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木栖看东西没什么耐心，囫囵吞枣翻完了佛经，既没感觉到自己被渡化，也没感觉到堕落。
或许跟她完全看不懂那些话的意思有关，既没有深入思考的过程，也没有灵光乍现的联想，就这么咕噜咕噜地划了过去。
反正挺没意思的。
她把佛经放回去，那边泫尘已经拿到了八神草。那道声音或许叮嘱完了泫尘，此刻又回到了她这里。
“多谢道友。”
这嗓音实在太过稚嫩，像刚学会说话的婴孩，却用着如此正经的语调跟她道莫须有的谢，格外不伦不类。
“你谢我什么？”
“佛子能拿到八神草，道友功不可没，接下来镇魔印一事，道友随心相帮就好，佛子自有分寸。”
游木栖面无表情地擦了擦唇角，发现上面挺干净的，又笑了。
声音：“为表谢意，我会送你一样东西。”
“你说。”
“我的夸奖。”
游木栖一点都不感兴趣，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声音独自纳闷。
与泫尘汇合时对方手上还捧着八神草，灵草结构极其对称，周围似乎还缥缈着仙气。那白雾腾起，水汽沾上了衣襟。
拿到了八神草的泫尘，面上的圣洁越发明显，浸润着的慈悲被拉到了极致，似乎只要靠近他，就能除去满身邪祟，得一渡化。
游木栖胸膛里的心脏跳了跳，姻缘线很轻地拨动了下，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泫尘将宗门特制的玉瓶翻出，把八神草完完整整地放了进去，并往上贴了许多道禁制。做这些时他并没有避着游木栖，游木栖也就大大方方地看，直到玉瓶被收进储物镯中，她才收回目光。
视野重回一片白雪皑皑，游木栖的面前多出了一只手，上面举着两枚青色灵果。
“尝尝吗？很甜。”
游木栖接过来翻着看了看，“吃了以后……”
“不会补充灵气，也无显著药效，只是比较甜，不清楚游道友喜不喜欢。”
果子圆润饱满，表皮很干净，被人仔细擦拭过。
游木栖挑了下眉，漂亮蛋还挺聪明。
“还行，我辟谷早，对食物的口感没什么要求，都能吃。”
游木栖吃了果子，没什么感觉，泫尘似乎真的只是单纯地分享两个口感不错的青果给她，只问了句口感便带着她下了雪山。
后半程有佛光庇佑，偶尔突刺一下骨头的寒冷倒是没再出现。
泫尘问游木栖还有没有什么要找的灵草材料，他可以帮忙。游木栖盯着地面看了会，抬起头，“你有时间的话，给我念段佛经吧。”
泫尘一愣，说好。
他从储物镯里找出本经文，游木栖才看见封面就打了个哈欠。
繁杂的经声中，游木栖破天荒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泫尘正在诵经，见她醒来温和地笑了笑，“此经确实可安身助眠，道友这几日过于疲累，再休息会吧。”
游木栖抱着膝盖发了会呆，“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泫尘轻轻点头，“贫僧与道友的第一次见面，在擂台上。”
“那，擂台赛见。”
这是要分道扬镳的意思。
泫尘没问为什么，顺着她说了声好。他眉骨间的赤色与佛性融合得更加巧妙，丝毫不显突兀。
分离前泫尘与游木栖说了些出秘境的注意事项，意识到自己有些啰嗦后笑着与她道别。
游木栖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等泫尘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她才扯着树枝间下挂的藤蔓用力晃了两下。
丢人丢人丢人丢人。
丢人丢人丢人丢人！！
被甩到地上的青虫被人修发疯的模样吓得慌不择路，险些将自己挂在地面的一小节树枝上。
但它也不算幸运。
虽然躲过了树枝，却还是被只手掐住了身体。
游木栖面无表情地灭了口，准备再回雪山上逛逛。可走了半天都没见到雪的影子，反倒是周围的风越来越大了。
她不得已停下来，把即将刮到额头的风挡了下来。
这儿大概是阵法，与她知道的体系不太一样，游木栖在里面走了走，越发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她干脆找了个巨石，在地面挖了个洞，准备钻进去休息会，可另一道风硬生生将这块石头吹到了半空，又朝游木栖狠狠砸了过来。
*
“师兄，神龙真的会在这出现吗？”
“探测法器已经在阵法里感应到神龙，现在被困在风阵内的肯定是它，不枉我们在此守株待兔。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神龙的气力迟早被耗尽。”
“为啥不可能是人？”
“现在阵内只有一处动静。若那是人搞出来的，神龙的动作只会更大，阵内至少得有两处异动。”
玢氰扭头，“我说的对吧，师兄？”
姜辽淡淡嗯了声。他全副心神都黏在法器盘上的异动处，怀里紧紧抱着一把剑。
这个风阵由治神山开山老祖所创，这一代经孟西元改良，多了一个特性：你强它就强，你弱它就弱。
被困在阵里的人或妖兽，哪怕是魔族，实力越强，对阵内的攻击越多，风刃的反扑也就越厉害。等他们筋疲力尽，没有再战之力时，风阵也就会变得柔和起来。
只是……这神龙怎么坚持了那么久？风阵不仅没有衰弱的趋势，甚至还在逐渐增强。
“……师、师兄，我们可能不是神龙对手。要不趁现在风阵还没坏，我们赶紧跑！”
虽然孟西元对这个阵法进行了改良，但谁知道这个特性的上限在哪里？治神山终究只是长行大陆的一个宗门，找人测试修为顶天了也就化神，还是宗内镇山长老专门从闭关中出来亲自测的。
万一神龙修为超过了化神，他们根本没法靠这个阵法进行防御！
就在姜辽准备开口时，一名同门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师兄，风阵内的异动还在加强，我们的灵气要不够了。”
姜辽：“再摆两个聚灵阵。”
“不能再多了，孟师姐说……”
姜辽冷冷看过去，同门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畏畏缩缩地开口，“孟师姐要是知道了，姜师兄你又要被打了。”
在场的人都将头埋得极低，生怕看见姜辽脸上未消下去的红印。
姜辽沉默会，往风阵飞去，“我去看看情况。”
方才偷摸商量着怎么跑的人立刻聚集起来，“！！！姜师兄要跟神龙开战了！快跟过去看看！！”
刚刚还埋着头的人飞速跟在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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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人甚至都快跑姜辽前头去了，狠狠转了几个弯才收回来。
越靠近风阵，几人便离姜辽越远，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只是风阵的情况却出乎他们意料，里面没有任何龙的身影。
在打来打去的……是风阵？它似乎被分成了两部分，此时正在互相攻击。……能这么做的，应该是人吧？并且照现在这个破坏程度来看，那人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并且对风阵的内斗进行了干预。
比如突然帮助某一团风攻击另一团，等他们势力相当后又欠嗖嗖地继续帮忙。
……不然不会打成这个鬼样子。
谁这么无聊？！
姜辽试图平息风阵，却被一风一个耳刮子扇到了一边。治神山同辈弟子小心抬头看了看，发现姜辽面色比墨水还黑，又慌忙低下去了。
“这周围的痕迹……像是人修的，”有修士蹲下来在草上翻了翻，“神龙好像完全没有出现过，难道探测法器坏了？”
旁边人不满地问道，“这是谁做的？准确度那么差。”
“孟师姐……”
方才抱怨的人突然拍了下自己的嘴，“那探测器肯定没坏，再找找别的原因，肯定还有。”
“还能有啥？总不能是那个人修已经拿到神龙骨了吧？”
*
游木栖是从阵法漏洞里出去的。
倒不是因为她对这个阵法有多了解，纯粹是两堆风打得过于难舍难分，阵法都要维持不住，暴露了许多破绽。
游木栖顺杆上爬，成功脱困。
只是运气实在太差了些，没几步她又误入雷阵，被一排雷轮着劈。这次的雷阵比刚才的风难对付多了。
无论她怎么引导，两波雷就是没干起来，甚至后面还互相靠着汲取了能量，转眼又来对付游木栖。
游木栖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下更烦了。剑气直挡住迎来的电波，狠狠挥了过去。
连斩多道雷击后，一个声音响起，“游道友，冷静一点！”
游木栖扭过头。
孟西元。
*
孟西元说这只是个幻境。游木栖将剑抵在她的脖子上，想看看幻境究竟幻到哪一步。
孟西元笑了几声，两指推开那瘆人的剑尖，“行了，以后你卖我东西，都给你打折。”
她问，“在秘境里有多采一些灵草吗？天幕秘境里最多的就是灵草，合理规划，用到化神都不成问题。你可以给我看看，哪些卖掉哪些留下，我比较了解行情。”
“没有。”
孟西元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不采点，这儿最近五百年才重新开放，灵草自由生长了许久，是采的好时候。”听说剑修会采很多来请药修炼丹药呢。
游木栖：“药效太多，麻烦。”
这算什么理由？
孟西元纳闷：“可是……”
游木栖：“我们剑修，都是只有一把剑的，旁的物品从来都不需要。”
“……所以我之前给你的藏息符也一直没用？”
游木栖移开视线，“东西太多了，一时半会找不到，我后面再整理。”
“……”
孟西元低下头，看向游木栖腰间那个品次最低的小小纳物囊，沉默了。
这多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