卷盎然的香气往里吹,白色纱幔在轻盈地舞动。
大田和纪子亲眼看见山村还活着的时候,脸上的颓败瞬间褪去,纪子喜出望外地往里冲,但小跑几步又停了下来,她看见山村脚下一片空荡,鼻头一酸,当场哭了出来。
夜蛾没跟进去,决定把为数不多的时间留给他们。
没过多久,病房内的哭声变得更大了。
“这件事会怎么解决?”夏油杰问。
“我不喜欢处理这种案子,但是这里面所有人都与咒灵有牵扯,那么必然不会再转交回去了,难得亲自办案,就彻查到底吧。”
高专不仅仅只是一所学校,它是全国咒术师的大本营,校长虽然受咒术总监会掣肘,但权利远高于地方警署。一旦决定插手,哪怕是警察厅也得让步。
“我从来没觉得你这么靠谱诶,老师。”五条悟讶异说。
“这听起来不像是叫人高兴的夸奖啊……”夜蛾无语地看着他。
夜蛾在门外静静等待了一个多小时,五条悟耐不住性子决定中途溜走,不过流星似乎不愿意跟着,一连抱起来几次最后都坚定地回到了病房门前的椅子上。
“流星留下来吧,我来照看便是。”夜蛾说,“后面的事也不用管了,交给大人们解决。”
然后两人似乎去了天台,说是要透透风。
又过了半小时,夜蛾才决定去敲房门,他把大田单独喊了出来,领去办公室。
流星不给抱,但会乖乖地跟着一行人的脚步,确认它没乱跑,夜饿不再强求。
进入房间后,三人一猫各自找位置坐下。
“你是他们中最年长的那个。”
“是。”大田坐在沙发上,有些失神地回答。他刚才从村山口中得知了真相,真如那些人所说,是神大人斩断了村山的脚,而神大人也已经死掉了。
“能记得‘神大人’现身后,进入孤儿院的人有哪些吗?”
“记……记得。”大田回忆着道,“最先来的是白日看管我们的工作人员,一共三人……然后是一个叫仁见的,是院长的朋友……然后……”
河内监督握着笔在一旁记录。
与上报的失踪人数一致,共计13人死亡。
陈述完毕,空气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夜蛾继续问,“想知道你们信仰的‘神大人’是什么吗?”
大田呆住,他当然想知道,又害怕知道,犹豫与不安在他眼中徘徊,最终还是点了下头。
“我们称它们为咒灵,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憎恶,悲伤,痛苦,执念,都是催生咒灵的诅咒,日本每年上万件异常死亡与失踪都与咒灵有关,它们是不折不扣的极恶之物。”
“可……”大田低着头,双手拽紧衣物,他知道对方想表达的意思,但仍心存侥幸,“可它杀了院长,却没有杀我们……”
“虽然这么说有些残忍,但你们被放过只是它一时兴起,它没有直接将你们杀死,可放任外溢诅咒对你们侵蚀,村山的外伤都治好了,唯独体内的诅咒已经渗透到无法清除的地步,你们如果再多呆两天,也是同样的下场。”
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他知道这些人说的没错。
今早起,他们身上那些恶心的眼睛不见了,依稀记得是一位年轻的姐姐在好几个房间来回奔走,连夜替他们治疗,比起神大人对院长施以血淋淋的惩罚,身体的治愈似乎是另一种救赎,他们是好人。
大田觉得这几天自己好像做了一场癫狂又血腥的梦,说不上好梦还是噩梦,院长被杀的那天他是无比痛快的,如果真是梦境的话,复仇成功的狂欢夜就该是梦境的终结,一切都该结束。
偏偏世界仍在运转,复仇之后他面对的是无尽的迷茫,那些人死后他们似乎也没得以解脱,他们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他们依旧看不见未来,他们是孤儿,就算离开,就算死人的事成功糊弄过去,结果也不过是从一个孤儿院到另一个孤儿院。
于是年纪最长的他只好站出来,帮助大家坚定信念,相信神大人的无所不能,如果今后还有人来,无关人士便劝说离开,如果是认识的那些就放进去。
其他年幼的孩子或许感受不到那种迷茫,只有他缩在小领地里,煎熬地度过每一个夜晚。但他别无选择。
“是……是我的错吗,”他哽咽说,“如果不是我鼓动,村山也不会跑去当诱饵……”
“我没办法评判这件事的对错,但在整个事件中你们都是受害者,这点毋庸置疑,小长谷和他的同伙已经死了,可他们背后还有盘根错节的关系,□□和警方的人支撑着罪恶生长……我们还会追查,力求不放过每一个在后面推波助澜的加害者。”夜蛾沉声道。
“你们……你们都知道了……?”男孩缓缓抬起视线,不可置信地望去。
“没错,小长谷在一本笔记了自述了多年来的犯罪过程,背后某些同伙都有提及,我想,他留存这些东西是为了某日东窗事发时,如果没有人保他的话,宁可把所有人拖下水,也不愿意自己单独被推出去承担一切吧,倒是省去我们不少麻烦。”
男人说这些时,外面的阳光恰逢时宜地照耀进来。
“至于某些对错,等到未来你们长大了,再回头看的时候,或许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吧。”
“未来?我们……还会有那种未来吗?”大田喃喃问。
“会有的,我可以保证。”
夜蛾又询问了一些案件相关的细节,尽量避开了某些需要进行不好的回忆的部分。
弥月觉得校长虽然给人那种超不好惹的第一印象,实际是个内心非常温和的人。
长达一小时的问询结束,夜蛾和河内监督将大田送回去。
弥月跟在三人身后,还没来得及迈出门,门却被迅速合上,仅留一条无法容纳它进出的缝。
喵喵喵?
弥月一怔,茫然地抬头从门缝望向夜蛾。
是在对刚才我不给抱的事耿耿于怀吗?未免也太小气了吧!?
“接下来要外出跑好几个地方,在这等着悟一会来接你吧。”
然后将门无情地关上了。
房里一时间就剩她一只猫,挎着小脸一脸不悦。
她干脆原地坐下,安静等待了五分钟,直到外面动静彻底远去,一跃而起,两只前爪挂住门把手,利用身体力量往下带,门便开了。
嘿嘿,没想到吧,猫猫我是会开门的啊。
她钻了出去,在医院里低调遛弯。
声音从房间里隐约传来。
“纪子,你还在祈祷吗?”男孩声音听着有些低沉。
“我能为村山君做的也只剩祈祷了吧,”女孩说,“万一又有奇迹发生呢,既然世界上存在那样的怪物,那么能治一切的超能力说不定也有吧?”
男孩表情顿住,随后发怒低吼,“事到如今还要祈祷吗?难道忘记我们之前招来了什么么?!别做这种事了!”他又低下头,沮丧得像一只丧家犬,“总之,这世界没根本有神。”
门是虚掩的,两人争执间,弥月已经凑了进来,听着热闹。
女孩一噎,眼泪像拧开的水龙头往下落,她抿着嘴角,扭头不去看对方,继续趴在窗台,缠着绷带的手交握,对着天空不知向谁默声祈求。
弥月记得她,是那晚被她咬伤的女孩,至于那个离死不远的村山,应该是她非常在意的男孩吧。
“流星?流星?!”
外面五条悟已经开始四处寻找她了。
不得不说这家伙眼睛真好使,甚至来不及躲藏,五条悟已经推门进了病房。
“夜蛾说把你暂时关在了办公室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这家伙绝对已经擅自开门跑掉了,”他进门就开始囔囔,然后抱起流星,才注意到是那两个孩子的病房,动作略有停顿,“怎么到这来了,探望病人吗?”
两个孩子闻声转头,纪子低落的心情有了起色,“啊,是那天的猫!”
她想凑近看仔细,但被大田一把拦下。“别过去,这只猫咬人!”
纪子想起虎口上的伤,不由得停住脚步。
“它咬你了吗?”五条悟有些诧异,流星的脾气虽然臭了点,但是至今为止好像从未咬过人。
“可能那天我抱着它的时候弄疼了吧。”女孩挤出勉强的笑容。
“伤的严重吗?”
“已经没事了。”
“伤口还疼吗?”
“不疼。”
“那真是太好啦,”五条悟点点头,他替自己的猫道歉道,“实在抱歉,这家伙有时候性格是挺古怪的,但本质不是什么坏猫啦。”
纪子没听过别人向她道歉,紧张得连连摆手,“没……没关系了……”
“没什么事的话那我们走咯,”五条悟掰住流星的爪子朝他们晃了晃,“流星,快和小朋友们道别。”
流星这回非常给面子地冲两人“喵”了一声。
“等一下!”男孩忽然叫住他,匆忙跑到跟前。
五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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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定住脚步,侧身垂眸。
“那,那个……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大田视线疯狂游移,有好多话想要表达,但又不知如何表达,到后面忍不住埋下头,轻声开口,“那天……我们做的那些事……十分抱歉……还有谢谢你们。”说完连自己都觉得这道歉听着也太没诚意了。
五条悟神色微动,他笑了笑,一掌按在男孩脑袋上。
被猝不及防地摁住,男孩身躯不由得往下压了一节,随后脑门上的手轻轻挪开,等再抬头仰望时,那个连名字都没问过的人已经默不作声地走掉了。
*
考虑到孩子们的伤势还需要一晚的时间观察,所以高专二年组的返程时间暂定在明日早晨。
五条悟和夏油杰在闹市玩了一圈,但是好像怎么都提不起兴致,用过晚餐后二人组便解散了。
深夜,一道白色小身影在夜幕下穿梭。
从小巷蹿到无人的行道,然后横穿空荡的马路,再次隐没于楼房之间。
那小东西跑得很快,像是在赶路。
——弥月确实一刻也不敢停,五条悟的睡眠一向很短,保守起见,她只有三小时的时间。
说来也很烦恼,这事原本与她没什么干系,完全不用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像做贼一样连夜奔走的,但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已经溜出来了,既然都已经出手了,那绝对不要空手而归!否则太丢猫脸了!
于是连走带跑,足足过去一个小时,终于看见了此行的目的地。
夜晚的医院除了急诊室,其余地方都很安静。
白猫站在白天记下的某位病号的房间外墙下,抬眸仰望,窗户是开着的,它三两下顺着旁边树干“登登”往上攀,又找了一根差不多高且足够结实的枝梢,借着“桥”直接从外面翻入了窗户。
房间内只有一名濒临死亡的病人,呼吸罩盖住男孩半边脸,检测心跳的仪器嘀嘀作响,就像是催命的倒计时,每一次声响便意味着死亡每一步的临近。
微凉的风从外面灌入,吹得它洁白的毛发轻轻飘动。
它从窗台跳上男孩的床边,端坐着,静默地凝视对方的状态。
真是个顽强的家伙,纵使是无意识下还在与诅咒对抗,那些诅咒的死线几乎遍布全身,仿佛献祭给魔鬼的祭礼,就差最后一点便完成包装了。
你应该感谢自己还活着,弥月心中对他说,不过我也不是十足的把握喔,这种事也是头一回干,如果一不小心失手把你变成一块块肉,也不要怪我啦。
反正也快死掉了,赌一把没亏的。
我倒数到1,没拒绝就是默许了哦。
“1。”
好啦,我要开始“手术”了。
*
据说人在临死前除了看见走马灯,还会回光返照一下。
村山的意识在一片浑浑噩噩中偶然恢复了一点,不出意外的话那应该是最后一次睁眼看这个世界了吧,真是个让人绝望的世界,早知如此,一开始不要被生下来多好呐。
纪子和大田也不在,如果他们两个能陪伴着自己就好了,至少不会显得那么孤单,但“请目送我死去”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外面是他不喜欢的夜晚,黑夜总是伴随着痛苦,但今天能看见月亮,夜空一轮巨大的圆月,周围流淌着温柔的辉芒,他视线微移,终于发现自己床边多了什么,它岿立不动,月光倾泻下,仿佛书本描绘的屹立于教堂的圣洁雕塑,它正沉默平静地为生命送别。
事实上他最初真以为是一座精巧的雕像,直到它动了,站起来身埋着前肢撑了个懒腰,银白的光落在它洁白的毛发上像是覆了一层轻薄的羽衣,随后轻盈地从窗台跳走了,半晌,才迟迟反应过来,刚才那是一只——猫?
第二日,高专组没能如期踏上返回东京的路程。
硝子一大早接到通知,甚至忘记叫另两个便急匆匆赶往医院。
五条和夏油稍晚一点来到村山的病房时,那男孩的床边已经围了一圈人。
“什么情况?”夏油杰问。
硝子已经从人群退出,由其他医生护士替对方检查,“和电话里说的一样,村山痊愈了。”她眉头紧蹙着,虽然是个好消息,但实在叫人无法理解。
当然所谓的痊愈指的是侵蚀人体诅咒莫名消失了,村山失去脚还是空着的。而在这之前夜蛾和监督也来过了,确认他没有突然领悟反转术式,不论如何,这样的转折真是匪夷所思。
五条悟还伫立在病床前,因为是“那边”的人,没有医师敢开口叫他让开。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确实不可思议,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病例。”
两名医师连连称奇。
“总之,先做个全身检查吧。”
“护士,麻烦过来抽血!”
“一定是神明!这回是真的神明!”站在墙角的纪子双手紧紧交握着,眼角泛着泪珠,“它听见我的祈祷了!”
连大田都不知道该拿什么反驳了,“或,或许这次是真的吧……”
五条悟用六眼仔细审视着村山,以做最后确认,游移的眸光忽然定格在床沿,尽管都是纯白,但仔细去分辨的话,依然能见着上面粘了几根猫猫,他下意识望向一旁的流星,那家伙正完全置身事外地呼呼大睡。
弥月在一阵阵惊呼中醒来,一脸郁闷地站起身转了一百八十度,尾巴一圈,就地一坐。
它打了个极度困乏的哈欠,手手揣进怀里,继续迷迷糊糊地瞌睡。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她暗搓搓地腹诽,真是的,这世界哪有什么神,只有心善的小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