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每一条街道，每一处巷陌，都洋溢着欢声笑语。
百姓们谈论着张辽将军的神勇，谈论着蹋顿授首的快意，更谈论着叶明治下日益安稳的生活。
然而，这份喜悦，对于某些人而言，却不啻于一剂穿肠的毒药。
徐州，曹府。
气氛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曹操坐在主位上，面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堂下，一众文武垂首侍立，连大气都不敢出。
数日前，当蓟城与北平的双重捷报如同两记重锤，接连砸到徐州时，曹操便一连数日没有好脸色。
“张辽……区区数百骑，便能阵斩蹋顿，击溃数万乌桓主力？”曹操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困惑，以及一丝他自已都不愿承认的惊悸。
他戎马半生，什么样的悍将没有见过？什么样的恶战没有经历过？
但张辽此役，委实有些超乎他的认知。
那不是简单的勇武，而是一种近乎碾压的姿态，一种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威慑。
“主公，情报再三核实，张辽所部确实是以狼骑营为核心，兵力不多，但……但其势如破竹，乌桓人几乎是一触即溃。”程昱躬身答道，语气也有些干涩。
他能感受到曹操内心的波澜。
这些年，叶明的崛起速度太快了，快到让人应接不暇。
原以为北疆乌桓能牵扯叶明大量精力，甚至给他制造巨大的麻烦，谁曾想，竟是这般雷霆万钧地被解决了。
“乌桓人，草原上的狼，何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了？”曹操喃喃自语，更像是在质问自已。
他想起自已之前寄予厚望的山越。
本指望他们能在中原一带给叶明造成持续的骚扰，使其首尾难顾。
可结果呢？
大部分山越被叶明用强硬手段与怀柔政策双管齐下，要么被剿灭，要么被赶进了青州东部的深山老林，根本没能形成有效的牵制。
如今，叶明北疆大定，再无后顾之忧。
下一步，他的兵锋会指向何方？
曹操不敢深想。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仿佛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叶明麾下，猛将如云，谋臣似雨啊……”曹操长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萧索。
他麾下自然也不乏良将谋士，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皆是能征善战之辈；荀彧、荀攸、程昱、贾诩，也都是一时之选。
但与叶明那边层出不穷的新锐相比，似乎总是差了那么一点锐气，或者说，是运气。
“主公，叶明此番大胜，声威更盛。我等……当早做绸缪。”荀攸上前一步，低声道。
曹操的视线从地图上缓缓扫过，最终落在了长江一线。
那蜿蜒曲折的江水，仿佛成了他此刻唯一能倚仗的屏障。
“传我命令，”曹操的声音透着一股疲惫，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迁府衙于建业。”
“什么？！”
堂下众人闻言，皆是大惊失色。
“主公，万万不可啊！”夏侯惇率先出列，急声道，“徐州乃我根基，岂可轻易动迁？如此一来，岂非示弱于叶明，令天下人耻笑？”
“示弱？”曹操冷笑一声，“如今还有什么比保全实力更重要？叶明兵锋正盛，北疆已定，下一步必是南下。徐州地处中原，四战之地，无险可守。若等他大军压境，我等便是瓮中之鳖！”
他猛地站起身，在堂上来回踱步，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建业，东有大海，西有大江，北面亦是水网密布，易守难攻。唯有凭借长江天险，方能与叶明周旋一二，以待时变！”
“可是主公，迁府非同小可，必然引起朝野动荡，人心惶惶啊！”曹仁也劝道。
“动荡？人心？”曹操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若城破人亡，还要什么人心！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他环视众人，见他们仍有犹豫，加重了语气：“莫非你们以为，凭借徐州这几道薄墙，就能挡住张辽的狼骑，还是能挡住叶明那源源不断的大军？乌桓人的下场，你们还没看清楚吗？”
提及张辽和乌桓，众人心中都是一凛。
张辽以数百骑破数万敌军的战绩，太过骇人。
那种摧枯拉朽般的攻势，让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也感到心悸。
如果说之前对叶明军的战斗力还有所保留，那么此番北疆大捷，尤其是张辽的表现，彻底打消了他们最后一丝侥幸。
程昱与荀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他们明白，曹操是真的怕了。
这种恐惧，并非源于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对叶明整体实力，尤其是其麾下将领那种摧毁性的战斗力的恐惧。
“主公深谋远虑，我等遵命。”程昱率先表态。
其余人见状，也知道此事再难转圜，只能纷纷应诺。
命令一下，整个徐州顿时陷入一片忙乱之中。
文武官员们虽然心中各有想法，但在曹操的强力弹压下，也只能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南迁。
一些消息灵通的世家大族，更是提前开始转移家产和人口。
一时间，徐州城内，人心浮动，暗流汹涌。
数日后，在一个星月无光的夜晚，曹操的车驾在重兵护卫下，悄然驶出徐州南门，向着建业方向疾驰而去。
他没有惊动天子，也没有大张旗鼓。
仿佛一个仓皇出逃的旅人，急于寻找一处安全的避风港。
马车在颠簸的道路上行进，曹操掀开车帘，望向漆黑的夜空，心中百感交集。
曾几何时，他也是意气风发，欲扫平宇内，重整河山。
但现在，他却只能龟缩江南，依仗天险苟延残喘。
“叶明……”他口中咀嚼着这个名字，既有切齿的恨意，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长江，这条奔流不息的大河，此刻成了他心中唯一的慰藉。
他期望这条天堑，能够暂时阻挡住叶明那势不可挡的兵锋，为他争取到喘息和重新积蓄力量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