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不愧是老六不愧是老六,连自己外祖父……
许尚书和周伯侯几个哭丧着脸来,又哭丧着脸走。
待出了颐和宫,周伯侯就忧心忡忡道:“现下如何是好?太上皇瞧着完全就被陛下哄住了,对立谁为后并不怎么在意。”
陛下定是利用回溯时间的能力,从小投太上皇所好,才讨得太上皇从小就偏爱他。
许尚书坚定道:“太上皇开疆拓土,英明神武,迟早有一日会察觉陛下不对劲的。不着急,陛下大婚总得等丽太妃回来,我们还有时间。”
众人忧心忡忡的出了宫。
他们满含期待,而他们英明神武的太上皇则在颐和宫内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最后居然笑岔了气,连连咳嗽才终于不笑了。
他咳得背脊弯曲,赵砚连忙给他顺气,关切问:“没事吧,就算再好笑也别笑成这样,你看,乐极生悲了吧。”
天佑帝连连摆手:“不碍事,这毒不致命,就是磨人而已。”
赵砚忧心忡忡问:“太医院还没查出具体是什么毒吗?”他先前也看过,实在弄不明白是什么毒。
嘉义太子的医术当真高明。
天佑帝顺了口气,摇头。
赵砚:“儿臣已经派人去寻三哥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天佑帝听他提及赵涵那个混账,气得磨牙:“你休要同朕提他!”临走还要摆他一道。
赵砚生怕他又气岔了,连声道:“好好好不提就不提。”
他倒是没提了,过了几息,天佑帝又主动提了起来:“朕派出大量人马都寻不到他踪迹,你如何能寻到?你让谁去寻的?”
赵砚:“父皇的人都是官面上的人,自然寻不到。儿臣找燕记货运的大当家帮忙寻的,他的人遍布大楚各地,三教九流都有,要寻到人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燕记的大当家?”天佑帝沉默一瞬,双眸中有怀念之色:“他这么多年在宫外倒是混得风生水起,南阳郡一役立了那样大的功劳,也不来京受赏,还特意将自己的名字从捷报中抹去……”
这是他期待多年,培养多年的太子啊。
说没有遗憾是假的。
赵砚小声道:“不是父皇当年说不许他进京?”
天佑帝恼怒:“他偷偷来京见你也不是一次两次,别以为朕不知晓。”
赵砚呐呐,继而又小小声道:“那这次儿臣大婚,想请他来宫里喝杯喜酒,父皇可许?”
天佑帝哼了一声,没好气道:“听闻燕记不是还酿酒,大婚的酒水便从他那里出,作为大婚酒商,来宫中督办也是情理之中,你何须同朕说。”
赵砚立刻眉开眼笑:“这次宫变,他也是来了的,拿了儿臣的令牌调动镇南军一起来的。现下就住在乔府,儿臣明日就让人去传话,把父皇的意思传达过去。”
天佑帝口是心非:“都说了不是朕的意思,你这脑袋是听不懂话?”
赵砚连忙顺着他话说:“是是是,儿臣错了,是儿臣的意思!”真是的,越老越别扭,明明就挺想见太子哥哥的,还非得拿他当借口。
天佑帝见他讨饶也不再多言,转移话题道:“朝臣那边,你也莫要玩得太过,给他们留一条活路。小心把人玩坏,没人替你做事。”
赵砚点头:“儿臣知道的,他们大部分人现在不是不服儿臣吗,儿臣就只是想磨磨他们的性子,不会闹出人命。”就人不小心挂了,他也能让他活过来。
只要这些大臣别没事找事,跟他对着干,他还是很好说话的。
他对林少卿和冯将军他们几个就很好,今日早朝都给他们赐座了呢。
不得不承认,赵砚确实是大楚三个皇帝里脾气最好的那个。
转头就让太医去今日被折磨惨的大人府上慰问了。
日日早朝改成三日一朝,又特意将早朝时间推迟到辰时。这样官员就可以卯时再起床进宫,不至于太辛苦,散场后点卯上职的时间也变短了。
不仅在偏殿设置了廊食,连每个月的俸禄都按照品级有了相应的提升。遇到中秋节,还给文武百官发了御膳房做的月饼,在生活和精神层面上可谓用心。
但朝臣都叫他先前一出弄怕了,廊食没几个人真敢吃。
一个月下来,早朝就没见新帝发过脾气。
这好脾气来自于他对朝臣有绝对管控权,只要朝臣不烦他,他也不会轻易乱回溯折腾人。
对于赵砚一系列改革,六部的朝臣心中是颇有微词的,觉得这和他们心中勤勉的君王有差距。
但也只敢在心里有意见,就算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提出来,也压根说不出口。
很有可能刚张口就被回溯了。
更别说立后一事,压根提都别提。
尽管朝臣如何不乐意,丽太后一行人还是进京了,随丽太后进京的还有田翎父母。
田老汉和圆婶子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有一日会成为皇帝的岳父、岳母。面对巍峨的皇城也只敢小心的瞟上一眼,就规规矩矩的坐好。
软轿一路行到了玉芙宫前,田翎和赵砚早已经等候在那。
赵砚先喊了声母后,田老汉和圆婶子赶紧朝他行礼,就叫他双手托住了:“岳父岳母,不必如此,往后就是一家人了。”
两人受宠若惊,看向赵砚身侧的田翎,田翎朝他们点点头,他们才安心不少。
一行人进了玉芙宫主殿,歇了口气,丽太后才嗔怪道:“婚期怎得定的如此急,我们险些都赶不上了。”
赵砚无辜:“是玉真国师算的日子,他说后日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良辰吉日,那日成婚可保夫妻同心,万事顺遂。”
丽太妃一听立刻就不抱怨了:“那是不能错过了,也不算太急。”她笑完又接着问:“婚服可有备好?礼部和官禄寺那边可有筹备好婚礼?”
赵砚点头:“圣旨下去的次日就开始准备了,婚服也赶制好了,昨日就试过了,很合身。母后放心,绝对不会委屈了阿翎。”
说了片刻话,小路子匆匆,小声道:“陛下,西途郡王和太康王进宫了,正在长极殿等着。”
赵砚诧异,随即立刻起身,朝丽太后道:“母后,您先休息,儿臣先去长极殿看看。”说完,又看向田翎:“阿翎,你陪着岳父、岳母说说话。”
田翎点头,示意他赶紧去。
赵砚走出玉芙宫才问:“他们二人何时进宫的,不是
说已经回西途了?”
按照路程算,人应该已经快到西途草原了。
小路子摇头:“奴才不知,好像来的只有西途郡王和太康王二人,城外也并未见到西途大军。”
赵砚坐上龙辇,一路行至长极殿,一步跨了进去,就瞧见风尘仆仆的赵驰和蔫头耷脑的太康王赵旭。
他上前两步,伸手拍了拍两人的肩,眉眼兴奋问:“四哥、六哥如何来了?我当你们已经在西途境内了。”
赵驰笑道:“都登基了,还我我我的,当称陛下了。”
赵砚浑不在意:“习惯了。”
太康王赵旭没好气道:“还不是四哥,我们行至半路,听闻你的婚事,他坚持要回来。我的病情怎么办?再拖下去只怕这辈子就废了。”
赵砚下意识往他身下看:“真那么严重?”看到六哥憔悴的模样,他对天佑帝的话是深信不疑了。
赵旭闭了闭眼,深呼吸:这都是拜谁所赐!
西途郡王意识到他的郁闷,连忙岔开了话题:“我让胡烈将军先带兵回西途了,同时给玉清巫医传信,让她来京一趟。等喝完你的喜酒,我们返程,在半路就能遇到她,不耽误六弟治疗那处的。”
赵砚松了口气:“那六哥先在宫里住下,待会再给太医先瞧瞧,你们回来的正好,五哥也回来了,正好一起参加婚宴。”
西途郡王问:“老五人呢?我们进宫时听闻他随丽太后一起进宫了,怎么没瞧见人?”
赵砚:“他去瞧云太妃了。”
两人风尘仆仆,赵砚也不好聊太多,又带他们去拜见了天佑帝。
西途郡王从宫中出来后,就径自去了从前的府邸。而太康王坚持要留在颐和宫陪着天佑帝,说是要尽孝心。
等赵砚一走,他就遣退了闲杂人等,抱着天佑帝的腿一阵哭:“父皇,儿臣那处真废了!”他断断续续说起那日被太医连续针灸吓萎的事。
天佑帝没好气道:“那日朕就说了,让你照着赵旭那孽障插的地方插,你怕疼怪谁?”找什么理由不好,偏要说那处不行。
不是自找的。
太康王哭丧着脸:“儿臣也没想到啊!”说完他又开始干嚎:“父皇啊,我们怎么就这么命苦!”
天佑帝把茶碗一合,嫌弃的踢开他:“你放心,除了你我,满朝文武也开始命苦了。”
太康王的哭声突然就止住了,迟疑问:“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天佑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满朝文武跟着小七回溯了。不然你以为小七如何能顺利的立一个猎户之女为后?”
太康王愣了两息,沉闷的心情突然一松,哈哈大笑了起来:“当真?”
天佑帝:“比真金还真,你去许家瞧瞧你外祖父就知道了。”
太康王等不了了,立刻起身就要去看戏。
天佑帝在身后幽幽提点了一句:“他们还不知朕和你也被迫跟着回溯,你最好嘴巴严一些!”
太康王连连点头,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宫:看别人乐子的事怎么能少的了他,心许他那处的毛病心情好,就好了。
天佑帝心道:不愧是老六,连自己外祖父的笑话都要看,比他还招人恨!
第172章 五皇子:本王可没有乱认兄弟的习惯小……
太康王急匆匆跑到许府,许尚书早一刻钟前听闻他回宫了,正套了马车要进宫去,见他来,连忙将他迎到了府上,隐晦问起他那处的伤。
太康王丧眉搭眼道:“暂时是好不了了,外祖父也莫要再想着可惜。小七既已继位,本王就断没有再复位的到底。”
许尚书重重叹了口气,心中最后一丝不甘也没了:“老臣知晓了,殿下尽管养病,老臣不会再与陛下为难。”
太康王:这才对嘛。
他看向许尚书额头上已经结痂的伤疤,八卦的问:“方才我去父皇那,听闻父皇说外祖父和周伯侯一个多月前哭到了他那,是怎么一回事?”
许尚书迟疑,但太康王殿下也不是外人,就悲愤的把先前的事说了。
许尚书越说越觉得对面的人不对劲。
对面的人双眼发亮,面色紧绷,像是在极力忍着……笑……
许尚书忽而就停了控诉,肃着脸看向太康王。
太康王还没意识到不对劲,见他停下,疑惑问:“外祖父怎么不说了?”他还没听够呢。
许尚书拧眉:“殿下方才是在笑?”
太康王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本王怎么会笑话外祖父……”他说完,一个没憋住,漏了一声笑。
许尚书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知道太康王喜欢看戏,没想到看到他这个外祖父身上来了。
这人若不是他外孙,真会被他打死!
许尚书把茶碗一搁,径自躺到软榻上不说话了。
“外祖父?外祖父?”太康王殿下锲而不舍喊了两遍。
许尚书闭眼装睡,懒得搭理他。
直到许丛溪过来,才终于将他从许尚书的院子里给拉了出来。
许丛溪温声道:“殿下,祖父这两个月着实难过,您莫要介意。”
太康王:“说的什么话,那也是本王外祖父。”他双眼亮晶晶又看向许丛溪:“那日早朝你也在吧,外祖父说的回溯怎么回事,你再具体说说?”
许丛溪:你这一脸八卦的表情是什么鬼!
但这表弟的性子他知晓,不让他八卦个够,他能一直缠着你。
于是许丛溪尽挑文武百官惨的一面说。
半个时辰后,太康王终于心满意足从许府出来了。
他上了马车,吩咐人往宫里去。路过乔府时,忽而见一人从里面出来。那人以银色面甲覆面,一身月白长袍,身形如松如竹,不管是侧面和背面给他感觉都极其熟悉。
眼看着人上了马车走了,太康王连忙命车夫跟上。一直跟到皇宫西直门,对方才停下。
他略微讶异,下了马车追了过去。
对方正在指挥人搬酒坛子,十几车酒水依次排开,西直门值守的太监总管正带着人清点。
太康王走近,那总管太监吓了一大跳,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陛……”他喊了一个字,连忙又改了口:“太康王殿下!”
他一跪下,他身边的小太监齐齐跟着跪下了。
刹那间,西直门跪了一大片。
背对着他的燕祐身形僵硬一瞬,随即转身,弯腰行礼:“草民燕祐参见太康王殿下!”
他刚俯身就被太康王伸手扶了:“燕祐?你是燕记的大当家?”
燕祐点头,随即解释:“草民负责此次陛下大婚的酒水,今日特意过来送酒。”
太康王往他身后瞧去,脸上有了笑意:“听闻你同小七关系极好,小七有没有说过,你背影极像一人?”
燕祐淡定点头:“有,先前在庐阳城西途郡王就曾言草民有些像陛下的长兄,草民惶恐。许正是因为如此,陛下先前才同草民交好。”
“是吗?”他看向对方的脸,侧脸也有些相似,就连说话时温和的语调也很相似。
燕祐见对方一直盯着他脸看,连忙解释:“草民脸上有一处胎记,实在恐怖,故而以银面遮盖。”
太康王也没深究,反而向他要了一坛酒,温声道:“本王觉得同你也十分投缘,小七婚宴上若是遇到,可以喝两杯。”
燕祐点头应是。
太康王这才抱着一坛子酒重新坐上马车,从东宫门入了宫。
经过宣德门时又碰见了从云太妃住处回来的五皇子,如今的敦亲王。
五皇子见到他很是讶异,左右看了看,着急问:“你何时回宫的?怎么就回宫了?你不是后悔把皇位传给小七了吧? ”
太康王无语:“我怎么就不能回宫了?我就是来参加小七婚宴,说什么后悔不后悔的。”
五皇子松了口气,立马又伸手来推他:“还是不行,你快些走,许尚书等人本就不满小七突然登基。你回来,不是又给他们闹的借口!”
太康王被他推得踉跄两步,抱着酒坛子又不好还手,只好往旁边闪了闪,没好气道:“走
什么走,四哥也同我一起来了。你放心,我外祖父他们闹不起来,文武百官都叫小七治得服服帖帖的,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
想放屁也得憋回去。
五皇子疑惑:“你怎的知道闹不起来?”
太康王不欲与他多说:“你别管,总之就是闹不起来。”说完就绕过他继续走。
五皇子回头瞧着他背影,总觉得这厮和小七有什么事瞒着他。
他忽而心塞,气哼哼的出了宫。
不过很快,五皇子就来不及气闷了。
天子大婚,户部要出银子,礼部和官禄寺卿都要到他这报备银子数目。
他忙得脚不沾地,眨眼便到了天子大婚这日。
他一早就换了新衣,拿了贺礼早早进宫去找赵砚。从宣德门起,皇宫各处就张灯结彩,一派喜气。
小路子作为新任的大内总管,忙得不可开交,指挥着宫人搬这个抬那个。见到他过来,连忙请安,乐呵呵道:“敦亲王殿下,陛下正在甘泉宫试婚服呢,奴才带您过去?”
五皇子摆手:“不用,本王自行过去就行,你忙你的便是。”说完,就继续往甘泉宫去。
甘泉宫的门大开,宫娥和小太监端着托盘进进出出,见到他后屈膝行礼,就继续忙自己的事了。
五皇子一步跨了进去,边走边喊:“小七,恭喜啊!我给你送贺礼来了。”
他跨过屏风走到内室,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屏风后,赵砚正摊开手任由宫人穿上喜服。他身侧站着一银甲覆面,清雅入竹的男子,神情极其熟稔的在和赵砚说话。
那男子手里托着一只精致的木盒,温声细语道:“这是两块同心玉,是我在北地火山所得,上面坠着的同心结还是你嫂子亲手打的。你和阿翎配在身上,可温阳暖身,对身体十分好。”
再细看那玉,竟是罕见的红玉,一只雕龙,一只刻凤,做工当真奇巧。
配在喜服上更添光彩。
赵砚伸手摩挲了两下,笑道:“我很喜欢,阿翎肯定也会很喜欢的。”
五皇子再看看自己手上的锦盒,里头也是一块玉,但只是一块羊脂白玉。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突然就有些送不出去手了。
赵砚一抬眼,见他站在屏风处,笑着问:“五哥,你怎来得这样早?”
五皇子走近两步,把锦盒送到他手里:“给你的新婚贺礼。”
赵砚接过打开,道了句谢,然后就把锦盒放下了。
五皇子看着他腰间晃荡的红玉只觉得碍眼:小七怎得看上去和这人很熟?
他抬眼看向燕祐,语气冷淡问了一句:“你是哪个?本王从前怎么没见过你?”
燕祐连忙拱手朝他行礼:“草民燕记大当家燕祐见过敦亲王殿下。”
五皇子听到他名字,下意识就问了一句:“哪个祐?”
赵砚察觉出他有些不善,立刻打断他的话:“五哥,南阳郡一役,燕大哥出力良多。这次温太妃和温国公叛乱,也是他带镇南军前来支援的,你待他客气一些。”
这一声燕大哥瞬间让五皇子破防:“小七,你是天子,如何能称一个平民大哥?”你喊他哥,那这人不是和自己称兄道弟了。
他赵谨可没有乱认兄弟的习惯。
赵砚不想和他掰扯,干脆转移话题:“五哥,太庙祭祀那边缺人手,你帮我督促一二,不要误了吉时。”
五皇子才来,自然是不愿意走的:“太庙那边不是有鸿胪寺卿?”
赵砚尽挑好话说:“鸿胪寺卿能顶什么用,还是要五哥盯着我更放心一些。”
五皇子颇为受用,看了燕祐一眼,转身走了。
寝殿里熏香袅袅,顷刻又安静下来。
赵砚温声道:“你别同五哥计较,他就是脑子缺根弦,封王那会儿为了显示同我关系亲厚,硬要我封他亲王。不过是小时候的恩情,就一直记着了。”
燕祐轻笑:“这么多兄弟里,老五是最没心眼的。也幸亏你当了这个皇帝,不然以他的性子,迟早吃亏。”
他说完,又道:“你先忙着,我还得去看看宴席上的酒。”
赵砚点头,他这才转身出了甘泉宫。
一出寝殿,立刻有小太监在前面引路。这宫里他闭着眼都能走一圈,其实不用人引路,但这是宫里的规矩,他就默不作声跟着走了。
走过回廊,出了月拱门,就看到方才出去的五皇子站在那。
宫道宽阔,对方似乎很焦躁,像是刻意在等他。
燕祐眸色微动,上前行了一礼。
五皇子挥退宫人,又上下打量他两眼,才问:“方才问你话你还没回答本王呢?你是哪个祐?”
燕祐:“左右的右。”
五皇子蹙眉:“左右的右也不太行,回去后让衙门的人把名儿给改了。”
燕祐蹙眉:“敦亲王殿下,姓名乃是父母所赐,如何能轻易改。”
五皇子不悦:“让你改就改,祐字不是你叫的。”什么身份,也敢和太子哥哥重名,还戴了个面具,一看就不是好人。
攀关系的他见得多了。
没见过这般不要脸,拿名字和小七攀关系的。
燕祐不答。
他恼火:“本王说话你听见了没?”
燕祐:“恕草民不能从命!”
“你!”五皇子真的恼了,伸手就去摘他的面具:“本王倒要瞧瞧你长什么鬼样子,如此猖狂!”
只是他手还没挨着对方,后腿弯就被不轻不重的踢了一下,整个人猝不及防往前踉跄了两下。
燕祐及时避开。
五皇子站稳后,恼怒回头,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敢踢小爷?”一回头,就对上四皇子冷峻的脸。
他声音瞬间小了两个度,委屈问:“四哥,你踢我做什么?”
四皇子没好气道:“小七大婚,宫里到处都在忙,你不去帮忙,跑到这里欺负人?”说完,朝燕祐抬抬下巴,示意他走。
燕祐朝他拱手,转身就走。
“哎!”五皇子恼火:“本王有说让你走?”
他刚喊出声,又叫四皇子踢了一脚,五皇子真恼了:“你有病吧,一直踢我做什么?”
四皇子训斥道:“往后瞧见他放尊重一些,再叫我瞧见你对他大呼小叫的,我还踢你!”
五皇子莫名其妙:“有病啊,他说他叫燕祐,他怎么能取祐字,我让他改名怎么了?”
四皇子翻了个白眼:“你管的还真宽,他爱叫什么名就叫什么名,碍着你了,别没事找事!”
说完又剐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五皇子在原地转了两圈,烦躁的踢了踢面前的宫墙。
小七和四哥怎么如此维护一个外人,到底谁才是你们兄弟啊!
他愤愤不平,心想着下次一定要揭下对方的面具,瞧瞧这人的真面目!
第173章 太上皇早知陛下能回溯,赵家这些龙子……
五皇子气恼完,还是去了太庙帮忙。
忙了许久,天色渐亮,洪亮的钟声自宣德门荡开。
鼓乐声响,周遭禁卫军整肃威严,文武百官早早进宫,在太庙玉阶两侧跪成朱紫色长河,礼官手持金册立在太庙最高处,等待吉时的到来。
天边第一缕霞光落在太庙前的汉白玉浮雕上,十二长角声响,礼官高唱:“陛下大婚,下承天命,上告祖宗,祭祀礼开始!”
赵砚身着暗玄色龙纹冕服,手捧帝后庚帖被众人拥簇着一步步走进太庙。
几个王爷早已经等候在太庙内观礼,几人之中混入一个外姓人格外的显眼。
五皇子看向站在赵砚身边,手捧祭酒的燕祐,十分郁卒:这人怎么无处不在,祭祀奉酒这种事不该是光禄寺卿来做吗?他一个商贾怎么能站在这么重要的位子上?
小七待他太过亲后了吧?都超过他这个兄长了。
许是他目光太过强烈,奉酒的燕祐朝他看来,两人四目相对,他竟还笑了一下。
五皇子顿时更怒火中烧:他这是在挑衅自己?
他气鼓鼓的瞪回去,身侧的四皇子悠悠朝他看来,他这才偃旗息鼓,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赵砚身上。
这一看,祭祖已然到了尾声,赵砚已经把帝后庚帖供到了祖宗灵位前。
他暗自懊恼,就听光禄寺卿继续高声唱喝:“祭祀礼毕,帝后天赐良缘,宜嫁宜娶。请陛下前往太和殿迎娶新后,行娶嫁之礼!”
群臣拥簇着新帝走出太庙,燕祐也紧跟其后。
五皇子无声往前走了两步,想将燕祐挤开,后脖领就叫身侧的四皇子一下子拽住了。
险些没勒死他。
只是眨眼的功夫,赵砚就乘坐龙撵至外庭太和殿前。
新帝等高台,俯首回看来路。
礼部尚书高喊:“凤舆至——”
十六抬金漆凤辇在铺着红绸的玉阶前停下,辇中女子凤冠霞帔,以却扇遮面。在女官的搀扶下缓缓走下,然后沿着玉阶一步步走向最高点。
霞帔上金线绣的凤羽随着她步辇轻颤,缀满东珠凤冠摇摇欲坠,珊瑚珠帘将她的面容遮得影影绰绰……
文武百官全都看着,生怕她摔了,时间又得回溯。
然而,她每一步走得都非常稳,仪态端方,完全不输任何世家贵女。
这是她苦练一个月的成果,她坚信自己可以做得很好。
待走到高台,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帝后携手走进太和殿,天佑帝早和丽太后端坐在太和殿最高位上等待。
宫人就绪,礼官站定,文武百官进殿观礼。
“吉时到,大婚礼始,珠联璧合,欢愉永年……”
帝后大婚,礼仪繁复。
礼官每念一句,文武百官都盯着他们的陛下,又提心吊胆的。
好在全程都有礼官指引,帝后并未出错。
“圣仪既备,观礼既成,自即日起,田氏淑女田翎为大楚新后,赐凤印!”
小路子捧着凤玺站到田翎一侧,丽太后起身,亲自把自己都未摸过的凤印交到田翎手里,眼眶含泪道:“自即日起,你们既是夫
妻,要互相扶持,互相包容。”
田翎郑重接过凤印,盈盈下拜。
天佑帝肃声道:“你们既是夫妻,更是皇帝皇后,当做好万民表率。”
赵砚跟着田翎同时下拜,算是无声的承诺,正式接下天下这个担子。
天佑帝看着他沉肃的面容颇为欣慰:小七实诚,既应下了,就必定能做好这天下之主。
孩子长大,他终于能安心颐养天年了。
礼官再次高唱:“礼毕,恭请皇帝皇后入甘泉宫,拜!”
文武百官下拜,帝后在内侍的拥护下乘上龙辇往甘泉宫去。
五皇子迈步就想跟上去,西途郡王一把拉住他,蹙眉问:“帝后洞房花烛,你跟前凑什么热闹,待会还有赐宴。父皇和文武百官都在,别找事!”
五皇子委屈:“我怎么就找事了,宫外有人成亲不都可以闹洞房吗?”
西途郡王:“你也知那是宫外,宫内没有闹洞房一说。”谁敢闹帝后的洞房。
五皇子丧眉搭眼的被拉到宴席上坐下,一抬头就见对面的太康王已经和燕祐坐在了一起。两人有说有笑,看上去很是融洽。
五皇子蹙眉:“六帝怎么也和他相熟?这人是什么身份,怎得方才在太庙祭祀时,他也在?”
他问话的同时,文武百官也在看燕祐。
原因无他,整个席上就他一人戴着面具,实在惹眼。
更何况还是在帝王面前。
桌凳全部摆上,宫人端来早就准备好的席面,一壶美酒端到桌上,浓烈甘甜的酒香味在席上蔓延。
宫婢上前依次给百官斟酒,冯禄提了一壶酒到天佑帝面前,天佑帝饮了一口,大赞好酒。这才看向太康王身侧的燕祐:“这酒是你酿的?”
燕祐起身离席,走到大殿中央,朝天佑帝郑重行了个跪拜礼,随即抬头:“正是,草民听闻太上皇身体欠佳,特意酿造了此酒。此酒能回甘又不列,不会和药物相冲,长饮还能调理气血,延年益寿。草民愿太上皇身体康泰,长命百岁!”他声音和缓,眼神真挚,令人动容。
天佑帝瞧着他,语气从未有过的怀念:“此酒可有名字?”
燕祐:“玉福清。”
五皇子暗自逼逼:马屁精!
哄了小七还不够,还想哄他父皇。
天佑帝又喝了一杯,嘴里尝出甘甜的味道,酒液下肚,浑身暖绒,看出来是真用心了。
“不错。”他又赞了一句,放下酒杯,和缓道:“听闻你在南阳郡慷慨解囊,火药的原料全是你赠与镇南军,这次又协镇南军入京平判。桩桩件件都是大功,你虽不居功,但皇家不可不认恩。今日在朕面前,你尽可说说,要要什么赏赐。只要无关社稷江山,百姓生计,朕都允。”
燕祐拱手,诚心诚意道:“草民助陛下,亦是在帮天明百姓,草民也是大楚子民,就等同于在帮自己,太上皇不必额外奖赏。再者,陛下昔年曾救过草民,草民一直感念天恩,燕记能陛下所用,草民欣然。”
天佑帝温声道:“朕既说了要赏你,就没有你推辞的道理。你既不开口,朕就做主,封你为逍遥王,享亲王俸禄,赐玉京宅院一座,往后你尽可来京小住。”
燕祐眸色微动:这是变向接纳他了。
这么多年了,横在他们父子中间结终于淡了。
他到底没有拂对方好意,朝天佑帝又是深深一礼:“草民,谢太上皇隆恩!”
文武百官震惊:太上皇何时如此大方?大楚唯一的异性王!
又是享亲王俸禄又是赐宅邸。
这待遇,比之敦亲王也不差吧。
众人都看向敦亲王,五皇子整张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怎么连父皇都如此看重这人?直接就和他平起平坐了!
天佑帝抬手:“起来归坐吧。”待燕祐坐会原位后,他又看向文武百官,道:“你们都无须多礼,今日帝后大婚,尽管畅饮,酒宴三日不休。”
文武百官都叫他们的陛下搞怕了,生怕酒宴上时间再回溯,原本谁也没敢先动。但天佑帝这样说了,众人赶紧举杯。
喝完一口酒,姚左都尉小声问身侧的周伯侯:“陛下不会突然又回溯吧?”
周伯侯摇头:“应该不会,陛下这时候应该忙着洞房花烛呢,哪有空折腾我们。”除非他一次不够还想再来一次。
旁边的官员听他这样说,都觉得在理,瞬间放松了戒备,松快的饮起酒来。
宴席气氛渐佳,众人开始去向新封的逍遥王敬酒。
逍遥王此人着实好说话,来者不拒,千杯不醉,任谁都能说上两句,可谓长袖善舞。
群臣同他聊得很开心。
坐在对面的五皇子就不开心了,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待酒宴过半,围在逍遥王身边的人都散了,他才端着酒杯上前,肃声道:“你帮小七良多,本王敬你。”
燕祐起身,接过他手里的酒。就在这刹那,五皇子猛得伸手,抓下了他的面具。
燕祐整张脸猝不及防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清俊柔和,丰仪无双的一张脸。
这张脸虽隔了多年,成熟了许多,锋利了许多,但文武百官依旧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当年神仪明秀,令百官诚服的太子啊。
众人摔酒杯,丢了筷子,心中大骇:已故太子如何会出现在这?
难道当年他没烧死在东宫内?
燕记的东家,和陛下交好又得太上皇封为异性王。
他们是知道他身份才待他如此特殊?
一时间,众人猜测不断!
坐在离燕祐最近的太康王看清楚他长相,震惊得手抖,四皇子眉头拧得死紧,狠狠剐着罪魁祸首。
天佑帝气得拍桌:“老五!”
五皇子手一抖,面具就啪嗒掉在了地上,他从震惊中回神,磕磕巴巴喊了一句:“太,太子哥哥……”
他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无措的只想剁掉自己的双爪!
他怎会这样笨,这人名字里有一个祐字,小七又待他这样亲厚,除了养了小七几年的太子哥哥还能是谁!
要是时间能重来一次就好了,他一定不手贱。
文武百官恨不能自己眼瞎了,怎么能目睹这样的皇家密辛,要是时间能回溯就好了,一定要截住敦亲王殿下犯贱
的手。
太康王看向天佑帝,两人都在思考一个问题:要不要去打扰小七?
然后下一瞬,时间就回溯了。
没有记忆的五皇子又站在了同样没有记忆的燕祐面前,然后再次犯贱的伸手朝他脸上的面具抓去。
文武百官刚要惊呼,天佑帝就先他们一步喊出两声:“玄零,拦住老五!”
暗卫统领突然出现,朝着五皇子冲去。他到底隔得远,鞭长莫及。
几乎是天佑帝出口的同时,太康王也冲了出去,手快速抓向五皇子的手,然后把对方的手死死摁在了燕祐的脸上。
五皇子恼怒:“老六,你做什么?”
太康王拧眉:“你想做什么?快松手!”
五皇子不放,燕祐也扣住他的手,不敢后退。
天佑帝拍桌而起:“老五,松手!”
五皇子委屈:这些人一个个的,怎么都帮着外人凶他!
他不过就想看看对方的脸。
他就是不松,就不信了,父皇真会为了这人罚自己。
三方僵持,文武百官看看天佑帝又看看太康王殿下,突然集体破防了。
方才时间回溯,除了他们,太上皇和太康王殿下也能记得,才做出和上次不同的举动吧?
太上皇和太康王殿下和他们一样,会跟着陛下一起回溯?
所以太上皇才自幼偏宠陛下,太康王殿下才马不停蹄的退位,脚底抹油跑了?
那先前他们哭诉到太上皇面前,太上皇为何疾言厉色的斥责他们?
还坚称时间不可能会回溯?
和陛下二人一搭一唱配合十分默契,感情是一直在看他们笑话。
还有太康王殿下,听闻回京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许尚书府上探问回溯的事。
他们都当他有孝心,原来也是在看热闹嘛?
淦,赵家这些龙子凤孙是有夺笋,恶趣味一样一样的!
第174章 文武百官陪陛下看了一晚上月亮。太上……
还不等群臣骂娘时,时间又卡在同一个点不停回溯了。
五皇子手贱了十几次,坚持不懈要摘下燕祐的面罩。太康王腿都快跑出残影了,每次都堪堪握住对方的手。
他有些气力不支,无奈的看向天佑帝。
天佑帝从最开始的恼怒,到现在都有些放任了:爱怎么就怎么吧,只要皇家不承认,谁也不能说这燕祐就是已故太子。
顶多是长得像的青年才俊而已。
现在关键问题是小七那怎么了,看这架势能一直回溯下去。
回溯的时间又短,他都没法子派人前去查看。
百官的猜测就更精彩了:大婚一直没回溯,洞房花烛突然就卡点回溯了。难道陛下时间这样短,想用回溯来证明自己?
这都多少次了?
就在太康王快崩溃时,时间突然又正常流转了。他手一松,五皇子就直接拉下了燕祐的面具。
五皇子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亦如刚开始那样震惊,哆哆嗦嗦喊了一句:“太,太子哥哥……”
他一时没办法接受,转身看太康王:“六弟,太……”
太康王抖着手,白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太和殿外走。
他还来不及惊讶,后背又被人撞了一下,天佑帝带着人也匆匆往殿外走,然后文武百官也跟着起身往外走。
人群呼啦啦像逆流而上的鱼群,眨眼就涌了出去。
五皇子转着圈看,有些懵又有些不知所措。
太和殿里伺候的宫人都懵了,西途王赵驰也起身,不知是看燕祐好,还是先问问情况。
燕祐则淡定的拿过五皇子手上的面具,重新戴上。然后拍拍五皇子的肩膀,示意他一起出去。
原本一看到他就像斗鸡似的人,此刻乖顺得不得了,被他拍一下就乖乖跟着他走了。
他们几人还算好,时间正常流转,一步就跨了出去。
而天佑帝、太康王,文武百官就惨了,从太和殿到出门几步路的距离,他们走两步就要被回溯几下,很多时候明明走到门口了,眨眼之间又坐回到了原位。一段路的距离,生生走出十万八千里的心累。
这太不正常了。
洞房哪用得着这样回溯,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事。
天佑帝只是愣了一瞬,就被后面赶上来的周伯侯撞了一下。他一回头,才发现身后跟了乌压压的文武百官。
群臣被他突然回头的举动吓了一跳,齐齐转头看天、看地、看宫阙看回廊,就是不看他。
天佑帝拧眉,肃声道:“你们跟过来做什么?去太和殿等着便是。”
文武百官:就许你们赵家人看别人笑话,他们凑个热闹也不行?
他们也只敢在心里逼逼,天佑帝发话了,没人再敢往前一步。
但让他们就此回太和殿也是不能够的。
鬼知道陛下还要回溯多少次,他们可不想像上次宴会一样,直接吃到吐。
周伯侯立刻踉跄了两步,装作醉酒,大舌头道:“太上皇,微臣不胜酒力,就先出宫了。”
他一开口,其余官员纷纷效仿,要么头疼,要么腿疼,要么肚子疼……总之能找的理由都找了,什么家里有人生病,父母生辰,小孙孙病了,最离谱的连家里马儿要下崽子的理由都想出来了。
总之就是不能留在宫中,看不成热闹,得尽快出宫回家躺平。
天佑帝无语,此刻也没空搭理他们,干脆摆摆手道:“酒宴也差不多,你们就都回去吧。”
他一开口,文武百官一刻也不停,转身就走。
走在最后的五皇子、四皇子和燕祐被突然转身的众人吓了一跳。
这一惊一乍的,到底要做什么?
五皇子一把拉住从身边过的许丛溪,着急问:“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一会儿跟着父皇跑,一会儿又要出宫?”
许丛溪看着他疑惑的脸,羡慕坏了:看来敦亲王虽在朝中有官职,但还未上朝,所以完全不受陛下回溯的影响。
还有西途郡王和逍遥王也是。
他拍着五皇子厚实的肩,语重心长说了一句:“敦亲王殿下,听臣一言,知道太多对您没什么好处!”说完,错开他快步走了。
五皇子更糊涂了,想再拉一个人问问,文武百官都生怕走太晚宫门就关了似的,绕开他,脚下生风,眨眼就跑出老远。
天知道,这老远,是他们回溯多少次才走出的距离。
五皇子眉头几乎打结,四皇子撞了他一下,催促:“别想了,跟上去看看。”
对啊,猜测再多,都不如自己去看看究竟怎么一回事。
他们三人加快步子,跟在天佑帝和太康王身后走,走了两刻钟左右终于到了甘泉宫。
五皇子更疑惑了:“不是说小七成婚不能闹洞房,父皇他们来做什么?”
西途郡王:“看父皇和老六着急的模样,应该不是闹洞房……”
五皇子:“不闹洞房来做什么?”
燕祐眼神凝重:“更像是担忧小七发生了什么事……”
几人浩浩荡荡到了甘泉宫门口,就见寝殿的宫门紧闭,里面传来砰砰砰的声音,和宫婢着急的呼喊声:“陛下!陛下!您慢一点!”
砰砰砰,又是瓷器碎裂的声音和屏风倒地的声音。
太康王心忧赵砚出什么事,伸手就去推门。
他推门的同时,门豁然从里面拉开。太康王猝不及防摔了进去,还没站稳就被里面呼啦啦冲出来的人撞得倒地不起。
天佑帝和五皇子几人连忙散开,就见赵砚身着喜服,双颊红霞遍布,眼神不甚清明,拉着同样还穿着喜服的田翎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天佑帝拧眉:小七这模样,一看就是喝酒了。
他不是特意交代过,就算今日大婚也不能让他沾酒。
两人跑过,沉香紧接着就带人追了出来。看到天佑帝吓得立刻退后两步,弯腰行礼。
天佑帝斥问:“如何让小七饮了酒?”
沉香摇头:“奴婢明明已经吩咐将合卺酒替换成果饮,但底下的人不知怎的,又换成了果酒……”
天佑帝眼神朝她身后的一群人看去 ,当即就有一个奴婢吓得腿软,扑通一声跪下了,连连磕头请罪道:“太上皇恕罪!太上皇恕罪,奴婢实在不知陛下不能饮酒……”成婚的合卺酒不都是要用酒吗?
她查验的时候,发现是果饮,才特意换成同样味道的果酒。
她实在不知陛下一杯就醉!
这个时候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天佑帝带着人转身就朝赵砚追去,边走边喊:“快拦住他!”
五皇子几人连忙跟了过去,太康王被人从地上搀扶起来,也一瘸一拐跟了上去。
一群禁卫军围追堵截,愣没追上轻工了得的赵砚,叫他带着田翎爬上了甘泉宫高高的屋脊。
他拉着田翎站在屋脊之上,东风猎猎,宽大的喜服鼓起,随风荡漾,他也跟着晃动两下。
天佑帝生怕他摔着,挥手让禁卫军上去把人弄下来。
白九带着几人靠近,刚爬上屋脊边缘,时间就回溯了。
来回几次后,天佑帝放弃强攻,叹了口气喊话问:“小七,今日大婚,你不洞房花烛,爬到屋顶做什么?快下来,别把你的皇后吓坏了。”
赵砚低头看他,玉白的面容在清月冷辉中犹如千山初醒,朝云出岫,端的超凡出尘。一开口,却因为醉酒,略显憨态:“父皇,你也来赏月了,快上来,陪我和阿翎一起赏月。”
天佑帝翻了白眼:“你下来,朕老胳膊老腿,身体不好,赏不了月!”大冬天的,赏什么月,也不怕被冻成冰雕。
赵砚哦了一声:“对哦,父皇身体不好,不赏月。”他说完,又看向田翎,笑得眉目生花:“阿翎,我们自己赏月,就我们两个。”
耳边风声呼呼,他们站得实在太高,田翎担忧劝道:“陛下,在院子里也是能赏月的,要不我们先下去。”
她实在没有想到对方一杯倒,而且酒品差到离谱,喝酒后一直说要去找小白。她和宫婢几个怎么拦都拦不住,总能被他跑了,现下又突然说要赏月。
酒疯子说话做事完全没有任何逻辑可言。
赵砚摇头:“不行,这里离月亮近,朕想和阿翎看到最大最亮的月亮。”说着就拉着她在屋脊上坐下。
天佑帝头疼,五皇子上前两步,仰起脑袋喊:“小七,你下来,你喝醉了,上面危险!”说完,又看向天佑帝:“父皇,快派人上去把小七弄下来啊!”
天佑帝剐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当他不想。
但小七能回溯,就算醉了,也知道不让人靠近。
老六、老四和燕祐都到齐了,齐齐仰头看着坐在屋顶上的两人。
四皇子道:“父皇,还是我同白统领上去把人弄下来吧。”
天佑帝摇头:“不必,小七警觉,你弄不下来他的,除非他自己愿意下来。”
老五急了:“那怎么行,您又不是不知道小七,他能发好久的酒疯!”这大冬天的,没得新婚夜把人冻病了。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屋顶上的田翎大声道:“父皇,要不你们先回去吧,儿臣看着陛下就行。”
她一出声,赵砚就强硬把她脸掰了回来,恼道:“阿翎,别说话,月亮快出来了!”
田翎只得同他继续仰头等着月亮出来。
天佑帝看了一会儿,最后才道:“让禁卫军把甘泉宫团团围住,他若掉下来就接住。若是吹风染了风寒,明日就找太医来瞧,你们几个全散了,回去吧!”
只要试图接近他,他就能一直回溯,干脆让他待在屋顶好了。
反正天总会亮,酒也总会醒。
他老人家折腾不动,不奉陪了。
白九点头,把天佑帝的话吩咐了下去,禁卫军很快就把甘泉宫的屋顶围了。
天佑帝先转身走了,一瘸一拐的太康王立刻也跟着走了。
西途郡王和燕祐互看一眼,也转身往宫外去。
最后只剩下五皇子一人站在屋脊下干着急,最后还是白九提醒他:“敦亲王殿下,您再不出宫,宫门就快落锁了。”
五皇子最后看了赵砚和田翎一眼,一跺脚还是走了。
他匆匆出宫,惯常伺候他的小厮上前,压低声音问:“王爷,方才太上皇他们究竟去看什么?”
五皇子随口道:“看陛下,他喝了酒在撒酒疯呢,现下跑到甘泉宫的屋顶看月亮去了。”
小厮惊讶:“洞房花烛看月亮?”
五皇子点头,小厮又问:“太上皇他们如何知道陛下喝醉了?”
五皇子:“许是暗卫告知父皇的吧。”
小厮:“那暗卫又不可能告诉文武百官,方才奴才瞧着宴席上的文武百官好像也知晓,就您和西途郡王还有逍遥王不知道。”
五皇子更郁闷了:他总觉得父皇他们有什么事瞒着自己,神神秘秘的。
他上了马车,车夫赶马,马车缓缓朝着五皇子府驶去。
等他一走,隐在暗处各府的家丁就出现了,众人互看一眼,十分默契的往回走,把探听到了八卦说给自家大人听。
已经躺平的文武百官一听,瞬间没了兴趣:洞房花烛,就给他们听这个?
各府熄灯,就在文武百官准备睡下时,下一秒,他们又回到了皇宫的宫道上——他们怕被困在宴会上,匆匆往宫外赶的时候。
众人惊愕:陛下和皇后娘娘不是在看月亮吗?
难道一遍不够,还想再来一遍?
众人无语至极,又继续往宫外赶,然后回到府上没多久,时间又掐着点回溯了,他们又又又回到了宫道之上。
第五次再回到宫道上,文武百官已经腿软乏力,实在走不动了。干脆就在宫道边上坐下了,反正都要被回溯,他们就不信了,陛下能回溯一整夜!
然而,越往后天越冷得出其,尤其是这种两处通风的宫道,风一过,刮得人瑟瑟发抖。
周伯侯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心里骂骂喋喋:陛下陪皇后娘娘看星星看月亮,却让他们反复挨冻,这是什么事啊。
第六次回溯,一列禁卫军从远处过来,放置了四个炭盆和一些热饮在一旁。然后白九才朝文武百官道:“诸位大人,太上皇让诸位保重身体,莫要着凉了。”
文武百官无奈叹气:太上皇也不容易,此刻应该也在甘泉宫屋檐下陪陛下看月亮吧。
站在甘泉宫屋下的太上皇已经命人搭了帐篷,起了炉子,支了桌子,又让宫人去丽太后拿了‘雀牌’过来,和几个儿子打起来了牌。
五皇子、四皇子和燕祐不明所以:小七发酒疯,不去把人弄下来,他们坐在这打牌是什么意思?
太康王:自然是利用回溯出老千,把四哥、五哥的俸禄赢光。
没办法,他实在缺银子治病。
被回溯的次数多了,总能找到最舒服姿态活下去。
第175章 天佑帝和老六合伙坑人跑得还真快,也……
宫人很快将丽太后的‘雀牌’拿了来,天佑帝摩挲着手里小小的、用木条雕刻,不同图案的牌,温声询问:“这是小七给丽妃刻的?”
沉香规矩点头:“是,先前在灵泉郡,太后娘娘觉得无趣。陛下就画了图样,特意找工匠雕刻的。”
近日这雀牌在宫中盛行,宫里几个太妃全聚集到了丽太后那,据说一玩就是一宿。
天佑帝实在好奇这东西到底有什么魔力,和玉京赌坊内的掷筛子、叶子牌有何不同。
若不是好东西,就该禁了。
他把手上的牌放下,继续道:“你同朕还有几个王爷好好说说这东西如何玩。”
沉香点头,把雀牌的玩法仔细认真的说了。
几个人中,唯有五皇子听得有些晕乎,在众人开始搓牌时,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父皇,真不管小七了?”
小七在屋顶吹冷风,他们坐在温暖的帐篷里吹冷风是不是不太好……
天佑帝实在不喜他墨迹的性子,不悦道:“你不来你让开,让他来。”他抬抬下巴,示意坐在一旁的燕祐过来。
五皇子委屈极了 ,看向燕祐一时又不敢说话,期期艾艾的站了起来。
燕祐伸手一把将他摁回到了座位之上,温和道:“臣就不来了,还是敦亲王来吧。但臣压点份子钱,敦亲王输了算臣一半,赢了也给臣一半,如何?”
五皇子觉得这甚好,这样他既能玩,又不至于输太多的银子。
其余三人眉头微挑:这不是摆明了给他们送银子吗,就老五那赌技,小时候都能全输给小七,现在也没多少长进。
不过听闻燕记生意遍布大江南北,连银庄都有涉及,输点也没什么。
见五皇子点头,三人也故作勉强同意:“也行吧。”
帐篷里响起搓牌的声音,第一局,大家都是在熟悉规矩。半刻钟后,四皇子率先胡牌。
天佑帝把牌一推,朝白九道:“去把小七喊下来。”
白九应是,掀帘子出去。
五皇子狐疑:“父皇不是说让小七待在屋顶,怎得又要去喊人?”
天佑帝顺口道:“不喊他如何赢?”
五皇子懵逼:“父皇赢不赢牌关小七什么事?”
四皇子也道:“父皇可不许耍赖,就算小七来也不能从旁帮你,观棋不语真君子。”
天佑帝老神在在:“你们放心,朕牌品决计不可能那么差。”
太康王嘴角抽了抽:都打算作弊了,还不差?
父皇让白九去屋顶喊小七,不就想小七回溯吗?
他刚这样想完,时间就被回溯。
五皇子出了牌,他就直接碰了,然后丢了一张牌出去。
天佑帝把牌一推,笑得甚是高兴:“胡了,给银子给银子。”
如此二十几把后,在太康王的配合下,天佑帝赢得盆满钵满,其余三家输得裤衩都不剩。
眼看临近丑时,天佑帝打算再来最后一把时,白九匆匆进来禀报:“太上皇,陛下睡着了。”
天佑帝看看四皇子面前还剩下的最后一张银票,颇为遗憾的起身,道:“既如此,今日就先到这吧。白九,去把小七弄下来,送回甘泉宫。”
白九点头,立刻又出去了。
燕祐也紧跟着出去,五皇子和四皇子盯着天佑帝面前的银票看了两眼,一咬牙,一跺脚也跟着出去了。
他们一走,太康王立刻朝天佑帝伸出手:“父皇,辛苦费。”
冯禄立刻数了半数到他手里,太康王把影票往兜里一揣,笑眯眯走了。
天佑帝这才吩咐:“把帐篷收了,也出去瞧瞧。”
几人先后出了帐篷,一股冷风迎面吹来。
白九背着睡着的赵砚跳下屋脊,田翎紧跟着下来,她脸冻得发白,唇色都淡了。
立刻有宫婢拿了斗篷上前给她披上,她朝天佑帝行了一礼,喊了声父皇。
天佑帝温声道:“辛苦你了,先和小七一起回甘泉宫吧。”
田翎点头,随着白九一起进了甘泉宫。
冯禄小声道:“难怪陛下喜欢皇后娘娘,确实与玉京贵女不同,在屋顶呆了这么久,依旧从容淡定。”若是其他女子早就吓得眼眶蓄泪了吧。
四皇子附和:“确实不错,有些草原姑娘的坚韧。”他说完,又继续道:“父皇,西途那边不能再耽搁了,儿臣和六弟得回去了。”
天佑帝问:“不等小七醒来再亲自请辞?”
四皇子摇头:“不了,没得送来送去,再晚就该下雪了。”
天佑帝点头:“也好,你尽早出发。”
两人朝天佑帝拜别后,燕祐也紧跟着朝他行了一礼。
天佑帝喊住他道:“近日若是无事,可进宫陪朕下下棋。”
燕祐点头,这才转身,他一走,五皇子也紧跟着他身后走了。
一行四人出了宣德门,往东宫门去,快到宫门时,远远瞧见文武百官聚集在宫道上,迎着冷风瑟瑟发抖。
待走近了,只见他们个个裹着官袍,脸色冻得发青,状态看上去比田翎还差。
打头的四皇子看到人群里的林少卿,快走几步,疑惑问:“舅舅怎得还在这?你不是早同诸位大人出宫了吗?”
林少卿刚张口就连打了几个喷嚏,他身侧好几个官员像是被人打开了某个开关,也跟着不停打喷嚏。
林少卿努力克制住不断往身体里钻的寒意,强装无事道:“我同诸位大人在赏月呢。”
文武百官随即附和:“对对对,我们同林少卿在赏月呢。”
四皇子、五皇子和燕祐看看冷风呼啸的宫道,又仰头看看天上被乌云遮蔽的明月。
月亮有这么好看吗?
小七发酒疯就罢了,这些大臣傻了吧。
五皇子:“诸位大人不冷?”
文武百官连连摇头,然后又继续不停的打喷嚏。
太康王憋笑都快憋出内伤来了,悠悠来了一句:“诸位大人身体真好,不像本王体弱,方才和父皇一直待在帐篷里玩雀牌呢。”
文武百官咬牙切齿: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太上皇和太康王殿下真真无耻!
还是四皇子道:“诸位大人都回去吧,陛下已经睡下了,宫门该落锁了!”
文武百官顿时齐齐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次就回溯了六次。
再多来几次,只怕他们全都得竖着进宫,横着被抬出去。
文武百官跟着四人出宫,然后马不停蹄赶回了自家府上。
许丛溪和许尚书回府后,许老夫人赶紧迎了出来,温声问:“宫宴怎么这么晚?妾身当你们不回来了。”
许尚书连打了几个喷嚏,无奈叹气:“差点就回不来了。”
许老夫人疑惑:“什么叫差点回不来了?”她触摸到对方的手,惊的险些跳起来,着急问:“老爷,您手怎么这么冷?”
问完又看向许丛溪:“怎么回事?”
许丛溪苦笑:“陛下突然来了兴致要赏月,文武百官陪着看了半宿的月亮。”
许夫人和门口的下人都惊愕不已:“今日不是陛下大婚?洞房花烛同你们一起去赏月?皇后娘娘能同意?太上皇能同意?”
许丛溪:“太上皇和皇后娘娘也在。”
许家众人:就离谱了!
今夜的月亮有那么好看?
众人抬头仰望夜空,此时月亮已经隐入云层,天幕完全黑了下来。
再有半个时辰,就该破晓了。
一阵冷风刮过,许尚书哆哆嗦嗦握住许老夫人的手,颤抖道:“夫人,老夫老了,该辞官置士,待在家中颐养天年了!”
他这把老骨头是真的折腾不动了。
许老夫人见他状态实在不好,连连点头:“老爷怎么说怎么好,身体最重要。”说着赶紧把他扶了进去,又让人赶紧去请大夫。
当夜,朝中上了年纪的老臣又病倒了一大片。
次日一早,赵砚醒来头疼欲裂。他挑开龙帐,喊了一声。
小路子连忙伸手去扶他起来,关切道:“陛下,您终于醒了。”
赵砚揉揉额角,问:“朕怎么感觉脑袋像是被人打了?昨夜不是洞房花烛吗?”
小路子讪讪:“陛下误饮了酒,不停撒酒疯,硬拉着皇后娘娘在甘泉宫的屋顶吹了一夜的冷风,说是要赏月。估计是酒劲上头,又有点风寒才不舒服,陛下莫要担心。”
赵砚连忙问:“阿翎人呢,她没事吧?”新婚夜,怎么就醉了。
小路子摇头:“无碍,皇后娘娘一早就亲自给您熬药去了,待会儿应该就过来了。”
赵砚这才放心,又问:“昨夜太和殿的宴席何时散的?”
小路子如实禀报:“亥时三刻就散了,不过说也奇怪,诸位大人离席后并未出宫,反而是在东辰门的宫道上吹了半宿的冷风,据说也在赏月。还是西途王他们出宫瞧见,诸位大人才一起出宫了。”
赵砚额头青筋直跳:肯定是他醉酒后,又不受控制的乱回档了。
“你去宫外打听打听,若是有人病了,请大夫的诊金从朕私库出。”
小路子连忙道:“陛下,不用了。太上皇今日一早同您说了一样的话。太上皇昨夜和太康王,敦亲王,西途郡王还有逍遥王就在甘泉宫外支了帐篷,玩了半宿的雀牌。太上皇一家独
赢,得了许多银两,正好分出一些给诸位大人看病。”
“支帐篷玩了半宿的雀牌?”赵砚突然模模糊糊记起他赏月期间,好像不断有人来打扰自己,然后他就回档了。
父皇和六哥不会利用回档来坑四哥、五哥和燕大哥的银子吧?
他顿时无语:这老登退下来后是越来越无聊了,连自己儿子都坑。
他六哥必定也是得了好处的。
“六哥人呢?”
小路子:“太康王殿下和西途王昨夜连夜回了西途。”
赵砚:跑得还真快,也就四哥不知道自己被坑,不然半路都得打死六哥这个老六。
第176章 五皇子脑袋十分混乱他怎么又回到了长……
门口有脚步声传来,赵砚抬头望去,就见田翎端着药过来了。
小路子连忙起身让开,田翎坐到榻边,关切问:“头疼不疼?”
赵砚面色窘迫,耳朵通红:“有一点……”
“你昨夜没吓着吧?”他说话都有些磕巴:“我平日不这样的,就喝了酒才会。”
等他说完,田翎没头没尾来了一句:“昨夜的月亮挺好看的。”
“啊?”赵砚更窘了:“是,是吗,那下次再带你看一遍。”
田翎憋着笑应了是,把药碗端到他唇边:“该喝药了,再不喝就要凉了。”
赵砚接过,一口气干了,然后把碗还给她。
田翎接过药碗,起身,赵砚立刻问:“你去哪?”
田翎:“去母后那,她让我去学习宫中事务。”
赵砚蹙眉:“跟着母后学?”
田翎点头,赵砚思虑一番后道:“我让人去请许太后,让她一同教你吧。”让他母后教,没得学雀牌去了。
许太后素来持重,又聪慧机警,由她来教皇后更妥帖些。
田翎:“昨日过去许太后就在母后那,陛下不必特意去请。”
赵砚看着她欲言又止了片刻,最终还是道:“宫中规矩繁多,你也不必急于一时。若是学不会也无碍的,沉香和半夏姑姑会帮你。而且,我以后也不会像父皇一般三宫六院……”
“陛下!”田翎打断他的话:“臣妾不觉得繁琐,去任何地方都得适应环境。就像臣妾去丛林狩猎,得了解那片林子才行。臣妾从前养在乡野,只能学习狩猎,现如今臣妾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妆点自身的技能臣妾都想学。”而且多多益善。
能把事情一件件的做好,她并不觉得枯燥。
相反,这是极有成就的事情。
她像一株散发着蓬勃生命力的冬草,随时准备抽枝发芽,长成巍巍大树。
这种顽强的生命力很容易感染人。
赵砚喜欢她这般,便不再多言,只道:“反正你记住,我任何事都可以给你撑腰,遇到不喜欢的事,莫要强忍。今后在我面前,也不必自称臣妾,还是同在灵泉镇一样就行。”
田翎笑着点头,从善如流:“我知晓了,陛下再休息片刻吧,我走了。”说完又弯腰替他捏了一下被子,才终于走了。
赵砚迷迷糊糊还真又睡了一觉,等再次醒来,脑袋终于不疼了。他顿觉浑身松快,起身用膳后,带着人往天佑帝那去了。
天佑帝正无聊呢,见他来,连忙拉着他下棋。
赵砚为难:“父皇又不是不知道儿臣棋艺差,你可找燕大哥过来陪你啊!”
天佑帝眸色淡了淡:“朕倒是想,也要人家肯来,燕记生意那般好,朕总不能耽误别人挣银子养家。”
赵砚嗤笑一声:“父皇这个时候倒是知道别人要养家了。昨夜和六哥合起伙来坑他和四哥、五哥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呢。”
天佑帝丝毫不见尴尬:“你这话说的,儿子孝顺老子不是天经地义?朕只是换了一种自己开心的方式拿而已,就你这个不孝子整日只知道坑爹。”
“得得得。”赵砚赶紧打住他,生怕他又扯到自己身上。
他父皇是越老越无耻了。
天佑帝呵呵笑了两声,又经不住咳嗽起来。
赵砚给他顺完气,最终还是陪他下起棋。只是没下两把,天佑帝主动丢了棋,无聊道:“你的棋艺确实太烂,不下了,还是雀牌更有趣。”
赵砚把棋子一个个收进棋盒子里:“这可是你主动不下的,可别说儿臣没孝心。”
天佑帝没搭理他,抬头往来的方向看,就见司礼监的两个小太监端着奏折来了。待走近后,朝两人躬身行礼,然后小声道:“陛下,许尚书呈上来的折子,让您务必瞧瞧。”
赵砚拧眉:“不是说了大婚休沐三日,怎得又呈折子上来。”
小太监小心翼翼道:“许是有什么十分紧急的事。”
赵砚接过折子,翻开,只看了两眼就笑了。
天佑帝挑眉:“何事这样开心?”
赵砚把折子递给他,天佑帝接过,扫了一眼,也笑了起来:“许老头终于撑不住了,打算辞官置士?比朕想的要没用啊!”
赵砚笑道:“许尚书是国丈,比父皇要年长许多,撑不住也正常。儿臣正打算组建内阁,这帮老臣肯定是要反对的。他辞官了也好,省得儿臣折腾他。”
先前天佑帝在位时,文武百官包括地方呈上来的折子都是通政使司送到御前。姜右相在位时还能帮着分担一二,姜右相被流放后,所有的折子就全由天佑帝一人处理。
饶是天佑帝身体底子再好,时日越久也受不住。
六皇子自认不算懒惰,但比之天佑帝的勤勉又差许多。他在位时,时常面对一大堆的折子欲哭无泪。
后来跟着赵砚回档几次,直接就崩溃了。
如今赵砚继位,论勤勉,他可能和他六哥半斤八两。若朝廷官员构架还是像从前一样,那他估计也要累死。
所以,创建内阁势在必行。
天佑帝挑眉:“你现在可以和朕具体说说,什么是内阁了吧?”
赵砚把从前看到的各种关于内阁信息在心里整理了一遍,才和天佑帝详细说起。
天佑帝听罢,拧眉问:“你就不怕首辅专权,有些折子到不了你的手上?”
赵砚:“内阁不是还有各大学士吗?首辅只能主持拟票,不能擅专,折子也只有分类和提意见的权利。并让司礼监负责批红,监督,内阁的人选除了忠心,也该互相制衡。具体怎么操作,还要慢慢琢磨。”
天佑帝温声道:“你如何想的就如何做好了,就算做错了,总归还有无数次反悔的机会。”
赵砚:“父皇说的是。”
天佑帝又问他:“你同意许尚书辞官,内阁你打算启用新人?”
赵砚点头:“自然是要用儿臣信得过,又忠于儿臣的人。儿臣瞧着许丛溪、林少卿、姚左都尉都不错……”内阁也不拘于翰林出身,只要忠心就好。
天佑帝附和:“许家儿郎是不错,就算许尚书辞官,你要组建内阁,也必定有一翻风波的。悠着点,莫要折腾得太狠。”
赵砚哭笑不得:“父皇怎得每次都要刻意交代一遍?你都说了,儿臣纯善,怎会故意折腾人。”
天佑帝看着他笑笑不说话:无意识的折腾人最致命。
小时候的小七确实纯善,现在嘛……
之后的两日,赵砚又陆陆续续收到了两封老臣的折子,大抵都是有了辞官的意思。
赵砚看后留中不发,第四日早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回复了许尚书的请求。
“许尚书既有心无力,朕便允了。待兵部事务同左侍郎交接好后,就可以卸任了。”
许尚书颤巍巍跪下,叩谢皇恩,又谨慎道:“陛下,翰林院侍讲学士许丛溪为官多年,做事精心精力。老臣卸任前,举荐他为兵部右侍郎,同左侍郎一起交接兵部事宜。”
文武百官都暗道他狡诈:明面上是卸任了,却直接把自己孙子推了上来,这是想让许丛溪继续接替兵部尚书的职位,好继续许家的荣耀啊。
但从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直接推举为正三品的兵部侍郎,是不是太贪心?
纵使陛下从前同许丛溪交好,应该也不会轻易同意吧。
众人都看向高坐上的天子。
赵砚眉眼微抬,温声道:“许尚书的提议不错,但朕有意让丛溪入内阁,短时间内连升两次,只怕不好。”
“内阁?”什么内阁?
文武百官不解,赵砚耐心十足,把自己想成立内阁以及内阁的作用说了。
此言一出,百官哗然。
内阁一旦成立,不是现下所有的朝廷架构都要动一动。
关键是,谁能入阁?
若首辅不是他们的人,会不会比从前的姜右相权利更大,对他们造成打压?
被点名的许丛溪还未出声,守旧派的那些老臣就先跳出来反对了。
周伯侯连跪礼都忘了,上前两步高声道:“陛下,此举万万不可,若是折子全经过内阁,陛下皇权危已。”
现在这种六部制衡的局面挺好,谁也不想平白多出个部门,空降一个权利如此大的首辅。
他一开口,五皇子就开怼:“周伯侯氏怕皇权旁落,还是怕落到你手里?陛下要成立内阁,自然有他的道理。你若是担忧,也可想办法入内阁。”
周伯侯心里骂娘:这不是废话吗,他本就不得太上皇和新帝欢心。如果成立内阁,他入阁的机会微乎其微。
他恼道:“敦亲王莫要胡说!微臣是切切实实为陛下考虑。”这人脑袋有坑吧,就从未把他当做过外家。
通政使司上前一步,跪在了周伯侯身边,肃声道:“陛下,六部三司一直沿用。您才上任不久,就成立内阁,恐会引起朝廷动荡。周伯侯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内阁权利太大,首辅确实容易窃权,请陛下三
司!”
笑话,从前奏折都是要从他这里过,若成立内阁,他不是没了实权。
林少卿上前一步,幽幽道:“既怕内阁专权,那内阁暂时不要有实权就好了。入阁的人选也必不能是同族或是一党,再者,你们通政使司、六科和报房都可以监督内阁,司礼监呈报奏折时也可以监督查验。陛下的想法只要实施的好,没什么不可以。”
车虎附和:“林少卿说的在理,朝中内外,每日那么多事务。陛下就一双手,一双眼睛,一个脑袋,全全处理,那不得累死?太上皇不就是累出毛病的!”
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等文武百官吵得差不多了,吵不动了。赵砚才不疾不徐的开口:“朕既提出这个政令,那势必是要实施的。同意成立内阁的大臣现在就可以散朝。不同意成立内阁的官员暂且就留下来,同朕具体说说,为何不同意。”
持反对意见的官员心里齐齐一咯噔,后背就开始冒汗。
陛下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怎么个具体?是不是坚持不同意,今日就别散朝了?
要知道,每次回溯,陛下都是精力充沛,他们的伤害则是叠加的。
若时间反复回溯,多来几次,他们定会腰膝酸软,站立不稳,或是直接昏倒。
亦或者,就算这次陛下放他们散朝了。回去掐着哪个他们不便的点,比如在用膳、如厕或是出门,那不得折腾死他们?
一想到第一次回溯时,他们的惨状,众人就生不出再反对的勇气了。
实在是吓人了!
周伯侯二十几个反对的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再吱声了。
尼玛,他们方才吵得口干舌燥都是白瞎。
赵砚扫了一圈,又问了一遍:“朕说得不够清楚?不同意成立内阁的官员全都上前一步!”
长久的沉默依旧没人吱声,没人动。
又隔了半晌,周伯侯主动道:“陛下,臣等也不是非要反对。内阁可以成立,但选拔过程需得公平。直接选许侍读入内阁,未免有失公允。”
剩余反对的官员立刻附和点头:“陛下,周伯侯说得对,臣等也并非一定要反对,内阁官员的选拔需得公允才对。”
通政使司都想骂娘了:这群没有骨气的墙头草,一听陛下有回溯的意思,就软了膝盖!
他刚逼逼完,高坐上的帝王就点了他的名:“林使司,满朝文武唯有你没点头,你如何想的?”
通政使司脸上立刻堆笑:“诸位大人都没意见,微臣自然也没意见的。”比起权势,小命当然更重要,可不能让陛下逮住他一个人霍霍。
林少卿等人嗤笑一声:还以为他至少要再挣扎一下。
赵砚满意的点头:“既如此,入阁人选必然要公平公正。这样吧,若是你们觉得自己适合入阁,能胜任阁中事务的。散朝后可来长极殿寻朕自荐,不好来寻的,就回去写一封自荐信呈到敦亲王府上,再让敦亲王转交给朕。朕会逐一审核,下次早朝会整理出入阁名额,介时在朝堂上再由文武百官拟票决定最终人选。”
文武百官应是,待散朝后,赵砚把五皇子单独喊道了长极殿,交代道:“成立内阁一事事关重要,朕最信任你。户部的事你先交由户部尚书去打理,这几日你专心替朕收集百官的自荐信就好。”
五皇子被他说得心花怒放,连连点头:“小七放心,我定不会出丝毫纰漏。”
之后他又得了几句嘱咐,才出了长极殿。一出门,就碰见匆匆而来的许丛溪。他往旁边侧了侧,继续往外走,走到宣德门,就被周伯侯截住了。
对方飞快的塞了一封奏折给他,讨好的笑道:“敦亲王殿下,这是微臣入阁的自荐信,麻烦您一定要交给陛下。”
五皇子看着手里的信,很是诧异:“你都未出宫,如何写的信?”
周伯侯嘿嘿笑了两声:“臣有随身带着笔墨的习惯,散朝后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就写了。”
五皇子嘴角抽了抽:方才在金銮殿上这人叫得最欢,此刻最谄媚。
难怪父皇和小七不喜他。
说实话,若不是他母妃的母家长辈 ,他也嫌弃。
他收下自荐信继续走,周伯侯给了信也不走,继续跟在他身边,不住笑着攀关系:“王爷和陛下关系最好,周家又是敦亲王外家。这入阁人选,就算自荐也未必选的上。若是敦亲王殿下能在陛下面前再多美言几句,微臣的胜算必定比其他人大。这样也算为云太妃争光,也算为王爷长面子,您说是不是?”
五皇子厉声打断他:“周伯侯,方才在朝堂上都说了要公平公正,你这是公然让本王为你作弊?”
周伯侯连连摆手:“微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微臣只是为云太妃着想。微臣若能入阁,云太妃想必也是高兴的……”
又拿他母妃说事。
五皇子十分不耐烦,正想着要如何摆脱他时,下一秒,他又出现在了长极殿。
五皇子有些懵,看看自己,又环顾一圈后,才抬头看向赵砚,惊疑不定的问:“小七,我,我方才出去长极殿了没有?”
难道他刚刚神游出去了?
不对啊,方才经历的种种太真实了。
他现在心中还烦躁,恨不能封了周伯侯的嘴呢!
但他现在切切实实就站在长极殿内。
殿内的刻漏也是指向两刻钟前。
五皇子想了无数种可能,脑袋都快炸开了。
第177章 五皇子脑回路感人这些年,小七坑我良……
赵砚见他神色慌张,眸光微动,问:“五哥怎么突然这样问?”难道五哥也跟着他开始回溯了?
文武百官跟着他回档的条件似乎是要上朝。
他刚刚登基那会儿,五哥去了灵泉郡接他母后。这次应该是五哥第一次和他一起上朝。
五皇子支支吾吾:“我方才好像从长极殿出去,又突然回来了……”
赵砚讪讪:还真跟着他回档了。
“那个,五哥方才确实从这出去了。朕突然忘记还有事情没交代,又把你弄回来了。”
“弄回来?”五皇子瞳孔地震,又看了看长极殿角落的刻漏——时间倒退了。
小七说的弄,是把时间回溯了?
“你在跟我开玩笑?”五皇子显然是不信的。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
把他当傻子忽悠呢。
一定是刚刚晃神了,一定是这样。
他嘟嘟囔囔,然后再次看向赵砚,肯定道:“你莫要和我开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赵砚见他这样,叹了口气道:“好吧,就当朕在同你开玩笑吧。”五哥不比其他几个哥哥反应快,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得给他点时间缓缓。
不然他脑袋会宕机。
五皇子瞬间松了口气,又道:“陛下还有何事交代?”他丝毫没意识到这个还字用的有什么不对。
赵砚这才转移话题:“若是这几日有人贿赂你,让你在朕面前说好话,你尽管收着便是。事后禀报到朕这,若是周伯侯或是云太妃同你说什么,你也不必反驳他们,只敷衍点头便好。”
内阁就几个名额,朝中这么多文武百官定是要使劲手段争上一争的。
如今朝堂上就五哥一个兄弟了,又和他亲厚,有些人必会把主意打到五哥头上。
求五哥美言或是贿赂五哥的一律不会选入内阁。
五皇子连连点头:“我知晓了。”
赵砚:“那五哥先去忙吧。”
五皇子转身就往外走,内心还处在混乱中,刚走出长极殿就和匆匆进来的许丛溪迎面撞上了。
许丛溪不如他敦实,被他撞得踉跄几步,还是门口的侍卫扶了一下才险险稳住身子。退后两步朝他行礼:“敦亲王殿下。”
五皇子看见他像见鬼一样:方才许丛溪也来了长极殿吧?
难道方才他不是晃神?
他才理清思路的脑子又开始混乱了,也没搭理许丛溪,游魂似的往外走。
许丛溪狐疑的盯着他背影两息,还是一步跨进了长极殿。
五皇子沿着回廊一直走,走出长极殿的范围老远就瞧见两个宫婢往这边过来,朝他俯身行礼。
那两个宫女藕色衣裙,一高一矮,手里端着的也是两盒熏香……
这一幕似曾相似。
五皇子心口怦怦跳,加快了步子继续往前。不消片刻就到了宣德门,左右瞧瞧,没瞧见周伯侯的身影,他才长长松了口气。
他就说嘛,时间怎么可能回溯。
许丛溪和那两个宫女只是巧合,周伯侯不是没出现吗。
他刚这样想完,身后就传来一个气喘嘘嘘的声音:“敦亲王殿下您等等老臣!”
五皇子松快的脸一下子僵住,艰难转身,就瞧见周伯侯提着官服,动作笨拙的朝他跑来。边跑还边道:“您这次怎么走得这样快?老臣当陛下还有事要交代,您会晚些经过宣德门呢。”
五皇子死死盯着他问:“这次?本王什么时候还走过这条道?”
周伯侯以为他还未回溯,顿了一下连忙道:“老臣说错了,敦亲王怎么走得这样快?”
五皇子没搭理他,他就在袖子里掏了掏,又掏出那封自荐信递过来,讨好笑道:“敦亲王殿下,这是微臣入阁的自荐信,麻烦您一定要交给陛下。”
五皇子下意识问了一句:“你都未出宫,如何写的信?”
周伯侯嘿嘿笑了两声:“臣有随身带着笔墨的习惯,散朝后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就写了。”
听到他的回答,五皇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许丛溪、那两个宫婢、周伯侯都对上了,他确确实实应该出了长极殿两次。
也许小七方才说的回溯时间不是开玩笑。
五皇子的世界观被小小的震撼了,他转身就往回走,想再次找赵砚确认一遍。
周伯侯见他掉头,仍旧不死心,也跟着转身,继续道:“王爷和陛下关系最好,周家又是敦亲王外家。这入阁人选,就算自荐也未必选的上。若是敦亲王殿下能在陛下面前再多美言几句,微臣的胜算必定比其他人大。这样也算为云太妃争光,也算为王爷长面子,您说是不是?”
一模一样的说辞,五皇子豁然回头骂道:“你是不是还想用我母妃来压我?你现在就滚,再不滚,你的信就别想送到陛下面前!”
周伯侯呐呐止住步,见他走远,撇撇嘴小声骂了两句:“发什么颠,方才可不这样。”
他骂完蓦然瞪大眼:对啊,敦亲王回溯前的反应和现在可不一样。
所以,敦亲王也跟着陛下回溯了?
周伯侯愕然。
五皇子一路又回到长极殿,长极殿的殿门紧闭。守在门口的小路子瞧见他来,立刻上前两步道:“敦亲王殿下,陛下正在同许大人、林少卿谈论要务,恐还要些时间。陛下说,您若是回来,就先去颐和宫陪陪太上皇,太上皇正无聊得紧。”
五皇子虽着急,但里面在谈正事,他也不好强行打搅。只得心事重重先转头去了天佑帝那。
天佑帝见他来立刻逮住他对弈,乐呵呵道:“你来得正好,陪朕下两局,小七那臭棋篓子,朕下得实在难受。”
五皇子又心事重重的坐到他对面,接过冯禄递过来的棋盒。
没下几个子,天佑帝拧眉,肃声道:“在想什么呢,用心些!”
五皇子勉强集中精力,下到一半就已现颓势。他再一子下去,天佑帝紧跟着落下一子,笑道:“你输了。”
五皇子懊恼极了,他就是晃了神,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他肯定不会下方才那个地方。
正这样想完,时间就回到了前几秒,他愣了一下。天佑帝催促:“快下啊,发什么呆。”
五皇子即将要落下的手转了个弯,落到了别处,直接把天佑帝的棋堵死了。原本颓势的局面一下子逆转,他难得得意的看向天佑帝:“父皇,该您了。”
天佑帝捏着手上圆润的棋子,探究瞧他,突然出声:“今日去上早朝了?”
五皇子不明所以的点头。
天佑帝下一句话又道:“方才你下的可不是这处,你比老六强,不仅没吓着倒还会利用规则悔棋。不过,悔老子的棋就有些不道德了。”
五皇子手上的白子啪嗒落地,惊愕和他对视:“小七真能回溯?”
虽回溯两个字被屏蔽了,但天佑帝还是猜出他想问什么,点头道:“你不是都悔棋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他突然起身,来回走了数步,双手在空气来来来回回比划:“儿臣说呢,那日小七大婚也回溯了吧,您和六弟还有文武百官突然就往外走了。”他说完,又坐到了天佑帝面前,着急问:“除了父皇,六弟也能感觉到?”
天佑帝继续点头。
“是了,就儿臣还有四哥,太……燕大哥不知道。”他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发现‘回溯’两个字不能宣之于口时,就换了一种说法:“小七这能力有什么规律,都对谁有效?”
天佑帝:“没登基时对在位的人有效,所以朕和老六最先感觉到。登基后对上朝的朝臣有效,你先前去了灵泉郡,所以没感觉到。”
五皇子神色晦暗:“父皇从小就偏袒小七,也是因为这个吗?”
天佑帝幽幽道:“最开始是吧……”
最开始注意小七也是因为这个。
五皇子继续问:“小七能祈雨,能击杀反贼,能平叛都是因为这个能力?温太妃反后,父皇也是因为小七这能力首先想到小七?想小七登基,也是因为这个?”
天佑帝迟疑:“是也不是,一半一半吧。”小七能祈雨成功也是经过无数次实验,能击杀反贼能平叛和他自身的努力也脱不开干系。
想小七登基,还因为小七适合当皇帝。
五皇子最后问:“小七大婚那日醉酒待在屋顶,父皇不让人把他弄下来,是弄不下来吧?您和六弟是不是利用小七这能力坑儿臣和四哥他们银子了?”
天佑帝瞧
着他,特别严肃道:“朕是那种坑儿子的人?方才下棋,也是你悔棋在先。”
五皇子自觉说错话,连忙认错。
天佑帝故作大度,摆摆手:“罢了,朕不同你计较。”
五皇子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咬牙切齿道:“父皇虽不曾坑儿臣,这么多年小七却用这能力坑儿臣良多,儿臣这就找他算账去。”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天佑帝跟着起身追问:“小七坑你什么了?”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走没影子了。
五皇子气鼓鼓从颐和宫出来,一路往长极殿赶。赶到长极殿都没顾得上宫人的行礼,一步跨了进去。
长极殿内静悄悄的,只剩下赵砚一人在翻看奏折。许丛溪和林少卿两人已经走了。
见他来,赵砚摆手示意伺候的人下去,这才问他:“从父皇那处回来了?父皇可有同你说清楚?”
五皇子气势汹汹的瞪着他,上前两步质问:“父皇自是说了,从小到大,你利用那能力可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
赵砚拧眉,仔细想了想,还真有。
“你是不是怪我明明有这能力,当年没有在嘉义太子手里救下你母妃,还险些害得你母妃死于嘉义太子之手?”
若当初突然冲到甘泉宫前的是他母后或是许嫔,他兴许会不管不顾,直接回档到计划的最开始。让人拦住她们二人,这样就不会被下狱。
五皇子恼怒:“谁说这个了,我是问你,七岁那年的年宴上,你赢了我们所有人的压岁钱,是不是就是用了这能力?还有后来,我找你玩石头剪子布,你也是用这能力把我母妃的私库全赢了去,害得我被母妃打了一顿狠的,三天三夜都下不了床!”
赵砚惊愕:“你说的是这个啊……”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当年被赵砚赢了全部身家这是对五皇子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对他自信打击十分大。
他到现在都记得被他母妃揍得屁股开花的滋味。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讨厌死了小七。
现在告诉他,当年小七是作弊,才赢了他。怎么叫他不生气,不恼怒!
赵砚讪讪,摸摸鼻子:“当年确实作弊了……”
他一承认,五皇子立刻来了劲:“你下来,再来同我玩几把石头剪子布。我就说,只是石头剪子布而已,怎么可能每次都输给你。”
赵砚十分无语:这都多大的人了,气势汹汹过来,就是为了石头剪子布赢他?
五哥这脑回路还是一如既往的感人。
第178章 完结章(上)天佑帝五十大寿(上)……
不同他五哥玩一次,五哥得耿耿于怀,辗转难眠。
虽觉得无语,赵砚还是应了。
但连续十次,依旧是五皇子输。
五皇子郁闷至极,不可置信盯着自己的手。这次他确定以及肯定,小七是一定没作弊的。
连续十次,他怎么可能一次都不赢。
他复又抬头看向赵砚,嘴巴张了张,气恼道:“你就不能让我一次?”
赵砚无辜:他五哥出石头剪子布的规律,小时候他就摸清了。
偏生这人永远都不变,每次都是最先出剪刀。
赵砚只得道:“再来一次,这次一定让你。”
五皇子一瞬间泄了气:“还是算了吧,我走了。”他说完,焉耷耷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又险些和匆匆进殿的小路子撞上。
小路子连忙退到一边,等他先过去。待人走远,才走到赵砚身边,小声道:“陛下,太上皇让您过去一趟。”
赵砚起身,往颐和宫去。
过去的时候,天佑帝还在收桌面上的棋子。他心情颇好,一颗一颗往棋盒里放。
赵砚坐到他对面问:“父皇喊儿臣来有何事?”
天佑帝问他:“老五方才说你坑他良多,看上去挺生气,你坑他什么了?”
赵砚把方才的事说了,天佑帝顿时也有些无语:“他就这点出息,小时候是他硬要拉着你赌的,这么多年了还惦记着。”
赵砚笑了两声:“父皇总说儿臣单纯,儿臣瞧着五哥才是最单纯的那个。”
天佑帝挑眉:“那你还让他负责呈递百官的推荐信?不怕云妃帮着周伯侯一族谋划?”
赵砚:“要让谁进内阁最后还是儿臣说了算,五哥也左右不了儿臣的想法,云太妃闹到五哥那也没用。”
天佑帝把最后一颗棋子收进棋盒,点头:“倒是这个理。”
父子两个又聊起内阁的事,说到中途,冯禄进来道:“陛下,逍遥王在外头候着。”
天佑帝盖住棋盒的手一顿,叹道:“来得真不巧,棋盒都收起来了。这么多兄弟里,他棋艺是最好的。”
赵砚笑道:“说说话也是好的,也不一定要下棋。”
天佑帝吩咐了两声,冯禄出去,没一会儿又带着两人过来,燕祐身边还跟着提着食盒的满月。
赵砚略微诧异,问她:“你怎得同燕大哥一起来了?”
东宫被烧时,赵满月还小,对太子一点印象也无。赵砚问,她就答:“原本我就是要来看父皇的,在门口碰见就一起来了。”
天佑帝:“那还真巧,都别站着了,坐吧。”
这几个月赵满月时常会送吃食到颐和宫,此刻碰见倒不稀奇。
燕祐坐到两人边上,冯禄连忙接过赵满月手里的食盒,把糕点摆上。
赵满月则局促的坐到赵砚身后。
赵砚和天佑帝毫不避讳,继续说起内阁的话题。
燕祐眸子闪了闪,起初没接话,直到天佑帝主动问起他,他才说了几句自己的意见。
之后三人又详细讨论了一番,坐在赵砚身后的赵满月听得云里雾里的,抱着一只茶杯时不时就抿一口。
临近午时,燕祐起身告辞。
天佑帝留他用饭,他摇头道:“不了,微臣午后还要离京,再往就赶不及去下一个城镇了。”
天佑帝眸色微暗,赵砚追问:“怎么突然就要走?”
燕祐温声道:“也不是突然就要走,原本你登基过后就打算回去了。家中还有妻子,总是不放心的。”
天佑帝问:“你成家了,什么时候的事?小七怎么也没说一声。”
赵砚:“您也没问啊!”太子哥哥的事他哪里敢在父皇面前提。
燕祐:“一年多前就成亲了。”
天佑帝哦了一声,吩咐了冯禄两句,不一会儿,冯禄就捧着一个木匣子出来了。
天佑帝把木匣子交到他手上,有些感慨道:“这里头是一对佛连玉镯,还是你母后当年找人特意雕刻的。原本就是想你同阿瑶成婚时送给你们当新婚贺礼,如今还是把它给你吧。”
燕祐听到母后二字,捧住锦盒的手忍不住颤了颤,终究是没打开锦盒查看。
天佑帝又道:“你返程时也去瞧瞧阿瑶,你们虽无夫妻情分,但她终究也是你表妹。”
燕祐点头:“臣晓得,臣原本就是要绕道去瞧她。”想了片刻他又道:“小七托臣找老三的事迟迟没有眉目,等出京后,臣会亲自去寻。”
天佑帝温声道:“寻不寻得到也不打紧了,明年就是朕五十大寿,希望那日你可以携夫人一起进宫贺寿。”
燕祐肃声道:“太上皇放心,臣一定可以寻到人,您大寿那日,一定将解药带回。”
一直坐在赵砚身后没吭声的赵满月突然起身,跪到天佑帝和赵砚面前,急切道:“父皇,七哥,让我同燕大哥一起去吧,我也想帮父皇寻找解药。”
天佑帝蹙眉:“你一个公主跑出去吃苦做什么?寻找解药的事有暗卫和逍遥王就行了。你如今已十六,该考虑选驸马了。”
“父皇!”赵满月摇头:“儿臣同三哥相处多年,他无论如何装扮,儿臣都能认出来的。再者,儿臣照顾他多年,他对儿臣多少有些情分。若是找到人,儿臣定能劝他拿出解药的。”她说完,祈求的看向赵砚。
她自小胆怯,难得一口气说出这么一大段话。
赵砚知她寻人心切,于是出声帮腔:“父皇,满月说得对 ,以三哥的脾性,就算燕大哥寻到人他也不一定会交出解药。满月同他有自小的情分在,宫变那些时日,他护着满月和徐太嫔没染上瘟疫就能瞧出来。让满月跟着燕大哥去吧,若是找到人,拿到解药的可能性大一些。再者,燕记遍布大江南北,有燕大哥在,满月不会吃什么苦。”
见他如此说,燕祐也符合道:“陛下说的对,若公主要去,臣定然护她周全。”
才十六,这么好的年纪,是该见见大楚的大好河山。
着急嫁什么人。
天佑帝盯着自己这个女儿看,见她头一次这么无惧的同他对视,忽而就松了口:“难得你有孝心,就随逍遥王一起去吧。不管找不找得到解药,朕大寿那日你们都需得回来。”
赵满月眸子亮晶晶的,欢喜的应是,转身就要跟着燕祐出去。
赵砚一把拉住她,没好气道:“急什么,你先回去收拾东西,待会我亲自送你们出宫。”
赵满月嗯嗯点头,快步跑了。
赵砚和燕祐从颐和宫离开,等在内宫的出口处。大约一刻钟左右,赵满月就带着冬雪气喘吁吁的来了,冬雪身上还背着个大包裹。
赵满月跑近,连声道:“我母妃一直拉着我嘱咐,所以才晚了。”
燕祐温和一笑:“徐太嫔也是不放心你出远门,多嘱托两句也正常,之后时常写信送回玉京就可。”
赵满月小心瞧了他两眼,忽然觉得这个大哥哥好温柔,难怪七哥和大哥哥这么要好。
兄妹三人沿着宫道一路往宫门口走,赵砚同燕祐一路说话,赵满月就在一旁静静听着。
等到了宣德门,已经有马车等在那了,白九朝三人行了一礼。
赵砚朝他点头,温声道:“九九,你派几个身手好的禁卫军一路护送满月出京吧。”
白九应是,朝身后的几个禁卫军招招手,几人护在马车左右等着。
赵满月和燕祐上了马车,掀开车帘子朝赵砚挥手手,马车渐渐远离。
赵砚在宣德门前站了一会儿,转身就瞧见田翎站在身后。
他讶异问:“你怎么来了?”
田翎温声道:“方才瞧见徐太嫔,她站在玉芙宫门口抹眼泪,我才知道满月要出宫了。”
赵砚:“人已经走了。”
两人并肩往回走,走了几米远,田翎问:“她是要去找摄政王吗?”
赵砚点头:“嗯,父皇许她去的,不管找不找得到,明年父皇寿宴都得回来。”
田翎:“昨日母后也同我说,等大年宫宴结束后,就让我捉紧操持父皇的五十大寿。”
赵砚温声道:“父皇因着身体,这几年寿宴都没怎么操办,明年恰逢五十大寿,必定是要大办的,就是辛苦你了。”
“怎么会辛苦,宫里有这么多长辈娘娘们帮忙呢。”田翎瞧这他:“倒是陛下,日夜操心国事,得注意身体。”
赵砚笑道:“你是没见过父皇在位时如何操练的,我这都不算操劳。等内阁建成后,就更不用忧心了——
内阁一事既然着手去做了,就必定是要做好的。
仅仅三日功夫,五皇子那就收到了一堆自荐信,还收到了不少贿赂。他直接把自荐信和贿赂的银票珠宝全都送到赵砚手里。
赵砚把贿赂人员一一剔除后,剩下的官员总共还有十五名。
他计划是内阁暂时只要七人,几个帮忙处理政事的大学士先选出来,内阁首辅一职暂且搁置。
他把这十五人送到天佑帝面前,父子两个讨论了一番后。第四日早朝,再把十五人的名单公布出去,让文武百官公开投票。
最后拟定出来的七人和他心中所想的名单大差不差。
内阁就这样初步形成了。
之后又成立了监督内阁的司礼监督察部。
接近年关,各地呈报的折子纷沓而至,堆积如山。内阁虽不完善,但极大减轻了他的工作量。
天佑帝瞧见他,不禁感叹道:“当初朕问内阁的事,若你那会儿肯这般用心,朕也不至于累成这样。”
赵砚心道:就算告诉您也不用,您就不是偷懒的人,就算有内阁帮忙,您闲下来也会找其他的事做。
冬雪覆盖满城,朝堂的改革在稳步中进行,平稳的翻过了年。
赵砚这皇位也算坐稳了。
春水生碧波,柳树抽新芽,临近天佑帝五十大寿,宫中过年的热闹还没退下去,又要重新开始忙碌。
田翎已经能极好的适应宫中生活,在几位太妃的帮助下,寿宴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丽太后。
大家都在忙,她时常因为找不到人打雀牌在烦恼。
她原本提了几次要出宫去踏青,但天佑帝的身体越发不行,有一次直接惊动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
赵砚日夜忧心,她也就不敢再提了。
这一年,燕记的信一封封送进宫,但始终没有找到摄政王的踪迹。
赵砚盯着床榻上的天佑帝神色凝重,天佑帝倒看得很开,宽慰他道:“五十而知天命,就算朕此刻就没了,你也不必伤心。当年卢国公诅咒朕‘亲缘散尽,子孙不睦’,但老天终究待朕不薄。你们几个兄弟,除了老二和老三,依旧好好的,朕很安心。”
赵砚眼眶微红:“父皇,莫要说什么死不死的。”
在古代医疗条件有限的情况下,五十算是高寿了。
但他就莫名觉得他父皇一定能长命百岁。
天佑帝轻笑两声,疲惫的睡了过去。
赵砚让冯禄好生照料,才走到外殿询问太医令:“父皇体内的毒素可还有办法压制?”
太医令为难:“陛下,您定已经替太上皇把过脉了。太上皇体内的毒素已经侵入脏腑,实在没办法了。”
这毒发作起来更为难熬,但就是不致命。
以太上皇的身体再吊个十年都不成问题。
摄政王当初下毒估计就是想太上皇日夜煎熬,为宸妃的死泄愤吧。
“还是得尽快找到摄政王才行。”
赵砚咬牙:他三哥是真能躲!
出宫那会儿估计就想着躲一辈子!【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