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针如同疾风骤雨,眨眼之间便冲向崔松芝的印堂、膻中等几处大穴,崔松芝处变不惊,右手一抖,一柄扇子“刷”地打开。
那扇子在她手中好像没有重量一般,上下翻飞,只听“叮叮”几声,那些黑针全被她打落在地。
“甘谷主,不解释解释?”崔松芝平静问道。
“同你没什么好说!”甘问云呼啸一声,一群乌鸦便鬼魅般冲进正堂!
这些乌鸦前赴后继,好似永无止境的黑色潮水,不多时就将堂中塞了一小半。
“娘嘞!”白远川“呸”出一根羽毛,挥手驱赶了身前的几只乌鸦,连忙矮身往桌子下一钻,惊魂未定。
她抱着桌腿往外看去,只能看见崔松芝弹动的小腿,还有被扇子不断击落倒地的乌鸦。
“甘问云!甘家上下八百余口保住你一人,不是叫你肆意妄为的!”崔松芝的声音高亢,全然没有了先前的从容。
甘问云只是袖手旁观,似乎说了句不合时宜的话:“我在人间雪满头。”
白远川听不懂,她只是心中惊骇:甘问云二话不说就刺杀崔松芝,难道这令牌就是她发出的?她为了掩饰自己想要杀人的念头,故意造出令牌来装作有人指使,还拉了我这个不相干的人下水,好叫她无辜透顶……
“你是为了这令牌而来吧!”崔松芝忽然将一块令牌掷在地上,“你瞧好了,这人指使我们相互残杀,她坐收渔翁之利,该死的是此獠!”
甘问云没有捡那块令牌,令牌“咕噜噜”滚到了白远川脚下。
白远川摸起令牌看了看,正面还是熟悉的阴阳鱼,背面却又多了两个她不认识的字。
“令玉兰扇击杀……什么刀?”白远川不认识的正是“刀”字前的两个字。
“如意刀。”崔松芝听见了她的话,“如意刀冷九,乃是须弥楼的杀手,须弥楼皆是见钱眼开之辈,这几枚令牌没准便是须弥楼收了什么人的好处,想叫你我相杀而死!”
“若是须弥楼的主意,为什么还叫你杀冷九?”白远川想不通。
崔松芝对付源源不断的乌鸦,喘气声愈来愈大:“自然是抹去须弥楼的嫌疑!”
白远川还是觉得不对劲:“难不成,冷九也有一块令牌?这令牌一直杀下去,天下的人不得都杀光了?”
崔松芝的喉咙里发出了两声气音,似乎是在笑:“不,冷九的令牌上写的是‘令如意刀击杀寒魄笛’。甘问云,圣上不准你交友纳仆,你这位‘仆从’,恐怕就是寒魄笛吧!”
击杀寒魄笛!白远川背后一凉,还没等她问出口,便听一直不语的甘问云问道:“你如何知晓冷九的令牌上写了什么?”
崔松芝爆发出一阵大笑:“因为——我杀了冷九!”
“她的尸首就抛在城郊乱坟岗,”崔松芝笑得咳嗽,“甘问云,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而甘问云只是淡淡道:“死到临头还如此聒噪。”
鸦群更浓了,堂中无人讲话,白远川便听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啄食声。
她吓得胆寒,脑海里一会儿想“既然如意刀冷九死了,那我岂不是安全了?”,一会儿想“不对不对,真正的寒魄笛还没有现身,她会杀我吗?”,一会儿又想“甘问云杀人不眨眼,我在她身边太不安全,可逃又逃不脱”……
在白远川胡思乱想之际,那鸦群的“噗簌”声渐渐息了。
“出来。”白远川听见甘问云冷冷地说。
白远川连滚带爬地从桌子下钻出来,一起身便看见了骇人的一幕——
黄花梨的圈椅边,围着许多乌鸦。而椅子上,却坐着一具白骨。
白远川头晕目眩,腿还没站直,又跌坐在地。
她眼前黑蒙蒙一片,声音也打着颤:“这是……崔松芝?”
——乌鸦将刚才还谈笑的人的血肉啃食殆尽,只留下白森森的一副骨架。
“显而易见。”莫问云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来。
“你和崔松芝有私怨吧?你根本不是为了完成令牌的任务,你你你、你这是……你这是……”白远川在脑子里搜刮了半天,终于刮出一个词来,“你这是公报私仇!”
甘问云冷笑一声:“何为公?何为私?”
不等白远川再说什么,甘问云一把将她扛上肩头,施展轻功飞身上了屋顶。
甘问云往外疾奔,黑压压的鸦群护在周遭,把崔府护卫的呼喝声抛在了身后。
白远川脑袋朝下,在甘问云的肩头颠簸不止,甘问云的肩胛骨顶在她的胃部,让白远川有些想呕吐。但她半身的血液都往脑袋流,喉咙也张不大开,刚大叫了一声“放我下来”便被甘问云点了哑穴。
白远川在甘问云肩上几乎昏死一回,再回过神的时候,只觉得周遭有些阴冷,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抛到了地上。
甘问云在她腰间一踹,白远川感觉喉咙一松,似乎又能说话了。
但她张口欲言,比话先出口的是一阵呕吐感,白远川连忙侧过脑袋,蓦然和一具睁眼死尸大眼瞪小眼!
白远川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干呕。
这尸首手中攥着一把刀,锃亮的刀面上映出白远川惨白的面容。白远川手脚并用地爬起,“噔噔噔”倒退几步远离那死尸,却绝望地发现此处山丘遍地都是新鲜的、腐烂的和干瘪的尸首。
“呕……我不行了……”白远川虚弱地说,“我找个干净地儿吐一吐……”
她跌跌撞撞地绕过这处乱葬岗,往远一些的林子里去。甘问云没有拦她,因为白远川逃不出乌鸦的拦截。
白远川跑得远了些,那些浓郁腌臜的气味才渐渐从她鼻间消失。白远川扶着一棵树,酣畅淋漓地用早饭给它施了肥。
她吐得胃袋空了,却不想回去。有几只乌鸦跟着她,就好像阴魂不散的命运。
白远川又往前走了走,在一棵大树下坐下。她昏昏沉沉地想:崔松芝说冷九的尸首在乱坟岗,难道刚刚我见到的那具尸体便是如意刀冷九?她手中确实有一把刀……
正在思索之间,白远川忽然听见了一些打斗之声。
这打斗之声忽远忽近,伴着一些有点耳熟的“叮叮当当”声。
白远川以为是甘问云在乱葬岗和人打斗,但她循声望去,却发现那打斗的两人并不在乱葬岗的方向,而是在与乱葬岗相反的方向。
白远川早就领教过甘问云的轻功,便对她的神出鬼没毫不惊讶——打斗的两人,一个使针,一个使刀。
白远川离她们较远,又看不出什么门道,只觉得使针的那人身法极快,而使刀的便慢得多了。
白远川心中暗暗盘算:甘问云正在与人缠斗,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主意一定,她立时猫着腰往远离那二人之处去,但她却仍旧没有逃脱——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大群乌鸦,推搡着白远川回乱葬岗。
白远川的四面八方都被鸦群包裹,她尝试往一个方向猛冲,但那些乌鸦立刻就啄,疼痛让白远川想起了崔松芝的惨状,她立时就不敢逃了。
白远川老老实实往乱葬岗去,她回头看了一眼,打斗的两人不知怎得离她更近了,这个距离之下,她勉勉强强能从鸦群缝隙中看到这两人的脸。
但可惜,其中一人背对白远川,另一人也只是在缠斗中露出半张脸来。但就是这半张脸,让白远川彻骨生寒——
那是她在乱葬岗中刚看到的那张脸!
白远川还想要再看,但鸦群的缝隙合拢,再见不到了。白远川只能从鸦群的最下方看到有一个人倒在地上,身上插着许多根针,刀松松地从手中掉落。
白远川磨磨蹭蹭地回到乱葬岗,甘问云已经在那里了。
白远川先前看到的尸首还躺在原处,白远川忍住恶心,再仔仔细细看了那张脸。
没有记错!刚才打斗中的那人,和这尸首长得一样!
“她是谁?”白远川指着尸首问。
甘问云道:“如意刀冷九。”
白远川又问:“那你刚才杀的人是谁?”
甘问云有些不解,但还是道:“玉兰扇崔松芝。”
“不是,”白远川摇头,“我是说刚刚在树林里,你杀了一个跟这具尸首一模一样的人。如果这人是冷九,那你杀的又是谁?”
甘问云皱眉:“我并未去树林。”
“难道江湖上,还有善于使针的人?”白远川也有些疑惑了。
甘问云弄明白了情况:“你是说,你刚才在树林,看见一个使针的人杀了同冷九一模一样的人?”
“是。”白远川点点头。
“带我去看。”甘问云道。
“等等,”白远川却没有立刻就走,“我听说书人说,你们江湖上有易容术,可以伪装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你去摸摸这尸首有没有戴人皮面具?”
甘问云面色不善:“使唤我?”
白远川陪笑:“我不中用啊,呕——”
甘问云无法,只好摸了摸尸首的脸侧和脑后:“不是易容。”
“树林里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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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死不久,快去摸尸!”冷九的死活事关寒魄笛的生死,白远川此时很积极地往树林跑去。
但当她来到适才休息的树下,却看到树林里干干净净,哪里有尸首?
“人在哪里?”甘问云声音沉下去。
白远川有些茫然:“刚才就在这里打斗,难不成尸体被那个使针的人带走了?”
甘问云冷笑:“一派胡言,难道那人还能将打斗的痕迹都抹去么!”
白远川看了看附近的草地,确实没有半点踩踏的痕迹。
她实实在在地摸不着头脑:“不对啊……就是这里,你瞧,那边树下还有我吐的一滩,我坐在这棵树下休息,这里还有我的屁股印嘞。”
甘问云骤然掐住白远川的脖颈:“那就是说,打斗的事是你编出来骗我的了?”
“冤枉!冤枉啊!”白远川的脸胀得通红,从喉咙里挤出几句话来,“你仔细想想,冷九是个杀手,杀手最忌讳被人认出,那为什么你和崔松芝都认得冷九的样貌?!”
甘问云的手松开了。
白远川捂着脖子咳嗽了两声,继续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须弥楼的杀手,都共用一张脸?”
“依你之言,乱葬岗的是正品,其余的须弥楼杀手都是易容成她样子的赝品?”甘问云觉得棘手,“那究竟哪位才是冷九?”
“身上带着令牌的!”白远川灵机一动,“不管是不是冷九带令牌,但只要她带着令牌,就是冷九!就像我带着寒魄笛,就是寒魄笛一样。你在乱葬岗的尸首上找到令牌了吗?”
“没有。”甘问云说。
“那她身边的刀是如意刀吗?”
“如意刀不是一把刀,所有的刀都可以是如意刀。冷九用的刀就是如意刀。”
“我明白了,杀手的武器也不能太独特。不然也容易被认出。”
“不,不对,”白远川忽然推翻了自己先前的猜想,“若是须弥楼杀手都是一个样子,那么不也很容易认出?人们只要看到这张脸,就知道是须弥楼的杀手了。”
白远川转念又想:“难道这些杀手只在杀人时用这张脸?”
甘问云也思索一番,道:“须弥楼从未失手,故而没人知道杀手的样貌。”
“那你和崔松芝如何得知?”白远川抓住了漏洞。
甘问云却不回答了,只是神色愈发阴沉。
“不说就不说,”白远川嘟囔道,“你之前可答应了,要保我性命。这冷九要是还活着,她来杀我,你可别让我死啊。”
“废话。”甘问云似乎有些不耐烦,又把白远川往肩上一扔,使起了轻功。
“去哪啊!”白远川捶了两下她的背,“我要吐了!”
甘问云再一次用针把白远川的喉咙封住,带着她回到了小舟之上。
白远川重获喉咙自由,便扒着船边干呕一阵,但她方才吐空了胃袋,此时什么也吐不出。
白远川又问了一遍:“去哪儿啊!”
甘问云:“暮鸦谷。”
白远川漱了漱口,揩了把脸:“你要在老巢里等真正的寒魄笛?”
“不错。”甘问云闭目养神。
但“寒魄笛”来得比她们想象中要快得多。
船行到半途,天色渐渐被夕阳染红,乌鸦们发出此起彼伏的“啊啊”声。
就在一瞬之间,白远川只觉船一荡,那些“啊啊”声忽然消失不见,天地一片寂静。
甘问云骤然睁眼:“她来了!”
白远川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一阵疾风从自己背后传来,而面前的甘问云甩出一把黑针!
白远川连忙缩着身子去躲那些针,却感觉自己右手手肘被人大力拍了一下,她手臂发麻毫无知觉,身子也往前扑去!
白远川惊慌之间大叫一声,她看见甘问云也抬掌想将自己推开。
但就在她这声惊叫止住之际,白远川看见甘问云僵挺挺地不动了,她两双眼珠瞪着白远川,诡异极了。
白远川缓缓低头,看见自己右手袖子里的寒魄笛不知什么时候冲了出来,插进了甘问云的心脏中。
鲜红的血顺着洁白的笛身流下来,白远川又大叫一声,松开了握着笛子的手。
她头脑一片空白,却知晓真正的敌人还未离去。
白远川颤抖着同那人商量:“大侠……”
但她话没说完,便觉得胸口一凉!
一柄刀从她的胸膛贯穿,持刀之人抬起脸庞——
那是“冷九”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