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弟弟,放了我呗。”
博特格其的右手被捆在鸷击部王帐旁的立柱上,他扭来扭去,手就是钻不出那个看起来松松垮垮的结。
“打小你这小子就阴得很,快把我放开!前些时日找你切磋你都不理我,现下不过是看了你媳妇儿一眼,你就要要打要杀的,你这叫弑兄!弑兄!真是没有人性!”
只是他一个人徒劳在那立柱前喊了半天,沈照山仅仅黑着脸看他一个人演独角戏,唯独在这句出声时,沈大阎王那张面无表情的煞神脸终于忍不住有了点儿神色。
“你好意思说我?”
那被拴着的手又挣扎了几下,博特格其确定自己真的解不开以后,也不再夸张地叫喊,而是将嘴角上扬,眉头却下压,使得笑意里带着些残忍:“那又怎么样?”
听罢此言,沈照山眯眯眼,狠狠踹了他屁股一脚。
“少在我这儿装模作样。”
差点儿被一脚把心肝肺都踹出来,博特格其又继续了方才夸张的大喊大叫,直把崔韫枝喊了出来。
小公主因为不会穿那衣服,又实在好奇外面怪叫连天的响动,故而左思右想,还是披着沈照山那件狼皮大氅出来了。
可沈照山实在是比她高太多,以助于穿上这衣服有一大截儿都拖了地。
她就这样潋滟着一双盈满水光的眼走了出来。
沈照山本欲再踹博特格其一脚,见状霎时收了势,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
少女却因为语言不通没有听懂他们二人之间的争执,他只是怕沈照山真的把这人活刮了——天呐,方才他的脸色难看得像是能一箭射穿那人的脑袋!
于是崔韫枝便想着出来瞧瞧,能不能解救这人。
“我没事儿的,你放了他罢,他也不是故意……”
也不是故意撞见你兽|性|大|发、白日|宣|淫的。
沈照山莫名读懂了崔韫枝的言外之意,更不想放了自己这个便宜表哥了。
但他看着崔韫枝脸蛋儿红扑扑的,羞答答咬着下唇,没说求他,却眼里全是央求,忽然觉得博特格其也不是全无用处。
博特格其更是像见了救星一般,开始在原地自卖自夸:“殿下,公主,你是中原的公主吧,我媳妇儿也是,她可想你们了,你要不要改天去找她玩儿呀?”
原本低着头抠手的崔韫枝听了这话,猛得抬起了头。
也是中原的公主……
电光火石间,崔韫枝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来。
是她小姑姑,琼山县主!
虽然她只在画儿上见过这个人的画像,可那也是极美极美的,像是青泠泠一株兰花,看着让人都觉得芬芳沁人。
崔韫枝仿佛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下意识上前两步想要询问,却在看见沈照山时又生生止住了。
“我认得的!认得的!是不是琼山县主!她是我小姑姑……”
只是她这话刚刚出口,脑中又有个念头闪过,登时叫她话音止住了。
可是她记得,她琼山县主出嫁的时候,年纪比她还小,才十四岁,而且,而且嫁的好像也不是昆戈人,而是铁跶王,那铁跶王据说当时都六十多了……
怎么看都不是眼前这个看着和沈照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郎吧?
可在她顿住想理顺其中绳结的时候,那少年嘿嘿一笑点头:“对的对的,就是她,改日来我们郞固部玩儿好不好?我们给你做奶茶喝!”
什么?什么狼骨?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可这些细小的不对之处全被终于要见到亲人的喜悦冲淡了,崔韫枝赶忙点点头,却忽然想起沈照山还在旁边,又带着期冀,眼巴巴地望向沈照山。
沈照山觉得自己不该答应,但沈照山说不出口。
最终他在崔韫枝明送的秋波里败下阵来,撇过脸闷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他这话一落,崔韫枝便立时高兴了起来,她“哒哒哒”几步跑上前来,扯了扯沈照山的袖子:“你先放了他呗。”
博特格其看着两人,觉得十分牙酸,怪里怪气地哼哼了两声:“你看看人家,人美心善,你看看你……”
沈照山低头轻轻瞥了他一眼,瞥得博特格其立时噤声了。
这小子怎么还是这么可怕。
终于,在崔韫枝不自知的美人计的作用下,便宜表哥博特格其被拴了好一会儿的腕子重获新生。
沈照山又踹了他一脚,只是这脚力道没有方才那么重,只是让博特格其屁股上多了个黑青的印子。
“赶紧滚。”
挣脱桎梏的男子哪儿还有不滚的道理,他哼着小曲儿摇着手腕,边走边回头,朝着崔韫枝和沈照山的方向大喊了一声什么。
这时候他又换回了昆戈话,崔韫枝听得云里雾里,便只好扯扯沈照山的衣角:“他说什么啦?”
她一抬头,额角刚好擦过沈照山的唇角。
一时二人都愣住了。
崔韫枝赶忙低头,双手想要攥住什么东西,却滑溜溜从内里的软毛上溜走了。
一滴汗水从崔韫枝尖尖的下巴滑落,滴到了披风的软领上。
沈照山眸色微暗,伸手将她的汗珠揩去,上千一句,把人扛了起来。
“你!你干什么!”
“干刚刚没干完的。”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不告诉你。”
*
自那日后,沈照山接连着几日都没有回来,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周遭没人敢和崔韫枝说话,崔韫枝也不敢和别人说话,于是接着好几日,崔韫枝只能在帐子里当哑巴新娘。
她想逃,想回家,可也想有个人和她说说话,甚至有些让她厌烦地想——让沈照山快点儿回来。
崔韫枝简直惊住了,她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好让自己清醒些。
原来孤独这么可怕。
从小到大,崔韫枝每一日每一日每一日都是活在锦绣花丛、绫罗绸缎、欢闹喧腾,以及许多许多的宠爱中的、
阿耶阿娘宠爱她,因为她是他们唯一的女儿;王公大臣讨好她,因为她是帝国唯一的殿下;阉人宫女谄媚她,因为她的他们唯一的主子。
在她雕金绣玉的前十六年人生里,从来都不晓得“孤独”这两个字怎么写。
可如今,她坐在空荡荡的、一点儿都不像家的建筑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她听不懂这儿人说的话,尽管他们似乎大部分都会中原话,但是却不会说给她听;她也吃不惯这儿的吃食,尽管那些侍从将黄澄澄的烤羊腿端进来,她却一口都吃不下;她甚至不会穿这儿的衣服,他们像一片又一片飞扬的旗帜,她仅仅是握在手里,就觉得千斤之沉。
将靠窗的小窗户掀开一个小角,崔韫枝一手环着自己的膝盖,望着窗外冬柿子似的太阳发呆。
“咚隆哐当。”
物件儿滚落的声音吸引了崔韫枝的目光。
少女抬头,望见那营帐的锦帘处,有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孩子,眼睛并不大,鼻梁却高高的,像是塞北的野草长在了软和的土地上,喜气迎人。
“我可以去捡吗?”
那小男孩儿指了指滚到胡桌下的重棱木球,笑嘻嘻地看着崔韫枝。
他会说中原话!
崔韫枝心下一喜,想要点头,却又怕叫别人进来了沈照山不高兴,便起身拖拉着鞋走向那木球滚落的地方。
“我给你捡吧。”
手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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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那形状精巧的木球,崔韫枝掂了掂,才抛给那小孩儿。
稳稳将球接过,小孩儿嘻嘻一笑,转身便要走。
崔韫枝好不容易碰见个能说话的人,脑中话头飞转,便寻个了无聊的问题开口:“你是昆戈人吗?”
小孩儿本已走至那日捆便宜表哥的木柱处,听罢此言回头,带着疑惑般看了崔韫枝一眼,摇头晃脑地将那球抛了几抛:“不是。”
本来就是随便找的话头,见人不接,崔韫枝心中正难过,想着该说些什么好叫这人多和自己说说话,小孩儿却往回走了两步。
“我是中原人。”
崔韫枝猛地抬头,一是没想到小孩儿竟然会接着回她,这儿的人好像都不怎么喜欢说话,二是……
“那你为什么要留在这儿?”
你为什么不回中原去?
崔韫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小孩儿忽然嗤笑了一声,将那木球抛远了去。
“这儿有肉吃啊。”
他说得那么轻巧,那么自然,随便到崔韫枝一时喘不过气来。
她又回忆起沈照山回来时带自己路过的那个镇子,白骨露於野,生民白遗一①。
那满天乱扑的乌鸦和四处橫溢的杂草,就像生生长在了王朝的脊骨上,一开始不以为意,后来猛然发觉的时候,心肝肺腑都被穿刺了个鲜血淋漓。
崔韫枝说不出话来了,她站在原地,手掌紧紧地攥住了门帘。
“你也是中原逃过来的吗?”
崔韫枝不再没心没肺地说话,她点点头,没回她,试探着问道:“这是哪儿?”
这当然是昆戈。
崔韫枝在心里回自己,可她只知道这儿是昆戈,其余的一问三不知,这太不好了,使得她像再林子里乱转的鹿。
许是她提的问题在旁人看来太幼稚了,眼前的小男孩儿竟然情绪不明地勾了勾唇角。
“这儿是鸷击。”
什么?
又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
崔韫枝脑中一片混沌,几个不大相熟的名字接连在耳边呼啸而过,像一阵不可捕捉的风。
在她思索的瞬间,那个小男孩儿却把嘴一撇:“我饿了。”
“啊?”
崔韫枝被惊得回神,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故而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饿了。”
小男孩儿又重复了一遍。
崔韫枝还想再问他些话,便让他现在外头等着,自行往了帐中去,在沈照山留给她的一箱子可以长放的吃食中找寻了半天,才找出个她觉得还算美口的牛肉胡饼来。
手中捧着那比她脸还大的胡饼,崔韫枝正想出去,却听得外头一阵惨叫声起。
“啊!!!!——”
门外忽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混着几声模糊的叫喊。
崔韫枝听出,这是那少年的惨叫声。
这声音怪异,不似方才与崔韫枝说话时的微哑的少年音,而是有些粗犷,分明带着些成年男子的影子。
可她想不来这么多了,崔韫枝赶忙往出跑,掀起那沉重的门帘时,见沈照山手中正擒着成年男子小臂来粗的铁链,利落地绑了那小男儿。
“沈照山!你做什么?”
崔韫枝有些愤怒道。
亏她刚刚还偷偷想他了!
沈照山本专心致志地捆人,一抬头,对上少女有些愠怒的目光。
他手上动作微顿。
刀尖“叮”地戳穿黄土地,沈照山掀起眼皮,将心中那一瞬几不可察的无名不爽按下心头,抬手将那被五花大绑的“小孩儿”扔到了崔韫枝脚下。
“你冲我发什么脾气?”
沈照山两步上前,皱眉不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