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才传来殿门开合的声响。
进去三位天衍家长辈,如今只出来两个,这让在场众人脸色都十分凝重。
“——老祖将老家主留下了。”
相里渊一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侵袭而来的逼人寒意已由不得他多问。
无形之力从漆黑殿门里蔓延出来,他根本没有抵抗的机会,便被冻住了浑身灵脉,像是有一根根锋利的针正在他身体里穿梭,他被痛出一身冷汗,控制不住地滚在地上颤抖着。
“老祖不可!”
乘玉晔试图阻止,亦被无情地拧断了手。
“不可?”
逼人的威压突然铺天盖地降下,老祖俨然是被惹怒了,“你是又忘了自己姓什么?”
“没有。”乘玉晔跪在地上,垂着眼眸,平日里身居高位的仙洲仙首,此刻竟是卑微祈求的姿态,“他还是个孩子,老祖,求您。”
空气安静了一瞬。
老祖依然没有现身,但那种恐怖的压迫感就像阴沉的风暴正在积聚,行将倾覆。
相里渊恍惚扫过为他跪地求情的师尊,从额角淌下的冷汗模糊了他的双眼,那种极致的阴寒之意仿佛要把他每一寸骨骼碾碎,他几乎是拼尽全力才让自己没有痛晕过去。
“求您......”
乘玉晔嗓音沙哑。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老祖怒极反笑,半晌后,才将那股惊心动魄的力量收了回去,降下不容置喙的神诏,“你既收他为徒,往后便让他同你一道留在仙洲,继续履行守脉人之责。”
说罢,殿门砰的一声关上,凛冽的雾气席卷而来,将所有人都扔出了灵台。
数日后,相里渊才从天一殿中醒来,这是乘玉晔的住处,位于整片仙洲的最高处,时至傍晚,敞开的窗外飘浮着灿金色的流霞。
乘玉晔倚在窗边,觉察到他醒了,但没有回头。像是被难得的景致拖进遥远的回忆,直到夕阳沉入海面,他才回过神,于晦暗的暮色之中无奈开口:“那日,老祖已在你身上种下咒印,这咒印会限制你离开仙洲。”
“......抱歉,我还没找到解开的办法。”
乘玉晔转过身,神情愧疚,“老祖也不希望旁人知晓你的身份,所以,他的意思是——”
乘玉晔顿了顿,很久才组织好语言:“我与你的母亲算是旧识,记得她是个格外开朗温婉的女子,你、可愿意跟随她的姓氏?”
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相里渊安静地垂着眼,视线划过手背上若隐若现的黑色咒印,很轻微地点了下头。
*
这些变故,远在圣舟的阿轻一无所知。
只在老祖种下咒印的那天,她觉得身上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刺痛,但她习惯了,以为是万物生又在躁动。
新年伊始的时候,持续半年的地鬼潮终于结束,圣舟抓了不少地鬼和在裨海结界附近作祟的鬼煞族,把它们作为战利品关进船底。
一切都回到“正轨”,这意味着阿轻又要被轮换成试验品。
而在往日那些试验之外,因为地鬼和鬼煞族的到来,他们又有了新的用处。
据说鬼煞族携火而生,身躯里流淌的全是滚烫沸腾的邪火,能把人活活烧死。
而与它们接触的人,也会被侵染,成为和地鬼一样可怖的存在。
奴隶们便被派去和鬼煞族接触,看看到底要多久才会发生变异。
传言有些夸大其词。
阿轻倒是听镜灵婆婆提过,鬼煞族和地鬼身上都带着火毒,若不慎被火毒侵染,灵脉便有如火烧一般,所以又被称为火蚀症。
火蚀症是一种不易治愈的病症,当病情重到药石无医时,病患的身躯便会化作黑炭,就像被火烧了一样。
阿娘对此已经研究了很久,甚至她们家里其中一条产业便与火蚀症的医治相关。
和天地镜中曾经见过的幻象不同,试验时阿轻没有离鬼煞族太近,被锁链锁住的三个鬼煞族也没有理会这群奴隶的想法,只死气沉沉地贴在舱壁上。
他们其实和东洲人族长得很像。
除了皮肤过分黝黑,五官过分粗犷,身形过分高大以外,好像也没什么不同,不是地鬼那种奇形怪状的模样。
他们是人吗?会说话吗?
观察一段时间后,阿轻甚至尝试递出了自己的灵线,还未碰到,那个鬼煞族就突然转过了眼,凌厉的眼眸闪烁着暗黄的幽光,像盯住了猎物,嘴角露出尖长的獠牙。
阿轻遂打消了念头。
她对鬼煞族没有太大的兴趣,提高自己的修为、早日和阿姐相聚才是最重要的。
而阿姐此前发出的信号也代表她现下是安全的,这让阿轻放心许多。
虽然暂时无法相见,但她相信阿姐一定也和她一样,会小心隐藏自己,然后拼命修炼。
*
一整年,圣舟都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而外界的各种变故,也统统传不进这里。
譬如,仙首终于收了一个天赋惊人的亲传弟子,听说才十一岁,修为便已至五境了。
譬如,神巫家最位高权重的五位祭司竟在一夜之间重新洗牌,最年轻的青裳祭司由老祖一手提拔,备受青睐。
譬如,天衍家已经两百二十岁的老家主不幸病故,而新任家主据传也性命垂危。
年中,阿轻总算突破了三境。
这并不容易,阿娘留下的封印一直在保护着她,可万物生与她相生相伴,也同样发生了变化,它变得更贪婪、更躁动,甚至会在某些危急的时刻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她杀了一个好色的管事,在他企图对她行不轨之事的时候。
可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身法和灵线都没了用处,那时,阿轻首先想到的是灵盘上的三粒灰烬,那是未生效的洗魂咒。
她果断将洗魂咒打进管事的身躯,可这种咒术竟也没洗掉他脑子里那种恶俗的想法。
偏僻逼仄的船舱内,轻佻的话语、肥胖的身躯、潮热的面容、泛着迷离神光的眼睛,还有地上散落的属于女孩的陈旧衣袍,都激起了阿轻深藏于心的毁灭欲——
她想要烧死他。
让他的血肉都在火中融化,尸骨无存。
和大雪纷飞的那夜一样,试图触碰到她的那只手上冒出了星火,滋啦一声烫开了皮肉!
管事还没来得及尖叫,舌头也融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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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兴奋让人颤抖,阿轻撑起身,目光幽幽地注视着他,然后让火焰熄灭了。
不,她不能用这种危险的方式,不能再将自己放在危险的濒死境地里。
不需要那么多。
阿轻想,只要让他没有灵力就够了。
在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对方身体里的灵力,那些灵力像水流一样在灵脉里流淌。
那么,就让水不要流吧。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出现,驱使着她伸出指尖,点在几条灵脉交汇的地方,然后,原本奔涌的灵力竟也如她所期望的那样,凝滞住了。
“哎?”阿轻弯了弯唇角,抬眸状似惊讶地看了一眼,接着飞旋起身,拧断了他的脖子。
*
死了一个管事,或许是一件大事。
但当有更大的事情发生时,便又显得无足轻重了。
譬如,船舱破了。
这还要感谢当初那三个混进圣舟的黑袍灵术士,阿轻记下了他们的手势,并在一个个辗转反侧的夜晚进行拆解。
或许是从祖母那边传承到了一星半点的铸炼天赋,她还算善于辨认铭文,又因为御灵师对灵气的敏锐直觉,她找到了舱壁上也许可以钻空子的地方。
而她是幸运的。
汹涌的海水将管事的尸体卷走,和过去无数死在试验中的同伴一样,沉入深海。
这次,阿轻也放任自己被卷走了。
但很快,她便游了回来,海里也被经卦家布下了结界,冰冷坚固的结界,蕴藏着无法想象的攻击力,阿轻已经感受到了催动万物生引发的反噬,只是看了一眼就掉头离开了。
她得继续寻找机会。
这次的地鬼潮主要集中在裨海,却也还是在东洲留下了许多伤痕,没有灵力的普通人更容易被火毒侵染,患上火蚀症。
圣舟近来忙于研究火蚀症,倒是暂停了不少阴毒的试验。
医药家向来是研究各种病症的主力。
在南容氏大小姐出现在圣舟的时候,阿轻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青衣白袍的少女站在船楼上,恹恹地垂着眼,看着来来往往的女使手忙脚乱地安置她带过来的诸多物品,细长的眼尾轻轻挑了挑。
南容月心底有些烦躁。
经卦家不让她带自己用惯的女使,给她的女使又都笨手笨脚的,要让她从头教起。
啊,世界还不如直接毁灭。
眼看着一个女使就要把两种药性完全相反的药材混到一起,南容月额角一跳,立刻快步走了过来,却有一只手及时地挡住了。
“——我来吧。”
南容月注意到了那个皮肤暗黄,身形瘦弱的女孩,她接过药材,一脸认真地看了会,最后倒还真把两种药材分开了,连此前被人摆错的几盆药花都重新挪到了正确的位置。
好像有点东西。
南容月不是没看到女孩时不时飘过来的视线,但她什么都没说。
阿轻难得如此暴露自己,却没得到应有的效果,让她不免有些纳闷。
在管事请南容月挑选女使的时候,她也被剩在原地,一脸茫然地看着另外两个女孩被领走,像在嘲讽她那些无用的自作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