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在直男的心里，有时候基.佬可比诡恐怖多了。
自打第五琦说自己喜欢男人之后，张清就不再触摸第五琦的肢体。
而且不用第五琦提醒，这人也时刻记得保持住安全又合理的距离。
到了一楼，张清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跟块化了的牛皮糖一样死死黏在第五琦身上大献殷情。
他刚准备飞快地逃离基佬上司身边，规避掉被潜的风险，却马上被第五琦叫住了。
“你知道从五楼那个房间掉下去之后是在哪儿，和我一起去看看。”第五琦拍了拍张清的肩膀，随口画起了大饼，“你是知道的，这一批护工里，我最欣赏的人可是你。”
“让其他人过去看吧，没咱俩的事。”张清推脱道，“你没看见诡，我可是真真实实见到了。那房间里面，嘶，不知道有多恐怖。”
“万一杜宇还活着呢？是不是应该抢救一下？”第五琦试探地问道。
“他都已经变成诡了，还抢救什么？让其他人过去收个尸，先拉到负一楼的垃圾站放着，白天通知家属和殡仪馆那边的人过来。”张清毫不在意地说道。
他料定第五琦不熟悉医院的设施，于是叫来几个年轻的护工，嘱咐了几句。
好像死个人，在他眼里反倒是什么司空见惯的小事。
明明那么害怕早已死去的诡，却并不在乎活人的性命吗？
第五琦静静地盯着张清的背影，深棕色的眼睛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死人了！有人从五楼跳下来了！”
大厅的楼梯口处有些骚动，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长发大叔情绪激动，不顾护工们的阻拦，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怎么了？”
很多护工都没按住的精神病人冷不丁地被第五琦伸手一拽，重心不稳，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看见是个白大褂在说话，病号服大叔没有多说一句废话，直接撞开了满脸关切的第五琦。
“按住他。”五主任猝不及防，被撞了个趔趄。
其它护工都抓人去了，只有眼疾手快的张清逆着人流小跑着过来搀扶坐在地上的第五琦。
呃……
被扶起来的五主任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体质变差了许多。
肯定是打镇..定..剂打多了，肌肉出了点小问题。
否则，他怎么可能一推就倒？
第五琦给自己找了个借口，面色如常地观察着被扣押下的病人。
“五楼重症室的病人，主要症状是精神分裂和孤独症，叫辛运。”一个护工看了看病号服大叔手腕上的牌子，对第五琦汇报道。
“幸运？”第五琦觉得这个名字很有趣。
“辛弃疾的辛，我叫辛运。”病号服大叔瞥了他一眼，仿佛看出了第五琦是这家疗养院的话事人，说话的语气非常焦急，“我看见有人从五楼的515病房跳下来了，再不过去看看情况，可能那哥们儿真的就没命了。”
辛运说话很有条理，完全没有重度孤独症患者典型的社交和语言障碍。
他讲话时的口吻让第五琦感觉非常熟悉，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
第五琦的沉默似乎让辛运误会了了什么，他眼里亮起的光再度熄灭，又重新闭上嘴不再言语了。
【公共频道】
[史诗级夺宝幸运星：哥们儿在一楼被扣下了，这家医院的护工和医生都不听人说话。五楼掉下去再怎么也有抢救的机会，要是那个人真死了，八成是他们害的。]
[特码头和破忒头：你那么关心npc干什么？掉下去就掉下去了，又没有相关任务，死个人而已，和我们玩家没多大关系吧？]
[爱吃披萨的欧贝贝：你先别着急，目前大家都是安全的，我想办法去外面看看。]
[新沪市白塔精神疗养院第五主任：别去了，我就在那边。515那个科室有很不好的东西，以前好像都是封死的，今天不知道怎么打开了。]
……
剩下的玩家发言，几乎都是一些没有营养的揣测，第五琦没有再看。
代表着医院管理层的护工们漠视人命，似乎还隐瞒了什么骇人听闻的秘辛；楼里隐藏的诡异们并不待见第五琦，明明和张清同在一个515病房，诡异们却根本不愿意在第五琦面前现身；而作为第三方势力得以完美隐藏身份的玩家，除了个别智力在线，剩下的都是重量级的自由人。
第五琦头一次发觉，在这种大型跑团副本里，系统不会强制匹配队友的机制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如果他和嘴里能说出“那我们不如组团去515看看，说不定那里藏着什么隐藏剧情”的人在同一个队伍，第五琦绝对分分钟自己把自己踢出群聊。
明知道有危险，还要过去。这种人不是坏就是蠢，前者很糟，如果是后者，那就更加糟糕了。
和副本里其它“规规矩矩”的玩家不同，第五琦现在的身份非常特殊。
他本来只是第三方玩家阵营的一员，但通过一番神奇的操作之后，他俨然成了管理层的领导人物。
“要是回新沪之后，也能有这个待遇就好了。”第五琦轻声感慨道。
他的玩家昵称，“新沪市白塔精神疗养院第五主任”，其中就包含着许多期许。
也许其他人是真的很想通关活命，但第五琦在死里求活的同时，也是发自真心地想当好精神科室的主任。
在现实世界，想要晋升职位，保不齐要在白塔精神疗养院沉淀个十年八年。而在副本里，第五琦只需要披上白大褂，自己给自己DIY一个工作牌和入职档案就够了。
可惜这一切终究是镜花水月。
回来的护工报告完消息，大家确认杜宇大概确实是丧生了。第五琦亲自鉴定完尸体之后，就让人押着辛运去了他的临时办公室。
患者的精神状态良好，但主观上拒绝沟通。
辛运的双手被束缚带反绑在身后，他像个委屈的小媳妇一样，坐在角落里，把脸撇向了另一边，以表示自己的抗争。
正在公共频道上连环刷屏的辛运，身上存在着一种不知死活的天真。正常情况下，很难和他现实里看起来有点颓废阴郁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第五琦觉得这个人相当有意思。
特别是看见辛运在公屏上对他进行了长达千字的人身攻击之后，第五琦觉得更有意思了。
从始至终，第五琦都把自己的系统面板设置得很小，很难通过这个发现他的身份。
而其他玩家为了更方便地获得消息、交流经验，通常把那个半透明的小块儿调得非常大。
第五琦并没有刻意地去观察他们，但每个人控制面板上硕大的昵称还是暴露了这些人的身份。
大家还是有些太不谨慎了呀！
万一遇见什么别有用心的坏人，这些萌新玩家立刻就会陷入人为的困境和危险之中。
倘若第五琦是一个极度自私且缺乏同理心的家伙，他肯定会把这些玩家挨个束缚好，全扔去五楼重症隔离病房。
既然任务是存活，在这种大型诡追人现场之中，只要把诡异喂饱了，剩下的人不就都能活下来了吗？
这么多玩家，诡异未必能在副本结束之前全部杀光。
唉，这想法是多么的可怕啊。
在辛运的人身攻击里就多次强调了第五琦作为医护人员是多么地自私自利，丧失人性、道德沦丧、情感冷漠。
幸好这都不是真的。
第五琦悄悄替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距离今晚……不对，现在是凌晨四点。”虚构的五主任掏出张清的手机查看时间，这是在他被张清扶起来的时候，顺手在这家伙身上拾的。
不是他不想拾杜宇的，而是他没看到杜宇手机的锁屏密码。
沉默了几秒钟，第五琦发现他串副本的时间可能太早了点。
或许“今晚”这个词条是指在二十四小时制中的19p.m.-24p.m,而不是第五琦习惯中的22p.m.-4a.m.
医院里的工作很忙，医护人员自愿加班是经常发生的事。时间一长，第五琦对于“一天”的认知已经和其他人在根本上有了不同。
他下意识地认为副本很快就要结束了，实际上却是刚刚开始。
这意味着第五琦起码还要在这家医院里呆上二十个小时，并且还要维持着医生的身份不能穿帮。
这……
其实并不难。
第五琦只需要做自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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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是这里的夜班医生，王奇。”
“想和我谈谈么？”第五琦解开了辛运手上的束缚带，十分自来熟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五主任深谙摸鱼之道，他先前就打印好了一份医院值班表。再过两个小时就是白班医生换班的时间，他就可以离开疗养院了。
但是下班之前，他想先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辛运头也不抬地在键盘上盲打，公屏上飞的基本上全都是他对副本的吐槽和对第五琦的阴阳怪气。
[史诗级夺宝幸运星：真服了，这npc年纪轻轻的身上一股爹味儿。站人堆里和tm个伪人似的，现在又来单独拷问哥们儿了。]
[史诗级夺宝幸运星：哟哟哟，想和我谈谈么～～～]
[史诗级夺宝幸运星：感觉这npc特像美剧里巨mean的亚裔理工类狗大户，放恐怖片里对所有人逼逼赖赖挑刺，然后马上就被狠狠真实的那种。]
呃……
辛运关注点清奇的评价，让第五琦小小反思了一下自己。
难道他讲话真的很刻薄吗？
没有吧？
重新斟酌了一下用词，第五琦重新开了口。
“或许你认为这家疗养院的管理层不近人情，实际上我同样也是这样想的。”
兜里的手机响了几声，有电话打来。来电提醒显示的是“B同事王大虎”，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把手机音量拉到了最低。
手机的前主人急了，但是不必理会。
“你知道那个死去的人叫什么吗？他是杜宇，夜班护工，我和他的关系其实还不错。”第五琦昧着良心说道。
关系不错指杜宇和他第一次见面就差点拿枕头给第五琦捂死，而第五琦还没来得及打击报复结果杜宇就草率地坠楼了。
“谁都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这是我自从业以来发生的最恶性、最痛苦的意外。”第五琦低下了头，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任谁来看，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在职业生涯中不幸道心破碎的好医生。
辛运被这虚伪的表演吸引了，悄悄把脸转了过来，斜睨着第五琦的表情。
而第五琦也从指缝里看见了辛运的动作，仿佛受到了什么鼓舞，他微微把手放开了些，确保辛运能够更加清楚地看见他流露出的生动情感。
“你是第一个没有对他的死表现得漠不关心的人，我想你可能看见了什么，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第五琦身上萦绕着淡淡的悲伤，他用手指快速地擦拭了一下眼尾，好像是抹去了一滴将要流下的泪水。
可能是性格使然，第五琦似乎不太想让其它人看见自己的脆弱。
“是这样的，哥们儿你别哭，先听我说啊。”辛运有些局促地扣了扣自己的手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慰一下第五琦。
“首先，我真不是精神病。”
“其次，我发现这医院里面不干净，闹诡。”
“这……”第五琦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疑惑。
“你可以考我一些问题，检测一下我是不是有病。我肯定能答上来，答不上来才算有病。”辛运有点着急，但是忍住了没有立刻长篇大论地描述自己所见到的诡，他好像怕自己表现得太古怪，反而真的像个精神病人。
“好吧……”
第五琦沉吟一声。
“请问，君士坦丁十一世是怎么死的？”
“啊？”辛运有点没反应过来。
“或许你对这些不感兴趣，那我们换一个问题吧。”第五琦略微有点失落地叹了口气，“请说出N-S方程，也就是纳维-斯托克斯方程的矢量形式。”
“这……”辛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王医生，能再换个问题吗？”
不知怎么的，辛运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应该感到羞愧。
但他真的不知道啊，什么君士坦丁，他只知道康斯坦丁，香.烟过肺了解一下？
还有NS方程，更是听都没听过。
“那我们来答个判断题吧，请问，在三维空间中，声音的传播需要时间，是否意味着我此刻身处过去，而你正在未来？”
第五琦望向辛运，他的眼中带着几分平和的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