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正午的阳光洒下来,照耀着张府不会开放的牡丹花苞。
陶杞和陈霁从马车中下来,进了张府,直奔东北角的死水塘。
死水塘和前几日比没有变化,随着温度的升高,周围裸露的泥土干燥皲裂,让这里看起来像是被遗忘的荒芜之境。
陈霁命张章带着几人下水搜寻,几个锦衣使将外衣和靴袜脱去,一跃入水。死水经过几人的翻腾搅动,暗藏的腐败味道散发出来,一股腥臭味。
对于陶杞来说,这种轻微的味道完全可以被划入好闻的范围,她尚能在剖尸的腐败味中吃饭,这些不在话下。
不多时,憋足气的张章游上来,带着一包从湖底挖出来的淤泥,陶杞挽起衣摆蹲下,打开包裹徒手在淤泥中翻动。
这样的死水塘,淤泥中没有任何泥鳅水虫之类的活物,甚至找不到一些硬物,将这摊淤泥的边边角角全部翻完,只有几块滚入水塘的石头瓦砾。
张章继续带着人下去寻找,几番来回,陶杞甚至拿淤泥在鼻子前嗅了嗅,仍然没有发现。她正神色认真地捻起一小块,自然地准备放在舌尖尝尝,陈霁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
陶杞作罢,接过陈霁递来的手帕将污泥擦干净,准备亲自下去,正打算脱去外衣,却想起来若是脱了,她的女儿身就瞒不住了。
可手已经放在腰带上,陈霁这位官大爷就在旁边看着,她这时候停下不太合适。
还没等她纠结完,陈霁淡定地下令。
“将水抽空。”
嘶——
陶杞心中默叹,不动声色将手放下。
真是大手笔啊。
抽水需要时间,陶杞不想闲着,她脑子里都是案子,且关于真假张聚暂时理不出头绪,不想在水池边空站着,于是在竹苑中弯弯绕绕到了书斋。
这几日书斋一直被锦衣卫看守,内里没有一丝变化,守门的锦衣使看到陶杞,思量一番后放了行。
陶杞进了张聚吊死的厕屋,踱步转了一圈,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尝试还原当晚假张聚的状态。
假张聚坐在书桌前处理布庄事务,旁边站着比往日提前半个时辰前来的三姨娘研墨,两人偶尔聊两句,然后大夫人前来送汤药后离开,之后三姨娘也离开。
张聚喝了汤药后陷入昏迷,这时张海春从后窗翻进来。
陶杞看向敞开的窗户,又看向书房的入口,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否定到:
不对!
大夫人将守门的小山引走,说明张海春需要从正门进来。
那么从后窗进来的是补刀之人。
窗外掀起一阵凉风,竹叶翻动,肃杀作响。
门窗皆开,穿堂风扫荡整个屋子,将陶杞冠巾上的飘带扬起,她正欲起身,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木板晃动的声音。
她转身看过去,身后是一排装满书的书架,而那声木板响像是一扇可活动的木板被风吹后,在框架内晃动发出的声音。
怎么回事?
陶杞起身走向书架,正欲仔细查看,锦衣使来人传报,水塘清空了。
她看看书架,想到水塘众人在等着,决定先去水塘。
*
眼前的水塘比陶杞预想的要深,或者说,作为一个宅院中山水置景作用的水塘,它的深度不太合常理,在内眷走动的后院也非常不安全。
陈霁领着几名锦衣使亲自下去,锦衣卫的功夫都极好,即便行走在软烂的淤泥上,也没有陷下去,只留下一串一寸多深的脚印。
陈霁的脚印最浅,只有半寸深。
他衣摆卷起,半蹲在一处留有气孔的淤泥处,修长的手指探进气孔摸索一番,苍白的肌肤在乌黑淤泥的衬托下愈发白得像纸。待整个手掌几乎伸进淤泥中,感受到坚硬平坦的触感,他收回手,命锦衣使过来将此处淤泥清理干净。
站在岸上的陶杞看到陈霁的发现,回身看看竹林半掩下的书斋,心中放不下先前听到的木板震动声。
她心中升起挥之不去的猜想:活动的木板和水塘的发现有关系。
陈霁跟前的淤泥被清理干净,一个布满铜锈的铜板出现,铜板一寸厚,两尺长宽,锦衣使三四人合力才能将其掀起来。
铜板下是泥土粘连堆砌的砖块。
陶杞不顾淤泥,疾步走过去,刚才上去,便感觉被淤泥抓住脚往下陷,无法往前走。
她虽是锦衣卫出身,但是立足其中靠的是精湛的剖尸和神鬼般的破案能力,且被圣上封了“一品仵作”后,更是配了一队专属暗卫保护,只为让她安稳破案,她没练过很久功夫,只是三脚猫的水准,无法锦衣使那样。
正越陷越深,陈霁如履平地地走过来,单手扶住她的腰,虽然是扶着腰,却手握成拳不碰她,借着臂弯的力量将她从淤泥中拔出来,她被陈霁后脚不沾地的带着,直到没有淤泥的铜板前才放下。
砖块已经被清理干净,一条散发着潮湿霉味的甬道出现,内里一片漆黑,看不见面容。
张章将点燃的火折子伸进去,火折正常燃烧后,打头先进去,陈霁和陶杞随后,之后是一众锦衣卫。
数把火折子将甬道内照得透亮,陶杞进来后马上闻到一股尸臭味,很淡,几乎快消散了,但她对尸体的味道太过熟悉,而且这股味道经过很长时间的发酵,和寻常的尸臭味不太一样。
她拿过一把火折子,顺着味道摸索着往前走,逐渐走在了最前头,不过陈霁一直紧跟在他身侧。
亮黄色的火光在陶杞光洁的脸上晃动,影影绰绰间,严肃的表情忽隐忽现,真像是捉摸不透的坤道半仙一般。
侧脸相看的陈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没走出去两步,陶杞的脚尖踢到一堆东西,她将火折子凑近,照出来一堆白骨,和那日在北山坟场上遇到的尸骨一样,应该是死去很久之后的了。
陈霁极为默契的从衣襟中拿出剖尸工具递给她,她接过工具,在火折子的照亮下,慢慢解剖尸骨关节处粘连的些许腐肉。
若是寻常尸骨腐化干枯,骨头上粘连的肉会一同腐败干净,这样骨头上没有丝毫腐肉,但是关节缝隙中仍存留有,只能是人为将骨头上的肉剥离,关节处不好处理,所以有残留。
至于剥离下来的尸肉去了哪里?
不用多想,自然是众人下来的水塘,在水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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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败发酵,最后和淤泥混在一起,找不到任何踪迹。
陶杞将骨头全部检查一遍,没有发现损伤,但是缺少了头骨。
继续往前寻找,发现头骨滚落在前方不远处,从甬道另一边送进来的风正将头骨吹得轻微晃动。
她拿起头骨查看,发现颌骨出存在些微的压迫痕迹,散落的牙齿上有污血风干后的碎渣。
只剩尸骨的验尸难度极大,陶杞根据头骨上的痕迹大概推测,这具尸骨被迷药浸过的手帕迷昏过。
提前准备了手帕,是有预谋的杀人。
之后没有发现,甬道中慢慢传出一阵阵晃动声,随着深入,声音越来越清晰。
一路走到一块被另一侧的风吹得咕咕作响的门板前,陶杞几乎可以肯定,门板之后是书房的书架。
木板后散落着一团麻绳,拧成股拳头般粗的土黄色麻绳,她捡起来查看,发现麻绳断作两节。
陶杞看着麻绳断裂处的形状,脑海中陡然浮现出假张聚被吊在房梁上的场景,勒在脖子上的麻绳承载不了重量,突然断开,假张聚掉下来,额头砸在桌角苏醒。
然后被窗外的人从背后敲晕,再次找来麻绳将其吊上房梁。
补刀的这个人知道密道的存在!
陶杞关于补刀之人的猜想愈发清晰,问到:“随张聚去往京城的除了张海秋,还有亲近的人吗?”
陈霁:“金田。”
金田,金管家。
“张海春没有吊死假张聚,是金田发现假张聚转醒后又将其吊死的。”
陈霁看看陶杞手中断作两股的麻绳,又看看面前被打开的木板,木板后是熟悉的书房,马上明白了陶杞的意思。
众人从甬道内钻出来,到了书房,陈霁吩咐张章将金田带到前厅审问,他们先行拿着麻绳过去。
张章一去,却与往常办事的麻利迅速不同,耽搁许久后,神色焦急地前来禀报:“师父、师父,金田不见了!”
听闻此,陈霁带着人匆匆去金田的住处。
金田的住处靠近前院,与内眷居住的后院有一些距离,在张府最西侧。
负责看守金田的锦衣使禀报,金田这几日除了审讯时被带去前厅,其他时候都待在屋内,饭点会准时出来将饭菜拿进屋内吃,吃完将餐盘送出来。
不久前他们把今日的午膳送过去,看着金田将午膳拿走,没过多久张章便来要带走金田,可打开门却已经找不到人了。
屋内的饭菜放在桌子上,没有动过。
这点时间,金田应该走不出多远,陈霁命张章带了一队快骑兵四处搜查,而陶杞明白自己的任务,她需要将甬道内的尸骨与祠堂内的假张聚作对比,看两者之间是否存在关系。
再次来到祠堂,已经找不到任何和丧事有关的痕迹,只在堂下摆了两个桌台,上面分别放着两句尸体,一具将死不久,一具已成白骨。
陈霁将剖尸刀具铺展开,看着陶杞挽起宽大的衣袖,立在两具尸体之间,开始剖这个案子的第三具尸体。
准确的说,仍然是剖假张聚的尸体,她要将几个有代表性的骨头取出来,和甬道中发现的尸骨作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