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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 3 章

作者:例子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去江府的路程说不上多远,江瑜却觉得过了很久很久。她只能看见江涣之坐在马上的背影,却依旧能猜测到他的神情一定和平日一样,是很冷淡,很漫不经心的。即便在这一路上不知撩动了多少少女的春心。


    暮下四合,车队总算行至恢弘的江家府邸前。江涣之掀开车帘,对江瑜伸出手,“到家了。”


    江瑜握住他的手下车,只见高大的朱门前站着一个长相端庄的妇人,她的身后还跟着两排下人。江瑜猜测那应该就是江夫人了。


    刚与那妇人目光交错,江夫人便好似演练过无数次一般,眼中顷刻间噙满了泪水,往前扑了几步握住江瑜的手,泪眼婆娑地道:“我的女儿啊,这些年你受苦了。”


    江瑜眉心一跳,心道江涣之可真是打点得事无巨细。不远处还有些围观百姓伸着脖子往这边看,江瑜正想酝酿几滴眼泪,身旁忽然一暗,江涣之走了过来。


    “娘,妹妹连日来与行军一道赶路,一定累坏了。我们还是先进去,让妹妹好生歇歇,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叙旧。”


    江瑜被这两人一左一右牵住手,几乎是驾进了门。一进到宅邸,江瑜首先感受到的是清幽,江夫人念及江家父子都是上战场的人,杀孽太重,因此常年礼佛,平日常居于佛堂,江瑜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线香气味。


    府邸的大门一关,江夫人的手已经松开了,但江涣之还没有。他牵着江瑜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我特地让人修葺了一座院子和水榭,快跟我来看看。”


    江宅内曲径通幽,走过游廊和正厅,再穿过一些亭台楼阁,一道崭新的圆拱门出现在江瑜面前,上面还刻着两个字——瑜园。


    “以后这就是你的住处。瑜园与外面分隔开了,不会有人打扰。”江涣之说着话就迈进了拱门。其间构造其实跟江瑜之前住的山间别院有些类似,移栽过来的树木多而蓊郁,将日光遮住大半,形成了阴凉但并不幽暗的环境。按照江瑜的生活习惯,光线最好的地方建成了书房,光靠日光就能读书写字,不必点烛火。凉亭花园一应俱全,水榭旁掩映着一座小楼,楼上设置了专门赏景的月台,能眺望至极远之处。


    “进去看看,娘还提前置了许多衣裳,去看看合不合心意。”


    江瑜被江涣之推着走进楼里,生怕说一句“不合意”他就要全部丢掉再重买,一路都点着头道:“合心意,我很喜欢。”


    熟悉了住处,晚饭是江瑜、江涣之和江夫人三个人一起吃的。江夫人说话慢慢的,语气很温和,模样长得与江涣之有些相似,看得出年轻时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但许是因为常年吃斋念佛,穿得也素净,看上去也有些像画里的仙人菩萨。


    用过饭,江夫人拉着江瑜的手问了许多问题,大致是问她平日里爱吃什么,她让厨房做。不然就是房里还缺什么,她让下人去买。


    江瑜一个劲地摇头,说自己什么都吃,什么也都不缺。作别江夫人,江瑜回到瑜园,看见翠竹和其他丫鬟还在小楼里收拾,她转了一圈又走了出去。


    瑜园里有一片空地,看上去很适合练武,江瑜在空地走了走,心里那点想习武的念头就又被勾了起来。她想再去跟江涣之说说,于是转身走到了前院。


    入夜的宅邸依旧灯火通明,江瑜不喜火光,因此专挑昏暗偏僻的地方走。走着走着,江瑜一抬头,发现这好像是江夫人的院子,不是江涣之的。


    江瑜正要抬步往回走,一道声音冷不丁传进她的耳里:“真是个可怜孩子,说话还那么懂事,我看着都心疼。”


    江瑜听出那是江夫人的声音,紧接着开口的人是江涣之,他声音有些低,江瑜没能听清。


    江瑜踟蹰片刻,心下一凛,身形极快地矮身钻进了树丛里。头顶就是窗柩,江夫人说话的声音果然变得更清晰了。


    “我自然会将她当亲女儿对待,你不用多说。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带她回来?京城对她而言,到底是伤心地。”


    江涣之叹道:“我如何能不知呢,可若是要治她的心病,那就非得回京城不可。她就算表现得再抗拒,心里也是惦记着这儿的,在别院就常向暗卫打听京城的事。况且她本来就是京城贵女,就该过这样锦衣玉食的日子,我将她藏在山里才是委屈她了。这两年我一直在等,等的就是这个名正言顺带她回来的机会。”


    江夫人默了一会儿,又道:“说到贵女,我看她也快及笄了。你是不是有替她寻个人家的打算?我记得她以前有个青梅竹马,似乎是赵家的公子……”


    “别说什么赵家了,以后‘赵家’这两个字也不要在她面前提。”江涣之的语气陡然间变得烦躁,“我要是急着把她嫁出去,也不会费那么多工夫修建瑜园。”


    江夫人道:“那你提前知会我一声也好,免得日后有人问起。我就说好不容易才将女儿寻了回来,不急着嫁人。”


    说完这些,江涣之似是还有些不放心,接着道:“别看她不怎么说话,安安静静的,实际是个倔脾气,性子烈。您平日别拘着她,更别像其他人家一样请嬷嬷到家里管教规矩。可若是有别的夫人来递帖子了,可以带她出去见见,这样也显得我们家对她重视。”


    江瑜缩在墙角,不禁反复思索起江涣之刚刚说的话。原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她嫁出去好甩掉这个拖油瓶,他只是不想见她一日日地委顿下去,他想治她的心病。


    就连江瑜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心里其实一直埋藏着一个惊世惊骇的想法,她想要过回从前的日子,还憋着一口气想替裴家报仇。打听京城的消息是出于此,有习武的念头也是出于此,由于这个想法太过凶险,因此只能被埋在内心深处。


    可是有一个人比她更了解她自己,他在用实际行动证明她不需要掩埋任何念头。


    过去的两年里,她是一具行尸走肉,要想真正活下去,那就必须直面内心。好在这条路并不孤独,有一个人背负着和她同样的秘密,也怀揣着和她同样的恨意与执念。


    江瑜心中震荡不已,既为自己曾经的软弱胆小而后怕,也为想通以后所下的决心而痛快。


    就在她深思之际,身下忽然一空。江涣之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竟拎起她的后背衣领,将她整个人提溜了起来。


    江涣之一直将她提到了院子外面才把人放下来,江瑜依旧缩成一团,羞恼得不敢抬头。


    “怎么还学会听墙根了?”江涣之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听上去好像不怎么生气。


    江瑜站起身,拍了拍裙角,抬起头道:“我有事想找你,没想到走错路了,正好听见你们提到我。没忍住就……谁让你平时什么都不跟我说,总把我当小孩,人都会有好奇心。”


    江涣之看她心情似乎比在别院好了许多,于是也不跟她计较,只是问:“是不是房里缺了什么?”


    “没有,什么都不缺。夫人准备得很……”


    “她也是你的娘。”江涣之忽然出声打断了江瑜的话,他神情严肃:“从今以后,你要和我一样叫她娘。”


    江瑜顿了顿,“娘准备得很齐全。”


    江涣之看了她一会儿,放软了语气问:“那找我什么事?”


    “你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想学武么?我是真的想学,虽说我不能像那些热血男儿一样去保家卫国,但起码能强身健体吧。”


    江涣之最担心的就是江瑜的身子,尤其是在她大病一场过后。他心里有了些松动,见她态度认真,便问道:“你当真想好了?”


    “想好了。”江瑜早就受够了被人保护的日子,她不想做个只能等着被营救的废物,更想做那个执剑之人。她不敢把这些想法都告诉江涣之,但她能理解江涣之对她的保护之心。


    江瑜的双眼久违地散发出光彩,江涣之拿她没什么办法,沉吟片刻便道:“既然你想好了,那我答应你。我明日一早要进宫面圣,晚点就去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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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


    江瑜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谢谢哥哥,我一定好好练,绝不偷懒!”


    像是怕他反悔,江瑜一溜烟地跑回了瑜园。站在原地的江涣之恍然回神,她的这声“哥哥”似乎已经时隔许久了。


    ……


    短短几日,江府堆满了来自宫里的赏赐,江夫人对华服首饰没什么兴趣,挑了些好的送到瑜园,其余的只能堆进库房。听翠竹说,江涣之从今以后也不是镇北将军了,要叫他苍冥将军,璟和帝亲封的,官至正二品。


    “苍冥将军……”江瑜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唇角弯了弯,倒是与他在民间“玉面阎罗”的称号有些不谋而合了。“那哥哥会在京中任职一阵子?”


    “那当然了,如今边境被平定,也没有什么战事。听说大少爷还多了一个职位,叫什么中领军,大概是掌管禁军的。小姐,婢子再去前院打听打听?”翠竹问。好像在一夜之间,小姐和大少爷又和好了,翠竹心里也松快了不少。


    “不必了,”江瑜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起身道:“哥哥也该回来了,我出去看看。”


    连日来,送贺礼和登门恭贺的人也不少,上午刚刚清过了一批,到了下午前院又堆成了小山。江瑜提着裙子迈过那些木箱子,看见管事张伯正在拿着册子一一登记。旁边的梨树开花了,江涣之正站在树下,负手而立。


    一看见江瑜过来,江涣之就笑了:“今日在宫里议事,陛下还提到了你。”


    江瑜吓得差点崴了一下,“提到我?”


    是提到裴家大小姐还是江二小姐?


    江涣之不知她脑子里的那些弯弯绕绕,伸手扶住她,“陛下听说了你的事,怜惜你流落在外多年,说要赏你。月末的宫宴,你和娘随我进宫。”


    原来是这一套“身世”引起了皇帝注意,江瑜不置可否,转而问道:“听翠竹说,你多了个职位叫中领军,那么会在京城长留了?”


    江涣之略一颔首,忽地一叹:“陛下此举意在将我留在京城,这是忌惮我的兵权。”


    江瑜没想到他会毫不避讳地谈论起圣上,心下一惊,下意识左右看了看。江涣之脸上多了些笑意,江瑜心下也瞬间了然,“哥哥早就算到了吧,与其说陛下在忌惮你,倒不如说正中了你的下怀。”


    江涣之常年在外征战,于朝中根基不深。他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将手伸得再长些,那么第一步就是人至少得留在京城。至于云州的驻军,这么多年下来早就只听他江涣之一个人的,这份威望纵是别人有心分他的兵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江涣之不想说太多让江瑜听了忧心,她能猜到这个份上已是足够。他忽然牵起她的手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跟着江涣之,江瑜第一次来到江家的后山。沿着那些弯弯绕绕的小路走了一段,没过多久他们停在了一处小山坳子前。


    绕到前面,立着的墓碑露出来。一看见上面的字,江瑜的心猛地一沉,一笔一画,刻着的是她爹娘和幼弟的名字,旁边还有一行字:御史中丞,一代忠臣。


    江涣之点燃一炷香,递给已经泣不成声的江瑜,“来给他们上柱香吧,你以后要是想他们了,随时都能来。”


    “我还以为……他们的尸身早已……”


    “官府收殓的是我从死囚里找了几具体型相仿的尸身焚烧而成。没来得及救下你爹娘和弟弟是我的错,我今日便在他们的墓前起誓,我江涣之会替他们照顾好你,也会揪出凶手替他们报仇雪恨。”


    泪水模糊了江瑜的眼睛,但她却将江涣之那郑重其事的脸庞看得清晰无比。


    江涣之的面容奇异般地与当年在火场外的他重叠在了一起。江瑜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的目光里能透出那么多的情绪,有不舍、愤怒、悲痛与惭愧,那日的江涣之也是这样在江瑜身前蹲下,一字一句地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江家人。害死你家人的凶手,我定会让他们十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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