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很多人都在等他。
江时晏不顾锦枝跟父亲求情,重重地将膝盖砸在地面上,眼神平视着前方,不言。
他听到父亲站在背后,问:“阿晏,你……你可真的瞒情不报?”
父亲,阿晏……让您失望了。
他挺直脊背,温声道:“父亲,您说的……都是真的。”
“阿晏,你!你可知道,瞒情不报该当何罪?”
他听着父亲难以置信的话语,只道:“阿晏知道。”
瞒情不报,轻则罚俸,重则……
死罪。
他终归是愧对父亲多年的教导了。
旁人趁机挑拨:“不愧是青楼舞姬生出来的儿子,以前罚过他一回,现在真是愈发愈不长规矩了!得了陛下封赏就原形毕露,不知道的还以为……”
她早就忘了自己昨日狼狈的模样了。
江老太太面色不悦,道:“少说两句。”眉目慈祥又带着严厉。
那人见老太太这般,只能碍于身份,不敢多言。
江老太太依旧眉目慈祥,实在是不相信眼前跪着的孙儿竟能做出这等事。依旧问道:“阿晏啊,若是有人强迫你,你父亲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保下你。”
她的眼神依旧直视江时晏,他只觉得祖母的眼神,宛若穿心利刃,直至他的命脉。
他头一次被人看穿。不过,他不能说。
他恭敬地行了大礼,道:“祖母,您多虑了。”
“混账!”江御瀚怒斥,“明知故犯。来人,上家法!犯不着陛下降罪,我自己来清理门户!”
家法。
他太熟悉了。
真没想到,如今更是在劫难逃了。
他听着背后有一群人活动的声响,这应该是把家法清出来了。
锦枝曾同他说过,原主当年滴水未进,硬生生地捱过赵氏的八十藤杖。
“阿晏,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若如实招来,我便从轻发落。”江御瀚下了最后通牒。
他依旧不言,眉目柔和地看着祖母。知道祖母着急,他也不过是摇摇头。
江御瀚怒极反笑,道:“好好好,真是好得很!不愧是我的儿子!当年真是在军中惯着你了!来人,杖责七十。”
“老爷……阿晏他,阿晏他捱不过的啊……”他听到母亲求情了,特意抬头看了她一眼,瞧见她满脸泪痕,还是为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流的。
他又让母亲难过了。
“母亲,不要。”他不想让母亲这样。
璃姨娘道:“阿晏……”紧紧抓着他的手。
他只用摇头回应了母亲,因为父亲已经手下留情了。
“来人!”江御瀚段喝一声。
言后,立刻有小厮站在他身旁,当即甩出一杖。
“一。”另一小厮唱和。
疼。
彻骨的疼。
他下意识地发抖,只能硬挺起脊骨,生生捱过这一藤杖。
第一下都这样了,之后的只会更难捱。
“怎么,捱不过了吗?”那人一瞧见他捱不过,嘴角上扬,道,“二公子,长久跪着对你腿不好。你若是如实招来,我倒是能为你替老爷求求情,让你少捱点。”
他连头都没抬一下,只是安静地跪地,挨罚。
是他的错,他认。
父亲当年说过,错,没有理由。
“二。”
又是一下藤杖,他不得不前倾,紧皱眉,脊梁依旧挺直。
他知道有很多人会笑话他,从不在人前展露脆弱。
捱罚,就要体面地捱过。
即便在难,脊骨决不能弯。
……
”六十八。”
“六十九。”
“七十。”
终于,熬过了。
他强忍着剧痛,恭敬行礼,道:“多谢……父亲。”
林氏见他挨过重罚,竟然还能……
还能谢罚。
她不知道该说,江府规矩森严;还是该感慨江二公子以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熟练地完成一系列礼节,连绣帕染湿了都未曾察觉。
“二公子!”
他听到有人在唤着他。
……
“阿晏。”
“阿晏。”
“阿晏。”
他醒了,看见母亲坐在他身旁,手伸向他的发顶。又发现耳边碎发漫步。
他知道母亲把他的头发散开了。
他不敢轻举妄动。
“阿晏,娘信你,你有不可说的缘由。”
他听着母亲带着哭腔的话语,努力不让自己落泪。
母亲,一直在信任他。
而他,拖着腿疾,不仅没做什么,反而还让母亲担心。
他罪该万死。
“母亲,阿晏……”他还未说完,就被璃姨娘打断:“阿晏,不必说。娘知道你心善。”
他终归是落泪了。
他原本是想说,是阿晏做错了。
“阿晏乖,好好睡一觉。”璃姨娘依旧温声哄着他,就像小时候哄着原主一样。
“好。”
他从不会拒绝母亲,可他实在是疼得睡不着,只会小心地抓着母亲的衣袖,轻喃道:“别走……”
他头一回求人留下。
“阿晏,母亲不走,母亲一直留在这儿陪你,好不好?”
“好……”
他在阵痛中度过了难以入睡的夜晚。
这一天终归是来了。
他终归是手脚戴镣铐,被人押解至朝堂。
原先风光的少将军,如今却是满身泥泞。
“罪臣江时晏,叩见陛下。”他戴着重重的镣铐,朝那坐在龙椅上的人行礼。
李渊平淡地俯视着,只问:“江少将军,朕问你,你可认瞒君不报之罪?”
真相,重要的?
他如今的身份,势必会让周遭人算计。
等待他的,不过一死。
他如今这双腿,一日比一日差,若是真走不动路……
他宁愿自戕。
即便活着,终归会沦为笑柄。
“臣,认罪。”
“将他押下去,择日问斩!”
“是!”
“陛下。”他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慌忙跪地,道,“陛下,犬子虽做错事,可他小小年纪平定边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犬子身患腿疾,求陛下网开一面呐!”
韩士诚一向看江御瀚不顺眼,怎么可能放过摆在眼前的机会。他道:“镇国将军,你我同为将军,又互为同僚。江少将军明知军中规矩森严,却一意孤行,意图何为啊?”
韩璟元站在韩士诚身旁,瞧见之前年少有为的将军如今失势,暗自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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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时晏,终于能除掉你了,我等这一天,实在是等得太久了!
朝堂上你一眼,我一语,争论不休。
李渊看到公公匆忙跑到他跟前,在他的耳边低语,随后又道:“宣邓十六等人觐见。”
只见六人身着粗布麻衣,在其他公公的带领下,缓缓来到朝堂,一同跪拜:“草民参见陛下。”
“平身。”李渊道。
“谢陛下。”
李渊道:“邓十六何在?”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道:“草民邓十六见过陛下。”
李渊道:“听闻你在朝堂外击鼓鸣冤,你可有何冤情?”
邓十六道:“回陛下,草民却有冤情。草民无意间瞧见告示内写道,江少将军瞒情不报。其实,江少将军他……”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生怕自己触怒龙颜。
“哦?这其中另有隐情?可江少将军已经认罪。”李渊听着邓十六的话,问道。
邓十六抿着唇,又瞧着身旁,见无人反对,才敢道:“陛下,草民斗胆。草民当年参军,江少将军正是草民上官。当年寒山一役,草民……知道一些……”
李渊一听邓十六要说寒山一役究竟发生何事,下意识地催促道:“你可要细细同朕说此事!”
邓十六道:“陛下,江少将军攻破寒山前一年,曾让江将军多次送信,信中多次告知,边关粮草不够。陛下,您可知道此事?”
江时晏知道,原主当年多次送信,可送信之人不知所踪。莫非?
“什么?朕竟然不知道!”李渊听着与之前的奏折内完全不一样的话,话语中满是惊怒,道,“邓十六,此话你可当真!”
邓十六瞧着自己昔日的上官,如今这番狼狈,便直面陛下怒目,道:“草民当真!草民想起当初江少将军为边关告急忧思,食不下咽的模样。江少将军平日里甚少让军中战士担忧的,可只有这件事例外,军中任何一个士兵都知道。”
“十六,你少说两句。”邓十六旁边的人拉着他,劝他适时住口。
江少将军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肯定有人要害他!
邓十六直直跪下,道:“陛下,江少将军当年,其实完全可以冲入敌阵,大破敌军,不顾将士们身家性命。当年士兵不知怎么的,多数受了风寒。若是强行上阵,势必会死在战场。江少将军仁善,便用自己的全部身家分发给染上重病的将士,好安顿他们家中老小。”
“其实草民都知道,江少将军手上没多少余钱。陛下,您就饶过江少将军一命吧。”邓十六边说边哭。
林君和这时也跟着求情:“陛下,臣为文官,虽不懂军中事务,但臣以为,军中士兵能如此爱戴江少将军,想必江少将军当年体恤下属。也许,江少将军当年,真的是身不由己……”
自古无情帝王家,他突然庆幸原主不知道如今这番局面。
其中一个官员冒出头来,道:“陛下,军中士兵如此为江少将军求情。陛下何不给江少将军将功补过的机会呢?”
李渊问道:“哦?爱卿可有将功补过的法子?”
那官员同韩士诚相交甚好,便趁机道:“陛下,江少将军当年虽平定了寒山。可大宛国终归是猛虎,而我国才建立不久,若是频繁发动战时,只怕是……”
李渊当然明白他想说什么,可是。
也别无选择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