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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姜红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61章 温国公没脸提交锋2


    赵砚不和他啰嗦,伸手就朝他抓去。


    温国公毫不避讳的与他对了一掌,他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即便已经年迈,内力依旧浑厚。


    赵砚被震得手臂发麻,倒飞了出。田翎手腕反转,手上的细丝飞了出去,拉着他脚腕,又把人拉了回来。


    赵砚原地转了两圈,稳稳的站定。抬手又朝小轿的门帘袭去,掌风到处,门帘飞起。


    温国公极速后退,小轿轰隆一声,四散炸开。


    木块四溅,没了轿子的遮挡,温国公瞬间暴露在夜色里。


    一根极细的丝线如灵蛇缠住他脚腕,丝线收紧,用力往后一扯。温国公落地的瞬间,被扯的直接劈叉,拖行了数米。


    他冷脸看向丝线的另一端,居然是个眉眼精致,容貌俏丽的姑娘。


    他捡起地上锋利的木屑,朝着那姑娘飞射过去。


    啪嗒。


    木屑在半空就被踢了回来。


    温国公翻身躲避,脚上的细丝再次收紧,他行动受限,伸手就去拉那细丝。


    田翎被拉得踉跄两步,小脸都憋红了:这老头力气还真大,不愧是昔年大楚第一猛将。


    她手腕一松,细丝就到了赵砚手里,赵砚拉着细丝围着温国公快速绕了一个圈,将他整个人缠住。田翎趁他不备,一脚踢在了他肚皮之上。


    温国公吃痛,连连后退几步,等再站稳,那细丝已经缠在了他脖子上。田翎和赵砚一左一右勒住细丝的一端,只要稍稍用力,他的脖子就能和脑袋分家——身首异处。


    “住手!”赵砚大喝一声。


    所有人都朝他看来,然后同时看到了绞在温国公脖子上寒光闪闪的细丝。


    温国公的人齐齐大骇,停手上前两步大喝:“快放了国公爷!”


    细丝勒紧,嵌进皮肉,温国公脖颈渗出血珠。


    那些护卫吓得赶紧停步:“别动,有话好说。”


    赵砚冷笑:“快把乔侍郎和乔夫人交出来,不然就替你们大人收尸!”


    被勒住脖子的温国公呵呵笑了起来:“灵泉郡王,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蒙脸示人吗?”


    赵砚也不再伪装,另一只手直接拉下了面罩,看向温国公:“也好,温国公到了地府应该能做个明白鬼。”反正待会儿他要回档,这样正好说话。


    面罩摘下的一瞬间,温氏一党的护卫和刑部大牢的狱卒骚动起来:“真的是灵泉郡王!”


    “是灵泉郡王!”


    躲在高处偷看的许尚书暗自咬牙:哎呀呀,这郡王疯了吧,这个时候摘什么面具?


    这不是主动把把柄送到别人手上吗?


    果然,下一秒,温国公就冷笑质问:“你进京后密而不宣,反而跑到刑部大张旗鼓的营救死囚,是得了乔侍郎贪没的银子,心虚吗?你这行为等同造反,就不怕被降罪?”


    “谁降罪?”赵砚轻嗤一声:“是温太妃还是摄政王亦或是你温国公?贼喊捉贼,你温家想造反,反倒诬赖我这个正经的皇子!简直可笑!”


    他手又勒紧了几分,扫向众人:“再废话,就休怪本王无情!”


    温国公吃痛,脖颈上血珠成串落下。


    护卫统领不敢耽搁,立刻吩咐道:“把乔侍郎夫妻带过来!”


    刑部大牢左斜对面街角的一处屋子门吱呀一声开了,刑部尚书先出来,他身后的侍卫押着乔侍郎夫妇走了过来,大声道:“郡王殿下,您还不快把温国公放了!”


    乔侍郎看向赵砚,不发一言。乔夫人急了,大喊道:“你快走,别


    管我们!”


    侍卫手上的刀收紧,乔夫人不敢再言了。


    赵砚暗自抚掌赞叹:居然把人藏到民宅里去了,还真是妙。


    他们应该早猜到宣判死刑后,他就随时可能来劫囚,早就做好瓮中捉鳖的打算了吧。


    温国公见他迟迟没动,冷声问:“灵泉郡王,你还在等什么?不想要乔大人和乔夫人的命了吗?”


    只要赵砚答应交换,带走乔氏夫妇,那就坐实了劫囚,他就能下令通缉他。


    赵砚自然也想到了这点,轻嗤一声,手上突然发力,细丝快如利刃,直接割喉。


    血喷勃而出,温国公双眼圆睁,瞬间没了气息。


    所有人都吓住了,就连田翎和白九也不知怎么回事。刑部尚书惊愕,颤着声大声喝问:“灵泉郡王,你疯了,你不救乔氏夫妇了?”


    赵砚轻笑:“自然是要救!”不过不是这样被迫交换人质。


    回档前,他得杀这老匹夫一次才解恨。


    时间再次回档,许尚书再再再再次临窗远望,劝阻道:“殿下,刑部大牢内守卫森严,您还是不要去了,等微臣明日早朝带人禀告过陛下后再做打算。陛下必定是站在您这边的,说不定能解乔大人之危。”


    赵砚掏掏快听起茧子的耳朵,走到他身边,往外看,点头:“你说的对,刑部大牢内守卫森严。所以我们不去刑部大牢了,去刑部大牢对面的民房。”他伸手指了一下黑夜里静静矗立的矮屋。


    田翎、白九几个也跟着走到了窗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民房低矮,门口挂着两个熄灭的红灯笼,中间有个招牌,隔得有些距离,看不清楚上面的字。


    许尚书诧异问:“去那民房做什么?”


    赵砚:“他们把本王的外祖父、外祖母藏在了那处。”


    “不可能!”许尚书下意识就反驳:“下官的人这几日都盯着刑部大牢的,今早去送饭还瞧见了乔侍郎和乔夫人!”说完,他又看向白九:“白统领,你的人也在,这几日刑部大牢都没有转移人的迹象吧?”


    白九肃声道:“没有迹象不代表没有转移,殿下说在民房内,那就必定在,许尚书在这等着便是了。”


    许尚书被怼得无语:这人还真是盲目的信灵泉郡王啊!


    毫无依据的话都相信。


    但太上皇和陛下都交代了,凡事以郡王为准。


    他不好再吱声,只能在一旁静静听着赵砚吩咐。


    三更铜锣再次敲响,更夫拖着步子经过刑部大牢门口,晃悠悠往民房靠近。


    一阵风吹过,夜雾弥散。


    四十几个人影从不同的方位悄无声息靠近民房,民房内漆黑一片,刑部尚书带着二十几人屏息等待,间或只能听见挣扎呜咽的声音。


    刑部尚书压低声音警告:“乔大人,乔夫人,安静一些!”


    撕拉。


    一阵风刮过,血腥味在屋子里蔓延,血腥味里伴随着细微的香气。


    噗通,有人倒地。


    刑部尚书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大喝道:“有迷烟,快堵上口鼻,出去!”


    几乎是他出声的一刹那,民房的大门就砰咚一声被踢开了。有火光映了进来,目之所及,一大群黑衣人随之而来。


    他们还没来得及拔刀,对方刀光已至。两个人影犹如鬼魅,眨眼便到了刑部尚书身前,极细的丝线划过,他双目圆睁,头颅就没了。


    身后押着乔氏夫妇的侍卫惊愕,然后就被人一脚给踹飞。黑衣人扛起被捆了手脚,堵住嘴巴的乔氏夫妇就跑。


    打更的更夫被这阵仗吓得够呛,丢了铜锣和棒子也跟着跑。


    温国公带着护卫和大批的狱卒追了出来,追到屋子近前,只看到四散奔逃的黑衣人。


    领头的护卫惊慌问:“国公,追哪边?”各个方位都是黑衣人,每个方位的黑衣人好像都有扛人。


    他们完全分不清乔氏夫妇被哪边的人救走了。


    温国公沉脸:“分头追!”


    护卫立刻挥手,所有护卫和狱卒分散开,朝各个方向追去。


    温国公拧眉环顾四周,才带着人往民房内走。入目便是被猝不及防干到一大片的刑部侍卫以及已经死透的刑部尚书。


    他一把揪住其中一个侍卫喝问:“怎么回事?”


    侍卫茫然摇头:“不知道!一群黑衣人突然就冲了进来!”好像知道他们躲在里面似的。


    侍卫惊惶失措大喊:“国公爷,有奸细,我们中绝对有奸细把计划透露了出去!”


    不然实在解释不通为何那些黑衣人为何能如此精准知道他们躲在这守株待兔。


    温国公松开那侍卫,拧眉沉思:这处民房在一堆民房内毫不起眼。他们又是通过密道将人转移的,白日又特意让许尚书的人看到乔氏夫妇就在天牢内……


    莫非他们中间真的有奸细?


    ……


    温国公带着护卫和刑部的人全城搜捕,整整两个时辰,连黑衣人的人影都没瞧见一个。


    温国公气得吹胡子瞪眼,天色渐渐转亮,眼看着要到早朝时间。他匆忙回府,换了衣裳往宫内赶。


    赶到东辰宫门口时,许尚书带着大批的官员已经站在那了。瞧见他来,上下打量他两眼,嘲讽道:“听闻温国公风风火火在玉京城内逛了一整夜?温国公真是老当益壮,大半夜不睡觉,是想到处吓唬人,止小儿夜啼?”


    许尚书此刻都有些佩服赵砚的神机妙算了。


    乔侍郎夫妇还真被藏在了那处民房内,灵泉郡王反应也快,抢了人就跑,愣是没让这老匹夫摸到一根毛。


    温国公眯眼瞧他:“许尚书不是病了许久,今日怎么突然就来上朝了?莫不是想来探听什么口风?”


    许尚书呵呵笑了两声:“倒是想问问温国公如何设了重重埋伏,还让贼人轻而易举把死囚劫走了?”


    他身后的官员跟着哄笑。


    温国公脸黑:昨夜一役简直是奇耻大辱,他纵横杀场多年,从来没有连对手的面都没见到,就输得彻底的经历。


    他冷哼一声,带着人率先进了宫。


    九重宫门次第打开,文武百官一路到了金銮殿内,摄政王早已等候在那。


    温国公朝着摄政王点了一下头,许尚书心情甚好的也朝他点了一下头。


    摄政王奇怪的看了许尚书一眼,然后继续目不斜视的等待新帝到来。


    太监唱和声起,新帝姗姗来迟,坐到龙椅上就开始打哈欠。


    不怪他困,每次他才睡着没多久,时间又被回溯,他又要重新睡。


    关键他还是个八卦的性子,回溯的次数越多,他就越想知道小七那发生了什么。想着想着就有些失眠,眼睛还没合上,又被迫醒来重新睡。


    如此循环四次后,时间终于没再继续来来回回。他终于睡着没多久,又被喊起来上早朝。


    现在眼睛还能睁开,都谢天谢地了。


    他屁股才挨着龙座,温国公就上前一步,肃声道:“陛下,昨夜刑部大牢被人劫了!乔侍郎夫妇被人劫走,刑部尚书被贼人杀害!”


    新帝半闭着的眼一下子睁开了,八卦问:“多少贼人?如何劫走的?可有找到他们踪迹?”他昨夜抓心挠肝想了一晚上,今日终于有讲解人员了。


    温国公拧眉:“陛下,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乔侍郎夫妇被劫走了,刑部尚书也被杀!”


    新帝:过程怎么就不重要了?


    结果才不重要好吧,昨夜没继续回溯,人肯定是救走了的。


    他轻咳两声:“温国公此言差矣,过程中才有细节,你不说清楚,如何能找到贼人?”快说,快说,他都好奇死了。


    温国公有些难以启齿,最后还是刑部右侍郎上前一步,回禀道:“昨夜国公和李尚书在刑部大牢内设伏,想抓住前来营救乔侍郎夫妇的贼人。没想到那贼人没去刑部大牢,直接去了刑部大牢对面安置乔侍郎夫妇的民房,先用迷雾把人迷晕,然后集体围攻,杀了李尚书一个措手不及,把


    人救走了。”


    “国公爷赶到时,只看到黑衣人四散逃跑。他们跑得太快,又是夜里,国公搜遍了大半个玉京也没搜到人。”


    许尚书及其身后的官员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温国公对着他们怒目而视,抬头看向龙座上的新帝。没想到新帝也在憋笑,他顿时怒火中烧,厉声道:“陛下,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贼人!这人能如此顺利的把人救走,玉京中必定有内应,说不定就躲在朝中哪位大人家中。微臣请旨,挨家挨户的搜查,官员家中也不可放过!”


    许尚书立刻上前反对:“陛下!朝中官员代表着皇室脸面,如何能让人随意搜查,此法不妥!”


    温国公冷哼:“许尚书这么着急跳出来反对,莫不是私藏了贼人!”


    许尚书横眉冷对:“温国公,你莫要血口喷人!本官府上若是没有,你跪下道歉吗?”他敢肯定,他府上没人。


    灵泉王殿下这会儿应该藏在燕记或是摄政王的荒宅呢。


    温国公肃声道:“配合抓剿贼人,身为朝廷官员都有责任,许尚书别太过分!”


    两人在朝堂上你来我往,吵了起来。


    新帝上下眼皮又开始打架,就在他快睡着时,摄政王的声音轻轻浅浅入一道细风插了进来:“劫走死囚,又诛杀朝廷正二品大员,若不捉拿到贼人才有损大楚以及皇室颜面。温国公提议挨家挨户搜查,一来可以自证清白,二来也可保无辜之人安全,有何不可?”


    “陛下,您以为如何?”


    新帝一下子惊醒,轻咳两声后道:“全城搜捕,未免太过兴师动众,弄得人心惶惶……”他说到一半,就瞥见龙座的左边隐蔽处,被刀架住脖子的许太后。


    新帝无语:又来这招。


    这招虽无耻,但对他百试百灵。


    他话语一转,继续道:“但贼人胆大包天,如果不除,实在影响皇室威严和官府威信。温国公,你即刻带人挨家挨户搜寻贼人的下落!”


    小七能回溯,就算当面逮住,他也能跑掉吧。


    温国公满意了,不屑的看向许尚书。


    许尚书拧眉:若真挨家挨户搜,还真有些危险。


    他冷脸看向摄政王:太上皇当初就该杀了这人!


    摄政王像是压根没感觉到他的眼神,散朝就走。许尚书快走两步,挡在了他身前,冷声道:“摄政王,与温家为伍你有何好处?小心温家过河拆桥!”


    摄政王的身世陛下虽没明说,但谁不知他是嘉义太子和宸妃娘娘所出。温家扶持他,也不过是暂时找一个靶子立在朝堂。


    事成后,不是被当做傀儡,就是卸磨杀驴。


    摄政王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连眼神都没给他,绕过他就继续走。


    许尚书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待他走远,摄政王又停下步子回头看了一眼。


    日头已经升起,华光投射在他冷白的脸上,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他当然知道‘与虎谋皮,焉有其利’,但他不得不试一次。


    他相信对方会守诺。


    摄政王一路回了后宫,穿过御花园往紫和宫去。


    他一进门,立刻有鸟雀飞过来停在他肩头。老乌龟慢吞吞爬到他脚边,伸出脑袋咬着他靴子。


    他轻笑了声,从袖子里掏出吃食喂给它们,然后往寝殿里去。


    寝殿的门紧闭,冬雪守在门口,见他来,紧张的朝他行了一礼。


    摄政王疑惑:“满月在里面?”


    冬雪点头:“公主在里面等王爷。”说着就推开了门,正要喊人就被他制止了。


    他放轻步子往里走,寝殿内寂静无声,紫纱飘飞。走近内殿,窗幔晃动,他正要伸手去撩,就见身着藕粉色的少女从床上退了下来。脸有潮红,发髻散乱,叉腰站在床前嘀嘀咕咕:“奇怪,在哪呢?”


    他微微前倾,唇凑近少女耳侧,轻声问:“满月在找什么?”


    赵满月吓了一跳,伸手捂住被他鼻尖碰得发痒的耳朵,瞬速转身,抬眼看他,杏圆的眼睛不安的连眨几下,摇头:“没,没找什么啊!”她指指身后的被子:“我,我就是看三哥的被子乱了,帮你叠被子呢。”


    他看向床榻,上面的被子乱七八糟,比他出门时还乱:“你确定是在叠被子,不是在滚被子?”


    赵满月面如火烧,暗骂自己笨,连说谎都不会。


    就在她以为对方要继续追问时,一只手伸了过来,帮她把头顶的簪花重新插好。


    赵满月有些不知所措,冬雪和伺候的小太监就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摄政王似是没看到他们,插好珠花后,扶着她脸看了两秒,轻笑道:“好了,莫要再弄乱了。”


    赵满月嗯嗯点头。


    摄政王这才看向进来的小太监,冷声问:“人去哪了?寝殿还要公主来收拾?”


    小太监扑通就跪下了,惊慌道:“今日天好,奴才把寝殿里书和家具都搬出去晒晒。”


    摄政王也没过多追究,摆手示意他继续,就在他手要碰到桌边的绣凳时,摄政王再次开口:“这绣凳就不用动了,搬其他东西就好。”


    小太监连连点头,继续去忙。


    赵满月盯着那绣凳若有所思:三哥从前装疯的时候就不许人碰这绣凳……她整个寝殿差不多都搜遍了,也没瞧见七哥说的瘟疫方子,有没有可能会藏在这不起眼的绣凳里面?


    “满月?”摄政王喊了她一声。


    赵满月回神:“啊,三哥有事?”


    摄政王摇头,修长的手掌顺着她秀发滑到了她细嫩的脖颈,温声道:“满月,三哥饿了。”


    赵满月连忙道:“我那还有桃花糕,我去拿来给三哥。”她转身就想跑。


    摄政王一下子拉住她手腕问:“如果你只剩一块桃花糕了,是想给你七哥还是给我?”


    赵满月心口狂跳,呵笑两声问:“三哥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桃花糕怎么可能只有一块。”三哥突然提七哥,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摄政王不依不饶:“我是说假如,假如只有一块呢?”


    仿佛她不回答,他就不松手。


    赵满月小心问:“不能一人一半吗?”


    摄政王:“不能!”


    赵满月想哭:三哥疯病不一定好全了。


    她想了一下,还是道:“如果只有一块的话,那还是给七哥吃吧,我陪三哥一起挨饿。”


    摄政王略有些失望,随即又释然的松开她:“我还有些政务要处理,你在这等等,我待会就回来。”


    赵满月不明所以,乖乖站在那目送他离去。


    等人一走,她立刻朝冬雪使了个眼色。冬雪紧跟着出去,一直目送着摄政王出了紫和宫才转身。


    寝殿里寂静无声,赵满月确定无人后,就蹲下身,拉过那绣凳仔细检查。上上下下来回检查两边,终于被她发现绣凳底下有个暗格。


    她把绣凳翻转过来,揭开表面的绒布,然后打开暗格。暗格内躺着一个瓷瓶,一张薄薄的,折叠好的纸。


    她拿出瓷瓶,打开那张纸,上面写着很多药材的名字。她看不懂,但能看到下面一行小字里有提及瘟疫,以及最末的一枚印章落款。


    落款年岁有些久,红色的印泥有些模糊,仔细辨认也只能认出个简单的‘义’字。


    她看得认真,冷不防那小太监又进来了,看着她手里的东西,惊愕问:“公主,你在做什么?”


    赵满月一下子把东西藏到身后,摇头:“本公主什么也没做。”


    小太监显然不信:“公主,您拿了摄政王的东西,快交出来!”


    他往前走了两步,后脑勺就被一只花瓶重重砸了一下。鲜血自他额头流下,小太监扑通一声倒地。


    他身后,冬雪还举着一只花瓶,双手颤抖得厉害。


    赵满月快跑几步,把冬雪手里的花瓶放下,拉着她就跑。


    冬雪边跑边紧张问:“万一摄政王回来看到了怎么办?他肯定会问公主的。”


    赵满月也有些慌张:“不怕不怕,现在就把东西拿去给六哥,三哥就算知道了也没办法了。”


    两人一路跑出了紫和宫,若是她们回头,就会发现,说要出去处理政务的摄政王又出现在了紫和宫的门口。


    他目送两人跑远,才转身回了自己寝殿。


    寝殿内被砸晕的小太监艰难的抬头,逆着光看到他来,眸子里染上欣喜,惊慌喊:“王,王爷,长公主,长公主偷了您的药方……”他分明看到太妃娘娘给摄政王的瘟疫瓷瓶在长公主手里,那薄薄的纸必定就是药方了。


    太妃娘娘让他找,他找了许久也没找到。


    居然被公主找了去。


    摄政王蹲下声,挑眉问:“是吗?”


    小太监艰难点头,又看向那个被翻转的绣凳。


    摄政王拿起地上的花瓶,温声问:“她用这个砸的你?”


    小太监继续点头。


    哐当!


    花瓶再次砸了下来,小太监被砸得精神恍惚,脑袋重重磕在冷硬的石板上。


    人瞬间就不动了。


    摄政王伸手探了探地下之人的鼻息,在确定人已经死透了后。才把花瓶往地上一丢,花瓶瞬间四分五裂,混在洇开的血迹里,更显华贵了。


    他起身,抽出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上看不到的灰尘,叹了口气道:“连杀人灭口都不会,还得本王来收尾。”擦完手,素白的锦帕随手就丢了。


    帕子飘飘荡荡盖住了小太监死不瞑目、不可置信的脸。


    第162章 温国公身死镇南军破城。


    赵满月一刻也不敢停,和冬雪两人一路往甘泉宫去。经过御花园时,远远瞧见温太妃的步辇朝这边来了。


    她暗道一


    声冤家路窄,拉着冬雪躲进旁边的花丛内,想等对方过去再走。


    步辇慢慢靠近,雪芽的声音传了过来:“太妃娘娘,您怎么让陛下送许太后回长寿宫了?万一他们暗中谋划对您不利的事……”


    温太妃心情甚好的摆弄自己新凃的丹蔻,淡漠道:“反正他也快死了,哀家慈悲,就让他们母子聚聚吧,说不定这是最后一面了。”


    花丛后的赵满月惊恐瞪大眼:这个他是陛下?


    她六哥?


    六哥为什么快死了?


    温太妃他们想做什么?


    她虽担忧,但也不敢冲出去问,只能一动不动的等待。就在温太妃的步辇快过去时,冬雪突然后退了两步,花枝被踩得咔嚓一声响。


    温太妃身边的武婢立刻警觉,回头喝问:“谁?”说着就往回走,扒开花丛往里看。


    然后就看到了赵满月和冬雪两人。


    赵满月气恼的瞪了眼冬雪,冬雪哭丧着脸,压低声音认错:“蜈蚣……”


    已经被发现,赵满月只得走出了花丛,迎上温太妃审视的目光。


    温太妃上下打量她两息,拧眉问:“你怎么在这?”


    赵满月支吾道:“我,我耳环掉到御花园了,我在找……”


    温太妃往她耳朵看去,果然看到她左边那只耳环不见了。但温太妃显然不想轻易放过她,冷声问:“方才你可听到了什么?”


    赵满月连连摆手:“没有,方才我一直埋头找东西,花丛密实,我什么都没听见,连太妃娘娘经过都没瞧见。不然肯定会出来见礼的。”


    温太妃冷笑:“是吗?”


    赵满月被她笑得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低头敛目,随时注意对方的动作。


    温太妃抬了一下下巴,她身边的两个武婢立刻朝着她走来。


    赵满月和冬雪心口狂跳,吓得又往后退了两步,后背都紧挨着花丛了。花丛上的刺,刺得后背生疼。


    就在心脏要跳出喉咙时,紫和宫的方向突然跑来一个小太监,急切的跪到温太妃面前,道:“太妃娘娘,摄政王请您过去一趟,紫和宫出大事了!”


    温太妃拧眉:“出了什么大事?”


    小太监起身凑到雪芽耳边说两句,雪芽又凑到温太妃面前耳语了两句。温太妃面色一下子沉了下去,肃声道:“改道去紫和宫!”


    步辇立刻改道,那些武婢也不管赵满月两人,跟着走了。


    赵满月重重松了口气,小声道:“定是三哥回去发现那死太监了,我们快走,去长寿宫找六哥。”


    两人生怕温太妃的人再追来,几乎是一路小跑,一刻钟的功夫就跑到了长寿宫。


    正要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新帝正好迈步出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监视他的太监和侍卫。


    他伸手扶了一下险些跌倒的赵满月,讶异问:“满月,你怎么在这?”


    赵满月趁机将手里的瓷瓶和方子塞到了他手里,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在三哥那拿的,七哥让我给您。”


    新帝眸子微闪,把东西笼进了袖袍内。


    赵满月站直身子,才道:“我听说太后娘娘身体不好,特意过来看看。”


    新帝装模作样道:“不必了,母后她刚刚睡着,你就别进去打扰了,快回去吧。”


    赵满月满脸的可惜表情:“那好吧,等改日我再来瞧太后娘娘。”说着她立刻又往回走。


    等走出老远,她才发觉自己手心都是汗。


    头一次做这么惊心动魄的事,她既不适应,又觉得自己真厉害。


    七哥知道后,肯定会夸她的。


    才高兴没多久,她又忧愁起来,小声问冬雪:“你说三哥会和温太妃说什么?他们会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毕竟,三哥走的时候,她还在寝殿里。


    冬雪心里也发虚:“摄政王对您十足的好,若是他来问,您就说您早走了,他应该不会怀疑您的。”即便怀疑,应该也不会动手。


    “公主照顾了他这么多年,他不会不念旧情的。”


    赵满月一想也是:宫中那么多人都染了瘟疫,除去温太妃的人,唯独她和母妃无事。


    三哥是护着她的。


    虽是这样想,但她还是好想知道三哥会和温太妃说什么。要是她现在变成三哥养的乌龟,趴在床底下偷听就好了。


    而事实上,摄政王养的那只乌龟此刻确实趴在寝殿的床底下。


    不过它显然听不懂屋子里的人在说什么。


    它小小的绿豆眼看看自家主人,又看看自己主人对面的那个女人。


    寝殿里哗啦一声响,碎了一地的瓷片被拨弄开,乌龟吓得缩头。


    温太妃以秀帕掩住口鼻,低头看着地上的小太监,拧眉问:“摄政王进来时,屋中可有其他人?”


    摄政王摇头。


    温太妃将皇宫所有人都想了个遍:“能知道你这里有方子的人除了陛下就是许太后还有其他几个宫的太妃,但能自由出入你宫里的人,除了你自己,也就只有赵满月了吧?”方才就瞧那丫头不对劲。


    摄政王一口否定:“太妃想多了,满月碾死蚂蚁都不敢,哪敢杀人,而且满月今日并未来过紫和宫。”


    跪在地上的另一个小太监也立刻道:“太妃娘娘,满月公主今日确实没有来过紫和宫。平日紫和宫的小动物都是满月公主喂养的多,今日一早摄政王见她没来,特意让奴才去寻了。徐娘娘说,满月公主一早就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这小太监是她送来摄政王身边伺候的,给他几个胆子应该也不敢诓骗自己。


    温太妃拧眉:“除了那丫头,还有谁能悄无声息跑到你寝殿?”


    “太妃,方子已经丢了,是谁偷的已经不重要了。现在重要的是找到宫外劫走乔侍郎夫妇的贼人。本王有预感,这贼人就是赵砚,他已经进京。并且已经联合许尚书和藏匿起来的禁卫军统领。当看他对温家扶持的官员下手,就不难猜出他的计划,他应该是想先瓦解温家的势力,然后等待镇南军和西途王大军前来救驾。”他语气急切:“现在当务之急,应该先把太上皇和陛下都杀了,然后扶持本王登基,以绝后患!”


    温太妃怀疑的瞧他:“摄政王先前不是说先不能杀陛下?”


    摄政王拧眉:“先前本王想名正言顺的登基,自然要先找到玉玺再登基。如今已经等不及了,太妃娘娘,要不你和温国公商量商量,先让本王登基?”


    他越是急迫,温太妃反而越不想如他的意。


    这皇位本该是她启儿的,她能扶持这个野种已经是额外施恩。这野种浑身反骨,又心计深沉,难保现在登基后,不会反咬他们一口。


    她淡声道:“你急什么,新玉玺已经在雕刻,也就几日的功夫就能成,你就能名正言顺的登基。既然有人偷了解瘟疫的方子,你就想想再把瘟疫加重一些,其余不用你操心。你不是说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赵砚那厮?”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走。


    “太妃娘娘!”摄政王的语气里带了急切和愠怒。


    温太妃不为所动,径自出了紫和宫。


    摄政王盯着她消失在寝殿里的背影轻嗤了一声:这人还真是贱!


    想利用他又不想这么轻易的给好处。


    想造反又不想承担骂名,还想皇位在他这个姓赵的野种手里过一遍,好像这样能显得他们温家多干净似的。


    既要又要,结果往往不如人意。


    不像他,所求只有一样,定能得偿所愿。


    他眼神像是常年潜伏在紫和宫里的毒蛇,阴冷、湿寒,叫人毛骨悚然。


    已经重新坐上步辇的温太妃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伸手搓了一下自己胳膊,挥手让伺候的人赶紧走。


    这紫和宫鬼泣森森的,怕不是宸妃的冤魂阴魂不散,往后还是少来为妙。


    温太妃回去后,就即刻让人传话给温国公,让他务必尽快将赵砚找出来。


    温国公接到传信,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说得好像他不急似的,他昨夜被耍得团团转,此刻都恨不能将贼人剥皮抽筋。


    从散朝开始,玉京全部戒严,所有人不准随意走动,每个街道的重要路口都有兵丁把手。


    五城兵马指挥处、皇城巡查处和刑部的兵马全部出动,从百姓聚集的西城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捕。所有查过的地方出入口都有人把手,从西城往东城,地毯式搜索。


    若真有可疑人员,在这样的搜捕下绝对不可能藏匿。


    南城的燕记内。


    乔夫人听闻白九提起外头的情况后,也很忧愁。


    “现在可如何是好?人已经在西城,再往前就要搜到南城了。”


    所有人都看向赵砚,赵砚拧眉思索,随后问燕记的管事:“燕先生可有传信来?”


    燕记的管事连忙道:“信还是半个月前传来的,说是已经到了曲江城。算算日子,不出意外近日也该快到玉京了。”


    近一个月,玉京官员接连出事,各个城门口实在查的紧。近两日消息压根进不来也出不去,所以镇南军具体到了哪谁也不知道。


    赵砚:“敌众我寡,我们先避一避。温太妃和温国公最想找的人是我,我和阿翎带外祖父、外祖母先藏起来。九九带着你的人像先前一样分散躲避。”


    白九拧眉:“你们才四人,那怎么行?”


    赵砚:“人多了反而打眼!”


    白九:“那至少要带上玄一、玄二!他们能帮忙背人。”他目光落在身段单薄的田翎身上:“万一有个什么,殿下总不能让郡王妃背人。”


    玄一、玄二连连点头。


    田翎立刻道:“我力气大,可以背人的。”她是真的力气很大。


    殿下是知道的。


    赵砚确实知道她力气大,但白九说得也在理。于是他点头:“那玄一,玄二也一起。”


    几人商议好,就按照计划分散躲避。赵砚田翎、玄一和玄二带着乔侍郎夫妇翻墙跃树,利用回档避开各处的守卫,直接往摄政王废弃的府邸去。


    赵砚的目标:能苟多久苟多久,最好能直接苟到燕大哥和镇南军来。


    摄政王的府邸建造多年,虽废弃已久,但依旧能从院子里的假山奇石,干枯的池塘、风化的凉亭看出当年工部建造的用心。


    院子无人打理,已经荒草丛生,屋瓦掉落,漆面斑驳。再往里走,屋子里空荡荡的,蛛网密布,灰尘厚实。


    六人走到宅邸最南边的一处看上去还算好,唯一有些家具的小厢房内歇下,田翎放下干粮就开始收拾。扯了一截无用的帷幔,去主院的井里打了些水过来擦桌椅。


    赵砚见此,也扯了一截帷幔过来帮忙一起擦。


    乔侍郎和乔夫人瞧着很是欣慰:这两人倒是登对。


    他们二人本想帮忙,但赵砚坚持不让。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小厢房就被收拾得差不多。


    六人躲在屋子里静静等待。


    另一边,温国公的人已经搜到了城南,燕记有惊无险过了搜查。


    兵丁又从城南搜到了城北,然后再是达官显贵住的城东。从天明到天黑又到次日午时,差不多把整个玉京都搜了一遍后,依旧没搜到人。


    温国公听着各处不断传来禀报,气得拍桌喝问:“你们确定所有人家都搜过了?”贼人没出城总还在玉京内。


    五城兵马指挥使点头:“都搜过了,连许尚书府邸也没放过。”


    他话落,皇城指挥使曹大人小声补充道:“倒还是有几处没搜……”


    温国公立刻追问:“哪几处?”


    曹大人视死如归:“摄政王废弃的宅院、五皇子府和温二公子府上……”


    二皇子府自二皇子故去后就一直大门紧闭,温太妃时常派人去打扫,他们哪敢擅闯。摄政王宅邸废弃十余年,他们也不敢随意去,五皇子府一直有侍卫包围。


    温国公听到温二公子府时,眉头下意识蹙起,一脚踢在他腿弯,骂道:“哪来的温二公子?那是二皇子!”


    曹大人吃痛,低头弯腰连连认错。


    温国公这才放过他,冷声道:“三处府邸你都带人去搜,二皇子府上注意点,别碰到任何东西。再找不到人,你也不用回来了。”


    曹大人欲哭无泪,暗骂自己多事,立刻带人去搜。


    躲避了一天一夜后,第二日午后,赵砚六人被皇


    城指挥使堵在了摄政王废弃的宅院。


    面对兴奋、准备去邀功的曹大人,赵砚啧了一声:看来这次没躲好,再换一个地方试试。


    下一秒,时间倒退,回到从燕记出发那会儿。


    这次赵砚带着人直接往二皇子府去了,依旧只躲了一天一夜,第二日傍晚就叫人堵住了。


    第三次回档,六人转道去了五皇子府,五皇子府的守卫较之前要少了许多。可能是搜捕的人手不够,守着五皇子府的守卫被抽调走了。


    这反而方便了他们。


    几人趁着交班,从五皇子府的西墙处翻了进去。


    再墙根猫了片刻,就碰到提着食盒往这边来的元宝。


    赵砚动作飞快,一把将人拖进了花丛,元宝吓得要死,差点尖叫出声,幸而瞧见了赵砚那张明艳到过分的脸。


    他压低声音惊喜问:“七殿下,您终于来了,您是来救我们殿下的吗?”


    赵砚摇头:“不是,我们几个被温国公追,借五哥的屋子躲躲。五哥现在在哪?怎么样了?”


    元宝白高兴了一场,压低声音回:“殿下从皇宫逃出来后,就被温国公的人关在了寝殿。他们不准五皇子府的任何人出去,也不准人进来探望,对外就说府上的人都染了瘟疫。”他委屈:“我们都好好的,殿下也好好的,哪里就染瘟疫了。殿下日日吵闹,求着他们让他进宫看云太妃,人都饿瘦了。”


    饿,瘦,了?


    还有这么好的事?


    赵砚轻咳一声,附在元宝耳边耳语两句,元宝点头,再次提着食盒沿着既定的轨迹回了寝殿。


    不多时,寝殿里又闹了起来。


    元宝大喊:“快来人啊,五殿下上吊了!”


    守在寝殿门口的侍卫生怕出事,赶紧进去查看。然后就被一包药粉迷了眼,五皇子借机跑出了寝殿。


    众侍卫大惊,这个节骨眼外头正在追捕贼人,万不能闹出太大动静。守在寝殿外的侍卫全去追五皇子了,无人注意有几个人影从窗口翻进了寝殿。


    等五皇子再被送进寝殿时,寝殿的内殿已经多了六个人。


    五皇子看到赵砚,瞬间泪流满面,抱着他就不撒手了,压低声音哭:“呜呜,小七,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不知道,那晚上宫里好多兔子,吓死我了……”他声音断断续续的,讲述他这几个月受的折磨。


    赵砚拍拍他敦实的肩背,心道:好像也没怎么瘦。


    元宝说的瘦是以‘两’为计算单位吗?


    田翎看着哭成泪人的五皇子,嘴角抽了抽:殿下这五哥,有点孩子气。


    五皇子哭完,扫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田翎身上。疑惑问:“你怎么还请了个女护卫?”


    赵砚轻咳:“不是女护卫,你七弟妹。”


    五皇子一下子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七,七弟妹?”他瞪大眼,来回上下打量完田翎,还是不敢置信,又看向赵砚问:“我都未成亲,你怎么就能成亲了呢?”


    赵砚不答,他就像个复读机,来回念叨:“你怎么就能成亲了呢?你成亲了我怎么办?你以后还带我玩吗?不对,你成亲怎么不通知我?你通知四哥他们没有……”他絮絮叨叨,觉得自己被心爱的弟弟忽视了。


    赵砚被念得耳朵起茧,开始后悔躲到五皇子府了。


    但来都来了,看在五哥受了惊吓被关了这么久的份上,就让他念两句吧。


    一旁的田翎又总结了一句:殿下的五哥哥除了有点孩子气还是个话痨。


    这次,他们躲到了第二日深夜才被发现。


    赵砚:得再找个地方,至少得坚持更久一点。


    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第四次回档后,直奔着温国公府去,带着人去躲进了温氏祠堂的牌位供桌之下。


    这次整整三日都没被找到,第四日清晨东城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赵砚和田翎同时掀开了供桌的围布,对视一眼:是火药爆炸的声音,镇南军来了?


    “阿翎,你留下来守着外祖父、外祖母,我出去看看。”说着他把早准备好的火硫弹和各种毒药塞到了田翎手里,再三交代道:“你们暂时躲在这别出来,有意外情况发信号弹。”


    田翎点头:“你放心,我一定护好二老,你也注意安全。”


    赵砚从供桌底下钻了出来,又吩咐玄二道:“你也留下,玄一和我走。”


    六人分开,赵砚带着玄一从祠堂的窗口翻了出去。


    此时温府内宅已经有些乱,不少婢女和小厮在收拾东西。赵砚趁乱出了温府,直奔东城门而去。


    沿街不少百姓吓得开门查看情况,看到大批的兵马往东城门赶又吓得赶紧关上了门。


    赵砚两人避开温家兵马从小道跑,跑了约莫一刻钟终于远远的瞧见了城门口。


    东城门之上和城门口已经聚集了大量的人马,皇城指挥使曹大人站在城门口大喊:“别慌张,守住城门!”


    城门外呼和声震天,明显是有军队在攻城。


    林将军的声音穿过城楼远远传来:“温贼谋反,吾等奉陛下之玉令,进京清君侧,诛奸逆,温贼快开城门!”


    温国公站在城门之上,宽大的官府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侧脸线条绷的笔直!


    探子来报,镇南军明明还在平阳城,怎么眨眼就到了城下?


    同一时间,北城门处也传来爆破声。有兵卒骑马从那边赶来,大喊:“国公爷,北城门!西途郡王带着大军突袭北城门!”城中已经大乱,文武百官都闻风而动。


    温氏一党倾巢出动,一部分人往东城门来,一部分兵马往北城门赶,令有人进宫通知温太妃。


    温国公惊愕:西途郡王不是只带了数百人进京?何时带了大军来?


    派出去的探子都是吃屎的吗?


    一个都探不准?


    两方人马同一时间赶到玉京,看来早有联系!


    不慌,他们也有火药。


    温国公高声大喊:“快运火药来,把这些假传陛下玉令的逆贼全部诛杀!”


    立刻兵卒推着一整车火药往城门上赶。


    赵砚从背后掏出弓弩,插上火鸦,瞄准装满火药的车。在火线燃到一半时,扣动扳机。


    嗖嗖嗖,连着三支箭裹挟着劲风和火苗插进了车内。


    轰隆!


    火药瞬间全部引爆,周遭的兵丁顷刻全部被炸飞,连城门口的曹大人都被波及掀倒在地。


    这一变故引得守城的士兵一阵骚乱,惊慌四顾。


    温国公回头,扫视城内,然后就看到东城门对面的一处屋脊上站着的赵砚。


    少年风姿猎猎,容光摄人,黑洞洞的弓弩正瞄准他,在他看过去来的同时扣动了扳机。


    带着火鸦的箭尖犹如闪电,几息便到了近前。


    温国公来不及犹豫,拉过身边的一个护卫挡在了面前。


    砰咚。


    火鸦扎进护卫的皮肉,瞬间爆开。爆炸的威力撞得温国公连连后退,后背重重砸在了城墙之上。


    还不等他反应,紧接着第二箭、第三箭……第六箭就紧随而至。


    砰砰砰砰。


    温国公被炸得头晕眼花,手臂渗血,心中大骇:这是什么弓弩?竟能连发六箭?还能载着火鸦飞射这样远?


    他就地一滚,匍匐在了城墙之下,匆忙撕了袖子止血。包扎好右手臂后,挪动了其他位子,攀着城墙往外赵砚所在的方向看。


    然而,对面的屋脊上已然没了人。


    他豁然起身,抬头四下搜寻,一支箭矢就直接插进了他左肩。箭矢收紧,他明显能感觉到箭端有倒刺,随着他肌肉的跳动往肩胛骨里钻。


    疼得他后背冒汗,面容抽搐。


    他伸手要断箭时,才发现箭矢的尾端连着一根极细、柔韧的丝线。


    他总觉得这丝线无比眼熟,视线情不自禁就顺着丝线下移。然后就看到城楼之下,拽着丝线的赵砚。


    还不等他反应,赵砚双手一齐发力。


    温国公整个人猝不及防被拉下了城楼,整个人犹如一支巨型风筝往城楼下坠……


    与此同时,城门被破开。


    林将军和燕祐一马当先冲进了玉京城。


    骏马嘶鸣,马背上的青年戴着暗卫独有的银制面具,身披宝光,神采奕奕,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拉着丝线的赵砚。


    他大喊了一声:“小七!”


    赵砚回头,和他的目光对上,明艳的脸上露出个灿若朝阳的笑。


    一脚便踩在了砸在脚边的温国公脑袋上,唇角恶劣的翘起:“温国公,你们输了!”


    有血在温国公身下洇开,汇聚成片。


    温国公散开的瞳孔里全是不甘和对温太妃的担忧,斑白的鬓发被风吹起。


    他这一生驰骋沙场,竟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第163章 杀了太上皇他六哥是不是敲错人了?……


    温国公一死,守城的三军瞬间士气溃散。皇城指挥使曹大人匆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第一个开溜。


    赵砚手上细丝追着他而去,勒住他脖颈跳上马背,将人从东城门一路拖行到了北城门,高喊道:“温国公犯上作乱,已经伏诛!陛下口谕,其余犯上作乱者缴械不杀,负偶顽抗者,诛九族,死不留全尸!”


    北城还在守城的士兵闻言顿时方寸大乱,眼里全是惊慌:温国公怎么就是犯上作乱了?不是宫中瘟疫,温国公和摄政王一起奉命监国吗?


    众人再定睛一看,才发现马背上的人是灵泉郡王。


    他手上还拿着传国玉玺,说的话定不会错了。


    那温国公真是在造反……


    温国公死了?曹大人也被抓,东城门破了?


    他们再顽抗下去,只能被诛九族、死无全尸!


    心志不坚定的兵卒纷纷丢了兵器束手就擒,本就摇摆不定的兵卒看到这一幕更无心守


    城了。


    几个领头的将领大声喝骂,还来不及阻止去截杀赵砚,北城门也被破开了。


    西途郡王身骑宝马,金甲银枪,带着大军闯入城内,一枪便把朝着赵砚而去的五城兵马指挥史洞穿,飞出老远,当场咽气。


    “四哥!”赵砚眉间欣喜。


    三年未见,西途郡王身材越发魁梧健硕,相貌和天佑帝越发的像,西途人的轮廓越发显著。


    “小七!”赵驰赶路多日,此刻却神采奕奕。


    看得出来,这几年在西途草原过的不错。


    北城门已破,原本还在犹疑的兵卒也纷纷弃了兵器投降。温家大势已去,温是一党死的死跑的跑。


    关押在大理寺的林少卿、冯将军和车将军被放出,提刀也开始加入清剿乱党中。


    三兄弟在玉京主街汇合,赵砚忧心天佑帝和新帝以及满月的安全,朝其燕祐道:“燕大哥,阿翎和外祖父外祖母还在温家祠堂,你帮忙接应他们一下,我和四哥先进宫救父皇了!”


    燕祐点头,示意他赶紧去。


    于是赵砚和西途郡王两人带着冯将军、车虎和匆匆赶来的许尚书以及林少卿几个重臣往宫内赶。


    ……


    早在东城门被迫,温国公身死的同时,温太妃就接到了消息。


    她一下子跌坐在凤椅上,双眼通红,捂着脸痛哭:“父亲……”


    她母亲早亡,是由父亲一手带大。


    如今父亲又死了,她胸口钝痛。


    雪芽焦急劝道:“太妃娘娘,咱们快走吧!国公爷安排了接应的人。”


    早在谋反前,温国公就做了两手准备,只要温太妃现在从西直门出去,然后再从西城门走,就能逃离玉京……


    温太妃不为所动,再抬起眼时,严眼中恨意更盛。


    她已经丧子丧父,如今就孤寡一人,年过半百,还跑什么?


    赵砚杀她子,杀她父,她就算是死今日也要杀了他!


    这几乎已经成了一个执念。


    温太妃豁然起身,问:“摄政王呢?”


    雪芽摇头:“东城门破的第一时间,奴婢就派人去找了,回来的人说紫和宫没人。应该是得了消息,提前逃了”她迟疑两息再次小心翼翼道:“娘娘我们也快走吧!”


    装疯卖傻隐忍十几年,还没打进宫呢,人就跑了。


    简直废物!


    温太妃也不再管他,冷声道:“让甘泉宫的侍卫把陛下带来,所有人往颐和宫去!”


    雪芽惊愕:“娘娘,颐和宫在外庭,这个时候过去,恐和灵泉郡王的人撞上!”


    温太妃眼神冷厉:“让你去就去,啰嗦什么?”


    雪芽不敢违抗,只得去传话。不多时,立刻有侍卫押着新帝来了。


    温太妃立马带着人往颐和宫去。


    宫中早已经大乱,到处是惊慌失措的宫女和太监。


    一行人到达颐和宫外后,守在外头的侍卫连忙见礼。


    温太妃没有理会,命大部分人守在门口。剩余武婢押着新帝往天佑帝的寝殿里走。


    寝殿内静悄悄的,推开门,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温太妃大惊:难道赵砚的人已经将太上皇救走了?或是出了什么意外?


    她匆匆往寝殿里走一眼便瞧见卧倒在屏风上的冯禄,他身下还有一滩血迹,看上去已经死透了。


    屏风的尽头,摄政王的刀已经架在天佑帝的脖子上。


    众人惊愕,温太妃拧眉:“你没跑?你想做什么?”


    摄政王:“宫门已破,本王又无人手,怎么跑?自然是挟持太上皇再出宫!”


    温太妃庆幸自己及时赶到,她冷声道:“把太上皇给哀家,你往西直门去,那里有接应哀家的人,你去了自然能出宫。”


    摄政王睨着她:“有接应的人温太妃会好心让给本王?只怕太妃也是打了和本王一个主意,想劫持太上皇换取活命的机会吧?本王谁都不信,你让开!”


    温太妃冷嗤:“你当谁都和你一样贪生怕死?把太上皇给哀家!”她要这个老畜生只是想用来逼迫赵砚那个小畜生而已。


    摄政王一口拒绝:“不可能,你已经劫持了陛下,我们一人一个,不是挺好!太妃娘娘还是快让开,再耽搁下去只怕赵砚的人就来了!”


    温太妃就是在等赵砚那小畜生,自然不怕。


    她心知摄政王用毒厉害,也是个心狠手辣的,此刻也不想节外生枝。于是把新帝往前面一推,道:“你既是想出宫,劫持他也是一样。我们换换,把太上皇给哀家!”


    摄政王不为所动:“温太妃,你当本王好骗?他虽继位,但整个朝廷还是掌握在太上皇手里。太上皇和赵砚父子情深,赵砚会顾忌太上皇的性命,可不一定会顾忌陛下的性命。”


    被押着的新帝一听,顿时就不服气了,插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朕也和小七兄弟情深,他如何就不顾及朕了?”


    摄政王和温太妃同时喝道:“你闭嘴!”


    新帝郁闷,天佑帝颇为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眼看形势危急,温太妃也不想再和摄政王周旋,挥手就让身后的人上去。


    一大群武婢朝着摄政王靠近,摄政王拉着天佑帝往后退。


    双方剑拔弩张,就在武婢快要扑过去时,寝殿的门开了。


    赵砚和西途郡王带着大批人马前来救驾,大声喝道:“温太妃,摄政王,你们的人全部被解决,整个皇宫已经在镇南军和西途军的控制中,还不快放了太上皇和陛下!”


    温太妃看着缓缓走来的赵砚,眼中的恨意瞬间迸发。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拔下手上的发簪,抵在了新帝的脖梗之上,转身朝寝殿外喝道:“你们再敢往前一步,你们的陛下就死了!”


    新帝的脖颈被划破,殷红的血珠渗了出来。他伸手,连连大喊:“小七,你们别动!”


    赵砚立刻摆手,示意所有人停下。


    许尚书暗自着急,大声喊:“温太妃,别负偶顽抗了!温国公已死,温家余孽都已伏诛,你放开陛下,还能留你全尸!”


    “全尸?”温太妃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笑了两声,笑声又突然戛然而止,她抬眼剐向赵砚:“灵泉郡王,你若想太上皇和陛下活着,就让所有人出去。你一人进来,否则!”她手上的簪


    子又往前刺了两分。


    新帝脖子上的血成串落下,他脸都吓白了,立刻道:“快,快退下,你们退下!小七,让他们都退下!温太妃,你切莫冲动!”


    赵砚拧眉:有摄政王在,用毒肯定不行。用暗器,六哥和父皇又在两人手里,用火药更不行。


    目前只能按照温太妃说的去做。


    若是有不对劲,他就回档,总归不会让父皇和六哥有事。


    他摆摆手,让所有人退下。


    四皇子拧眉,迟迟没动。他不动,他身后的冯将军、车将军和许尚书几人以及身后的兵卒也没动。


    赵砚侧头,小声道:“四哥,你先带人出去,你放心,我有应对之策。”


    四皇子在他眼里看到了信心,他只得点头,朝众人挥挥手。


    其余人虽担忧,但也不得不暂时先退出去。


    寝殿的门重新关上,赵砚朝着温太妃缓缓靠近,肃声问:“现在所有人都出去了,温太妃,说说,你如何才肯放了陛下?”


    温太妃冷冷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只要你肯自戕,哀家就放了陛下!”


    说着朝身边的武婢抬抬下巴,武婢立刻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丢到了赵砚脚边。


    赵砚捡起匕首,讶异问:“太妃娘娘做了这么多,只为要本王的命?本王好像和您没有太大的仇怨,您为何如此?”


    “没有太大的仇怨?”温太妃都叫他气笑了:“你害死哀家的启儿,这叫没太大的仇怨?赵砚,你莫不是坏事做多了,忘记自己双手沾了谁的血!”


    赵砚摇头:“太妃这就冤枉了,温二公子不是您害死的,怎么能说是我害死的?”他摸了一下匕首,指尖就险些被割破。


    当真锋利。


    温太妃厉喝:“你胡说八道什么?启儿明明是你害死的!是你把他气得中卒,是你诬赖他刺杀你!都是你,不是你他就不会死!”所有的一切都和赵砚有关,不然启儿不会如此恨他。


    “你确定?”赵砚瞧着他:“温儿公子为何会气死?难道不是因为自幼身体不好?娘胎里带来的体弱?又是谁害得他体弱的?是你,太妃娘娘,是你为了争夺太子之位,喝了催生的药,导致他早产!导致他敏感抑郁,间接导致他死了!”


    温太妃震惊:“你,你如何知晓?”如何知晓她服用了催生药?


    赵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温太妃心神有瞬间的崩溃,随即摇头:“不,不是哀家的错,都是陛下的错!是你好父皇的错!是他说谁先诞下皇儿就是太子,哀家才铤而走险!”


    一直没说话的天佑帝心中也隐隐有些不是滋味:当年他确实有错……


    温太妃继续大喊:“姜皇后也有错,明明她肚子里的是个公主,偏要和哀家争!”


    天佑帝极力隐瞒的真相就被她这样毫无顾忌的喊了出来,殿中武婢情绪都有些复杂。


    天佑帝脸色更是不好看。


    赵砚冷笑:“说来说去,太妃娘娘就是不认为自己有错。你好好想想,温二公子死时可曾看过你一眼?他可认为你没错?”


    温太妃蓦然想起自己儿子死的时候,她伸手去拉他,他手一直回避,到死都不肯看自己一眼。


    为什么不看她呢?


    她那样伤心。


    她忽而又想起那夜自己和雪芽的对话,她提及催生一事,原本行将就木的启儿突然就睁开了眼,死死瞧着她。


    然后任由她怎么求,就不肯再看她了……


    她还记得启儿咽气时眼角流下的泪。


    启儿那夜是听到了吧?启儿是怪她的?启儿恨她这个母后?


    温太妃心里防线被攻破,眼中的恨意被慌乱取代。


    “不,启儿,母妃不是故意的……”温太妃双眼不停落泪。


    就是这个时候,新帝一口咬在她手腕上,她吃痛,手上的簪子掉落。


    几乎同时,赵砚身法奇快的杀掉前面两个武婢,然后匕首就横在了温太妃的脖颈上。


    他拉着温太妃后退两步,新帝躲在他身后,跟着后退。


    形势刹那逆转。


    他手上的匕首收紧,肃声道:“温太妃,让摄政王放了父皇,不然本王就动手了!”


    温太妃情绪还未平复,身体都在抖。


    她知道方才赵砚故意在激她,她呵呵大笑:“你做梦,哀家没错!错的是你!既然哀家没办法杀了你,就让你最敬爱的父皇下去陪启儿吧。”她看向天佑帝,继续笑:“陛下,启儿可在意您了,您说他一句,他能难过好久。您夸他一句,他能高兴一整日,您下去后,记得多夸夸他!”


    天佑帝想起二皇子小时候,心口一阵发堵。


    温太妃随即朝着摄政王尖叫:“你快杀了他!你不想替宸妃和嘉义太子报仇吗?想想宸妃被勒死的时候,她一直看着你,一直看着你……连眼睛都合不上!快动手!”


    摄政王的手都在抖,刀锋往天佑帝脖颈上压了两分。


    赵砚急了:“三哥!你别听她的!宸妃娘娘的死怪不得父皇,是宸妃和嘉义太子想谋反在先,还三番两次的刺杀父皇,父皇只是反击!你放下刀,我答应了满月,会保你性命!”


    摄政王听到满月的名字,手又稍微松了松,看向赵砚,神色复杂:“小七,我母妃要杀你在先,你反击,我从未怪你。你护我十余年,我还得送你一份大礼。至于赵彧,他和我母妃的仇早就算不清,他杀了我母妃,他有错!”他绝对不会原谅。


    赵砚扯着温太妃上前两步,焦急喊:“三哥!”


    温太妃拍手叫好:“对对对,他有错!你快杀了他!杀了他,他就能下去和宸妃认错了!”


    噗!


    温太妃的喊声戛然而止,大口大口的血从她嘴里溢出。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对面摄政王,对方的刀没有抹天佑帝的脖子,而是一刀刺穿了她的胸口。


    刀尖痛穿她的身体,划破了身后赵砚的前襟。


    长刀拔出,温太妃扑通倒地,死不瞑目的睁眼瞪着赵砚。胸口血流如注,瞬间便流了一地。


    到死她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赵砚身上全是血,连抓着匕首的手也全是血,脸上也溅了温热的血。


    他惊愕的看着对面还提着刀的摄政王:现在什么情况?


    这该不会是三哥说的大礼?


    父皇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还不待他想明白,后脖颈就狠狠挨了一下。他头晕目眩,都没来得及回档就倒下了。


    昏过去的最后一秒,瞧见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新帝正举着刀柄,冲他笑。


    他六哥是不是砸错人了?


    第164章 皇袍加身莫名其妙就称帝了。


    殿中剩下的武婢也愕然,正要跑,就被摄政王联合新帝杀了个干净。


    寝殿里血气弥漫,血流成河,慢慢往赵砚身边渗。


    天佑帝拧眉:“别让那些脏东西脏了小七!”


    新帝嫌恶的把刀往地上一丢,伸手就去扶地上的赵砚,扶了两次,发现自己被软禁多时,手上没什么力气。他抬头,语气不善的朝三皇子道:“还不快过来帮忙?真当自己是摄政王了?”


    三皇子看看自己两只沾满血污的手,实在不宜碰小七。于是伸腿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冯禄:“躺够了就起来干活!”


    原本已经‘死透’的冯禄一骨碌爬了起来,伸手就去帮忙抬。


    两人合力把人事不知的赵砚抬到天佑帝身后的软榻之上,三皇子递了个瓷瓶给新帝。新帝从瓷瓶里倒处一颗药丸,喂到赵砚嘴里,待他把药丸咽下去了才问:“你确定这药能让小七睡上整整四日?”


    三皇子点头:“只要不拿刀捅他,应该都不会醒。”


    新帝松了口气:“那就好!”小七上次说能回档三日半,保险起见,还是让他睡四日吧。


    三皇子不解:“你们为何要让小七睡那么久?”


    新帝和天佑帝同时开口:“这你就不用管了。”


    三皇子眯眼,总觉得这两人有什么事瞒着他。


    但他如今是外人,也不好多问,于是看向天佑帝:“我答应你的


    事已经做到,太上皇答应我的事呢?”


    天佑帝瞧着他:“你放心,朕一言九鼎。”


    说完,他把地上的刀踢到三皇子面前:“你自己动手吧,朕会安全送你出宫,宸妃和嘉义太子的尸骨也会送到你手上。从今以后,你需得隐姓埋名,不得再出现在玉京之内,连同玉京附近周边城池也不行。否则,朕必取你性命。”


    三皇子点头,也自行吃了一颗药丸,然后重新捡起地上的刀,对着自己左肋骨下毫不犹豫的用力刺了下去。


    力道控制得刚刚好,伤口看起来挺吓人,但又不至于流太多的血。


    他扑通倒地,瞬间没了生气。


    新帝上前,伸手去探他的脉后,惊异道:“还真像那么回事!他就不怕父皇说话不算话,趁机给他补一刀,让他彻底凉凉?”


    天佑帝无语瞧他:“朕是这样过河拆桥,不讲信用的人?”他虽恨毒了宸妃和嘉义太子,也厌恶他们的孩子,但不至于连基本的做人道德都丢了。


    新帝讪讪:“儿臣就开个玩笑。”


    天佑帝不想搭理他,朝他努努嘴:“该你动手了。”


    新帝拔出插在三皇子左肋下的刀,对着自己比划了两下,迟迟下不去手。


    天佑帝拧眉:“你若再不动手,外头的人就该进来了。那你就继续做皇帝吧,朕就当这么多心思都白费了!”


    那绝对不行!


    他闭眼,用力朝自己左肋捅下,在剑尖要挨到自己皮肉时,又生生忍住了,期期艾艾的看向天佑帝:“父皇,儿臣实在下不去手。”自己捅自己,那得多疼。


    就老三那变态毫不迟疑。


    天佑帝看他那磨磨蹭蹭的样子嫌弃极了,催促道:“管你用什么法子,动作快些!”


    新帝把刀一丢,沾了地上的血就往自己裤、裆上抹,然后往地上一躺,示意冯禄去开门。


    冯禄快速跑到门口拉开门,门外早就焦急等候的众人齐齐涌了进来。然后就看到满地的尸、体,温太妃被一刀贯胸,她带来的武婢也死了个干净。摄政王腹部中刀,倒在血泊中,胸口没了起伏,新帝浑身是血的叹在地上,还在喘气。灵泉郡王躺在榻上不知死活,唯有太上皇看上去无碍。


    众人大惊失色,连忙跑了过去。


    这个时候就显示出亲疏来,四皇子和白九第一时间去看榻上的赵砚,冯将军和车将军没挤进去,只得转而去看了天佑帝,开口第一句话便问:“太上皇,您没事吧?”


    天佑帝摇头:“朕无碍。”


    两人问完,第二句便问:“那灵泉郡王?”


    天佑帝:“只是替朕挡了一下,被敲晕了,有事的是老六,快传太医过来给他看看。”


    几人低头去看,许尚书已经在那惊呼,扶着新帝着急问:“陛下,您哪里受伤了,太医,太医!”


    新帝抖着手拉住许尚书的衣袖,难受道:“朕估计不行了……”


    许尚书立刻道:“陛下别说丧气话,您好好的怎么会不行?”


    新帝:“朕是说,这里恐怕不行了……”他低头看着自己胯、下。


    许尚书后知后觉跟着看去,然后看到大片的血迹,惊慌问:“陛下那里受伤了?”


    新帝点头,天佑帝嘴角抽搐两下,眼神更嫌弃了。


    许尚书急了,伸手就要去掀他的衣衫。新帝一把拉住他的手,两人大眼瞪小眼。


    许尚书这才意识到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即便再担忧也不能越矩去掀龙袍。


    好在这个时候,太医令带着几个太医匆匆赶了来,守在门外的侍卫全部散开,让几人进去。


    众人七手八脚把新帝先抬到了内殿榻上,帷幔放下,太医令带着人进去检查。


    许尚书神色凝重的在旁边来回踱步。


    不多时,太医令出来,许尚书立刻迎了上去问:“陛下那处如何了?”


    太医令摇头,众人心头齐齐一凉,许尚书面如白纸:“摇头是什么意思?”


    太医令朝着天佑帝就跪下了,颤声道:“臣无能,陛下龙根已废,恐今后不能绵延皇室香火……”


    天佑帝额头青筋突突的跳:不愧是老六,怕疼连这鬼理由都想得出来。


    许尚书只觉得五雷轰顶:不能绵延皇室香火,那不就是不能人道了?


    一个不能人道的皇帝如何坐稳皇位?


    “太医令,你再好好看看!”伤哪也不能伤了子孙根啊。


    太医令为难:“许大人……”


    就在这时,帐幔被聊开,新帝颤巍巍从袖中抖出一卷圣旨,朝众人道:“这都是天意,朕不能承祖宗基业,嗣守天位,与其几年之后被迫退位。不如现在就将皇位交出去,以免皇室凋零。”


    众人第一反应便是:皇室中能继任大统的还有谁?


    余下的三个皇子,四皇子跛足是不可能了,那就还剩五皇子和七皇子……


    五皇子又明显是拥护七皇子的,众人齐齐看向还昏迷躺在软榻上的赵砚。


    果然下一秒,新帝就道:“众臣听令,朕决意即刻起传位于灵泉郡王赵砚,今后,他便是你们的新主。”


    许尚书颤微微接过圣旨打开,明皇的圣旨上,清清楚楚写着赵砚的名字。


    四皇子扫了一眼,诧异问:“陛下何时写好的?”


    新帝不慌不忙道:“温太妃联合摄政王宫变当日,朕以为朕必定被害,故而早已拟好圣旨。”


    四皇子:“那这圣旨上的玉玺是何时加盖?”所有人都知道,宫变当晚,玉玺就被送出了宫。


    而且,此刻玉玺依旧在白统领手里。


    新帝暗道他多事,不疾不徐道:“这圣旨本就提前加盖了玉玺,当年父皇原本就属意小七登基,准备下旨立小七为太子,是朕侥幸抽了红签。如今,这帝位算物归原主。”


    四皇子:“那陛下何不等小七醒来再传位,这样也有人接圣旨。”


    新帝双眼剐着他,他低头只当没瞧见。


    许尚书也道:“西途郡王说的是,陛下何不等灵泉郡王醒来再传圣旨?”陛下的龙根说不定还有希望。


    一直未开口的天佑帝终于说话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圣旨既已下,尔等应该遵从!”


    四皇子眸子微闪,终于没再开口,第一个跪了下去,高声道:“微臣遵陛下圣旨!”


    他一跪,林少卿和车虎也跟着跪了下去,接着冯将军、白九也跪了下去,他们身后又呼啦啦跪了一地。


    纵使许尚书如何不愿意,但众望所归,他只得跟着跪了下去:“臣遵陛下圣旨!”


    白九呈上玉玺,冯禄接过圣旨和玉玺捧到天佑帝面前。天佑帝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东西放到了依旧昏迷的赵砚面前。


    四皇子带头高呼万岁,身后的人跟着大喊万岁。


    睡梦中的赵砚眉头微蹙,不安的转动了两下眼珠。


    天佑帝挥手,示意众人全都退下。


    众人起身,往殿外走。


    外殿,冯禄正指挥着禁卫军收拾地上的尸体,掐着嗓子道:“都仔细些,盖严实些,莫要吓着宫中的贵人了。”


    温太妃和那些武婢的尸、首依次被抬了出去,两个亲卫正把三皇子的尸、首抬到担架上。


    四皇子走过去,伸手想去探对方的脉。


    身后的白九突然出声:“四殿下,您带来的西途军还在宫中,太上皇让您清点完人数,带出宫去。”


    四皇子撤回手,点头,忽而看向冯禄问:“本王怎么记得方才进来的时候,冯总管已经死了?”


    冯总管肃声道:“郡王说笑了,老奴只是被砸晕,受了些轻伤,不碍事的。”他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心道西途郡王当真心思缜密。


    “是吗?”四皇子笑了笑,也不再多事,跟在许尚书等人身后出去了。待走出颐和宫正门就瞧见匆匆而来的许太后和赵满月。


    众人朝着许太后行礼,许太后摆手示意众人免礼,就继续往里走。


    刚走了两步,又碰见了白九以及他身后抬着尸首的亲卫。


    白九挥手,亲卫往旁边避让。


    赵满月扶着许太后过去,路过那担架时,担架上突然垂下一只手。


    她吓得失声尖叫,白九连忙上前,把那手扶了上去,拉好差点掉落的白布,吩咐亲卫先走。


    赵满月心口狂跳,忍不住频频回头。


    许太后催促:“再快些!”


    赵满月加快了步子,扶着她进了寝殿。


    正在监督宫婢扫洒的冯禄连忙迎了上来:“太后娘娘,您怎么来了?”


    许太后连忙道:“哀家来瞧瞧陛下和太上皇,他们没事吧?”


    冯禄迟疑着没说话,许太后急了,绕过他就往内殿走。先看到天佑帝和天佑帝身后软榻上的赵砚,才又看向正在给新帝扎针的太医令,问:“陛下如何了?”


    太医令又照着先前的说辞说了一遍:“陛下伤了龙脉……”


    许太后听罢,差点就晕了过去,幸而赵满月及时扶了一把。她站稳后,三两步走到床边,拉着新帝的手就开始哭。


    待在原地的赵满月这才小声喊了句:“父皇。”


    天佑帝点头,她又小声问:“七哥没事吧?”


    天佑帝:“无碍,只是被敲晕了,睡一觉就能醒。”


    赵满月松了口气,又在寝殿里四处圈寻。


    天佑帝挑眉:“在找什么?”


    赵满月连忙摇头,朝他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然后走到冯禄身边,小声问:“冯公公,温太妃和摄政王呢?”


    冯禄小声嘘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人才抬出去,公主莫要提这些反贼,免得太上皇不高兴!”


    “才抬出去?”赵满月瞳孔微睁。


    用白布盖着,才抬出去。


    她想到方才进来时突然垂下的手,那手露出了一小节指骨,细瘦、修长……是三哥的手。


    是三哥!


    她瞬间心慌,转身就往外跑,


    越跑越快,出门的时候一个不注意,直接摔了。


    门口的婢女连忙伸手去扶她,她爬起来,用力挣脱婢女的手继续往外跑。


    守在寝殿外的冬雪吓了一跳,边追边喊:“公主,您要去哪?”


    赵满月不管不顾,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出了颐和宫还是未见到人,她抬头四顾,四下都没看到抬着人的亲卫,只有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宫婢和太监。


    她伸手一下子拽住其中一个宫女的手臂,惊慌问:“方才抬着尸、首的亲卫呢?”


    宫女茫然摇头。


    她又拽着另一个小太监问,小太监继续摇头。


    她接连问了十几人,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找不到,找不到……


    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冬雪赶紧上前扶住她问:“公主,您怎么了?”


    赵满月抱着她痛哭起来。


    是她害死了三哥,都是她,三哥方才想和她告别,她都错过了……


    她心口一阵阵的疼,哭得整个人都在颤……


    冬雪不知所措,只能不断拍着她的被安抚。


    路过的宫人惊慌瞧她,不敢问更不敢上前,只能绕开她走。


    长长的宫道回荡着她的哭声,哭声穿过宫墙,传出老远。


    已经走到西直门的白九回头,往颐和宫的方向看了一眼。跟在他身边的禁卫军问:“老大,怎么了?”


    白九摇头:“没事,把人抬上马车吧。”


    禁卫军点头,帮着两个亲卫把担架上的人抬上马车,然后接了白九递过来的令牌,亲自赶车出了宫。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往南城门去,路过南城门口时,远远瞧见有官差在张贴皇榜。


    皇榜贴好,一群百姓涌了过去,大声读了起来。


    然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接一阵的惊讶声,有人一路高喊:“温太妃、摄政王伏诛,陛下重伤,传位于灵泉郡王!”


    “温太妃、摄政王伏诛,陛下重伤,传位于灵泉郡王!”


    不出半个时辰,宫外所有的官员连同百姓都知晓新帝串味给灵泉郡王的消息了。


    等候在乔府的田翎和燕祐听闻后,都有些愕然。


    乔侍郎和乔夫人也有些缓不过神来:他们的外孙怎么就成皇帝了?


    不是说好,等玉京事了就回灵泉郡?


    乔侍郎没办法进宫,只能去冯将军府上打探消息,冯将军也不好透露太多,只道:“这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太上皇点头应运的,乔大人就等着郡王登基便是。”


    乔侍郎又问:“那郡王殿下没受伤吧?”


    冯将军摇头:“没有,只是替太上皇挡了一下,被敲晕了,不日就能醒来。”


    乔侍郎松了口气,回府后就把打探到了消息和田翎、燕祐说了。


    燕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陛下是受了什么严重的伤,严重到要直接传位给小七?


    小七人都没醒,就昭告天下,是不是太急迫了些?


    怎么像是怕小七跑了似的?


    他的身份不便进宫,于是朝魂不守舍的田翎道:“你进宫一趟吧,帮我看看小七。”


    田翎茫然的看向他:“我?我如何入宫?”嫁给郡王已经是她高攀,如今殿下成了天子。


    天子的婚事是天下的事。


    她和殿下的婚事只怕成不了了。


    这个认知让田翎心慌。


    燕祐从袖带里掏出龙纹玉佩递给她:“这个是小七给我的,你拿着进宫去,他们会让你去。”


    田翎接过玉佩,收拾一番后,带上玄一和玄二进了宫。


    天佑帝听到冯禄来禀报,略微讶异:“小七在灵泉郡定了亲?”


    冯禄点头:“奴才问过玄一和玄二两位大人了,他们说确实定了亲,喜帖都发出去了,只是没来得及成亲。”


    天佑帝气得吹胡子瞪眼,把手上的书往桌上一丢,骂道:“好个不孝子,连定亲都不告诉朕,这是打算偷偷成亲?”


    冯禄替赵砚解释了两句:“太上皇,那女子身份低微,七殿下估计是怕您阻扰,才想先斩后奏。”


    天佑帝气没下去半点:“朕都说过,许他婚约自由,朕阻扰他什么?有了媳妇忘了老子!简直混账!”


    他正在气头上,冯禄也不好再说什么。


    天佑帝兀自气了半晌,才道:“暂时把人送去长公主那,别让她去见小七,她若问起,就说人没事,正在准备登基事宜。”这个节骨眼上,万不能让小七醒了。


    冯禄应是,匆匆出去,亲自把田翎领到了玉芙宫偏殿。


    田翎紧张问:“郡王殿下在里面?”


    冯禄摇头,把天佑帝的意思传达了,然后笑着道:“田姑娘,殿下忙过这几日就能来见您了。这玉芙宫是丽太妃和殿下住过的宫殿,您住着刚好,有任何需要,可让伺候的人直接来找老奴。”说着,又吩咐身后两个宫婢道:“你们好生伺候姑娘,莫要慢待了。”


    两个宫婢齐齐应是,走到田翎身边。


    田翎浑身不自在,但初初进宫,人生地不熟的,她也不好执意要见赵砚。


    于是点头,跟着宫婢在玉芙宫主殿住下了。


    徐娘娘主动来见,田翎问起赵满月。这宫里,她只认识有过一面之缘的赵满月,她想让赵满月带她去找殿下。


    徐娘娘抹着眼泪道:“宫中大乱,满月许是受到了惊吓,去了一趟太上皇那回来就病了。高热一整日,现在还在说胡话呢。”


    田翎过去瞧她,果然见她躺在榻上,双眼红肿,形容憔悴,一直在说胡话。


    和先前在宫外花车上见到的、灵动可爱的小姑娘出入十分大。


    长公主这是指望不上了。


    她想出玉芙宫,两个宫婢就会跪在她面前阻止,惊慌道:“姑娘,宫中还乱着,冯公公交代,暂时还不能随意走动。”


    弄得她不知所措,连忙伸手去扶人。


    这宫中之人,怎么动不动就下跪?


    她在玉芙宫待了三日,总觉得心中不安,第四日夜里,趁着两个婢女熟睡,偷偷出了寝殿。


    皇宫大得可怕,到处都是宫道和长得相似的宫殿,她摸出去没多久就迷了路。


    长夜寂静,时不时有宫人经过。


    好在宫中


    刚经历两场变故又在整顿期,乱得很,无人注意到躲在暗处的她。


    转了快一个时辰,终于远远瞧见一行人往这边来,打头的冯禄边走边催促:“都快些,陛下的龙袍还等着穿呢。”


    宫人手里的灯笼摇晃,微弱的火光照亮托盘内绣着金丝盘龙的龙袍。


    田翎眸子微闪,等最后一个婢女经过时,伸手捂住她的口鼻,把人拖到暗处砸晕,接住对方掉落的托盘。


    片刻后,她换上婢女的衣衫,端着托盘坠在了最后,低眉敛目一路跟着到了甘泉宫。


    宫门大开,一行人鱼贯而入,进了内殿。


    拖着托盘的婢女一次排开,冯禄挨个看去,一眼边瞧见坠在最末的田翎。


    他微微眯眼,身边跟着的小太监也察觉出不对劲,正要上前,就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算算时辰,陛下也该醒了。


    有田姑娘在,正好能转移点注意力,不至于让他们正面承受陛下的怒火。


    冯禄只做不知,继续自己手头上的事。前面两个宫婢上前,明黄的龙帐被撩了起来,田翎微微抬头,就瞧见龙帐内躺着的人。


    侧脸在火光的映衬下漂亮的令人心惊,双眼依旧闭着,长睫如扇,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暗影。


    这是睡着了?


    然而,她很快便否定了这个猜测。


    床上之人,任由宫人替他换上龙袍,环上玉带,穿上龙靴,带上冕旒,都没反应。


    田翎心口狂跳:殿下还昏睡着?


    龙帐重新放下,冯禄挥手,看似随意指了最末的两个宫婢道:“你们两个留下伺候,其余人全部退下,陛下若是醒来,你们需得及时来报,听明白了吗?”


    田翎和另一个宫婢点头应是。


    冯禄带着其余人退了下去。


    夜深人静,烛火摇曳,田翎旁边的那个宫女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她小心翼翼四处观察,外殿有几个伺候的小太监,内殿只有她们两人。


    在那宫婢再次闭眼时,她一手刀劈到了对方的脖颈之上,然后轻轻把人放到床尾。


    她这才掀开龙帐,摇晃了床上的赵砚两下。


    赵砚依旧睡着,没什么反应。


    她有些慌了,伸手就去掐对方的人中,压低声音喊了两句:“殿下?”


    赵砚眉头几不可查的动了一下,屋子角落的刻漏缓缓移动。


    滴答,在刻针指到丑时整时,他睁开了眼。


    看到田翎时,他有片刻的愣神,刚想说话,就发现嗓子哑得厉害说不出话。


    田翎连忙扶着他坐了起来,撩开龙帐去倒水。


    赵砚这才看到明黄的锦被,以及明黄的龙帐。


    他一下子吓醒了,环顾四周,赫然发现这是甘泉宫。


    大楚皇帝才能住的寝殿。


    随着他的动作,头上的冕旒跟着晃动,他伸手去摸,又看到袖口一片明黄,以及袖口上张牙舞爪的金龙。


    赵砚一下子就跳下了龙榻,和端着水过来的田翎撞了个正着。


    田翎手上的水晃了晃好歹是稳住了,赵砚急切问:“怎么回事?我怎么在甘泉宫?还穿着龙袍?你怎么也在这?”


    田翎还以为他被砸得忘了事,连忙道:“殿下不记得了?四日前,你带兵进宫救驾,被砸晕了。陛下受了重伤,下旨传位于你……”


    “四日前?”


    赵砚摸着自己后脑勺,终于记起那日的情形了。


    三哥突然就捅了温太妃,他惊愕的同时就被六哥砸晕了。


    四日,整整四日。


    他便换上了龙靴、龙袍、冕旒,住进了甘泉宫。


    他好像被算计了。


    赵砚都被气笑了:好啊,真真是好大一盘棋!


    老登还真舍得下血本,居然将计就计,利用温太妃做局。联合三哥、六哥摆了他一道!


    这是算准了他只能回档三日半是吧?


    第165章 登基大典赵砚同意登基。


    外殿伺候的小太监听见声音匆忙跑了进来,看到赵砚醒来瞬间欣喜,其中一人跑出去通知冯禄。


    候在偏殿的冯禄很快带着人来了,乐呵呵朝他行了一礼,然后朝身后的宫人挥手:“还不快伺候陛下洗漱,正衣冠,登基大典快开始了,文武百官还在等着呢。”


    十几个宫人立刻围了上来,端水的端水,拧帕子的拧帕子,准备牙具的准备牙具……


    生生把田翎给挤了出去,一脚踩在了那被劈晕在床尾的宫婢腿上。


    田翎吓了一跳,连忙抬腿,那劈晕的宫婢醒来,看到面前的情形立刻惊慌的爬起来,规规矩矩立在一旁。


    被围着的赵砚突然发了火,把面前的人往外一推,喝问:“什么劳什子的登基大典?本王不过睡了一觉,怎么就要登基了?”


    宫婢手上的铜盆被打翻,吓得齐齐后退两步,全都低头静若寒蝉。


    冯禄上前两步笑眯眯道:“陛下,四日前太康皇帝已经下旨,将皇位传给您,并已经昭告天下,年号为泰和,寓意‘君臣同心,国祚绵长’。”


    赵砚冷笑:连年号都给他提前取好了,算准他今日醒,直接把他架到登基大典上是吧?


    赵砚恼火问:“六哥他人呢?”


    冯禄立刻道:“太康皇帝重伤,下完旨当日就出宫治伤了。”


    赵砚追问:“伤了哪?去哪治伤?”什么伤宫里不能治疗,还要特意跑出去。


    冯禄如实告知:“伤了龙根,随西途郡王返回西途了,西途有一位很厉害的巫医,是玉真国师的同门,医术了得。”


    赵砚:这意思是都跑了呗。


    连他四哥都跑了!


    全身上下那么多地方不伤,偏偏伤了龙根,说出去谁信?


    把他当傻子骗呢。


    他拆了冕旒,脱了龙袍就往外走。


    冯禄急了,边追边喊:“陛下,你要去哪?文武百官都等着呢,登基大典在即,莫要误了及时!”眼看着人拦不住,他又求救的看向田翎:“田姑娘,您倒是劝劝陛下。”


    田翎哑然:他们早就发现她混了进来,是故意没说吧。


    听殿下的意思,好像是太上皇联合他的哥哥们,把他敲晕,把他塞上皇位。


    她能劝什么,她私心里也并不想殿下当皇帝。


    田翎站着不动,冯禄一跺脚,只能带着人继续追。


    四下的宫人和侍卫瞧见气冲冲的赵砚,都赶紧退到一边避让。


    赵砚一路到了颐和宫,无事守门的侍卫和一路朝他行礼的宫人,直接闯进了天佑帝的寝殿。


    寝殿里苦药味弥漫,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传出来。


    他脚步微顿,太医令就从内殿转了出来。瞧见他忙跪下行礼:“陛下。”


    赵砚越过他就要继续往里走,太医令继续道:“陛下,太上皇被困的这段时日很不好,方才又吐了血,您劝劝太上皇,一定要好好修养。”


    赵砚:太医令也是煞费苦心,怎么的,怕他和老登对骂?


    他虽心中有气,但到底还是放缓了步子,越过屏风进了内殿。


    天佑帝虚弱的靠在软榻上,衣袍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脸色病白,人愈见消瘦。看到他来,病色的眉眼带了点笑意,弱声道:“小七,你来了。”说完,又咳咳咳咳不不停。


    唇角直接咳出了血,在边上伺候的小太监大惊失色,连忙拿了帕子去给他擦。


    赵砚闭了闭眼:每次都来这招,可偏偏他就会心软。


    他快走两步,坐到榻边,伸手提他把脉。居然有轻微中毒的迹象,脉搏也微弱无力。


    赵砚心里的火气瞬间下去了大半,连忙问:“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中毒了?”


    天佑帝摆手,示意伺候的人连同追上来的冯禄都退下。


    众人赶紧退到了外殿,也不敢真出去,就远远守在寝殿门口候着。


    天佑帝顺了口气才道:“老三下的毒。”


    赵砚憋着一口气问:“你们不是合伙算计儿臣,他如何会给你下毒?”


    天佑帝娓娓道来:“你是知道的,宸妃和嘉义太子都死于朕手。老三当年是亲眼瞧


    见宸妃被勒死的,他装疯卖傻十余年怎么可能真不恨朕,全心全意帮朕。宫中瘟疫那夜,他原本可以直接把温太妃想谋反的事告知朕,偏偏还是在宫中制造了瘟疫,以此来和朕谈条件。他要朕放他出宫,并将宸妃和嘉义太子的尸骨还给他。他答应帮朕揪出温氏一族在宫中内外所有的党羽,替朕和老六在温太妃面前周旋,拖到你来玉京。朕应了他的要求,助他假死出宫。但不曾想,他早在给老六和朕的解瘟疫药里下了毒……”


    赵砚拧眉:“六哥不是说三哥没给解瘟疫的药给他吃过?”


    天佑帝瞧着他:“这话你信吗?那是瘟疫,传染性强,就算没碰那兔子也会染上。不信你可以去问满月,她和徐昭仪都有用药才没染上瘟疫。”


    赵砚沉默。


    天佑帝继续道:“你六哥龙脉确确实实废了,许太后找了整个太医院的人给他瞧,又从宫外请了大夫,你尽可去问。朕和你六哥也是无奈之举,才想让你当这个皇帝。”说完,他又开始咳。


    赵砚看着他这样子,心中怒气又下去了些:父皇自己知道自己身体,总不能故意给自己下毒,又废了六哥那里,就为了让自己心软吧。


    他尽量心平气和:“不是还有五哥?你为何就要揪住儿臣不放?”


    天佑帝叹了口气问:“你真认为你五哥合适当皇帝?”


    老五是所有的皇子里最不合适当皇帝的,遇事只知道哭,耳根子又软,他若登基,时日渐久,只会让云太妃和周家掌权。


    赵砚想起五皇子抱着他哭得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确实不太合适。


    天佑帝继续道:“而且,老五是第一个赞成你继位的,圣旨下来的那一日,他就主动请缨去灵泉郡迎接丽太妃了。”


    赵砚惊讶:五哥这是真想去接他母妃,还是故意也提前跑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整个玉京只有他一个可以继位的皇子。


    说他们不是故意的,赵砚都不信。


    他很认真说:“可是父皇,儿臣并不想当皇帝。”


    天佑帝心平气和问他:“那你告诉朕,为何不想当皇帝?”


    赵砚有些难以启齿:难道说他不想早起上朝,不想三宫六院,不想天天被朝臣烦,不想日日批阅奏折,不想晨钟暮鼓,十年如一日勤勉处理政务?


    他不答,天佑帝已然猜到他的想法,温声道:“你若为帝,这天下便是你说的算。日日早朝还是三日一朝,亦或是五日一朝都是你说了算。奏折你尽可以找别人帮忙批,比如你说的内阁,那些烦你的朝臣打一顿丢出去就是了,也不是每一个帝王都得勤勉才能守好江山。”


    赵砚愕然:“父皇就不怕儿臣昏庸?”


    天佑帝瞧着他:“你是朕的儿子,是朕自小看着长大的。没有人比朕更了解你的秉性,你纯孝心善,能看到朕的不易,能体谅你所有哥哥,心有万民疾苦……”这样的人,能昏庸到哪里去?


    “小七,上位吧。”天佑帝病弱的话语里带了祈求:“朕已年迈,随时都有可能殡天,你若不登基,朕无法安心。”


    英雄迟暮,天子低头,最是悲凉。


    赵砚心有松动,扶着他的手微微收紧。


    天佑帝开始打感情牌,乘胜追击:“小七,你六哥第一次跟着你xx,哭到了朕这,以为自己疯了。但这样的日子,朕过了十几年,朕一把老骨头再也经不起你折腾。你那能力,天生就该为帝,也许你称帝了,朕和你六哥就不必跟着你一起来回遭罪了。”


    赵砚抬头看他,不知何时,他的父皇两鬓都已斑白,脸上、手背皮肤都开始打皱……父皇是真的老了。


    咳咳咳。


    天佑帝又开始咳嗽,抓住他的手微微颤抖,咳得背脊都弯了下去,蓦的又吐出一口血来。


    赵砚找不到银针,赶紧给他拍背顺气,用指尖去揉按他肺经上的穴位,连声道:“我答应便是了,你好好养病!”


    天佑帝如释重负,伸手拍拍他的肩:“那就好,那你快去金銮殿吧,登基大典要开始了,文武百官都等着呢。”


    赵砚抿唇:“儿臣话说在前头,儿臣就算当了皇帝,可能也没办法做到像父皇一般勤勉,若是文武百官告状告到您这,您得无条件站在儿臣这边。”


    天佑帝点头:“朕都说了,随你性子来便是。朕老了,什么都不会管。”


    “冯禄,快替小七更衣,莫要误了吉时!”再不把人弄走,万一他反口就不好了。


    冯禄听见声音,赶紧带着人进来,帮他梳洗洗漱,穿好龙袍,戴上冕旒,拥簇着人就往外走。


    等人一走出去,天佑帝就变了脸色,轻扣了一下桌面。


    暗卫瞬速出现在他面前,单膝跪地,肃声禀报:“卑职等无能,没能追查到摄政王的下落。”


    那日,禁卫军把摄政王运出玉京后就离开了。


    等回到宫中三日后,太上皇突然毒发。宫中所有太医都来看了,但都没办法祛毒。


    这毒素虽不致命,但每咳一次五脏肺腑都剧痛。


    天佑帝听到暗卫的禀报后牙槽都快咬碎了:老三终究是恨自己的,临走还要摆自己一道。


    他倒是恩怨分明,老六那居然没一起下手。


    天佑帝恨得牙痒,又无可奈何。


    不过好在他这一手令小七生了恻隐之心,终究是心甘情愿登位了。


    但愿登基大典能顺顺利利,他和老六也摆脱小七那能力的影响。


    第166章 百官跟着回档宴请百官


    赵砚被拥簇着从颐和宫出来,一出门就瞧见等在正门口的田翎。


    他摆摆手,冯禄立刻会意,带着伺候的宫婢和侍卫齐齐后退十米远,低眉垂首等待。


    田翎上下打量他后,这才上前一步小声问:“殿下答应继位了?”


    赵砚点头,似乎看出她的担忧,温声道:“你放心,不管我是灵泉郡王还是大楚的陛下,我们的婚约依旧作数。我为帝,你为后,且只娶你一人。”


    他言语坚定,眼神清明,十分能安定人心。


    田翎眸光微闪,忐忑的心渐渐落到实处。


    赵砚:“你先回玉芙宫,等登基大典结束后,我再去寻你。”


    田翎点头,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发现自己好像不认识路,于是又转回来,面色涨红的看向赵砚。


    赵砚轻笑,伸手招来一个小太监,吩咐道:“把阿翎好生送回玉芙宫。”


    小太监连连点头,恭敬的替田翎引路。


    冯禄这才上前,小声道:“陛下,快走吧,登基大典快开始了。”


    赵砚点头,坐上龙辇,龙辇起驾。冯禄跟在边上继续道:“陛下,登基流程繁复,太上皇交代,万不能出错。”


    赵砚问:“有哪些流程?”


    冯禄:“要先携文武百官去摘仙楼前祭天,祭天后要去太庙祭祖,继完祖再去金銮殿接受百官跪拜,受印后正式登基,登基完最后只需在长乐殿宴请全臣。”


    赵砚:“总共四大步?”


    冯禄点头:“老奴先从祭天开始说,祭天时玉真国师会在……”他从祭天说到宴请全臣,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赵砚听得频频蹙眉,听了后面忘记了前面。


    他拧眉问:“没有具体流程的册子?”


    冯禄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他:“有,太上皇一早就让奴才准备了,陛下先看看。”


    赵砚接过,拉开,就被册子上密密麻麻的流程惊了一下。整整拉了十几页还没拉完,他看得头疼,干脆把册子一合,肃声道:“好了,本王知晓了。”要是六哥登基那会儿他在的话也能知道个大概。


    临时抱佛脚,他看了也记不住,待会礼官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好了。


    实在不行就回档,多来几遍总会的。


    冯禄提醒他:“陛下,您该自称朕了。”


    赵砚立刻改口:“朕知道了。”


    龙辇经过宣德门很快便到了摘仙楼,摘仙楼前搭起了高高的祭天台。台下金甲列队,皇旗飘扬,百


    官齐聚,景阳钟鸣在皇城上空回荡。


    赵砚被搀扶着从龙辇上下来,礼部尚书高喊:“祭天仪式正式开始,请陛下登阶!”


    文武百官跪迎,赵砚蓦的有些紧张,在礼官的指引下踏着龙靴一步步迈上高台。


    九金龙衮服压身,十二旒玉冕在眼前乱晃。光是二十几阶台阶,他就踩了自己衮服三次,三次都险些摔了。


    好在每次他都及时回档,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往上走。走上最后一阶台阶后,玉真国师捧着祭天表书上前,单膝跪下,举过头顶:“恭请陛下上表祭天。”


    赵砚接过表书,打开扫了一眼:好家伙,那是哪个大聪明写的表文,生怕他会读似的,一堆生僻字。


    繁体字的生僻字更致命。


    他果断回档,下一秒又重新出现在了天佑帝面前。


    刚把心放进肚子里的天佑帝差点没吓背过气去,咳咳咳咳又不断咳了起来。


    赵砚连忙帮忙顺气,天佑帝缓过一口气,伸手别开他的手,拖长音调无奈问:“又怎么了?碰到容易出错的地方,你回溯几息就过去了,来朕这里做什么?”你这样,朕怀疑你又反口了。


    赵砚无辜道:“表文太多生僻字,儿臣回档了也没办法顺畅的读出来。”


    天佑帝松了口气:“是朕的失误,原本祭天表文是要你过目之后才能用的。你先前晕着,这事就交给礼部的人处理了。你既嫌表文复杂,让礼部尚书代读就行。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是帝王,随时可以改规矩。后面遇到太复杂的流程,你也可以直接让人略过。”千万别再回溯到他这来就行。


    如果可以,天佑帝都想直接快进到受印结束。


    受印后,小七就是受天神庇佑,受百官膜拜,万民臣服的真正天下之主。


    他跟着回溯的诅咒应该就能解除了。


    赵砚眸子亮晶晶的:“这可是父皇应允的,百官过后若告到您这,您得帮我。”其实他直接回档回来,也就是想再次确认他父皇的态度。


    天佑帝顺了两下自己胸口,连声催促:“朕知晓,你快走!!”


    是哪个天杀的写的祭天表文,登基仪式结束后,他得把人狠狠训斥一顿。


    天佑帝面上不显,心里骂喋喋,骂完那不懂事的官员又把溜之大吉的老六狠狠骂了一顿。


    那兔崽子,就把老子一个人丢在宫里提心吊胆。


    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容城客栈内的赵旭连打了几个喷嚏幽幽转醒。


    他一睁眼,小喜子就凑近,小声问:“陛下,您醒了,饿不饿,需不需要传膳?”


    赵旭蹙眉:“喊什么陛下?喊主子!”他再也不想听到陛下这两个字了。


    小喜子连连点头,重复问:“主子,需不需要传膳?”


    赵旭爬起来,往窗外瞧了瞧:外头已经隐见晓得,他一下子精神了,问:“今日是我们离京第五日吧?”


    小喜子肯定点头。


    赵旭眉眼欣喜:“今日是小七登基的日子?”


    小喜子继续点头,宽慰道:“主子不必强颜欢笑……”主子若不是那处受了伤,这皇位也轮不到灵泉郡王。


    赵旭:谁说他强颜欢笑,他是太高兴,恨不能放几管礼炮庆祝。


    这个点小七应该已经去摘星楼祭天,到现在时间还没有回溯的迹象,是不是说明他传位的那一刻,就不会跟着小七继续回溯了?


    那他也不必装不举了。


    他立刻起身洗漱,同时吩咐小喜子道:“快让周太医来给本王诊脉!”


    他龙脉受伤本就是装的,为了应付他母后和许尚书,做戏做全套,他特意让心腹太医封了自己几处穴位。所以不管其他太医和宫外的大夫如何检查,那里都不顶用。


    如今小七顺利登基,只需用银针刺激那几处被封的穴位他就能恢复正常。


    显然,小喜子不理解他的欢喜,只觉得自家主子还是因为灵泉郡王登基受了刺激。


    他赶紧出门把才起床的周太医请了进来,周太医得了赵旭的暗示,着手开始替他施针刺激穴位。


    两个穴位下去,赵旭感觉良好。到了第三个穴位,周太医准确无误扎了下去,捻了一下针,然后拔起。


    就在他以为要到第四个穴位时,周太医啪嗒又扎进了第三个穴位。


    拔起又扎下、拔起又扎下、拔起又扎下……


    扎到第五次时,赵旭受不住了,一把握住周太医的手腕问:“怎得这次这个穴位要扎这么多次?”


    周太医狐疑:“王爷说什么?微臣只扎了前两个穴位,第三个穴位还未下手呢。”


    “没,没下手?”赵旭惊恐瞪大眼,转而看向小喜子:“周太医扎了几个穴位?”


    小喜子莫名:“才扎了前两个穴位,第三个穴位还没动手就被主子拦下了。”


    赵旭整张脸一下子垮了:完了完了,刚刚是又回溯了?


    他还未从郁闷中回神,一根银针又扎了下来。


    他惊叫一声,恼怒:“谁让你又动手的?”


    周太医疑惑:“王爷说什么?微臣刚动手……”


    赵旭这才发现,对方扎的是第一个穴位。


    也就是说,时间又回溯了。


    要死了!


    他才想明白,周太医手里的银针又又扎了下来。他下意识就躲了一下,针不偏不倚就扎在了他那处。


    还不等他惊叫出声,周太医的针又又又又扎了下来……


    时间就在这一秒反复的回溯回溯再回溯,快到他都来不及反应。


    三十几次后,赵旭只觉得自己被扎成了马蜂窝。


    时间恢复正常流转,赵旭抖着腿配合的扎完最后几个穴位,然后发现自己真的萎了。


    周太医吓得要死,立刻跪下磕头请罪:“王爷,微臣当时下手十分谨慎……”怎么就真的萎了。


    赵旭如同霜打的茄子,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你们都出去,本王想静一静。”


    小喜子赶紧把周太医弄了出去,他这一关就把自己整整关在屋子里一整日。


    临近申时,四皇子终于破门而入,走到床边,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才坐到边上,伸手拍拍他的肩安慰:“别丧气,父皇当年不也治好了吗。”起初他还以为老六是骗他们呢,原来真伤了那处啊。


    赵旭麻木的坐着,然后下一秒,四皇子又从门口进来,坐下拍他的肩,重复安慰:“别丧气,父皇当年不也治好了吗。”


    连续拍了十几次后,赵旭感觉自己一边肩膀都快折了。


    他一个没绷住,抱着四皇子就痛哭流涕。


    呜呜呜呜,都申时了,小七受印结束,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天下之主,他还在回溯。


    大楚这么多人,不会倒霉的就他和父皇两个人吧。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此刻,躺在颐和宫的天佑帝人也麻了。


    他和老六都当了皇帝才跟着小七回溯,那现在小七当皇帝了,没道理他们还跟着回溯。


    不应该是小七自己跟着自己回溯?


    还是说,已经跟着回溯过的人是不可逆的?


    不管父子两个如何心塞,罪魁祸首赵砚却长长松了口气。


    祭天、上告祖宗、登宝座、受印、百官跪拜,只剩最后一项宴请文武百官,登基大典就能彻底结束。


    他坐到长乐殿的主位上,暗自在心里默数:再有两次敬酒,再赐食,最后说几句客套话,他就能回去休息了。


    殿中歌舞曼妙,丝竹声悦耳。


    许尚书却无心欣赏:原本他外孙在皇位待得好好的,一场宫变,皇帝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前来清君侧的灵泉郡王。


    他能高兴才怪。


    那日他们都在颐和宫外,只有灵泉郡王,如今的陛下在里面。里面具体发生了何事他们也无从知晓,说不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猫腻。


    许尚书心中气闷,原本六皇子一党的官员心里也没好受到哪里去。


    再有就是原本的五皇子党,依附周伯侯府的官员,对于赵砚突然皇袍加身,心里颇有微词。


    两方目光都集中在高坐上的新帝身上:七殿下究竟有什么特别,陛下要如此费尽心机的推他上位?连登基大典都破例跟着修改流程!


    歌舞声渐止,光禄寺卿高声唱和:“陛下赐食,百官受赏!”


    宫人依次端着酒水和佳肴上来,每个官员面前一份。


    文武百官端起酒杯跪下,三呼万岁。


    赵砚举杯,一口饮尽:很好,是清水。


    文武百官同时一口饮尽,起身复坐。


    第二轮敬酒后,冯禄亲自上前替赵砚布菜,同时小心提醒道:“陛下,不可多食,稍后还要说几句。”


    赵砚嗯嗯点头,肚子已然饿得不行。


    一整日大典下来,又是跪又是拜,就刚刚喝了两口水,他现在能吞下一头牛。


    他端坐着不动,等冯禄布完菜,他举箸用了一口,犹嫌不过瘾,回档继续用了一口。


    在他举箸后,坐在下面的官员才敢进食。


    许尚书夹了一筷子鹅肉塞进嘴里食不知味,刚要咽下去,嘴里的东西就没了,低头一看,鹅肉还在他面前的碟子里。


    他以为自己恍惚了,于是又伸手夹了鹅肉往嘴里塞,这次还没塞到嘴里,鹅肉又到了面前的碟子里。


    许尚书拿筷子的手抖了一下,不死心的又夹了一筷子,然后放进嘴里。


    好在这次成功把鹅肉吃了下去,他重重呼出一口气,心道:新帝登基以成定局,想再多也无济于事,没得弄得老眼昏花,身体渐弱。


    想开些。


    他继续用膳,陛下赐不敢辞。即便味同嚼蜡,面前的膳时也是要用完的,寓意君臣同乐。


    许尚书好不容易把面前的御膳用完,放下筷子,一眨眼,面前的御膳又完好如初。


    许尚书揉了揉眼,确定不是幻觉,手上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


    赵砚抬头朝他看来,关切询问:“许尚书怎么了?”


    许尚书嘴唇颤抖,刚要说话,就见冯禄


    眯眼瞧他。他立刻低头:“没,微臣只是不小心。”说着捡起筷子继续用膳。


    这是新帝的登基大典,这个节骨眼上,他要是弄出什么动静,太上皇定会以为他不满。为了替新帝立威,说不定会拿许家开刀,杀鸡儆猴。


    不管发生什么,淡定。


    此刻,长乐殿所有的官员都和他一个想法。


    不管发生什么,淡定。


    时间怎么可能会回溯,定是他们的错觉。


    高坐上的赵砚:真饿,御膳真好吃,就是分量太少。


    一次不够,再来一次,再再来一次。


    新帝年轻力壮、年富力强,一口气回档十次,肚子才有饱腹感。


    然后文武百官就跟着他强行吃了十次,各个都快吃吐了。


    淡定,定是他们的错觉。


    一定是登基大典太繁复,他们太累,出现幻觉。


    然后刚吃完的佳肴第十一次摆到了他们面前,文武百官从疑惑到惊恐,从惊恐到逐渐有些失控。


    这这这,是幻觉吧吧吧吧……


    许尚书颤着手夹起面前一块鹅肉,刚放到嘴边,就呕了的一声,吐了。


    许尚书吓得后背冒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完了完了,他怎么就没忍住,吐了呢。


    这下陛下和太上皇定要以为他不满。


    他们许家完了。


    他才这样想完,整个大殿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而且一声比一声响。


    呕——


    第167章 三日,文武百官倒了一大片天佑帝:倒……


    许尚书第一反应:很好,法不责众,许家得救了。


    文武百官哭丧着脸:死嘴,怎么就没忍住!


    不怪他们吐,陛下的膳食都是御膳房精心准备,最新鲜最热乎才敢呈上来。


    那是真好吃。


    百官的膳食虽也是御膳房准备的,但人多,大清早的就要开始准备,做的糙,端上来都冷的差不多了。


    毕竟,登基大典,也没哪位是奔着吃饭来的。


    这种又冷又糙的御膳连吃十次,再加上以为自己疯了的心里压力,不吐才怪。


    众人吐完,全都战战兢兢跪了下来,连声告罪。


    帝王登基赐宴,你直接吐了,往严重的说,这是大不敬,能直接拖出去砍了。


    赵砚倒没生气,只是觉得这么多人一起吐有点不正常。他搁了筷子,扫了一圈,疑惑问:“众爱卿这是怎么了?”


    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说实话,难道说自己连续吃了十次赐食?


    皇室虽供养着国师,但也忌讳怪力乱神。


    时间一直倒退,这种匪夷所思的事说出去谁信?


    万一其他人吐不是因为这个,他们说了,不是要被敌对的势力抓到把柄,在新帝面前添油加醋搬弄是非?


    还是等他们回去弄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再说。


    于是重臣集体支支吾吾,涨红了脸色,只道肚子不舒服。


    赵砚拧眉:“总不能都不舒服,光禄寺卿,膳食可是你准备的?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光禄寺卿后背冒汗,走到大殿中央,撩开官袍啪嗒一声就跪下了,连声道:“陛下明鉴,今日膳食确实是臣监督,吩咐御膳房准备的。但所有菜品呈上前,都由太医院的太医查验过,确定没问题才呈到各位大人面前。”


    光禄寺卿因着要主持赐食事宜,并未跟着文武百官一起用膳。起初几次他没注意看,后面才注意到身侧官员面前膳食吃完又满了,吃完又满了……


    他一度以为自己今日太过繁忙,忙花了眼,出现幻觉了。


    此刻他很蒙蔽,不知所措,又不敢胡言乱语,只能把太医院搬出来。


    赵砚肃声道:“那就让太医再查验一遍。”


    很快,太医令带着太医院的几人过来一一查验文武百官面前的食物,又特意替呕吐的官员们把过脉,但查来查去也未查出任何异样。


    赵砚疑惑的目光在面有菜色的文武百官脸上一一扫过,总觉得有些古怪。


    这些食物既无毒,按理说,他们吞也得吞下去。居然能冒着触怒龙颜的危险集体吐了……


    除非是吃了很多,确实吃不下吐了。


    但文武百官面前食物也就那么一点……要是连吃十次呢?


    赵砚联想到他父皇和六哥的情况,眸色微动:有没有一种可能,文武百官跟着他回档了?


    从前谁当皇帝谁就跟着他回档,现在他当皇帝了,所有人跟着他一起回档?


    赵砚愕然,但又有些不确定,下意识就回档了。


    第十二次回档,他再次举箸,照着第一次的样子用了面前的膳食。用完后就朝文武百官看去,文武百官立刻抖着手去夹菜,硬着头皮往自己嘴里塞,然后强忍着想吐的冲动,用力咀嚼,咽下去。


    直到他们面前的膳食用完,也没再见一人吐出来。


    他们在忍。


    忍得额头冒汗,脸上肌肉抽搐,面容都扭曲了。


    赵砚:这些人的行为轨迹居然改变了。


    是怕吐出来他会怪罪?


    他不会猜对了吧。


    就在他思索之际,冯禄伸手碰了他一下,小声提醒道:“陛下,该致词了。”


    赵砚这才起身,面向文武百官高声道:“朕承天命,即帝位,愿祖宗庇佑,群臣相辅佐,共创海内晏安,万民乐业。自明日起大赦天下,免赋税一成,百官集体休沐三日以示庆贺!”


    君臣举杯共饮,三呼万岁。


    宴席散,文武百官告退,看似淡定,但步履匆忙,身形不稳。


    赵砚轻叩桌面,玄一和玄二出现,他肃声道:“玄零还未归京,暗卫营暂时由你们二人代管。把暗卫营所有人派出去,盯着朝中百官,休沐这三日的情况如实来报。”


    玄一、玄二点头,顷刻又没了踪迹。


    几息后,暗卫营的暗卫全部出动,尾随百官而去。


    文武百官由不自知,脚下生风一个比一个走得快,直到走到宣德门,集体趴在门口吐了。各个如丧考屁,弯腰捂肚,连酸水都呕出来了。


    把引路的几个宫人吓了一跳,连身询问他们怎么回事。众人连连摆手,只道忙碌一整日,胃部有些不适。


    笑话,他们方才都忍住了,现


    在能承认?


    宫人也不好多问,待文武百官吐完,忙遣了人过来收拾。


    吐完的百官胃里终于舒畅不少,互相看了一眼后,然后双手拢袖,若无其事的往宫外走。


    一段路众人各怀心思,快到宫门口时,周伯侯到底忍不住了,先问出口:“许尚书,方才你为何吐了?可别告诉老夫你胃不舒服才吐的,老夫不信。”


    许尚书自然不可能和他实话实说,开口就说了一句废话:“周伯侯因为什么吐,老夫就为何吐。”


    周伯侯撇嘴,又看向另一侧的林少卿:“林大人为何吐?”


    林少卿瞧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快步走了。


    “嘿!”周伯侯吹胡子瞪眼,知道问其他党派是问不出什么了。


    等出了宫,转而看向原本五皇子一党,依附周府的官员:“你们为何吐?”


    几个官员各怀心思的摇头:“可能是白日中暑了……”


    “微臣天生畏寒……”


    “就突然想吐了。”


    笑话,就算是平日关系亲近,这个时候也不能乱说。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没准就被人当疯子驱逐出朝堂了。


    周伯侯都被气笑了:这群墙头草,这是指着五殿下没希望登基了,在疏远他是吧?


    他冷哼一声上了马车,其他官员也心照不宣的各自回了府。


    许尚书和许丛溪爷孙上了一辆马车,等远离宫门后,许丛溪终于禁不住开了口:“祖父,方才在宴席上,时间好像倒退了……”


    一家人也没什么好遮掩的,许尚书神色凝重开口:“老夫是不信什么怪力乱神之事,光阴易逝,不可追悔,时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怎么可能倒退!”


    许丛溪拧眉:“可孙儿面前的御膳做不了假,孙儿切切实实用了十几次,都快吐了。”他是百官中为数不多没吐出来的人。


    “而且看其他人情况,应该也感觉到了。”


    马车摇摇晃晃,许尚书沉吟两息后,突然道:“老夫觉得更有可能是陛下初初继位,给百官的下马威。也许,御膳里下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致幻之物。太上皇那么多皇子,百官中唯独没有看好当今陛下的,就是现在,周伯侯一党和老夫……”他说到这又顿了一下,略过许氏一族,接着道:“心里都是一些不服气的,陛下应该都知晓。”


    许丛溪蹙眉:“祖父,陛下不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先前一次,陛下也让太医查验过了,御膳中无毒,我们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更何况,今日进宫的官员中还有后来一直支持陛下的林少卿、冯将军等人,就连陛下的外祖父乔大人也吐了!”


    “你不懂!”许尚书一副过来人教诲小辈的表情:“陛下若独留支持他的人不作弄,不是落人口实?”


    “祖父!”许丛溪表情难得严肃:“说到底,您还是心中不忿,为阿旭表弟惋惜。陛下如今已经登基,阿旭表弟就算龙脉康泰也不可能重新上位,您该放下了,今后应该只忠于陛下!”


    许尚书不悦:“你这是在教训老夫?从前陛下还是皇子时你就与他亲厚,老夫也没说什么,但你该知道亲疏,太康王才是你正经的血亲!”


    许丛溪杀人诛心:“可太康王也属意陛下登基,不仅太康王,西途郡王,五皇子,太上皇全都属意陛下,陛下是众望所归!”


    许尚书气得胸口起伏,直接将这个不孝孙给赶出了自己的马车。


    四下昏黑,许丛溪站在路边苦笑。


    小厮提了灯笼过来,小声问:“公子,要去租辆马车吗?前面就有牙行。”


    许丛溪摇头,接过他手里的灯笼:“我们走回去吧。”说完,转身就往自己府上去。


    等他走远,街角转弯处的许尚书就把车帘子一放,轻哼了声:不知所谓,竟敢说教长辈了。


    他也知大局已定,就算要忠于新帝也该看看新帝是否仁德勤政,能否担得起众望所归。


    马车行至许府,小厮勒停了马,伸手掀开车帘,恭敬道:“老爷,到了。”


    许尚书冷着脸从马车上下来。


    许府的门大开,门口高悬两盏喜庆的红灯笼。管家和小厮在门口候着,见他回来,皆弯腰恭敬的喊了声老爷。


    许尚书点头,迈步往正门口走。左脚才迈进门槛,眨眼又到了马车上。


    小厮勒停了马,伸手掀开车帘,恭敬道:“老爷,到了。”


    许尚书瞳孔微缩,探头往门口看:许府门口依旧挂着两盏红灯笼,管家和小厮也在门口候着,瞧见他又弯腰恭敬的喊了声老爷。


    许尚书:“……”他方才在马车里没睡着吧?


    他不是已经下了马车进了家门?


    淡定,一定是致幻的药还没散干净。


    许尚书再次迈腿跨下马车,然后加快步子往大门口走。这次他两只脚都迈进了家门,刚松口气,人又回到了马车里。


    许尚书不信邪了,继续下马车,跨石阶,进门,回到马车。


    如此反复八次后,他扒着马车边缘腿抖,战战兢兢往许府门口看。


    许府正门口朝他点头微笑问好的管家和小厮的脸,在红灯笼底下显得阴森恐怖。


    许府的正门也像是正朝他招手的地狱之门,怎么走都走不到头。


    赶车的车夫见他神色不对,又迟迟不动,疑惑问:“老爷,怎么了?”同时伸手去扶他。


    许尚书白着脸摇头,咬牙再次跨下马车,然后腿抖一脚踩空,头着地直接摔了下来。


    砰咚。


    他脑袋重重磕在青石路面上,血流不止,直接就晕了过去。


    门口的管家和小厮吓得要死,边跑过来抬人边大喊:“快,快去请大夫!”


    腿脚快的小厮连忙去请大夫,然而,今夜也不知怎么了,玉京各府都在请大夫。


    那小厮最后还是在姚都尉门口劫到了个大夫,强行把人拉回了许府。


    许尚书失血过多,第二日午后才醒来。


    然而,他还不是最惨的。


    周伯侯回府早,当夜去了新纳的小妾府上,然后次日就累瘫在小妾榻上。


    邢御史起夜,尿了十几次,把那里尿坏了。


    兵部王侍郎一早起来,连着被屋顶掉下的瓦片砸了十几次头,后脑勺都砸凸了……


    诸如种种,举不胜举。


    三日后的早朝,朝中有一半官员告假。


    赵砚看着一大叠告假折子,干脆又把早朝往后推了推,改成六日后早朝。


    随后就心情甚好的,往天佑帝那去了。


    天佑帝瞧他眉眼舒展,好像还挺高兴,没好气道:“听闻许尚书和周伯侯带头集体告假,这是故意给你难堪呢。你高兴个什么劲?难道还要朕出面替你敲打?”


    赵砚笑着摇头:“不必了,他们是真不能来上朝了。”


    天佑帝疑惑:“你如何知晓?”


    赵砚端了药送到他手里,笑意盈然:“儿臣登基那日宴请百官,然后他们集体吐了。”


    天佑帝不解:“这和他们来不来上朝有何干系?”


    赵砚眨眨眼,笑得像是狡猾的狐狸:“那日儿臣饿极,连续回档了十几次。”


    天佑帝喝药的动作一顿,忽而想起自己从前喝鱼汤喝吐的那次,眼睛突然就亮了:“你的意思是说,当日宴会上的官员都跟着你回溯了?”


    赵砚点头:“大概是吧,那日宴席散后,暗卫跟着百官出了宫,之后儿臣又多回档几次验证了一下,然后他们就不能来早朝了……”


    天佑帝把药碗一放,忽而畅快的大笑起来,连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


    “你要这样说,朕就不心塞了。”


    哈哈哈哈,终于不是他和老六两个倒霉蛋了。


    这帮老臣也真不禁造,才三天就倒了一大片。


    天佑帝突然来了兴致,朝赵砚道:“快快,快将暗卫喊来,真要听听这几日这帮老家伙都遇到了什么倒霉事。”


    赵砚提醒他:“除去能上朝的官员、父皇和六哥,暗卫和儿臣身边伺候的人并不知回档的事。”


    天佑帝坐直了身子:“无碍,朕只想听听他们有多倒霉。”他把药碗往外一推,脸上的笑都快兜不住了:“药拿走,朕心情好,包治百病。”


    赵砚:他父皇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登基时还是有些忧心不能让这些老臣臣服,如今好了,这群人跟着他一起回档,这就相当于他控制了文武百官的时间。


    这把稳了。


    第168章 登基第一次早朝。得叫这些老家伙知道……


    暗卫被喊了来,说起近日文武百官的糗事。


    躺平许久、无聊到极致的天佑帝笑得前仰后合,连气色都好了许多。


    笑完,他将暗卫遣了出去,老神在在道:“这帮老臣,估计已经意识到不是自己幻觉,得从身边找原因了。”他初初被回溯时也觉得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又是自我催眠又是找太医看诊。


    确定不是幻觉后,就是疯狂找原因。


    这心路历程他太熟了。


    一想到一群人抓耳挠腮,无能狂怒的样子他又想笑。


    赵砚趁着他心情好,小心翼翼提了一句:“父皇,儿臣有件事要同你说。”


    天佑帝乐呵呵的:“你说。”


    赵砚边说边注意他表情变化:“那个,儿臣在灵泉郡已经定亲……”


    天佑帝笑容一下子收敛了,挑眉瞧他:“你说的是前几日进宫的田姑娘?”


    赵砚点头:“嗯,父皇已经见过了?”


    天佑帝摇头:“没有,只是听玄一、玄二提及,顺带还说了你们是如何认识的。”以及田翎在南阳郡火器场和在庐阳城外救小七的场景。


    赵砚生怕他不同意,连忙道:“儿臣和阿翎是真心相爱才想


    成亲的!阿翎虽出身农家,但她聪慧、勇敢,不输任何世族贵女的。”


    “你急什么?”天佑帝温声道:“朕又没说不同意,朕既许了你婚姻自由,就不干涉你的决定。”


    经历了皇后、宸妃和温妃这些外戚的干政,想造反的苦,他觉得娶个没身份、没背景,一心为了小七的农家女子也没什么不好。


    而且这个农家女只有一对年迈淳朴的父母,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


    更杜绝了外戚掌权的可能。


    赵砚听他这样说,刚要高兴,天佑帝话语一转又道:“朕虽然不反对,但你确定她能胜任皇后之位?”


    “能的!”赵砚信心满满:“阿翎很聪明,先前母妃教她读书习字,她看一遍就能记住里面的内容。琴棋书画也学得有模有样,皇后的事务她也可以学得很好。正好儿臣也不会当皇帝,我们两个都可以慢慢进步,慢慢扶持。”


    天佑帝嘴角抽搐:“你当皇帝、皇后是什么?慢慢进步?”


    但好不容易把人哄到位子上,没得在这里激起他逆反心理。


    天佑帝:“随你高兴。”


    赵砚眉眼立刻灿烂:“多谢父皇。”


    天佑帝又泼了盆凉水:“朕是同意了,你该想想怎么应付文武百官。”立后是大事,更别说立的还是个农家女子。


    文武百官能吵翻天。


    赵砚无所谓:文武百官都跟着他回档了,不同意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他从颐和宫离开后,就径自去了玉芙宫。


    玉芙宫的偏殿内,赵满月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躺在床上。


    徐太嫔眼睛都哭肿了,一直喊她的名字。


    赵满月也不说话,一双眼睛比徐太嫔还肿,人也憔悴得不成样子。


    田翎站在床边不知如何是好,赵砚走近,压低声音问她:“如何了?”


    田翎小声道:“高热退了,但一句话也不肯说。”


    徐太嫔回头瞧见赵砚,似是瞧见了救星。起身就跪到了他面前,哭道:“陛下,您救救满月吧,她再这样下去怎么支撑得住。”


    赵砚摆摆手,轻声道:“你们先出去,朕和满月说几句。”


    徐太嫔迟疑,田翎伸手过来拉她,她这才跟着田翎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冬雪赶紧把膳食放到床榻边的小几上,匆匆行了一礼,也走了。


    寝殿里静悄悄的,只剩下兄妹二人。


    赵砚撩开袍子坐到榻边,拉过赵满月的手替她把脉。把完脉后叹了口气,轻声细语道:“满月,听话,起来吃点。”


    他一说话,赵满月眼泪就止不住的流。


    赵砚拿过床头的帕子替她擦眼泪,赵满月伸手捂住双眼不让他擦,终于呜呜的哭出了声,呜咽道:“三哥,三哥死了,呜呜呜,三哥死了……”


    赵砚伸手轻拍她的发顶,主动道歉:“对不起,是七哥不好,七哥答应了你保他的。”


    赵满月哭得打嗝,身下的枕头都湿了一大片。


    赵砚也不说话,就静静的听着她哭。等她终于哭够了,才抽泣道:“不,不怪七哥……”


    当时七哥也晕了,也不是他能阻止的。


    她只是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七哥,三哥是不是在怪我。我梦到三哥了,梦到他浑身是血,拉着我问为什么要偷他的药方,为什么帮你不帮他……是我害了三哥……”


    “梦都是反的,他怎么会怪你,他也最疼你了。”赵砚边安慰她,边在心里把他三哥和六哥骂了个狗血淋头。


    还有老登。


    只管他们自己的计划,都不管别人的死活。


    好好的小姑娘都被他们害成什么样子了。


    赵满月眼泪又止不住开始啪嗒啪嗒掉:“他是怪我的……”她老是梦到他垂下的那只手。


    赵砚看她这样子,实在怕她想不开。斟酌两息后,才透露了一句:“他真不怪你,他一直都知道你做了什么。宫里的摄政王死了,你的三哥还活着。”


    赵满月眼泪一下止住了,疑惑看向他,问:“七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砚:“字面上的意思。”


    赵满月重复他的话:“三哥还活着?”


    赵砚轻嘘了声:“你心里知道就好,山水有相逢,总有一日,你能再见到他。”


    赵满月一直盯着他看,似乎想从他眼里看到更多。


    赵砚挑眉:“怎么,你不信朕的话?朕现在是皇帝,从不戏言。”


    赵满月连连摇头:“我信的,君无戏言,七哥从不会骗我。”


    赵砚伸手去扶她:“既是信了,就起来,收拾收拾,自己吃点东西,紫和宫的龟龟和鸟雀还等着你去喂呢。”


    赵满月听他提到龟龟,情绪一下子就好转了,连忙朝外喊:“冬雪,冬雪,快来替本公主洗漱,我要用膳。”


    冬雪听到声音跑了进来,看到赵满月好好的坐着,人也精神了不少,顿时喜极而泣:“公主,你终于想开了。”


    不多时,听见声音的徐太嫔和几个伺候的宫人急匆匆进来了。全都围到了赵满月床前,赵砚退开,悄无声息的出了寝殿。


    寝殿外,田翎讶异问:“陛下怎么劝好公主的?我和徐太嫔怎么说,她都没反应。”


    赵砚屏退跟着的宫人,和她漫步往玉芙宫主殿去,语带笑意道:“自然是对症下药,我告诉她,三哥没死。”


    “没死?”田翎讶异:“怎么会没死?”还这样毫不掩饰的告诉她。


    赵砚耸肩:“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当上皇帝的?三哥,六哥和父皇三人设局引蛇出洞,顺带钓我这只泥鳅。”


    田翎被他的比喻逗笑,继而又有些不自在道:“陛下和我说这么重要的秘密做什么?”天下人都知道摄政王已经死了。


    赵砚:“我们快要成婚了,你问,我自然不会瞒着。”


    田翎停下,抬眼瞧他,迟疑两息,终还是忍不住道:“陛下,此一时彼一时,若是为难,这婚约……”这婚约可以不


    作数的。


    她当初是万万没想到殿下会登基。


    也知道一国之后的分量,不说太上皇,就当当朝中的那些官员就极难应付。


    她不想殿下为难。


    赵砚知道她想说什么,先一步堵住了她的话头:“我方才已经问过父皇了,他不反对我们的婚事。但我还想征询一下你的意见,你愿不愿意留在宫里陪我?”他低垂下眉眼,语气有些落寞:“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毕竟这宫里枯燥无味,四四方方就这么大,还有很多规矩,肯定没有离山外的广阔天地有趣……”


    他语气十足的可怜,似乎自己是被困在这皇宫的可怜人。


    若是田翎不留下,他能无聊死。


    田翎要出口的话就这么被堵在了嗓子眼里,她心里触动:殿下定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故意反过来征询她的意见,把主动权交到了她手里。


    殿下实在太好,太好了……


    她吸吸鼻子,声音一瞬间轻松不少:“我愿意的,只要和陛下待在一起就很有趣。”


    赵砚轻笑了声,低垂的眉眼一下子化开,犹如春日桃花初绽,绚人心神。


    他伸出修长皙白的手,朝她晃了晃:“那么,朕的皇后,今后请多指教。”


    田翎看得脸红心跳,她伸手,坚定的握住了那双手。


    翌日,册封皇后的圣旨就下了。


    赵砚亲笔书写的诏书也张贴到了玉京各个宫门口,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整个玉京内外就传遍了。


    文武百官听到各家的小厮来报,才惊觉几日不朝,陛下就给他们搞了个大的。


    连日子都选好了。


    立后可是大事,怎可都不同百官商议就擅自决定。


    这田氏又是哪位?从哪冒出来的?


    文武百官立刻让人去打听这田翎的来历,这一打听不得了。别说许尚书等人,就是林少卿、冯将军等人也不太理解。


    一个乡野猎户之女,怎可为后?


    还包着脑袋的许尚书当即就不干了,坐上马车就往乔侍郎府上赶。到了正厅,开门见山就问:“乔大人,陛下要娶一个猎户之女为后,这事你可知?”


    乔侍郎点头:“知晓,丽太妃曾来信说过。”


    许尚书恼怒:“如此荒唐的事,你如何不劝阻一二?”


    “为何要劝阻?”乔侍郎心里门清,陛下若不娶田翎,这群世家必定争先恐后把自己女儿往宫里塞。


    不管哪个大人的女儿或是孙女为后,对乔家也没什么好处,反而影响乔家外戚的地位。


    选田翎挺好。


    而且这姑娘和小七共患难过,那日宫变,又护他们夫妻周全。


    几日相处下来,他们很满意。


    许尚书见他这个态度,也不再多言,转而又去了冯将军和林少卿府上。


    两人都装病,避而不见。


    他们虽不理解陛下为何立一个乡野女子为后,但他们家又没有想进宫的女儿或是女眷,犯不着当这个出头鸟。


    许尚书把两人骂了一顿,很快就集结周伯侯、邢御史、李尚书府上等十几个官员赶往皇宫。


    众人难得拧成一股绳,势要死谏新帝。


    然而,禁卫军严守,宫门紧闭,他们压根进不去。


    许尚书下车,高声大喊:“陛下若是不见,老臣就撞死在宫门口。”


    他刚喊完,守在宫门口的白九就肃声道:“许尚书,陛下说,你想死谏也等到明日上金銮殿。不然他看不到,您就死了,多少有点可惜。”


    许尚书被噎了一下,很想大骂昏君,终究是忍住了。


    白九接着又朝其他官员道:“陛下交代,诸位大人若是不满,就先回家写好谏言。仔细要言之有物,然后呈到御前,明日早朝再上奏。今日还是休沐,不处理公务,诸位大人就先回去。”


    众人惊愕:什么休沐不处理公务?


    做皇帝还能这样?


    不该是时刻惦记政事,随时处理突发情况?


    新帝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众人也不走,就等在宫门口。然而,他们从天明等到日暮,也没人来瞧上一眼。


    宫门口的侍卫该轮值的轮值,该下值的下值。


    就当没他们这些人。


    周伯侯和许尚书互看一眼,都在想要不要往宫门口撞上去。


    但仔细一想,陛下当年在上书房说不上课就不上课的德行。就算他们撞死在门口,他也只会眼不见为净。


    还是等到明日上朝再死谏更合适。


    于是众人憋着一口气打道回府,埋头在书房奋笔疾书,连夜将折子呈到了御前。


    次日一早,宫门打开,许尚书和周伯侯等人连早食都没用,就迫不及待赶往金銮殿。


    乔尚书正要出门,就被突然出现在乔府的玄一拦了回去:“乔大人,陛下交代,让您今日告假在家。”


    乔尚书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办。


    冯将军和林少卿等人就没那么积极了,用过早上,一切打点好,才慢悠悠晃进宫。


    等到了金銮殿前一看,文武百官都已经到齐。


    几人迅速列队站好,又等了一刻钟左右,眼看着快到早朝时辰了,也没见御驾过来。


    群臣正焦躁着,以为陛下要放他们鸽子,冯禄就过来了,朝众人道:“诸位大人莫急,陛下还在看昨夜的折子,稍后就来。陛下知诸位大人还未用早食,特意命御膳房准备了些,诸位大人请随杂家来。”


    文武百官:不是,昨夜的折子不该昨夜就看完吗?


    大清早的看什么折子?


    周伯侯当即就问出了口:“陛下昨夜没处理政务?”


    冯禄温声道:“周大人,昨日陛下还在休沐。”


    周伯侯想起昨日在宫门口白九的传话,顿时有想翻白眼的冲动:休沐就不能批折子了?


    非要到今早来批!


    陛下还是如儿时读书一般,一点苦都不想多吃。


    他们虽急,但到底不好说什么,只得先随着冯禄过去偏殿。


    偏殿的小几上摆满了各色早膳,冯禄乐呵呵道:“诸位大人先填饱肚子再说,待会在朝堂上才好畅所欲言。”


    文武百官心道:以陛下的脾性,待会肯定有场硬战要打,确实该垫饱肚子再说。


    待冯禄下去后,都开始默不作声的进食。


    只是今日御膳房的早食齁咸,像是把整罐子盐都倒了下去,咸得人只想喝水。


    半个时辰后,御驾终于姗姗来迟。


    金銮殿大开,三声钟鼓响。


    百官快步上朝,依次站好。


    “百官跪!”


    文武百官齐齐跪下,三呼万岁。


    赵砚扫了一眼蓄势待发的群臣:很好,他外祖父没来。


    今日得叫这些老家伙知道:什么是君,什么是臣。


    第169章 百官终于反应过来:陛下控制了他们时间^^……


    赵砚收回目光,淡声喊了一句:“平身。”


    文武百官起身。


    小太监高喊:“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话落,许尚书握着笏板就上前一步,弯腰肃声道:“陛下,臣有事启奏。立后乃是大事,皇后不仅是后宫之主,更是天下女子的典范,不可草率决定,臣恳请陛下收回立后诏书,重新选立贤后。”


    他说完,周伯侯等人立刻出列附议。


    冯将军、林少卿等人双手交叠,静静看着。


    赵砚丝毫没有要翻脸的样子,端坐在龙椅上,不疾不徐问:“那以许尚书的意思,何为贤后?这贤后又该怎么选出来?”


    许尚书:“贤者,德才兼备者也。陛下若是要选后,也该先昭告天下,广选秀女。秀女家世需得清白,至少得是七品以上官家女子,入宫接受教导后,再从中选取德行品性、容貌气度俱佳的册为皇后,才能服众!”


    赵砚无语:“依许尚书所说,七品以下、非官家女子连参选资格都没有?家世清白的农家女子就不能出德行品性俱佳的女子?”


    许尚书:“臣没这个意思,臣只是觉得官家女子自小受诗书熏陶,礼仪教化,贤明的可能性更大。”不然自古如何有‘穷山恶水出刁民’一说。


    赵砚挑眉:“朕记得许尚书的母亲也出身农户,在靖州一带也是人人称颂的女子,这又如何说?”


    许尚书噎了一下,随即辩驳:“陛下,臣的母亲虽也是农户出身,但臣的外祖父也是村里少有的读书人。陛下要立的那位,祖祖辈辈都是猎户,据说大字不识一个,如何能管理好后宫?”


    赵砚温声道:“出身猎户不是她能选,不识字也非她所愿,她聪慧勤奋。不到半年,从大字不识到已能熟读诗经,从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到现在样样都能上手,和教授先生谈论长短。请问诸位,你们所谓的世家女子,假以时日,就一定能比她强?她能上场杀敌,亦能助朕平叛,能体会百姓疾苦,更能解朕心忧,你们又是如何断定,她就一定不能成为贤后?”


    说到后面,他声音一句比一句有力,一句比一句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许尚书被怼得哑口无言,迟迟没说出一句话。


    周伯侯生怕他妥协了,上前一步道:“陛下倾心于这女子,自然觉得她哪哪都好。假以时日那也是需要时间,皇后之位可不是她成长的基石。皇后人选,关乎江山社稷,后宫稳定,皇嗣繁荣,历朝历代都是在世家贵女中出,断不能是猎户之女!恳请陛下三思,切莫因一己之私,置祖宗礼法、后宫安稳于不顾!”


    他说完,身后一群人也跟着附和。


    赵砚揉揉手腕:很好,这群老家伙,和他们好好说理说不通,就别怪他来硬的了。


    他微笑,龇出八颗白牙:“倘若朕偏要立阿翎为后呢?周伯侯当如何?”


    周伯侯咬


    牙:“那微臣和许大人只能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以祈求陛下回心转意!”


    立在百官之中一直没动的林少卿欲言又止,很想开口劝劝赵砚,立后的事可先缓一缓。


    陛下才登基,若第一日上朝就落了个逼得朝臣撞柱的恶名,只怕将来史书上难看,也容易落个残暴昏庸的名声。


    哪想高坐上的陛下只是轻笑了声:“既如此,朕就成全你们。周伯侯,许尚书,龙柱就在你们眼前,你们商量一下,谁先撞?亦或是一起撞?让朕看看你们劝诫的决心,心许朕真能改变主意!”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到陛下会说出这样的话。


    随即目光又落到许尚书和周伯侯身上,周伯侯畏缩了一秒,许尚书就不是个怂的,顶着还包扎着的脑袋,高喊一声:“陛下固守己见,那臣就以死力鉴!”说着就朝金銮殿前的龙柱上冲了过去。


    众人惊呼,伸手就要去拉。


    赵砚大喝一声:“谁都不许动!”


    众人堪堪住了手。


    砰咚!


    许尚书结结实实撞在了龙柱之上,本就受伤的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当然,他不是真想死。


    毕竟,家中还有老小,还有可以参选的秀女。


    他只是想吓吓陛下,让陛下服软,知道他们反对立后的决心。


    他选的角度刚刚好,撞上去的力道也刚刚好,人不至于归西昏迷看上去又很惨!


    鲜血洒了满地,沾染了官袍。


    许尚书砰咚倒地,正想陛下会如何惊慌,下一秒,他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撞向龙柱。


    砰咚!


    血流如注,他再再次倒地。


    人还没反应过来,眨眼之间他又又又百米冲刺撞向了龙柱。


    许尚书人都撞懵了,瞳孔惊恐睁大:怎么又又来了?


    明明先前时间重复倒退的毛病已经好了,他在家门口摔倒后就没在经历那诡异的事情。关键时刻,怎么又这样!


    而且回溯的时间也太他娘的坑爹了,早不回溯,晚不回溯,就正好卡在他撞柱加速的时候,他想停都停不了。


    关键他发现,每次时间是回溯了,伤害却是叠加的。脑袋一次比一次疼,都感觉要裂开,撞成稀巴烂的西瓜了。


    砰咚!


    许尚书思考之际,人又又又又装撞柱子上了。


    躺在血泊里只觉得天旋地转,连脑浆都在晃动。


    人还没缓过来,时间又倒退,他又惯性朝着龙柱撞了上去。


    满朝文武只听得咚咚咚……连续十几的撞击声,然后是一次比一次血腥的场面。


    他们从震惊到惊恐,心口跟着咚咚声砰砰的跳,最后都闭眼不敢看了。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这哪里是死谏,简直就是死无全尸的节奏!


    这脑瓜子再撞下去只怕得分崩离析,脑浆崩裂!


    话说,这时间怎么好端端又回溯了?


    砰咚!


    众人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许尚书就脚底一滑,直接仰倒,避开了面前的龙柱。


    赵砚轻哼一声:朕当是个铁脑壳,多撞几次也知道怕了。知道避开,这是妥协了?


    罢了,先让他缓缓,看他还敢头铁。


    下一秒,时间又多往后倒退了十几息。


    赵砚再次问:“倘若朕偏要立阿翎为后呢?周伯侯当如何?”


    朕这是在给你们机会,当珍惜。


    周伯侯还没从刚刚许尚书英勇撞柱的惨烈中回神,战战兢兢,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那微臣和许大人只能跪死在金銮殿之上,以祈求陛下回心转意!”


    头疼欲裂,还没缓过来的许尚书:暂时先别带老夫,老夫缓缓!


    林少卿和冯将军等人发出轻微的嗤笑声:周伯侯还真是个软骨头,见风使舵当真快!


    跪应该也跪不死吧?


    周伯侯听见笑声,往身后看了一眼。


    林少卿等人仰头,只当没没瞧见。


    周伯侯暗自咬牙,又往自己一派的官员看去。


    那些官员终于回神,赶紧跟着跪下:“陛下若不改变注意,臣等就陪周伯侯跪死在金銮殿之上!”


    他们跪的小心翼翼,只是跪着,就算时间回溯,也没什么吧?


    跪一次没什么,但如果接连跪上百次呢?


    试想一下,金銮殿全是冰冷坚硬的金砖。砰咚一下跪下去,下去,去去去……


    上百次后,膝盖骨也别想要了。


    这次赵砚也没做绝,只是把时间回档到周伯侯往他们一党看过来时。


    跪不跪,虽他们的便。


    跪到三十次就有人腿脚哆嗦,开始打退堂鼓,任由周伯侯怎么看,都挺直着身板不跪了。


    随着回档的次数增多,跪下的人越来越少,随后之剩下周伯侯一人跪在原地了。


    赵砚瞧着他,轻笑了声道:“周伯侯,看来只是你的一腔孤勇。你看,整个朝堂上只有你一人跪着呢,你还要坚持吗?”


    周伯侯看向许尚书,许尚书捂着脑袋头疼。


    周伯侯往身后看,身后的那些人皆垂首低头,静默不语。


    这一直回溯,他们跪了也白跪啊!


    在没搞明白这回溯规律时还是莫要轻举妄动。


    话说,好像从陛下登基后,他们每天的时间就会莫名其妙来回来回……


    回溯这事,有没有可能和陛下有关?


    文武百官在心里思索,时不时就偷瞄赵砚两眼。在赵砚看过来时,又瞬速低下头。


    赵砚只作不知,他原本也没想瞒着这些人。


    他把目光定在周伯侯身上,等着他回答。


    周伯侯:我都已经跪下了,总不能现在就起来,显得多没骨气似的。


    “陛下不改主意,臣坚决不起!”


    赵砚继续笑:“好好好!”朕要看看你的膝盖是不是比许尚书的头还硬。


    他连道了三声好后,时间又卡在周伯侯下跪的点循环反复了。


    周伯侯骨头比许尚书就软得多,堪堪跪到第五次就五体投地趴在了地上。


    他一认怂,时间终于又回到赵砚问话的时刻:“倘若朕偏要立阿翎为后呢?周伯侯当如何?”


    再次听到这句话,文武百官都毛骨悚然:怎么时间又卡得这样刚刚好?这回溯的点完完全全就是对陛下有利的。


    难道多年前祈雨后的流言是真:陛下真有神明护佑?


    因为他们反对陛下的决定,所以神明降下惩罚?


    此刻,不用交流,所有人眼神都明白,他们都经历了同样的噩梦。


    那陛下有没有可能知道他们经历的噩梦?


    登基结束后的宴饮上看着又不像,这会儿似乎又能利用时间回溯拿捏他们。


    文武百官心思活络,一时半会却也没把赵砚和掌握他们时间的‘神明’联系在一起。


    被盯着的周伯侯后背冒汗,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眼神瞟向许尚书,许尚书也同样神色凝重。


    赵砚再次发问:“朕问你们话,若朕执意要立阿翎为后,你们要如何?”


    良久都没人回话。


    赵砚肃声道:“你们不答,就是没意见了,那就散朝吧!”


    “陛下!”许尚书到底忍不住了,勉强稳住疼痛的脑瓜子,声音沉痛道:“臣等不答,非是没意见,而是陛下不想听到臣等回答。既如此,臣等只能沉默以对,站到陛下愿意听臣的意见为止!”


    赵砚有些好笑:这意思是不撞柱也不下跪,打算站着和他耗?


    一退再退,嘴还是硬!


    看来要来一次狠的!


    “这样啊!”赵砚看了一圈:“你们所有人都准备和许尚书一样,一站到底?”


    冯将军连忙道:“陛下,微臣没这个意思,陛下圣旨既已下,臣自当遵从。”他在南阳叛乱一役就听说过田翎的名字,觉得这姑娘不错。


    对于立后,自然也没太大的反应。


    他一表态,林少卿紧跟着表态:“臣也没这个意思……”


    随后陆陆续续又有几个官员表态。


    但都是少数。


    毕竟,立后了,他们的女儿、妹妹、家中女眷就不能为后。


    此事关乎利益,没有想让步。


    赵砚点头:“来人啊,给冯将军和林少卿几人看座!”


    立刻有小太监搬了几把椅子到金銮殿的两侧,冯将军和林少卿总共五人坐了过去。


    许尚书和周伯侯对着几人怒目而视,几人只当没看到。


    剩下大臣就直挺挺站着,和赵砚僵持上了。


    金銮殿内落针可闻,赵砚就坐在龙座上居高临下的瞧着他们,不紧不慢转动手腕上的菩提珠。


    这珠子还是田翎特意雕来送给他的,每颗珠子上都刻了静心咒。


    和这帮朝臣对峙确实需要耐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刻漏的指针一点点移动。


    众人从腰膝酸软到下浑身难受,只感觉不久前吃的早食、喝的茶水都一阵阵往下三路涌。


    起初还是能忍忍,随着时间的越久,膀胱越撑得慌,有种下一秒就要爆炸的感觉。


    众人抬头看着龙座上好整以暇的陛下,经不住暗骂了两句:怪不得陛下让他们去用早食,早食又做得齁咸,原来在这等着他们呢。


    还当陛下是个老实墩厚的,可比太康陛下和太上皇鸡贼!


    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也用得出来。


    下三滥的招数虽不入流,但好用啊。


    龙座上的赵砚换了一个姿势:看你们能憋到几时?


    时间继续往前,挺直腰板的百官背脊渐渐佝偻了下去。很快眉头就开始打结,继而夹紧双腿,脸上肌肉抽搐。


    忍住!忍住!


    万不能殿前失仪!


    然而,他们越是给自己打气,膀胱里的液体就越是不争气的往下淌……


    邢御史第一个沉不住了,高声道:“陛下,微臣赞同您的一切决定,微臣能散朝了吗?”再这么下去,他就要尿到裤子上了。


    赵砚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邢御史夹着腿,几乎是用跑的,一路跑出金銮殿。


    只是他左腿才脉出去,下一秒,人又回到了金銮殿之上。而且是回到许尚书最开始说要一站到底的时候。


    邢御史欲哭无


    泪,只能继续忍。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尿意直往下窜,膀胱要爆炸的感觉又来了,这次比上次来得还快。


    邢御史刚想开口,就有两个官员一起开口讨饶了。


    赵砚依旧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点头示意他们可以走。


    然而,这次依旧是那样,他们一只脚才迈出去金銮殿,人又回到了许尚书挺直背脊的那一刻。


    每次有官员讨饶,迈出去,时间就会回溯。


    一遍两遍三遍……五遍……


    每次他们都得重头再重新经历一遍膀胱要爆炸的生理上的折磨。


    十遍之后,所有人注意力都只集中在下三路,精神开始恍惚。


    这对他们心理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只要金銮殿上还有最后一个人没屈服,他们永远也别想迈出这里一步。


    憋也得憋死在这!


    十五遍后,众人开始劝场中唯一还是硬骨头的许尚书,连周伯侯都倒戈了,苦口婆心的劝道:“许尚书,算了,就随陛下去吧。待那女子闯了祸,时日久了,陛下会知道我等的用心良苦……”


    许尚书额头青筋砰砰砰的跳,血气上涌,突然就爆发了。气愤大喊:“陛下,你用此等下作手段逼迫臣等,就不怕天下人嗤笑?老夫就算御前失仪,也不会屈服!”


    就差没指着赵砚鼻子大骂昏君了。


    赵砚挑眉:“是吗?许尚书有骨气,那就再撞撞脑袋,清醒一些吧!”


    他话落,时间飞速倒退。


    金銮殿上的椅子被撤了去,林少卿和冯将军等人重新站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下一秒,文武百官就瞧见许尚书一声大吼,扭曲着脸,冲着金銮殿最前面的龙柱撞了过去!


    砰咚!


    一声巨响过后,许尚书终于晕了过去。


    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反应过来:尼玛,陛下哪里是有天神护佑,陛下分明就是操控他们时间的那个‘天神’本尊!


    众人简直想摔笏板:这还反对个什么劲啊!


    他们只要不屈服,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第170章 众臣哭到了太上皇面前太上皇:听听你……


    这就晕了?


    赵砚啧啧两声,继续回档。


    原本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许尚书又好端端站到了百官之前,他后背冒汗,浑身颤抖,伸手摸摸自己还缠着纱布的脑袋,严重怀疑自己脑袋已经不在了。


    很好,脑袋还在,也没有流血不止。


    但怎么就这么疼呢?


    这是回到最初还没撞柱的时候?伤口没有,心里创伤还在!


    许尚书真是怕了,实在不敢再轻举妄动。


    赵砚瞧着他,再次开口问:“若朕执意要立阿翎为后呢,许尚书可还有意见?”


    这问题犹如死亡回旋,许尚书私心里是不想服软的,但一直撞柱又实在挺不住。


    为了不损气节,要不干脆装晕?


    他一把老骨头晃了晃,就要朝身后倒去。刚往身后倾斜十五度,人又回正了。


    赵砚锲而不舍的追问:“若朕执意要立阿翎为后呢,许尚书可还有意见?”


    许尚书:淦,还有完没完了!


    今日他不回答,晕都不让他晕了。


    眼看着许尚书胸口起伏,快气死了。站在百官身后的许丛溪连忙上前几步,弯腰朝赵砚请罪:“陛下,祖父伤了脑袋,先前不太清醒说了胡话。此刻已然明白陛下立后的决心,断没有再阻拦的道理,请陛下明鉴!”


    他祖父实在顽固,明知陛下有这等神通,还固执个什么劲!


    他若是不来打圆场,祖父非死在金銮殿上。


    赵砚还是顾忌许丛溪的面子,温声道:“既如此,许尚书归队吧。”


    许丛溪扶着许尚书,手上微微用力,强行将他拉到了百官的队伍里。


    许尚书依旧梗子脖子,直挺挺站着。


    金銮殿上寂静无声,赵砚扫了一圈后右接着问:“对于立后,百官可还有意见?”


    百官连连摇头,弯腰出声:“臣等没意见!”


    这哪里还敢有意见啊!


    要是再有意见,只怕下一刻他们又得不停的下跪下跪再下跪,或是憋尿憋的膀胱爆裂。


    陛下这能力太逆天了。


    怪不得先前宸妃和嘉义太子的事都是他捅出


    来的,明明兵法不怎么行,南阳叛乱偏偏能出师大捷,一举将南阳王的人头拿下。此次温太妃和温国公叛乱,那种凶险的情况下还能逆风翻盘。


    什么先知,什么有神明护佑。


    光能左右时间这点就战无不胜了!


    百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心中震撼,得回去缓缓。


    赵砚露出一个胜利的笑:“既都无意见,那便散朝吧,往后立后一事不许再提。”说着就起身走了。


    他一走,百官也垂头丧气往殿外走。


    外头日光惶惶,逼得人不敢直视。百官只觉得头顶乌云密布,心中像压了一块大石。


    他们憋屈至极,从前就是太上皇在位时,也从未这样憋屈。


    陛下有这等能耐,以后他们还谏什么言,不是任由陛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长此以往,万一陛下昏庸成性怎么办?


    这怎么行。


    百官虽嘴上屈服,心中到底不甘。


    他们还有太上皇,他们说不动陛下,太上皇还是能治住陛下的。


    立一个猎户之女为后,太上皇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许尚书和周伯侯对视一眼,同时转身往颐和宫的方向走,他们身后的官员立刻也跟上。


    许丛溪急了,快走几步问:“祖父,您这又是要折腾什么?”


    许尚书横他一眼,怒道:“老夫做事自有章程,不用你哆嗦,你自行回去便是!”


    许丛溪到底是小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也不好和他呛声,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一行人走远。


    许尚书和周伯侯一行人先去解决了个人问题,然后又浩浩荡荡到了颐和宫外求见。


    禁卫军进去禀报后,冯禄亲自出来将众人引了进去。边走边道:“太上皇正在后花园遛鸟呢,诸位大人待会过去轻一些,莫要吓着太上皇的鸟儿了。”


    遛,遛鸟?


    众人瞬间又下腹一紧,一股尿意就往下涌。


    等穿过回廊,经过月拱门,老远就瞧见天佑帝坐在一株绿茸茸的松树下逗鸟。


    只是那鸟居然是一只乌鸦,嘎嘎叫得别提多糟心。


    但天佑帝却怡然自得。


    园中微风习习,他身侧茶水点心齐全,端得舒心自在。


    众人走到近前,正待屈膝行礼,周伯侯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咚咚以头呛地,沉痛呼道:“太上皇,您一定得规劝规劝陛下啊!”


    他一番操作,吓得笼中鸟不断扑腾。


    冯禄拧眉:这周伯侯,都说了别惊扰到太上皇的鸟!包着脑袋的许尚书都还没哭呢,他倒是先哭上了。


    他正要上前提醒,天佑帝挥了挥手,冯禄连忙又退到了一边。


    其他大臣紧跟着跪下。


    天佑帝把鸟笼往桌上一搁,坐了下来,喝了口茶水,问:“小七怎么了?劳得你们成群过来?”他就知道今日早朝不会太平,方才又回溯了那么多次。


    看来这群瘪犊子在小七那里吃了大亏,迫于无奈,居然哭到他这里来了。


    说实话,被百官折腾了大半辈子的天佑帝没有丝毫的同情心。


    有的只是吃瓜逗乐的心。


    他此刻,乐于听他们哭上一哭。


    周伯侯立刻抬头,控诉道:“太上皇,陛下一意孤行,执意要立一个猎户之女为后!一声不吭就下了旨,实在有违祖制!”


    天佑帝挑眉:“什么祖制?大楚开国不过三代,朕可不记得有不立猎户之女为后的祖制。还是说,你们遵的是大聿朝的祖制?”


    “这……”周伯侯连连摆手:“臣等断没有遵旧朝祖制的意思,但就算西途王族也没有娶平民之女的道理。更何况此女不通文墨,不知宫规,常年混迹山野!”


    天佑帝蹙眉:“那确实有些不像话,但朕已经退位颐养天年,不适合在插手朝廷政务。你们若是不满,尽管在早朝上说出来便是,哭到朕这算怎么一回事?”


    说到这个,周伯侯老泪纵横:“臣等今日早朝就已经上奏过,陛下丝毫听不进去,还不断戏弄臣等。”说着他指着许尚书的额头给天佑帝看:“太上皇您瞧瞧,您瞧瞧许尚书这脑袋,就是被陛下戏弄至伤,陛下他太过分了……”


    许尚书也满脸悲愤:“太上皇,老臣差点就见不到您了!”他尾音拖得老长,哭声悲戚至极。


    天佑帝瞧着他渗血的额头,故作不知问:“许卿这额头不是休沐期间摔的,怎么就关小七的事了?他又是如何戏弄于你们?”快点说出来,让朕高兴高兴。


    然后许尚书、周伯侯就争先恐后把登基宴饮,休沐那几日,以及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说得声泪俱下,悲惨至极。


    天佑帝乐不可支,边听还有闲心去逗笼中鸟。


    笼中的乌鸦被逗得烦了,边跳脚边学这帮大臣哭:“呜呜呜嘎嘎,呜呜嘎嘎……”声音粗粝,难听至极,像哭又是像是在嘲讽。


    弄得众人都有些哭不下去了。


    天佑帝骂了声闭嘴,那鸟没闭嘴,诸位大人集体闭了嘴。


    天佑帝这才朝他们笑笑:“朕不是说你们,是说这畜生!”


    许尚书、周伯侯等人:“……”怎么听着更像是在骂他们了。


    天佑帝抬抬下巴,冯禄立刻过来,把鸟笼提走了。


    许尚书这才继续哭道:“太上皇,陛下能力通天,臣等就算死谏都做不到啊!”


    天佑帝表情从认真到不可置信,然后提高嗓音斥问:“听听你们说的什么鬼话?你们莫不是来寻朕开心的?朕虽信奉国师,相信天神,但一个人如何能裹挟时间?你们当朕病糊涂了,还是脑子有问题?亦或是许尚书你脑袋撞出毛病了?”


    冯禄和一旁伺候的宫人也是一副不可置信,诸位大人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许尚书冤枉至极,沉痛道:“老臣决计没有消遣太上皇的意思,也知陛下能回溯时间的事太过匪夷所思。但不是微臣一个人感觉到了,周伯侯和在坐的大人都可以作证!”


    周伯侯立刻点头:“太上皇,臣等决计不敢在您面前说谎。那日登基后的宫宴,臣等集体吐了,就是因为陛下能回溯时间,来回吃了十几次御膳才吐的。这次早朝,陛下故意让臣等吃了齁咸的早食,喝了满肚子的水。臣等不屈服,他就不断回溯时间,不让臣等下朝,臣等差点憋死在金銮殿之上!微臣可用周老太君的在天之灵发誓,臣绝无半句谎话,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指天发誓,激动得满脸通红,面皮都跟着颤抖。


    他身后跪着的官员也皆指天发誓,坚称决计没有说谎。


    天佑帝心里快笑出内伤了,面上还要一派严肃训斥:“你说说你们,都是朝中重臣,怎可怪力乱神?你们这样,叫天下百姓怎么办?你们真是太叫朕失望了!”


    哈哈哈哈哈,叫你们从前在金銮殿上天天吵,日日吵。烦他的时候不知深浅,现在尝到欲哭无泪、百口莫辩的滋味了吧!


    简直大快人心。


    小七真是他的好大儿!


    “太上皇要如何才行信?”许尚书满脸憋屈,很想说您再不信,微臣要以死证明了。


    但一想到金銮殿上反复撞柱的痛,又生生忍住没开口。


    天佑帝沉肃道:“不是如何朕才能信,是你们要如何证明时间有回溯?如何让朕信?朕焉知你们不是为了让朕管束小七,胡诌的理由?”


    如何证明?


    这事怎么证明?


    众人都一脸懵逼:貌似只有他们上朝的官员才能感觉到时间回溯。


    宫里的宫人不能,太上皇不能,他们家眷也不能……


    这种事非感同身受不能证明啊!


    就算此刻把陛下拉过来回溯,也不能证明吧?


    许尚书、周伯侯等人告状告了个寂寞,反而憋闷得快要抑郁!


    苍天啊,快来收了陛下这神通吧!


    不是,他们今日来的重点是不是偏了?主要不是来说立后的事吗?


    许尚书反应过来,立刻又想把话题拉回去:“太上皇,陛下这能力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立一个猎户之女为后啊!”


    天佑帝打断他的话:“你等等,什么不重要?小七的问题怎么就不重要了?朕可不管什么猎户之女,什么立后,现在就好好说说小七这回溯时间的问题!”


    众人:这是没完了。


    他们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正在为难之际,门口就传来小太监的通报:“陛下驾到!”


    众人顿时更抖如筛糠,跪着也不是,站起来也不是,恨不能找个地方钻下去。


    天哪,陛下怎会这个时候来,不会是知道他们来找太上皇告状,来找他们麻烦的吧?


    完了完了,方才散朝就不该过来。


    话说,陛下这神通到底能回溯多长时间。


    不会还能回到方才的朝堂上,反复折磨他们吧?


    众人心忧之际,赵砚已经到了近前,瞧他们规规矩矩退到一边,又规规矩矩的行礼。


    意味深长问了一句:“许尚书、周伯侯,还有你们一干人等,散朝了不出宫,跑到这里扰太上皇清静做什么?该不会再说朕坏话吧?”


    他语调拖长,明明是软软的腔调,众臣却莫名其妙听出了一股杀意。


    顿时后背冒汗,扑通一声又跪下了,连声道:“臣等怎么可能会说陛下坏话!”


    一旁的天佑帝:“说了,他们说你枉顾祖宗礼法固执己见,还说你利用神通戏弄他们!”


    众臣都快哭了:太上皇啊,没想到你是这样背后捅刀的太上皇!


    退位养老都不能叫您能修心养性吗?他们说了那么多,怎么能尽挑不好的字眼说呢!


    咱们多年的君臣情谊呢?


    然后天佑帝又插了一刀:“他们让朕骂骂你,让你清醒清醒!”


    许尚书眉头都要打结了:他们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了?太上皇您是会总结的!


    他们真是猪油蒙了心,以为太上皇能站在他们一处。


    “哦。”赵砚挑眉,声音转了两个弯:“这样啊,父皇觉得儿臣不清醒吗?”


    天佑帝神色凝重摇头:“朕倒是觉得不清醒的是他们,非说你能回溯时间,还说他们身上的伤都是你回溯造成的。今日早朝,他们不屈服,时间就卡在一个点不动了!你说说,这是清醒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他每说一句,众人心中气闷就憋屈一分,恨不能扒着天佑帝的肩使劲摇晃,怒吼:我们清醒得很!


    赵砚认真点评:“确实不是清醒的人能说出来的话,朕瞧着许尚书脑袋是磕坏了,待会去找太医瞧瞧吧,怪可怜的!”


    父子两个一搭一唱,许尚书胸口起伏,只觉得头晕目眩,然后哐当一声直挺挺往下倒了。


    这次是真气晕过去了。


    众臣连忙伸手去扶许尚书,然后下一秒,许尚书又站直了。


    连晕倒都做不到,许尚书简直心梗。


    偏生赵砚一副贤明君子的模样劝他:“许尚书,心胸宽广一些,毕竟今后朕还要多仰仗你们呢。”


    这意思是,今后还要一起共事多年。


    苍天啊,许尚书捶胸顿足,是真的不想活了!


    这么多皇子,太上皇怎么就把皇位传给当今陛下这个无赖了呢。【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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