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分人主张立刻分兵，清剿山越，以绝后患，稳定后方。
另一部分人则认为，不能被山越牵制，应集中主力，不惜代价，尽快拿下彭城，擒杀曹操。只要曹操一死，山越之乱自然平息。
两种意见，都有道理，也都风险极大。
叶明沉默地听着，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
他的视线在彭城和南方那片混乱的山区之间来回逡巡。
曹操这步棋，确实够狠，够毒。
用中原百姓的血，来换取他自已的生机。
他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正在向他的大军袭来。
粮草的压力，时间的压力，以及……道义的拷问。
是选择雷霆一击，承受后勤断绝的风险？
还是选择稳妥，先清除后方的毒瘤，却可能给曹操更多喘息之机？
夜色渐深，帐外的风声似乎也带上了几分寒意。
叶明缓缓抬起头。
“传令……”
他的声音，打破了帐内的沉寂。
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等待着叶明最终的决断。
是冒险强攻，还是回师靖乱？
每一个选择，都可能导向完全不同的结局。
叶明缓缓抬起头，环视帐内诸将。
“传令……”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命豫州、荆州南部各郡县，即刻施行坚壁清野！”
坚壁清野？
将领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没能完全理解这四个字的含义。
叶明的手指重重地敲在地图上，那些代表着山越袭扰的红点，仿佛一根根刺，扎在他的心头，也扎在他的后勤线上。
“曹操想用山越拖垮我军后勤，那便让这些山越无处可掠，无粮可食！”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
“传令下去，所有山林边缘、官道沿线的村镇，百姓、粮秣、牲畜，三日内，尽数迁往县城或有坞堡防护之地！”
“房屋田地，凡不能带走、可能为山越所用者，就地焚毁！”
“不得留给山越一粒米，一间屋！”
嘶……
帐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命令，太狠了！
这不仅仅是对敌人狠，更是对自已治下的百姓狠。
无数家园将化为焦土，无数百姓将流离失所。
这代价，未免太过沉重。
“主公，如此一来，豫、荆二州怕是……”有将领忍不住开口，声音干涩。
叶明打断了他。
“我知道代价。”
他的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意志。
“但若后勤断绝，几十万大军崩溃在即，代价只会更大！”
“曹操既然不惜荼毒中原百姓，也要阻我脚步，那我便让他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釜底抽薪！”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下令。
“再传令，各部巡哨、押运兵马，以及地方守军，凡遇山越……”
他的话语顿了顿，帐内静得可怕，连帐外的风声都仿佛消失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轰！”
这道命令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响。
格杀勿论！
一个不留！
这已经不是清剿，而是屠戮！
连之前主张分兵清剿山越的将领，此刻也感到一阵心悸。
山越固然可恨，但其中不乏被裹挟的妇孺老弱，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尽数屠灭……
这与那些残暴的山越，又有何异？
郭嘉微微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羊祜则轻轻抚 摸着颌下的短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他们都清楚，叶明做出这个决定，必然经过了痛苦的挣扎。
这是以杀止杀，以绝户计对绝户计。
曹操放出了疯狗，叶明就要把这些疯狗连同它们可能找到的一切食物，都彻底清除。
不给山越任何生存的空间，让他们在绝望和饥饿中自我毁灭，或者，在叶明大军的刀锋下化为齑粉。
残酷，但有效。
这是在最短时间内，解决后方威胁，保证主力能够继续攻打彭城的最直接，也是最血腥的手段。
“主公……”还是有人想劝。
“不必多言！”叶明挥手制止，“军令如山，立即执行！”
他的态度无比坚决。
令箭发出。
一道道加盖着叶明帅印的军令，如同催命符一般，被快马送出大营，奔向豫州和荆州南部的各个州府郡县。
夜色下，无数信使策马狂奔在驿道上，马蹄声急促而沉闷，仿佛敲响了这片土地的丧钟。
豫州南部，汝南郡，一个靠近山区的县城。
县令颤抖着双手，捧着刚刚送达的军令，面色惨白如纸。
“坚壁清野……格杀勿论……”
他喃喃自语，只觉得天旋地转。
堂下，本地的乡绅、里正们早已闻讯赶来，一个个神色仓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县尊，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是啊，三日之内迁走所有百姓和粮草，还要烧毁房屋田地？这……这不是要了我们的命吗？”
“我家几代人的基业，岂能说烧就烧？”
“还有那些山越，当真要……一个不留？”
哭喊声，哀求声，质疑声，响成一片。
县令猛地一拍惊堂木，厉声道：“肃静！”
他强自镇定下来，环视众人，声音带着颤抖，却又透着一股不得不为之的决绝。
“此乃叶将军帅令！事关大军存亡，国之安危！”
“三日内，必须完成坚壁清野！所有百姓，必须迁入城内或坞堡！”
“各家粮秣，统一收缴！不得私藏！”
“至于房屋……若不能带走，便只能……”他闭上眼睛，不忍再说下去。
“违令者，通贼论处！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县衙内外，一片死寂，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
军令如山。
很快，士兵们开始行动起来。
他们挨家挨户地驱赶百姓，将粮食、牲畜集中运往县城。
反抗者，被当场捆绑。
迟疑者，被军棍驱赶。
三天时间太短了。
无数百姓哭喊着，被强行带离世代居住的家园。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躲过了山越的劫掠，却要被自已的军队逼得背井离乡。
三日期限一到，大火燃起。
那些空置的村庄，那些百姓无法带走的房屋、家具、农田里的庄稼，被付之一炬。
冲天的火光再次映红了天空，浓烟滚滚，比之前山越放的火，更加猛烈，更加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