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喜知不解其意,用目光询问。
“正好圣上喜音律,犹好那些铿锵有力、朝气蓬勃的曲调,美人能去学舞剑,想必也是英姿飒爽之辈。”
林欢见正坐,手搭在桌子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慢条斯理缓缓道来。
姚喜知若有所思,又听对面人道:“圣上最近晚上常去太液池散步,若能闻得仙乐,或能一展龙颜。”
这是,让她们去太液池偶遇圣人吗?可是……
试探着问出口:“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去太液池寻求机缘?可是太液池及周边,范围如此之大,更不要说池中央还有蓬莱山,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上去的。”
“除非……”渐渐低了下去。
林欢意味深长地看了姚喜知一眼,直到看得她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才道:“这几日若是有合适的时机,福来会来提前告知你们,路上的宫人会给你们放行。”
那这就是决定帮她们了?
姚喜知大喜,连忙福身行礼,道谢:“多谢林少监相助!您的恩情我们必定铭记于心!”
林欢见手在空中虚扶了一下:“小喜不必多礼。你此前可是叫我不必客气,反倒你还客气起来了。也不必称呼什么‘您’的,显得多生分。”
“那多谢你,你真是个善人!”姚喜知眼中泛起水光。
本来自己从昨晚起就一直忧心忡忡的,没想到林少监真这么好说话,还法子什么的都帮她们想好了。
林欢见一愣,然后忽然笑出声来。
空旷的房间中一下子爆发出林欢见毫不遮掩的笑声。
甚至尖得有点刺耳。
笑了好半天,林欢见才嘴角笑意未收地重复了她的话:“对,我真是个善人。”
姚喜知惊讶,林少监这般看着温和如不惊平波的人竟也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
不过她没看懂他的笑。
可能是他少有被人夸善人,所以感到高兴?
思及此,姚喜知也不由抿嘴一笑,又连着夸赞了几声:“是特别特别好的好人。”
等笑够了,林欢见平复下来,又说回正经事。
指尖轻叩案几道:“不过既然我帮了你们,那件事,也希望小喜你可以……守口如瓶。”
意有所指。
若是被传扬出去林富春的死与自己有关,怕多少惹出些麻烦事来。
不怕她有所求,就怕无所求,这样互利互惠,以作交换,才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当初允诺她说若有事可以来寻他帮忙,也意在此处。
姚喜知闻言一怔,等脑子转过弯来又连忙点头,食指抵在唇上,杏眼睁得圆溜溜的,用力点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我肯定不会到处说,这是我们的秘密!”
这种找宦官帮忙争宠,暗中窥探圣人行踪的事,当然不能到处宣扬,她又不是傻子。
林欢满意地颔首:“如此,便回去等我的消息吧。”
又对屋外唤了一声:“福来。”
一个青衣袍服的小宦走进屋,应:“奴才在。”
正是那日跟着林欢一起来仙居殿传赏的福来,姚喜知后来也与他见过几面。
“帮我送小喜娘子回仙居殿。”话是对福来说的。
姚喜知摆手拒绝:“我自己回去就好。”
福来满脸堆着笑意,接话道:“咱们少监是担心您呀不常来内侍省这一带,识不清路,有咱家带着,这路保管走得顺顺畅畅的。”
说着做了“请”的手势引路。
姚喜知眨巴眨巴眼睛。
不知为何,明明对着林少监时好好的,到了福来这儿的这股子殷勤劲儿,却让她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姚喜知眼中有些茫然,手指指尖搅动,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福来离开。
刚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林欢见。
林欢见瞧她看过来,对她颔首一笑。
被林欢见温和的目光安定了心神,姚喜知也回以浅笑,这才走出屋门。
*
夕阳映晚,太液池湖面如碎金闪烁,宫墙殿宇都被披上一层暖黄色的辉光,来往的人影子被拉长、拉长,然后消失在屋檐下。
一个青衣小宦匆匆进了仙居殿,没多久后又从院中出来,身旁还跟了个圆脸宫女,笑眯眯地送行,人走远了,还不忘乐呵地挥手告别。
林欢见只与她说是等待“合适的时机”,却并未言明这个时机大概是多久。姚喜知本还担心不会日子拖太久,他贵人多忘事把她们给忘了,没想到这才两日,便收到了福来递来的消息。
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小跑着返回屋中,上官溱正在对着手中的琴出神。
见她归来,有些不确定问道:“真的可行吗?”
姚喜知乐呵地回答:“放心吧!你对你的容貌和琴技还没信心吗?等我去唤翠樨来一同给你打扮,包管今晚让皇上对你一见倾心。”
上官溱轻拍一下姚喜知,嗔道:“少做些美梦了,口无遮拦的。”
姚喜知只嘻嘻哈哈,故意笑得眉眼弯弯——她知上官溱现下紧张,其实她也紧张,但若是俩人情绪都紧绷着,反倒互相影响,把坏情绪加重了。
翠樨也忙完手头的活儿赶了过来,两人一同给上官溱梳了个发髻,插上几支金钗步摇,描翠眉,点朱唇,本就是浓艳大气的五官,有了妆容的锦上添花,更是明艳不可方物。
翠樨不知其中缘由,手上动作不停,问:“前几日你做糕点,叫我帮你打下手,搞得神神秘秘的,所以你是去买通了福来谒监?”
姚喜知不想透露太多林欢那边的事,支支吾吾搪塞:“也算不得买通吧,就是交个朋友。”
也不知翠樨信没信。
还好上官溱出声,转了话题:“这妆容会不会显得太郑重了,毕竟我今日又不是去参加什么宴席的,倒显得这个‘偶遇’刻意了。”
对镜瞧了瞧,手扶了下发髻上的簪子,犹豫问道。
姚喜知琢磨了下,拆了她头上一些华丽的珠翠,擦拭掉额间的花钿,又换了淡色的口脂,问:“那这样呢?
“美人说的也是,本就是在宫中独守空房的可怜人,或许淡雅一些更好?倒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姿态。”
翠樨欣赏一番,也赞叹:“清水出芙蓉,美而不妖,怕就是这般了。”
几人又将妆容和服饰再精挑细选调整了几番,看了时辰,姚喜知陪着上官溱离开仙居殿,往太液池走去。
现下还不到戍时,云隙间还透着几缕斜阳的余光,两人听从福来传来的嘱咐,往太液池旁的自雨亭走去。
果然一路畅通无阻。
自雨亭是太液池东池和西池的交汇处岸边的亭台,亭边遍植奇花异珍,绿枝成林,池中小荷露尖,伴着河岸的清风,粼粼河面荡起层层涟漪,碧叶轻摇,是个赏景修心的好去处。
姚喜知早听说太液池周边这几个亭台,尤其是西池湖心的蓬莱山和太液亭风景隽秀,不过这一块儿不是她能来随意赏景的,此前还从未来过。
从仙居殿走过来路途不近,姚喜知和上官溱轮流抱着琴,饶是如此,一路走过来也有几分气喘吁吁。
姚喜知将琴放到亭中的茶案上,又叮嘱上官溱几句,也不便多留,先行离开一步。
上官溱左右看了会儿风景,等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开始弹奏。
弹的是《破阵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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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欢见特意交代的曲目,道今日皇上因政务烦心,心情不佳时便爱听些雄浑豪迈、气势高昂的曲子以抒胸臆。
不过祸福相依,弹得好了,或能有机会入圣人之眼,但若是表现欠佳,说不定……
上官溱先是在手腕上擦了福来给的香膏,然后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这两日她在院中也多次练习了皇上喜好的曲子,不过是换个地儿,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就算是皇帝,说到底也是个与常人无异的血肉之躯,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片刻后,琴音渐起。
《破阵曲》是歌颂太宗讨伐四方之功绩的乐曲,有金戈铁马之势。蝴蝶闻香而来,与琴音共舞,又冲淡了其中的肃杀,反而形成一种别样的和谐。
天色渐晚,当最后一点余光快被平地吞没时,皇帝终于姗姗来迟。
琴音穿过层层林荫,勾着皇帝随翩飞的蝴蝶来到自雨亭。朦胧的昏黄夜色中,一女子坐于亭中,随着她指尖轻轻拨动,琴音百转,时而如战鼓催阵,时而似铁马踏冰。
远远地品不清容貌,看身形只是个柔弱的女子,曲中却有与弱小身躯不符的桀骜锐意,这样矛盾的气质汇聚到一个人身上,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上官溱还完全沉浸在曲子中。
直到一曲完毕,她舒一口气,抬眼看向周围,才发现不远处一个身穿白色暗金龙纹、体态富贵的男子正负手而立,见她看过来,微微颔首。
上官溱一惊。
能出现在这里,又是这样一幅打扮……
心中快速有了判断,起身弯腰行礼,话在将出口的那一瞬又突然顿住。
自己是应当直呼圣上,还是假装不认识?
这时,皇帝身后弯着脊背侍立在一旁的林欢见开了口,语调锐利:“见着圣上,还不行礼?”
上官溱立马跪地:“臣妾上官溱,参加皇上!”
说完,又忍不住悄悄抬首看向他,看向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夫君”。
虽然皇家后妃世代美人的好容貌也略有在皇帝五官上显现出来,若是二十出头的年龄也能算个俊俏郎君,但如今的圣人已经年近五十,岁月早在他面容上留下了道道划痕,发丝也透出花白。
让人不免有些失望。
上官溱偷窥的视线与皇帝对上,又连忙垂下头。
这妃子胆子倒是大。
皇帝忍不住多来了几分兴致,点头:“不必多礼,起身吧。”
上官溱起身站直,这时皇帝才看清这女子的模样。
着一袭萱草色齐胸襦裙,外披杏色直领大袖纱罗衫,梳的是简单的单髻,只插着两三支素簪,依然难掩其姝色。
面若银盘,眉似新月,一双眼睛如狐狸般勾人,朱唇不点而红,未语先笑。
五官皆是冶艳,全汇集在一张脸上,往往会显得有几分艳俗,但是她含情眉宇间又额外带着一股少见的飒爽之气,冲淡了俗气,素淡的发饰反而为她生出一股我见犹怜之感。
饶是皇帝见惯了后宫粉黛争奇斗艳,也不免被她多吸引了目光,几息之后才回神过来,想起她刚才的自称。
“上官溱?”
“正是臣妾闺名。”
皇帝回忆了下,迟疑道:“我在后宫中怎好似未曾见过你?”
上官溱语气中带了几分委屈:“臣妾福薄,入宫数月以来还未有机会能侍奉圣上,只深居仙居殿,故而无缘与圣上相见。”
这一批新入宫的后妃?
思及此处,又想到上官溱此名,皇帝终于想起了什么,重新打量上官溱几眼。
难怪方才除了惊艳之外,依稀觉得好像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