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苏荷也想问问皇帝,问他是否有离宫的孪生兄弟。
但她不敢问,皇家之事关乎朝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其中有多少阴损的手段,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又岂是她这等身份有资格去探知的?
而她可以确定的是,或许白今安的身份不简单。
三人一边饮茶,一边寒暄。
皇帝一时兴起,甚至还给苏荷赏了件上好的狐裘披风,给谢无痕赏了一把削铁如泥的绝世好剑。
二人受宠若惊,跪地谢恩。
“勿需多礼,且平身吧。”
皇帝满腹感慨:“年轻真好,让人羡慕啊。”
话刚落音,赵富匆匆进殿:“皇上,出事了。”
皇帝问:“何事?”
赵富小心翼翼答:“周大人的儿子周元泽……酒后乱性,在嘉德殿后的荷花池畔强行玷污了一名宫婢的身子,且还将人……推进池中……溺亡了。”
皇帝垮下面色,半晌无言。
随即起身:“朕先过去看看。”说完提步出殿。
谢无痕与苏荷也跟着皇帝走出了未央殿。
此时,嘉德殿后的荷花池畔已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胆大的武官围在前头,文官围在后头。
女眷们则躲在遮阳的檐下,不敢亲身上前,只得伸着脖子朝前张望。
池中的尸体已被打捞上来,尸身上血痕斑斑、不着一缕,连颅顶的头发也被扯掉一大丛,只剩了光秃秃的头皮。
而更令人觉得可怖的是,尸首体内竟被硬生生塞进数十块鹅卵石,塞得整个尸身小腹隆起,犹如身怀六甲。
没人能想象得出,这个宫婢死前曾遭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而此时的周元泽同样衣衫不整地坐在池畔的岩石上,双手捧着脑袋,没脸见人。
贴身护卫王山则挡在他身前,试图为他挡住众多鄙夷的目光。
檐下的女眷们免不得七嘴八舌:
“这个周元泽,当真是禽兽不如啊。”
“嘘……小心坤宁宫的耳目。”
“怕什么,周家的人还能反了天不成?”
“这不就是反了天么,按理说宫婢乃是皇上的女人,如今这周元泽竟胆大包天玷污了皇上的女人。”
“今日皇后莫名染病,周元泽倒反天罡,周家怕是要完了。”
……
皇帝突然前来,这嘈杂的议论声才兀地止息。
众人跪成一片,就连没脸见人的周元泽也屈身跪地,高呼“皇上万岁”。
皇帝道了声“平身”,瞥了眼盖着白布的尸身,吩咐护卫速速去处理,随即转身离开。
他并未回未央殿,而是登上了荷花池畔的一处亭台。
凉风轻拂,夹裹着池中的水汽,也夹裹着尸身的血腥气,令这个躁热的午后多了几许寒意。
躲在暗处的周平自是窥到皇帝的动向。
他躬着腰身、提着衣摆,吃力地沿着台阶登上亭台,伏地而跪:“是臣教子无方,请皇上责罚。”
皇帝饮了两口茶水,语气不疾不徐:“刚刚怎的不见周卿?”
周平诚惶诚恐:“臣自觉无脸见人,不敢在人前露脸。”
皇帝笑了笑:“周卿平身吧。”
周平答:“臣不敢。”
皇帝话里有话:“周卿行事如此妥贴规矩,怎的就养了一个如此不知轻重的儿子呢?”
周平答,“臣知错了。”
皇帝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事已至此,周卿就不必在朕面前频频认错了,还是先将令郎领回去吧。”
周平心头一喜:“莫非皇上……”
要饶了他的儿子?
皇帝语气淡淡,接着说下去:“至于如何惩治令郎,则由周卿自行决定。”
周平闻言一哽。
皇帝这哪是饶了他的儿子,这明明是将他们父子俩架在火上烤啊。
他再次伏地:“犬子犯下滔天大祸,臣愿接受皇上的任何惩处。”
他周家家大业大,后宫有皇后、边疆有守军,就连京城十二卫里也有他的心腹,他可以承受任何堂而皇之的结果。
但偏偏皇帝不给他一个堂而皇之的结果。
皇帝从石凳上起身,仍是语气淡淡:“今日乃是淑妃的生辰,朕就不与周卿在这等阿杂事上耗费时间了,朕得去陪一陪淑妃了。”
不待周平回应,皇帝便提步走出了亭台。
龙袍的袍角扫过周平伏地的手背,扫得周平心头愈发不安了。
此时苏荷也与谢无痕来到了荷花池畔。
她担忧过周元泽会生事,却没想到竟生出一桩人命案来,早知如此,她当时就该执意让那位赵公公将他安顿妥当。
苏荷心头懊恼,却也莫可奈何。
从偏殿到池畔是一片茂密的草坪,现下那草坪上仍可见一路血痕。
可以想见,定是宫婢不甘自己被污,即便身受重伤也要从屋内往外爬,直至爬到池畔,再次落入周元泽的魔掌。
苏荷能感受到宫婢当时的绝望。
就如同当日她被李姝丽无数次殴打而无处可逃时的绝望。
她问谢无痕:“周元泽会不会死?”
倘若周元泽能因此被斩首,她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谢无痕答得干脆:“不会。”
苏荷觉得不可思议:“他可是在皇宫、在这么朝臣的见证下害人性命,这也会……没事么?”
谢无痕无奈叹了口气:“皇上暂时不会取他性命。”
毕竟只有周元泽活着,皇上才能找到多福娘娘生下的那个孩子。
苏荷不解:“为何?”
谢无痕自是不便多说:“皇上自有皇上的安排,娘子勿要操心。”
阳光下,他俊逸的面容里带着几许冷峻,也带着几许柔和。
苏荷自是识趣,不再多问。
随后有两名皇家侍卫护送周元泽离开,有更多的侍卫在将人群一一驱散。
众人再次回到了嘉德殿,再次举盏共饮。
整座皇宫又呈现出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好似刚刚的命案并未发生,好似那位不知名姓的宫婢也从未存在过。
毕竟只要皇上不追究,那宫婢便只是一个普通的奴。
命贱如蚁,谁会在意呢?
参加完宫宴已是午后。
谢无痕先将苏荷送回府,继而去书房处理公务。
吴生禀报:“皇上给的卫队已分布在周家四周,但凡周元泽有任何风吹草动,定然逃不过咱们的耳目。”
谢无痕道了声“好”。
吴生满腹疑惑:“今日那周元泽是不是得了失心疯,竟在宫里做出那等蠢事来?”
谢无痕沉声回:“有人在他的酒水里动了手脚。”
吴生一顿:“今日可是宫宴,谁这么大胆?”
谢无痕神色微敛:“若是皇上呢?”
吴生瞪大眼眸:“为何?”
“今日皇后病得蹊跷,周元泽也蠢得蹊跷,这背后之人除了皇上,还能是谁,或许,皇上要开始削弱周家在朝中的影响了。”
吴生如梦初醒:“如此,太子的储君之位岂不是不保了?”
谢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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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答:“权力地、争斗场,就看谁是最后赢家了。”
此时未央殿里。
皇帝唤来赵富:“你派人去查一查李泰安原配,郭氏的家族,最好能拿到郭氏的画像。”
赵富有些懵:“那李泰安不过一中州长史,皇上查他的原配……做什么?”
皇帝冷着脸:“朕让你去查,你便去查。”
赵富连忙垂首应“是”。
次日清早,赵富便进殿禀报:“皇上,查到了。”
皇帝言:“说。”
“那郭氏的出身并没什么特别之处,商贾之家,家中长女,及笄不久便嫁入李家,后因李泰安养有外室而气得一病不起,之后便溘然长逝。”赵富说着从袖间掏出一幅画卷:“这便是郭氏的画像。”
皇帝接过画像,徐徐打开,目光落上去的瞬间神色也迅速黯淡了下去——画像里的人不是她。
终归是他异想天开了。
他沉沉叹了口气,喃喃低语:“或许就是个巧合吧。”说完重新卷起画卷,随意丢在了一边。
赵富听不懂皇帝话里的意思,却也不敢多问,却也能揣测到,皇上或许是想念多福娘娘了吧?
此时苏荷也在想念自己的娘亲。
当年娘亲也如那名宫婢那般承受过周元泽的百般折磨吧?
而最终,娘亲也如宫婢一样因受辱而丢命;最终,周元泽也安然无恙地继续做着他的周家大少爷、继而做着高高在上的奴仆们的主子。
苏荷再次拿出了那本贩铁的账册。
在翻到第五页处,一个名字赫然在目:赵彻。
没错,贩铁名单里不仅有谢无痕的叔父谢谨,就连当朝太子的名讳也记录在册。
张秀花问:“小姐拿这册子做甚?”
苏荷答:“既然眼下没办法靠近周元泽,或许可以试试别的路子。”
“什么路子?”
苏荷晃了晃手里的账册:“这个路子。”
只要揭露太子贩铁的真相,东宫必受重击,甚至废储也说不定,如此一来,皇后也必失去指望,连带着周家也必失去靠山。
如此一来,周元泽即便不能按律斩首,至少也不能再逍遥法外,届时想要杀他便容易多了。
张秀花心里没底:“这个……当真能行么?”
又问:“这册子上还有谢家二爷的名字呢,到时姑爷……会不会为难?”
苏荷看向面前的虚空,半晌无言。
片刻后她轻舒一口气:“这本册子并未公之于众,他也谈不上有甚为难,方公子那句话倒是说得没错……”
张秀花问:“哪句话?”
苏荷答,“谢谨乃他至亲,他对待自己叔父的态度,便是事发后对待我们的态度,我倒想看看,他究竟会如何处置。”
张秀花听得后背一凉,垂首不语了。
苏荷随即唤来阿四:“将这本账册交给姑爷。”
阿四一愣,“小人要如何说?”
“就说是你爹爹藏起来的事关杜家的账册,你无意中找到了,便特意来交给他,他自会去查证真伪。”
阿四点头应“是”,拿着账册转身而出。
当夜,拿到账册的谢无痕没有回屋,而是宿在了书房。
次日,谢无痕整宿未回府。
到第三日清晨,苏荷刚用完早膳,便听到隔壁府邸吵吵嚷嚷。
她问春兰:“外头发生了何事?”
春兰也不知,连忙出府去打听。
一刻钟后春兰匆匆返回,“小姐,不好了,姑爷带着一群大理寺差役来抓二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