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在一旁听着,将剩下的两包药翻出来:“我先去熬药,这药能缓一缓。”
小妹看见胡凌云面色焦虑,用纤细的嗓音安慰哥哥:“没事的,就疼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怪我,给大家添麻烦,也没尽到照顾小妹的责任,”胡凌云自责难耐,吸了吸鼻子,夺过药包出去了:“我去熬药吧,你们先歇歇。”
第二天大早,胡凌云起来时,春杏已经都收拾好,坐在小院里和小妹玩儿翻花绳了。
胡凌云不情不愿地朝着兰世子的牌位拜了拜,嘴里含着个馒头,同林娘子道别。
估摸着到京城也要中午了。小妹骑在骡子上,抱着骡子耳朵玩儿。小孩子总是玩心大,走了一段枯燥的路,便缠着春杏给她讲京城的故事。
“我也没去过几回,”胡春杏牵着骡子道:“只记得城里东西,样样贵得要命。”
胡凌云微笑跟在两个妹妹身后,肩上横七竖八挂着三个人的包裹。家中只有一头骡子,比他金贵。
怕它压坏了,出门在外,都是他来背重物。
“对了,前段时间我听隔壁的柱子哥说,官家杀掉了一个谋反的大官。”春杏总算想出一件大事,又怕小妹听不懂,解释道:“谋反,就是做了很坏很坏的事情。”
小妹又害怕又好奇:“那他是一个坏人呀?”
“应该是吧,”春杏也不太懂:“哥哥知道吗?”
胡凌云摇摇头,很严肃地说:“邱将军不是坏人。但是你们不要在谈论他了,被别人听到不好。”
两个妹妹似懂非懂的点头。胡凌云便挑了些女孩子感兴趣的话题说,譬如京中的娘子们穿什么衣裙,贵妇们如何说话,行礼。他先前为了贴补家用,经常支摊子在城中给人算命,很快便将妹妹们的注意吸引过去了。
等紧赶慢赶到了和济医馆,人家都快打烊了。
大夫见三个年轻人都是乡里人,怪可怜的,对正在放门板的小医侍道:“且等下吧。”
胡凌云和春杏千恩万谢,将小妹的情况与大夫说了。
大夫越听,神色越复杂。他号脉后,又认真询问患处,查看舌苔、眼底和脸色,最后很谨慎地说:“先开一味药,你们给小娘子服下,明日再来,在下才能确诊。”
“今晚走不了了,”胡凌云摸着荷包里的铜钱:“找家客栈住两日。”
小妹眨眨眼,很快将方才的紧张忘却。她还没住过京城的客栈,心中有些期待。
胡凌云自然也看出来了。他找了内城的一家客栈,环境清雅。又多付银钱,给两个妹妹选了朝阳的宽敞客房,自己去住了便宜的偏间。
春杏向客栈的掌柜借了药炉,胡凌云拿着扇子扇火。
春杏看煮得差不多了:“这药看着挺苦的,一会儿我去门口买点果子,给小妹就着吃。”
正是吃夜宵的时候,门前长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春杏在一家点心铺门口排队,看着这些闲逛的富贵闲人,意气风发的郎君和娘子,心里隐隐生出一点羡慕。
他们年轻健壮,生在纸醉金迷的京城,大约是没有什么烦恼的吧。
轮到春杏了,这些五彩斑斓的漂亮果子,远比她预料的贵,她只舍得买一个。
卖货的娘子不高兴了,嘟囔道:“还赚不回油纸钱。”
春杏自知理亏,接过果子,低着头要走。
她身侧是个穿着富贵的中年妇人,身后带着两个小丫鬟。丫鬟们穿着同样制式颜色的翠绿色罗裙,一模一样的双环髻,看上去好像一对双生子。
这中年妇人显然是常客了,没有排队,走近了店铺,卖货娘子便让小二顶班,亲自去接待她。
她叫她“姜夫人”,笼着手笑嘻嘻地:“小店新出了一批果子,在临安城里还没人尝过呢,夫人若是府上有茶会,也算个彩头。”
姜夫人矜持地“嗯”了一声:“先拿出来看看。”
春杏好奇地看了一眼。
这一眼,没想到姜夫人也恰巧回望她。
春杏尴尬之余,冲她礼貌一笑,便转身走开。
“小娘子!”身后姜夫人的声音传来,有一点急切:“请稍等。”
那对漂亮丫鬟,和方才的卖货娘子都看向春杏,想不出姜夫人突然有什么事,要叫这个乡下打扮的丫头。
春杏也疑惑瞧着她,姜夫人道:“小娘子看着眼熟,不知今年多大了?”
她问得十分奇怪,春杏没有立刻回应。
这时候,一个男子匆匆赶来,挡在她身前。
胡凌云将药放在屋里凉着,出来找春杏,他估摸着春杏小气,舍不得多给自己买一个。打算出来数落她一顿,再做个帅气的霸道哥哥,给她也买些尝尝。
正巧撞见她被一个妇人拦住盘问。
他皱眉:“这是我妹妹,夫人问她年岁,是有何事?”
胡凌云人高马大,面色隐隐透着不悦,颇有些威慑力。
姜夫人看了他一眼,从容一笑,解释道:“无事无事,只是觉得娘子眼熟。好像我一个朋友的孩子。”
胡凌云眼神躲闪了一瞬。
春杏笑道:“我们是外地来看病的,娘子当是认错人了。”
姜夫人是个精明人,她眼睛上下打量了胡凌云片刻,又去看春杏,嘴角带了笑意:“抱歉,那恐怕是我看错了,娘子住的远不远?咱们也算有缘了,不如一起来尝尝新出的果子。”
那卖货娘子未见过姜夫人殷勤如此,立刻也换上一张笑盈盈的脸:“是啊,娘子一起来尝尝。”
春杏一听,口水直往外流。
但她能感觉到兄长有些抵触,因此立马拒绝道:“不了,多谢夫人好意,我就住这附近,房里还有家人要照顾,我先回去了。”
胡凌云得了春杏这句话,便拉着她离开。
留下姜夫人站在原地,目送二人进了附近的客栈。
小丫鬟歪头去看姜夫人:“夫人,这人像谁呀?”
姜夫人沉默良久,没回答她,而是道:“你这两日,拨两个小厮跟着他们。”
兄妹俩回了客栈,汤药已经温热可以入口了。
春杏献宝似地变出了那枚嫩绿色的漂亮果子:“看看!”
小妹惊喜地蹦了好高:“哇,好好看!”
她接过果子,捧得高高的。它像一个杏子,圆球似的,里里外外层层叠叠,散发出浓郁酪香。
胡凌云惯是会泼冷水的,他把药碗端来:“不白吃的哈,先给药喝了。”
小妹一咬牙:“行。”
皱着脸喝了药,小妹面对送到嘴边的果子,又舍不得了:“太大了阿姐,你切一下,我们分着吃吧。”
春杏咽着口水:“不了,我晚上吃撑了。”
胡凌云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小妹到底年纪小,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闻言便快活地将果子吃了干净。
翌日三人前去和济医馆时,小妹一人在里面诊脉,胡凌云塞给春杏一个纸包:“我看你晌午没怎么吃东西。”
春杏一看,是昨天她买给小妹的那种果子。
春杏轻呼:“这好贵的!”
胡凌云瞥她一眼:“小妹吃了,也不能亏了你,快吃吧。”
春杏笑着掰了一块,突然塞进他嘴里:“哥哥也尝尝。”
两人正打闹着,有人从里面走出来,是昨天搬门板那个小医侍。
她小声道:“师父让你们两一个带病患先出去散散心,一个留下来,与他细说。”
胡凌云低声问她:“怎么说,我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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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小医侍摇头:“不能这么武断,这种病师父以前治好过,就是的确复杂。”
春杏知道哥哥动辄大喜大悲,主动道:“兄长先带小妹出去逛逛,我稍后就来。”
她等小妹出来,便拨开纱帘走进去:“先生,我小妹如何?”
大夫想了许久,才开口道:“我看娘子口音,不是临安本地人,不知道家中几口人,做什么营生。”
“不瞒先生,奴家在京郊的庄子上,家中父亲病故,只有寡母,哥哥和小妹三人,哥哥尚在读书,一家人靠着父亲留下的几亩薄田和两间铺面过活。”春杏看了旁边一脸关切的小医侍:“先生但说无妨,这病可是需要花很多银钱?”
大夫见她是个爽快人,也不迂回了:“说是无底洞也不为过……”
春杏心里凉透了,正不知该说什么,外面传来一阵兵马相接的嘈杂声响。
接着,两个黑衣软甲、腰挂佩刀,官兵模样的男人从医馆门外闯进来。
这两人步子重,嗓门洪亮,走起路来甲胄叮当响,甚是吓人。其一厉声道:“医馆内所有大夫,限半炷香的功夫,立刻收拾好药箱,带上刀伤药,随我走。”
春杏站起来:“发生什么了?”
小医侍掀开珠帘,见门外黑压压站着十几个带刀士兵,她大惊失色,立刻退回来同她师父道:“先生,我看打扮好像是皇城司的人。”
大夫似乎习以为常,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对春杏道:“娘子,我且将药方写与你,旁的来不及多说,只能由你们自作决定了。岁岁,你帮我收拾医箱。”
医馆内的大夫、医侍们仿佛笼罩在压抑的黑云下,都尽量匆忙完成手头的事。
半炷香时间倏忽而过。
这方子牵扯复杂,大夫换了几味药,反复修改多次,都没定下来。小医侍收拾好药箱,焦急地往外张望。
难得遇上个治愈过这个病症的大夫,若是方子没写完,大夫被捉走,他们要去别的医馆吗?还能遇上合适的大夫吗?
春杏扭头去看,不止她这边儿,好几个大夫都没能忙活完手头的事。有个斗殴被打破脑袋的病患,捧着鲜血淋漓的头,疼的直嚎,正等着大夫和医侍去包扎。
最开始进来的武官勃然大怒,抽刀而出,呵斥道:“都磨蹭什么?”
他吼声震天,吓哭了不远处一个感染风寒的小女孩。
女孩的父母赶紧抱着孩子,瑟瑟发抖地跪下来赔不是。几个不明所以的医侍和病患也吓得跪下。
医馆内病患疼痛的嚎叫声,道歉求饶声,医侍打翻物件声嘈杂一片。
场面正混乱之际,外面又传来一群官兵的脚步声,几个武官护着一个不苟言笑的男子,风尘仆仆走进来。
“这里出什么事了?”
男子进来便开口,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这声音传来,便不再有人吭声。
隔着银杉色丝质屏风上朦胧的山水画,春杏看不清他的脸。
她觉得声音熟悉,但是只能瞧见那人身量比随行的一群武官都高上不少,一身墨色常服,施施然按着腰间佩刀。
他甫一踏入,门外侍卫,门内武官皆行礼。
方才吼叫的武官赶忙小跑过去,先是低声报歉,将事情原委汇报了,轻声恳求道:“世子殿下,探案司案情紧急,是小的们方法用的不对,叨扰了老百姓。殿下大人有大量,通融一二……”
大夫已经跪伏在地,小医侍见春杏还在东张西望,在跪地前将其一起按下。
春杏再看不见那人,只能听见声音。
“这么多伤患,看不见吗?”黑色乌皮靴在屏风前驻足,过了许久,那人冷声道:“让收拾好的人先去,给医馆留几个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