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克斯是被窗外洒入的阳光叫醒的。
他甫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圆滚滚的黑豆眼,差点吓得从摇椅上滚下来。
等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黑豆眼的主人原来是只乌鸦。
不过这并不是一只普通的乌鸦,因为它竟然在莱克斯面前张嘴说话了。
“梅拉,他醒了!他醒了!”塞拉斯尽职尽责地向主人发出提醒。
“别吵。”梅拉正在用长柄的铁勺子把炼制好的魔药往造型古怪的陶罐里倒,连个眼神都懒得分给塞拉斯和莱克斯。
又来了,塞拉斯就知道,在梅拉心里,没有什么比她的魔药更重要。
它只好代替梅拉,继续盯着莱克斯的一举一动。
莱克斯像是被吓傻了,鹌鹑一样瑟缩在摇椅上,垂落的金发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也把他不动声色的打量遮得严严实实。
莱克斯控制着眼珠的转动,缓慢地扫视了一圈周遭的环境。
这是一座在莱克斯眼里堪称简陋的木屋,唯一的一盏煤油灯随意挂在屋顶的房梁上,偶尔有风自屋外吹进来,它便开始左右摇晃,仿佛随时都能掉下来砸死人似的。
屋内到处是乱糟糟的,丢着一看就年代久远的羊皮书,针法精美的羊绒毯子,各种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的瓶瓶罐罐,以及正中央令人无法忽视的巨大的黑色的锅。
没有柴火,一层幽蓝色的荧火浮在锅底,让锅内不断浮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而看起来大约二十多岁的女人站在锅前,一头红色卷发胡乱地披在身后,随着她俯身品尝勺子里的东西时,一大绺头发自然地滑落至胸前。
平心而论,她的长相比王都公认的美人,维尔娜公爵小姐还要美得多,皮肤白得像牛乳,五官的每一处线条都仿佛经过宫廷画师的精心设计。也只有画作上的人物,才能长得这般完美无缺。
莱克斯一不小心看得失神了。
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她的身上。
于是理所当然地被梅拉发现了他的小动作。
梅拉朝莱克斯投来漫不经心的一瞥。
那是一双比长满水草的深水潭还要幽绿的眼睛,里头摇荡起晦暗不明的波光,简直摄人心魄。
莱克斯的目光顿时像是烫着了一般飞快收回来。
年轻漂亮独居此处的女人,拥有独一无二的会说话的乌鸦,她的身份登时在此刻呼之欲出:她就是传闻中那名居住在黑暗森林里的邪恶女巫。
莱克斯没想到他竟然落入了女巫的手中。
这可没比落入追兵手中好到哪里去。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他至少暂时捡回了一条命。
也不知道女巫把他带回来的用意是什么,难道是因为认出了他是王室的人所以特意报复?
从莱克斯的曾祖父开始,王国颁布了针对女巫的追捕令,一旦发现女巫的踪迹,当地的领主必须出兵将人绑回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烧死。因此到了莱克斯的父亲登上王位后,女巫几乎在人群中销声匿迹。
毫无疑问,女巫们对造成这一切的王室定然怀恨在心。莱克斯的几位叔叔就是在女巫的诅咒中备受折磨地离开了人世。
现在轮到莱克斯自投罗网了。
想到这,莱克斯继续装作被吓得不轻的模样蜷缩在摇椅上,在没有能力正面对决的时候,示弱是个放松敌人警惕的好办法。
之后他总会找到机会逃跑的。
梅拉果然不再关注莱克斯,她皱着眉头回味刚才尝到的变形药剂的味道。
奇怪,尝起来有点腐朽了,明明她做过不少次类似的药剂,从没有出错。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梅拉的视线漫无目的地在屋子里游移,然后她就瞥见了堆在橱柜角落里的一个细颈瓶子,在它的身旁,一朵颜色鲜艳的蘑菇正招摇地生长着。
“塞拉斯!橱柜里为什么会长蘑菇!我都说了那个角落放的是独角兽的兽角骨粉,不能沾水!”
梅拉这下知道为什么刚煮出来的变形药剂尝起来有腐朽的味道了,因为加进去熬制的兽角骨粉沾了水变得潮湿,然后迅速地发霉了。
听见梅拉陡然拔高的音量,塞拉斯惊慌地扇了几下翅膀,羽毛都吓掉了几根。
“塞拉斯有按照梅拉的吩咐好好打扫橱柜,但翅膀实在比不上人手方便,羽毛有缝隙,扫过去的时候可能就漏掉了哪个地方吧……”塞拉斯期期艾艾地为自己解释道。
“所以你打算把这种打扫屋子的活计交给我来干?”梅拉抱臂挑眉,冷哼了一声。
虽然塞拉斯说的是事实没错,但梅拉每天可是很忙的,她要研究魔咒、采集各种稀奇古怪的材料来炼制魔药,怎么可能把宝贵的浪费时间在打扫屋子上。
“塞拉斯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塞拉斯两粒豆豆眼一转,重新对准了缩在摇椅上的莱克斯,“先前这座小木屋里只住着梅拉和塞拉斯,但现在有第三个人可以来分担塞拉斯的工作了。”
我?打扫屋子?一直偷听女巫和乌鸦说话的莱克斯忍不住瞪大眼睛,流露出极度的震惊与不敢置信。
莱克斯作为王储出生十二年,身边从来都是围绕着数十位仆人殷勤地替他打理杂务,别说打扫屋子了,他连毛毛掸子都没摸过!
如今一朝沦落到女巫手里,竟然要屈尊干仆人的活吗,简直耻辱至极。
梅拉听了塞拉斯的话,倒是很快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她的目光同样落到莱克斯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莱克斯。”面对女巫的问题,莱克斯倒是想装聋作哑,但一想到传闻中女巫残忍的手段,他还是忍着屈辱答道。
“那么为了报答我救了你的恩情,从今天起你就负责给我干活,先从打扫屋子开始吧。”梅拉愉快地宣布道。
*
纵使莱克斯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却不敢当场拒绝梅拉的要求,万一惹怒了梅拉,她不要他干活了,而是要拿他当炼制魔药的材料该怎么办。
梅拉不知道莱克斯心中的想法,也懒得知道,只要莱克斯能给她干活就行。
反正整座黑暗森林都是梅拉的地盘,莱克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难道能翻出浪花来吗?
塞拉斯发出一阵聒噪的笑声,它一只乌鸦天天承担了所有的家务活,如今总算来了个倒霉蛋替它分担,它快乐开花了。
“别笑了,赶紧给我做早饭去。”梅拉制止了塞拉斯的幸灾乐祸,太阳都晒屁股了,她还没吃上今天的早餐。
塞拉斯闻言,立刻止住笑声,任劳任怨地挥舞着两扇黑漆漆的翅膀。一扇翅膀拿刀,一扇翅膀拿着洗干净的土豆,只见一阵银光闪烁之后,被切得大小不一的土豆块接二连三地掉进了锅里。
响起一连串的扑通声。
“等、等一下,这个锅不需要洗一洗吗?”莱克斯确定塞拉斯要用前不久才煮完魔药的锅来煮土豆后,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
如果他喝下这么一碗加了料的土豆汤,怕不是当场就要去世了吧。
“屋子里一共就这一口锅,凑合着用用算了。”
像是知道莱克斯在担心什么,梅拉云淡风轻地安慰他,“放心吧,变形药剂卖得可是很贵的,我已经把每一滴汁液都刮得干干净净,不可能有残留。”
言下之意就是,你喝到的绝对是最普通的土豆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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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喝加了料的?得花钱才行。
……莱克斯并不想尝试这种莫名其妙的料理,好在最后喝到嘴里的浓汤虽然味道淡了一点,但并不古怪。
眼见莱克斯喝完了一整碗土豆浓汤,塞拉斯立刻扇着翅膀催促道:“好了,莱克斯,你该干活了。”
“首先,你应该先把餐具给洗了。”
在塞拉斯的指挥下,莱克斯打来一桶清水,把刚刚用过的碗和勺子洗干净,然后晾在了木屋外的一块大石头上。
等到了晚上,自然的风与阳光已经带走上头的水分,就可以重新拿来盛晚餐了。
“接下来是打扫角落的灰尘。”
塞拉斯指挥莱克斯从木屋的某个角落里找出毛毛掸子,先甩干净上头原有的积灰,再拿来掸走各个缝隙处的灰尘,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成的蛛网。
期间莱克斯不可避免的需要挪动梅拉随处堆放的物品。
“那个不许动!”梅拉原本正坐在书桌前,修一支不知为何没法正常书写了的羽毛笔,眼角的余光瞥到莱克斯的动作,立刻叫了起来。
“那本书是我好不容易从地下室里翻出来放在那的,你要是改变了它的位置,我就找不到了。”
闻言,莱克斯默默地把手里砖头一样厚重的书放回了原位。
“那张毯子也不许动!”下一秒,梅拉又叫了起来。
“那是我最喜欢用来发呆的位置,羊绒毯子可以拿一半垫着,再拿另一半披在身上。”
好吧,莱克斯只好又把羊绒毯子放了回去。
总之在梅拉这也不许动,那也不许动的命令中,莱克斯艰难地把屋子的每一处角落与久不见光的缝隙掸了个干净。
“唉,总算有人懂我过去经历的痛苦了。”看到莱克斯被梅拉指挥得团团转,塞拉斯突然对他升起了一丝好感,就好像看见了过去十年中勤勤恳恳伺候梅拉的自己。
“她总是喜欢把东西放得到处都是,还不准我乱动,可是不把东西挪开怎么打扫屋子?”塞拉斯压低了声音,悄悄和莱克斯抱怨道。
“最后要是哪里做的不好,她还要朝我乱发脾气。真是的,明明塞拉斯一点错都没有。”
“塞拉斯——”梅拉拖长了尾调,沼泽一样幽绿的眼眸微微眯起,“你在和莱克斯说什么呢?是不是在悄悄说我的坏话?”
“当然没有!”塞拉斯理直气壮地反驳,“我只是在教莱克斯怎么更好地打扫干净屋子,在不乱动梅拉东西的前提下。”
“哦?是吗?”梅拉的目光移到莱克斯的脸上。
莱克斯垂下眼帘,保持了沉默。
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看上去梅拉姑且相信了塞拉斯的话,不再追问这件事。
莱克斯听到塞拉斯在身旁轻轻吁出一口气。
到了晚上,为了奖励莱克斯对自己的帮助,塞拉斯特地给莱克斯多舀了一大勺土豆,“多吃点,你还受着伤呢,吃饱了才有力气恢复。”
这会儿塞拉斯倒是想起莱克斯身上还有伤了,下午那会儿它可是不留余力的在指使莱克斯干活。
好在女巫的止血药粉药效很好,加上莱克斯年轻,只要不施展大动作,就不会重新撕裂伤口。
莱克斯一边默默地吃着碗里的土豆,一边考虑着要不要在逃跑之前把女巫制作的止血药粉全都卷走,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货真价实的好东西。
等回去了,他说不定还能让宫廷药师们研究研究是否能复刻出同样的药膏来。
想到回去,莱克斯的眸光顿时一暗,也不知道为他引走追兵主力的骑士长现在如何了,是否侥幸逃脱,正到处寻找他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