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追问:“戚大人可否查出是何毒?”
戚怀面色黯然,朝苏荷拱手,又朝谢无痕拱手:“银针只能验出是否有毒,并不能验出是何毒,结合谢老夫人眼下的情况,下官只能先开一济药方吊住性命,至于旁的,下官也无能为力。”
谢无痕暗暗握拳,追问:“戚大人可识得毒医?”
戚怀无奈摇头:“学毒乃是上不得台面的行当,医者皆对此辈敬而远之,下官自然不识。”
苏荷闻言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
她是懂毒的,亦能一眼看出徐南芝的中毒之状,但她不能让谢无痕知道自己懂毒。
毕竟,她之前的杀人手段皆是用毒。
此时韩嬷嬷又开始大哭大嚷:“老奴就知道那绿豆糕有问题,少夫人啦,老夫人对你这个儿媳可谓是真心实意体恤宽待,就连每日的请安都给你免了,你为何还要对老夫人下此毒手,老天爷啊,你快睁开眼看看吧……”
苏荷厉声回:“韩嬷嬷,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谢无痕也冷声阻止:“韩嬷嬷,你莫要在此无事生非。”
韩嬷嬷不甘心:“少爷啊,老夫人都命悬一线了你竟还在为少夫人帮腔,刚刚这位太医都说了这盘绿豆糕有毒,而这盘绿豆糕便是春兰那小蹄子送来的,老奴怎的就是无事生非了?”
春兰闻言也急忙“噗通”一声跪地,声泪俱下:“回姑爷,回少夫人,奴婢绝没给老夫人下毒,奴婢就是再没脑子,也断断不敢在自己所做的糕点里下毒啊。”
韩嬷嬷反驳:“你一个婢女自是不敢,但你身后还有个少夫人啊,若是少夫人命令你下毒你敢不下吗?”
苏荷回:“即便我十恶不赦想要毒杀老夫人,也不会傻到在自己院中的食物里下毒。”
她冷冷瞥了韩嬷嬷一眼,转而道:“再说了,这盘糕点自春华院送到正院后,一直全无防备地置于这桌案上,故尔,正院上上下下每一个人皆有机会触碰到这盘糕点,也皆有机会下毒,也包括韩嬷嬷你。”
韩嬷嬷一哽,气急败坏:“少夫人如此……如此污陷老奴,当真是胡说八道。”
苏荷答:“韩嬷嬷不也在胡说八道么?”
她说着看了谢无痕一眼,此时谢无痕也正看着她。
那目光幽黑深沉,意味不明。
她想,即便他此刻不疑她,定也不会全然信她吧?除非她能找到切实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苏荷提步上前,走向屋内的案桌,继而细瞧那盘绿豆糕。
绿豆糕共有十余块,层层叠叠码于盘中,看上去色泽正常、形态无异,唯有最下方空了两块,应就是徐南芝吃下的那两块吧?
她又将糕点拿起来放在鼻际轻嗅,瞬间嗅出了洋金花的味道,淡淡的,若未经过数月的淬毒训练,是绝对闻不出这味道的。
果然啊,贼不走空,张倩儿今日并非平白无辜跑这一趟。
她是特意来给她设局的,当然,她也利用了她。
她们这也算是彼此彼此了!
苏荷神色自若,将那绿豆糕递向戚怀:“戚大人你闻闻,是不是有一股洋金花的味道?”
戚怀接过绿豆糕嗅了嗅,再嗅,“这味道倒是淡得很。”
其实他没闻出来。
苏荷又用指头在那绿豆糕表面抹了一层粉沫:“你看看,这上面是不是洒了洋金花粉?”
洋金花粉的色泽与绿豆的糕色泽甚是相近,但被她单独抹下一层后,其差别就变得格外明显了。
戚怀见此神色一震:“当真是洋金花花粉!”
苏荷也胸口一松,道了声:“没错。”
戚怀如释重负,娓娓道来,“这洋金花本是治疗肺疾的药材,但过量使用必定致毒,轻者视物模糊、昏迷,重者谵妄、呼吸抑制,直至死亡,眼下谢老夫人的症状与中此毒的症状颇为相似,如此,下官便可对谢老夫人对症下药了。”
他说着不无欣慰地朝苏荷抱拳:“多亏少卿夫人慧眼如炬,识得此毒,下官这就开药方。”说完急忙屈身坐下,提笔书写方子。
韩嬷嬷总算安下心来,但嘴上仍是不饶人:“连太医都识不破的毒物,少夫人却能一眼识破,这毒若不是少夫人下的,谁信啦?你们信吗?少爷你信吗?”
谢无痕一顿,沉默地看向苏荷。
她身上有伤,且感染了风寒,他不忍疑她,可眼前情景又该如何解释呢?
张秀花实在气不过,上前大声回:“你们可别忘了,今日表小姐也来过正院,且她的夫婿患有肺疾,这洋金花粉或许就是她带来的。”
她这一声回应,屋内瞬间静下来。
连谢无痕也一顿,似如梦初醒。
连韩嬷嬷也有些心虚,“倩……倩儿怎会害老夫人?”
张秀花冷笑:“老夫人没助她嫁进大房,她对老夫人埋怨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心生顾念?再说了,她将这洋金花之毒放进小姐送给老夫人的糕点里,一旦老夫人中毒,小姐必脱不了干系,姑爷也必恨极了小姐,如此,她岂不是一举两得?”
韩嬷嬷兀地想到自己在张倩儿面前提到少夫人给正院送糕点之事,心神兀地有些恍惚,但嘴上仍然硬气:“不可能的,这不过是你们的推托之辞。”
话刚落音,二郎突然从后门跑进来,赤着脚,手里拿着一只风筝,嘴里嚷嚷着:“就是她,就是她。”
谢无痕一见这弟弟便无来由垮下面色,冷声问:“就是她什么?”
谢二郎见哥哥在,吓得身子一颤,忙缩到了苏荷身后:“怕……哥哥……怕……”
苏荷安慰他:“二郎不怕,哥哥是好人。”
待二郎平静下来,她才试探问:“二郎刚刚说‘就是她’什么?”
二郎怯生生瞟了谢无痕一眼,这才喃喃开口:“就是那个表小姐……我看到她往盘子里洒沫沫。”
苏荷一怔,立即指着桌案上那盘绿豆糕:“二郎可看清楚了,表小姐是往这个盘子里洒沫沫?”
二郎连连点头:“就是这个盘子,我……我就躲在后门……我看到了。”他说着还往后门处指了指。
屋中再次静下来。
众人皆沉默不言,尤其是一众婢子小厮们。
旁人有可能说谎,但这个二郎心思单纯,是绝不可能说谎的。
倘若刚刚对张倩儿只是怀疑,如今便是铁板上钉钉了。
倘若那个表小姐当真毒害老夫人,那谢家大房与三房之间势必要水火不容了,谢家与李家之间也将不得安生了。
终归,这件事情要捅破天去!
谢二郎见众人不言,觉得很可怕,身子一歪,又从后门处溜走了。
谢无痕则行至苏荷跟前,顾左右而言他:“我还当娘子懂毒。”
苏荷温婉一笑:“夫君高看贫妾了,贫妾哪会懂毒。”
又道:“不过是李建业患有肺疾,时常用这洋金花入药,故尔,贫妾对这味药颇为熟悉。”
她不说“毒”,而说“药”。
他面色不变,但眸中疑惑已逝,“今日多谢娘子,也委屈娘子了。”
苏荷答:“只要母亲无恙,贫妾不觉得委屈。”
二人对视片刻,信任如发芽的种子,重新长了出来。
随即谢无痕吩咐韩嬷嬷:“你速速拿着方子去抓药,再给老夫人将药煎好喂下去。”
韩嬷嬷心神未定,却也匆匆起身,应了声“是”。
谢无痕又向戚怀道谢,继而将他送出院子。
他将院中事务安排妥当,这才与苏荷沿着府中甬道一起回春华院。
更深露重,远处的街巷已传来二更的梆子声。
天空月朗星稀,晚风里带着微微的寒意。
他问:“娘子冷不冷?”
她答:“不冷。”
他又问她伤口痛不痛。
她说不痛。
后来他干脆止步,小心翼翼将她抱起。
霜色月光下,只剩了男人抱着女人的颀长的身影。
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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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花和春兰跟在他们后头,双双舒了口气。
这一夜注定是个难眠夜。
二人洗漱完后上榻。
谢无痕怕触到她的伤口,只虚虚地将她圈在怀里。
屋内烛火已熄,只余槛窗外的纱灯在风里摇晃,晃出一片暧昧的光影。
苏荷知道他睡不着,“夫君还在想张倩儿的事么?”
这个谢家令他糟心,故尔他一直不提及,一直在回避。
他叹了口气,半晌无言。
她问:“夫君可是为难了?”
他语气里带着郑重:“我恐怕不能顺着娘子的意了?”
她瞬间明了:“夫君要逮张倩儿下狱?”
“没错,她今日伤我妻、害我母,若不能依律惩治她,我便枉为人夫、枉为人子,也白担了大理寺少卿这份虚名。”他句句铿锵,言辞间汹涌着被压抑的怒气。
这个男人孤傲、自负,有妥协时的温柔,也有坚守时的固执。
这份固执许是他的原则,亦是他的底线。
苏荷也不再为难他:“夫君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明日我便陪着夫君一道回李家。”
“娘子身上还有伤呢。”
“夫君放心,我吃得消。”
他吻了吻她的额,温柔地道了声:“好,都听和和的。”
次日清早,二人用完膳先去正院看望徐南芝。
那时徐南芝已悠悠醒转过来,见了儿子和儿媳,泪水溋溋。
她自是已从韩嬷嬷口中知晓昨日事情,心中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末了,她对苏荷喃喃道了声:“姝丽,对不起。”
继而又对着儿子问:“倩儿她……”
谢无痕打断她:“母亲勿要再多言,我自有打算。”
说完也懒得再废话,拉着苏荷起身告辞。
徐南芝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又是一顿悲伤。
韩嬷嬷安慰她:“老夫人的身子刚刚好转,莫要再伤怀了。”
徐南芝抹着泪,边抹边说:“我只是想不通啊,倩儿她……怎就如此狠得下心来。”
韩嬷嬷咬着牙:“老夫人还提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做什么,这回若不是少爷,老夫人一条性命便要交代到她手里了。”
她说着又哽了哽:“当然,少夫人也帮了不少忙。”
徐南芝点了点头,又叹息一声:“我只是没想到啊,她年纪轻轻,竟如此不择手段,也好,往后便断了与她的来往吧。”
韩嬷嬷举双手赞成:“断了好,早该断了。”
末了又问:“也不知少爷会如何处置她?”
徐南芝答:“随他怎么处置吧,咱们不管了。”
谢无痕从正院出来后,先让苏荷去马车里等着,他又去了趟三房的府邸。
三房府邸不大,仅住着张碧玉一个主子。
谢无痕进屋后将昨日之事简单叙述了一遍。
张碧玉惊得几乎闭过气去,嘴里不停数落:“她当真是吃了豹子胆啊,当真是吃了豹子胆啊,竟敢……竟敢谋人性命!”
谢无痕直言:“此次过来便是特意与三婶说一声,我会按律来处置张倩儿,还望三婶见谅。”
张碧玉气得有些恍惚,点了点头:“你按律便是,我……我与她再不相干了,是死是活再不相干了。”
谢无痕抱拳施了一礼,转身而出。
苏荷见他一脸肃穆地上车,问了句:“三婶没怪夫君吧?”
他的目光柔和下来:“没有,娘子放心。”
吴生甩出马鞭,马车掉转头,朝李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顺利抵达李家大门口。
此时那大门口却挂着丧幡,入目一片惨白。
苏荷有些疑惑,莫不是李泰安过世了?
她上前问打扫门口的小厮:“可是父亲出事了?”
小厮恭敬答:“回小姐,是少爷昨夜出事了。”
是李建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