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走到庭院中央，望着万里无云却带着萧瑟秋意的天空。
“他们想借十年之约休养生息，我们又何尝不是？”叶明缓缓道，“但我们的休养，是为了下一次更猛烈的出击。曹操以为他暂时稳住了南方，可以从容对付我们，他会发现，他错了。”
叶明心中念头飞转。刘备此人，屡败屡战，其坚韧世所罕见。此次割地求和，固然是形势所迫，但也必然是他深思熟虑之后，认为对自已最有利的选择。所谓“有利”，绝非仅仅是换回关羽那么简单。
“奉孝，刘备以长沙、桂阳换回关羽，看似血亏，但从长远看，未必不是一步妙棋。”叶明忽然开口。
郭嘉略感意外，问道：“主公何出此言？”
“你想，若关羽真的死在曹操手中，刘备固然会悲痛欲绝，起兵复仇。但以他当时的实力，无异于以卵击石，很可能连最后的老本都赔进去，彻底覆灭。”叶明分析道，“如今，关羽回来了，军心能稳。虽然失了二郡，但只要核心团队还在，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更重要的是，这个‘十年之约’。”
叶明踱了几步：“曹操许诺十年不攻伐，这等于给了刘备一个明确的喘息期。十年，足以让一个残破的势力恢复相当一部分元气。曹操或许认为刘备失了荆州大部，再无威胁，但这十年，也同样是变数。刘备可以用这十年积蓄力量，暗中联络反曹势力，甚至……”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甚至可以利用这十年，在我们和曹操之间摇摆，寻求最大的利益。曹操是打了个如意算盘，用土地换安稳，顺便让刘备这颗钉子继续牵制我们。但刘备，怕也不是省油的灯。”
郭嘉深以为然：“主公所虑极是。刘备此人，最擅长的便是隐忍和借势。当初他依附曹操、袁绍、刘表，哪一次不是隐忍待发，借机壮大？如今虽然狼狈，但只要给他时间，他就能像那打不死的小强一般，再次冒出头来。”
“正是这个道理。”叶明笑道，“所以，曹孟德以为他稳赚不赔，但刘备也未必觉得自已亏了。他失去的是土地，换来的是时间、是核心大将的回归，更是未来翻盘的希望。这笔账，还真不好算。”
叶明心中清楚，刘备对荆州的执念，绝不会因为一纸和议和割让两郡就此消散。长沙、桂阳，乃至更早失去的柴桑，都是刘备心中的痛。这份痛，会转化为日后反攻的动力。
“曹操想让刘备成为他南方的屏障，顺便恶心我们。但他忘了，刘备这块‘屏障’，是有自已想法的。”叶明的手指在地图上南郡、江夏的位置重重一点，“这两处地方，虽然残破，但地理位置依然重要。刘备若能在此站稳脚跟，励精图治，未必不能恢复几分元气。”
郭嘉道：“主公是想……在某些时候，默许甚至暗中资助刘备恢复实力？”
叶明摇了摇头：“不是资助他恢复实力，而是让他有能力给曹操制造麻烦。一个太弱的刘备，对我们没有用处，曹操可以轻易碾死他，然后全力对付我们。一个有点实力，但又不足以威胁我们，却能让曹操头疼的刘备，才是好刘备。”
他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就像一只盘算着如何戏耍猎物的狐狸。
“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曹操觉得，刘备始终是个威胁，但又不是迫在眉睫的威胁。让他像防贼一样防着刘备，投入兵力，投入精力，却又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如此，他便无法全力东向。”
郭嘉眼中精 光连闪：“主公此计，可谓一石二鸟。既能牵制曹操，又能给刘备留下一丝希望，让他不至于彻底倒向我们，或者彻底绝望而破罐子破摔。”
“没错。”叶明道，“刘备这个人，用好了，是一把好刀。用不好，也可能伤到自已。其中的分寸，需要我们仔细拿捏。”
他再次看向郭嘉：“所以，我们之前的休整计划，不仅要加快，还要调整。除了军事上的戒备，民生、经济的恢复与发展，更是重中之重。我们广陵，地处江淮，水陆便利，有鱼盐之利，农商皆可发展。只要内部稳固，钱粮充足，兵甲精良，任他曹操、刘备如何折腾，我们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传令下去，”叶明的声音变得果决，“各郡县即刻开始秋收后的土地修整与水利兴建的规划。鼓励农桑，减免部分赋税，吸引流民，充实人口。工坊那边，新的军械研发不能停，尤其是火器和更精良的船只，要加大投入。”
“此外，”叶明补充道，“细作营那边，关注建业和刘备的动向，看看他会有什么动作，我们也好早做应对。”
郭嘉躬身应道：“嘉明白了。主公放心，这些都会即刻安排下去。”他顿了顿，又道：“只是，主公，如此一来，我军短期内怕是无法主动出击，拓展疆土了。”
叶明淡然一笑：“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曹操现在是天下最强的诸侯，我们与他硬碰硬，并非上策。刘备割地求和，看似让我们失去了机会，但也打破了原有的平衡。新的平衡尚未建立，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所谓‘创造机会’，并非一定是要金戈铁马，战场厮杀。”叶明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有时候，一张纸，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能改变很多事情。曹刘之间的裂痕已现，刘备心中不甘，这便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势’。顺势而为，暗中布局，待时机成熟，雷霆一击，方能克敌制胜。”
他负手而立，秋风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曹孟德以为他赢了荆州之战，稳住了南方。呵呵，这场大戏，才刚刚开始呢。他想做执棋人，却不知，真正的棋手，往往是最后才露出真面目的。”
郭嘉望着叶明的背影，心中也是豪情万丈。自家主公，总能在看似不利的局面中，寻找到新的突破口。这种化被动为主动的能力，正是成就霸业的关键。
“主公，那……对于刘备那边，我们具体何时，以何种方式，释放‘善意’比较合适？”郭嘉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