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杞晚上几乎没有睡,一面思考着真假张聚究竟为何,一面听着整个张府在锦衣卫的搜查下发出阵阵嘈杂。
这次陈霁罕见地没有直接否定她用道家机巧得出的结论,甚至连夜安排了锦衣使在张府内寻找张聚的尸体。
天刚亮时,她在窗外透进来的一丝鱼肚白中睡了约莫半个时辰,再醒来后毫无睡意,于是起身洗漱。却发现她除了这身沾了血污的道袍,没有其他衣服。
正在纠结是否继续穿着脏道袍,门外传来敲门声,打开门没有人,只有地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套寻常的长衫,青白色的,比道袍更青点。
陶杞穿上送来的长衫,仍然把冠巾带上,拂尘拿上,褡裢背上,这才出门。
让她意外的是,这次陈霁没有带张章,只他们两个人坐马车前往。
陈霁低调地穿了常服,一身青绿色的长衫,墨发用同样青绿色的发带束起,绣春刀换成了一把短刀藏在衣摆之下;若不是这把短刀,看起来像是位人畜无害的白净书生。
陶杞不敢在这样的陈霁身上多停留,自打上了马车,一路上闭目养神。
从张府去往城西必经过东大街,东大街的早市喧嚣热闹,让安静的马车内不至于尴尬。
原以为就这样一路上相顾无言,陈霁在窗外的喧闹消失后,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静默。
“没有找到。”
陶杞睁开眼,理解了陈霁话中的意思。
没有找到尸体。
按照锦衣卫的速度,一晚上的时间足够将张府底朝天翻个两三遍,却毫无发现。
陶杞掐指准备堪一卦,又想到现在不在张府,算卦不太准确,于是作罢,却看到陈霁的眼睛盯着她捏起的手指。
眼前的陈霁逐渐覆盖记忆中的陈霁,陶杞存心想要再试探他的容忍,开口道:“待回了张府,贫道算一卦。”
陈霁未答话,闭上眼睛不做理会。
闭眼的人调换了个,陶杞便瞪着眼睛瞅眼前的陈霁,倏尔想到昨晚上在这张脸上的浅笑。
她心中蹦出一个念头:还想再看一次。
这念头着实对不起她前世的诏狱之苦,陶杞把自己吓了一跳,转头不再看陈霁舒朗的面容。
到了仁西巷,陶杞挑帘钻出马车,先站在马车上踮脚眺望,发现仁西巷和姜父家在的仁一巷紧挨着,若是她个子再高些,应该能直接看到姜家的院子。
陈霁紧跟着出来,直起身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指着一处说:“姜家在那里。”
陶杞不敢回头,她和陈霁贴得很近,几乎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马车前小平台只有一小块地儿,若是回头,和陈霁几乎会紧紧贴在一起,她脚底抹油地下了马车,前去江公子家敲门。
迟迟没有人来开门,陶杞侧耳趴在门上听,里面没有动静,像是没有人在家。
“没有人。”
陶杞想陈霁说道,陈霁看向长街的尽头,示意她看那里。
巷子尽头,一身白衣的书生手提竹篮,正缓步朝这边走过来,看到他家门口的马车和人,步子明显加快。
白衣书生走近,怒而斥问陶杞他们作何?为何围在他家门口?
书生浓眉大眼,五官鲜明,陈霁与他比着,到更像是文人,陶杞扫了一眼,看到书生手中竹篮,里面散散落着几枚纸钱,还能闻到书生身上淡淡的烧香味。
“姜氏葬在哪里?”
陈霁穿了常服站在马车后面,而面前的陶杞一身道士装扮,书生将陶杞认作了这几人的头,听闻陶杞说话,低头看看竹篮,了然地反问道:“与你有何关系?”
“贫道玄凡,前夜寻回姜氏尸骨,送还给姜父,不知姜父可还安好?”
书生想到昨日姜父和他说的姜氏尸骨如何被找回来,又看看眼前两个人,态度缓和道:“尚好。”
“几位来访,是有何事要江某帮忙?”
几人随江公子进了院子,江公子直爽,开门见山:“是因为姜娘吗?”
“我与姜娘自幼相识,若不是因为张聚仗势欺人强掳了姜娘,我定要风风光光娶了姜娘。
也罢,现如今姜娘已去,说这般有何用。”
陶杞瞧见江公子是个没有弯弯绕绕的耿直之人,便直接问道:“姜氏的最后一封信在哪里?”
她诚恳地看着江公子。
“这关乎姜氏被害的真相!”
江公子为难地低下头:“我答应了姜娘,不会随意开启信的。即便姜娘突然传来死讯,我也没有打开过,读书之人,不可违背说过的话。”
陶杞不解地询问:“为何?这封信没有交给姜父。”
“姜娘将把这封信交给我,便遭遇不测,这信断不能再送到姜父手中。”
陶杞看出江公子对信的内容有所怀疑,知道这关乎姜娘之死,他是过不去心中的坎,只能等他自己想明白。
她不再说话,众人静静地坐着,耐心等江公子。
许久,一滴细小的眼泪从这位耿直郎君的脸上划过,他从贴着心口的衣襟内拿出一个信封,信纸和上面的字迹与在姜父处看到的一样,递给了陶杞。
陶杞将信交给陈霁查看,她站在一侧。
展开来看,信的内容很简洁,先问候了姜父安好,然后接着上封信的内容讲出了姜氏发现的真假张聚一事。
信上说,姜氏去年正夏发现了张聚的异常,经过两个月的试探,和大夫人确定,而她在发现张聚被调换后,又尝试去弄清楚这其中缘由。
她根据张聚的变化,推测出很可能是在去年出了正月的时候,当时正值春闱前夕,四少爷张海秋要进京赶考,恰好布庄有一批货张聚准备亲自押送,顺道将四少爷送到京城外。
这次是张聚近几年来离开司州最远、时间最久的一次,也是在这之后,根据姜氏的回忆,张聚开始出现不一样。后来姜氏与大夫人等人也几乎确定是这个时间点。
他们发现真假张聚后,有尝试过试图揭穿他,但恐怖的是,假张聚和真张聚一样,熟练地处理布庄生意,管理整个张府,作为一家之主,即便是假的,他们也无法撼动丝毫。
而他们也有尝试去寻找假张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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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来的原因,这让他们更加的恐惧和茫然,没有原因,他们找不到原因。
假张聚和真张聚一样,尽心尽力地处理布庄生意,支撑整个张府,好像只是来体验张聚的人生。
一路看到末尾,终于看到了姜氏之前提到的证据:
布庄常有偷漏税银,与知府沟通,获其免责,如今假张聚愈发严重,乃至税银漏缴甚重,难逃死罪。然偷漏之税银未用丝毫,定被私藏,若能寻到,上报官府以降罪。
站在陈霁身侧看完信,陶杞想到的是看似毫不相关的线索:
京城。
是怎样的案子,让陈霁一位正三品的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带人前来调查?
而张聚也是在前往京城时被调换。
至于税银,寻常民商即便贪没再多税银,也决不需要锦衣卫出动,这其中怕是隐秘颇多,涉及京城盘根错节的官场。
她看着陈霁的侧脸,发现了一丝和前世一样的熟悉感,朦胧作一团大雾,看不透,若是细究,便要迷失在其中。
*
拿了信离开江家,已是正午,初夏的太阳愈显毒辣,马车内闷热,两人愈发的沉闷。
马车停下后陶杞掀开车帘出去,却发现不是张府的大门,而是喧闹的东大街、升阳楼正门口。
她回身疑惑地看着陈霁。
“午膳时间。”
陈霁说罢,先行下了车。
陶杞乐的混一顿佳肴,二话不说下了马车,跟上陈霁。
店小二照旧将两人引上阁楼,只是面对白龙山的一侧已经有了人,他们做到了楼梯另一侧,虽看不到山清水秀的自然风光,但鳞次栉比的梁城尽收眼底,是与另一侧不同的喧嚣人间。
点菜这种事仍然轮不到她,陈霁正在点菜,她便走到窗前将半掩着的窗户全部打开,端了杯牡丹酿站在窗前,一面慢酌,一面看着窗外的风景。
梁城她最为熟悉,布局记在心中能默画出来,她知道这扇窗外能将临街的整个张府尽收眼底。
不远处的张府方方正正,只有靠近后墙的烧焦院落黢黑一片,像是散落在珍宝首饰盒中的一颗煤球。
可以看出火势控制的很好,能将整个小院烧成废墟,但没有丝毫扩散出去烧了其他院落。
烧焦的院落一路往东看去,张府的东北角是葱绿如翡翠的竹苑,书斋淹没在其中几乎看不到,但是尚还没有修好的死水塘清晰可见。
因为动土,四周植被被破坏,光秃秃的黄色嵌在绿色中。
院中不时有锦衣使走动,看来仍然没有找到真张聚的尸体,陶杞再次从褡裢中拿出罗盘。
张府之外,罗盘受府上紊乱气场的影响小了一些,磁针几番晃动之后,对着东北方向轻轻颤抖。
陶杞将罗盘举高,与视线相平,脑海中带入张府的布局,想要更确定具体位置。
抖动的磁针陡然停下,直直地指向张府的东北墙角,精准地停下一瞬,复又不停抖动。
陶杞看去,张府的东北墙角什么也没有,但墙角之下,是还没修建好的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