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化学的妙用。天佑地和六皇子都快气吐……
那么问题来了,这签要怎么抽?
当年几个皇子抽签祈福是车轮战,一个签桶里放了一把签,红签白签各一半。所有皇子同时抽,抽到红签的进去下一轮继续抽,直到最后抽到红签的那个去。
当年最后抽到红签的就是定川王殿下。
能在那么多皇子里,经过那么多轮,独独抽到红签。
定川王还是有点邪性的。
虽然他们不太信他有天神庇佑,但多个心眼总没错。
这次才三个皇子,车轮战显然不太合适。
明面上能看到签子和签桶,万一陛下帮定川王作弊怎么办?
想到这,周伯侯上前一步道:“陛下,谨防有人在签子或者签筒上做手脚,臣提议,三位殿下蒙着眼抽签。签也不需多,三支足够,一次定输赢。”
冯将军拧眉:“蒙眼还可以听到声音,也可以打配合。不如让三位殿下把耳朵也堵上?”
周伯侯丝毫没觉得自己被讽刺了,还附和的点头:“冯将军说得在理,最好耳朵也堵上。”
天佑帝无语:“那要不要让他们把鼻子也塞住,气味也能作弊!”五感都封闭了,就三支签,众目睽睽之下,小七没办法作弊,他也没办法作弊。
这次周伯侯终于不敢接话了,只咕隆一句:“臣也是为了确保公平……”
赵砚接话道:“若想公平何必这么麻烦,周伯侯觉得听觉、触觉、嗅觉和视觉能作弊,那就弄一个密闭的小木箱过来,木箱现场制作,三支红头签也现在制作。制作好的木箱和红头签由百官检查,确保无误后,现在抽签,这样就能保证绝对的公平。”
周伯侯和许尚书互看一眼,觉得这方法可靠。
他们两派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这东西都是现场制作,
他们又全体查验过。那能动手脚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
于是两人一起点头,朝天佑帝道:“陛下,就按照定川王殿下说的办吧。”
天佑帝拧眉:“那还得去找个木匠。”
六皇子立刻道:“父皇,工部就有大把的木匠。”其中还有一位手艺惊人的墨家机关术传人。
想做什么样的木箱都行。
天佑帝自然也想到这一点,于是吩咐冯禄道找个腿脚快的,去工部一趟,将人请过来。
冯禄立刻走出金銮殿,招来一个年轻机灵的小公公耳语了几句。小公公连连点头,快步往工部去了。
待到工部传了旨,将人请进了宫。边走边压低声音交代道:“陛下的意思是,让大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制作一个机关木箱……”
姬洪连连点头:要制作有机关的木箱很简单,但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制作有机关的木箱,还要所有人检查后不被发现,有点困难。
但也不是不可以。
他隐隐有些兴奋:终于轮到他展示真正的墨家机关术了。
姬洪很快便到了金銮殿上,这还是他第一次面圣。他紧张的跪下,三呼万岁:“微臣姬洪参见陛下!”
五皇子和六皇子党蹙眉:工部有这一号人吗,他们怎么没听说过?
六皇子:人还是他上次去修建大坝时从江陵带回来的,他是墨家传人的事,还未来得及透露出去。
目前也只有他和父皇知道了。
天佑帝:“平身吧,姬爱卿,好好干,文武百官都等着呢,莫要辜负朕的信任。”
姬洪双眼都在发亮,拿起扛过来的木板就朝文武百官道:“诸位大人先检查检查这木板可有问题?”
文武百官依次检查了一遍,没看出任何问题。
木板重新回到姬洪手里,他拿起锯子哐哐就开始工作。墨斗测量标记,锯子切割木材,刨子打磨光滑……所有的步骤,文武百官也都看着。
两刻钟后,木箱终于做好。四四方方,中间一个可以供手伸进去的小洞,洞口用碎纸围了一圈,确保任何人不能通过洞口看到里面。
木箱依次传到文武百官手里查看,没有任何问题。
姬洪得意的高抬下巴:呵呵,他墨家机关术岂是浪得虚名!
这些大人能瞧出来,他把头剁了给他们当球踢。
木箱最终被放置在了大殿前一尊人高的木架子上。
姬洪又用剩下的边角料,削了三只一模一样的签子。再次给文武百官过目后,才呈到了天佑帝面前。
天佑帝从冯禄手里接过惯常用的狼毫笔,沾了批阅奏折用的朱砂,在其中一个签子下面标了红。
待标红干透之后,三支签子又依次传下去给文武百官看。
文武百官确认没有任何特殊的标记后,由冯禄投进了方才的木箱内。
冯禄站在木箱子前,朝赵砚几人道:“三位殿下,可以过来抽签了,抽到红签者即为储君。”
这荒唐至极的话说出来,但此刻文武百官都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有问题的是谁先抽。
周伯侯:“长幼有序,当五皇子先抽。”
六皇子不乐意了:“那还有孔融让梨呢,五哥让让我,让我先抽也不是什么大事。”
五皇子翻了个白眼:“我要让也是让小七凭什么让你?你既这样说了,就让小七先抽好了。”
赵砚没意见。
天佑帝一锤定音:“世人惯长幼有序,那这次就由幼及长,小七先抽,老六次之,老五最后。”
这次三人都没什么意见。
冯禄这才捧着木箱走到赵砚面前:“定川王,您先抽吧。”
在文武百官紧张的注视中,赵砚伸手往木盒子里探。几乎是探下去的瞬间,他手就摸到了三根签子。
他每根签子都摸了一遍,心里忍不住叹气:果然,他父皇还是作弊了。
三根签子尾端都有朱砂标红。
至于他为何知道,因为早在昨夜批阅奏折时,父皇所有的朱砂印泥就被他换过了。
这朱砂上只有他能感觉出来细微的差别,他原计划是想办法自己先抽,他就能精准的避开有标红的签子。若实在没办法先抽,五哥、六哥先抽的话,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最后剩下红签给他,就算他倒霉。
他认了。
但父皇为了让他上位,偏偏选择了作弊。
这木箱里应该有暗格。
他抽的这一层三根签全是红签,另外一层应该只有两根白签。
老登手段当真高明,不仅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弄出个有暗格的箱子。还能在百官的眼皮子底下,把备好的另外两支红签毫无声息的放进暗格里。
这姬洪是父皇的人吧,应该来的路上就被交代过了。
其实如果五哥和六哥先抽,最后只剩下一根红签让他抽那还真没什么办法。
偏偏五哥和六哥干上了。
这是老天爷都在帮他吧。
赵砚同时拿了两根红签,眸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冯禄脸上。在手即将要伸出来的瞬间,冯禄眼皮抬了一下,就是这瞬间,他手微微松了松,其中一根红签掉了下去。
他把自己的那根签紧紧的攥在手心,也未给任何人看,只安静等着。
冯禄又到了六皇子面前:“六殿下,请吧。”
六皇子伸手进去,一下摸到了三根签就察觉出不对劲了:小七不是抽走了一根,怎么还有三根?
他看向高台上的天佑帝,了悟:定时父皇做了什么手脚,想让小七赢,那他就当作不知好了。
他拿了自己的一支,顺带把另外一支扫到了箱子最边边的角落。确保他五哥那个二傻子不会发现,才捏着签拿出手。
待冯禄走到五皇子面前,五皇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拿了最后一根。
三人都把签握在手里,冯禄端着木箱看向天佑帝,朝他轻微点了一下头:“陛下,三位殿下抽签完毕。”
天佑帝挥手,冯禄退了下去,随后他肃声道:“既然都拿到了签,你们三人面对群臣,把签都拿出来。朕先说好,无论结果怎么样,你们三人都得认命。”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是盯着赵砚的。
很明显,他认为自己的安排无虞。
三人齐齐应是,然后转过身,举起自己手里的签,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大殿内寂静无声,文武百官都看向三位殿下手里一点点露出来的签子尾端。
定川王白签,六皇子红签,五皇子白签。
冯将军,林少卿和周伯侯等人瞬间失望,六皇子党眼里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喜悦,许尚书直接失控喊出了声:“六,六皇子是红签!六皇子是红签!”
“怎么可能!”五皇子不可置信,蹭的转头,盯着六皇子手上看。
六皇子也惊愕缩回手,把签子拿在手里来回翻转:确确实实是红签!
龙座上了天佑帝惊得直接站起身,怎么可能迟迟没说出口,冷厉的眸子死死瞪着冯禄。
大冬天的,冯禄后背已经大汗淋漓: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都是按照交代的操作的。
他看向还侯在一旁的姬洪,姬洪此刻对自己手艺的疑惑已经超越了对皇权的恐惧。
他内心无数次否定面前的结果:怎么可能?那箱子机关他设置的精巧,绝对不会被发现。冯公公给他的两支红签,他也提前放进了暗格里。如果刚刚冯公公按照他的指示按了机关,结果是绝对不可能出错的。
他询问的回看冯公公,冯公公冤枉,他刚刚当着群臣的面,确实放了三根签进去。第一支红签落在了暗格里,另外两只白签落在了正常的箱子里。
他心之陛下心中所想,绝对不会在这上面出差错。
那问题究竟错在哪?
现在都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现在六皇子得了红签。按照最开始的约定,六皇子就是储君,是大楚的太子!
陛下已经把话说死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根本不可能反悔!
冯禄此刻都不敢抬头看天佑帝了。
在看到老六手里红签的一刹那,天佑帝简
直如五雷轰顶。身子晃了晃,险些跌回了龙座上,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还是生生忍住了。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没发疯,五皇子先发疯了。
“怎么可能?抽到红签的应该是小七才是!”小时候去祈福,那么多人一起抽签,那么多轮下来,小七每次都是红签的。
就算不是小七抽到,也不能是老六这个家伙!
老六可是说过登基第一件事就是要把他撵出玉京!
这怎么能行?
那箱子绝对有猫腻!
六皇子也是这样想的:那箱子绝对有猫腻!他方才就不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阴沟里翻船了!
“箱子!”五皇子又开始撒泼大喊:“肯定是老六在箱子里做了手脚,把箱子拿过来!”他要把箱子拆了,要彻彻底底再检查一遍。
他向前跨了两步,乐见其成的六皇子没动作。赵砚先一步拉住他喝道:“五哥,你休要胡搅蛮缠!那箱子和签子你都检查过,文武百官也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你说箱子有问题,是说父皇在戏耍你,还是在戏耍文武百官?”
五皇子发热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是啊,如果箱子没问题,他就是冒犯天威。是不是箱子真有问题,他就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了父皇的老底!
怎么的,他都讨不了好。
但,太子怎么能是老六呢!
五皇子愤懑、不甘,一张圆润敦实的脸都憋红了。
赵砚再次高声道:“天意如此,你就接受吧。”
这句话显然是还给天佑帝的。
天佑帝气得胸口发闷,但也无可奈何。
赵砚松开泄了气的五皇子,面向龙座,弯腰拱手,以最洪亮畅快的声音道:“父皇,结果已出,您下旨吧,封六哥为太子!”
他话落,许尚书和他身后一干人等跟着跪下,高声请求:“请陛下下旨,封六皇子为太子!”
“请陛下下旨,封六皇子为太子!”
五皇子党和支持赵砚的人,虽心有不甘,但此刻又无可奈何。
说不出任何一件反驳的事。
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和打头逼他的小儿子,天佑帝焦躁愤慨:再想想,再想想一定有破解之法。
他索性往后一倒,一副犯病的模样跌倒在龙座上。
“陛下!”
“父皇!”
冯禄惊呼,先冲上了御阶。
文武百官也惊呼出声,但也只敢着急,不敢上去。
五皇子和六皇子快跑几步,在御阶前停下。
赵砚直接冲到天佑帝身边伸手就去把他的脉:气血激荡,心绪庞杂不稳,确实不太好。
但也没到昏迷的程度。
老登是预测失误,装的吧。
是现在扎醒他,逼他即刻下旨,还是让他先缓一缓。
若是扎醒他,再强势逼下去,恐怕老登真会气的吐血。
罢了,左右群臣都在,只要他不回档,父皇就绝迹抵赖不过去。
他连忙道:“快些把人抬回甘泉宫,先救治!”
许尚书等人急了:“定川王……”
赵砚边跟着走还不忘回头安抚他们:“许尚书放心,父皇是天子,一言九鼎,定会守诺的。待好了就会下旨册封六哥,皇祖母在天上看着呢。”
许尚书等人稍稍放心。
装晕的天佑帝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咬牙切齿:这坑爹的玩意,连他母后都搬出来了!
这是给他架了起来,就算‘病’好,他都不好反口。
一群人浩浩荡荡把天佑帝抬回了甘泉宫。
赵砚知道,若他一直在,老登肯定不会醒。他把人送到后,就借口去拿药箱走了。
他一走,龙榻上的天佑帝就翻坐了起来,遣退了所有人,唯独留下冯禄和姬洪。
姬洪跪在天佑帝面前,很快把抽签的整个木箱拆开了。主格和暗格同时被打开,然后三人就瞧见主格里面还剩下一支白签,暗格里面也只剩下一支红签。
他们原先总共准备了五支签,暗格里三支红签,主格里两支白签。
依照剩下签子的情况,三位殿下应该抽走了两支红签,一支白签。
那为什么三位殿下拿到手里的是两支白签和一支红签?
全程他们都看着,抽签时临时决定的。除去天佑帝,这三位根本没有作弊的可能。
这就奇了怪了!
天佑帝百思不得其解,冷脸问冯禄:“你确定小七拿的是暗格里的红签?”
冯禄点头:“确定!老奴绝迹不会弄错。假使七殿下拿的是主格子里的白签,五皇子也拿了白签的话,那盒子里应该没了白签……”
但盒子里洽洽还有一根白签。
冯禄小心翼翼的猜测:“七殿下应该是一次性拿了两根红签,然后在签子要拿出来的瞬间,趁着奴才摁下机关,把另外一支红签丢到了主箱内。”
还跪着的姬洪不解:“那七殿下手里应该也是红签才对!”但是所有人都瞧着,七殿下并没有拿第二次的动作。
这就是这件事的诡异之处了:三红两白,变成三白两红。
而且是七殿下手里那只红签变白了。
天佑帝拿起赵砚那只白签仔细查看,甚至还嗅了嗅,没有任何问题,和老五的白签一模一样。
难道小七除了会回溯时间还能隔空取物,亦或是无中生有?
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不管赵砚怎么办到的,太子之位是真真切切被老六抽到了。
天佑帝眉头拧得死紧,手上的白签几乎要折断。他死死盯着姬洪,姬洪满头大汗,生怕被迁怒。
就在这时,门口的小太监报赵砚来了。
天佑帝冷斥一声:“你们都先退下去!”
姬洪和冯禄齐齐松了口气,赶紧走了。
赵砚真是提着药箱进来的,他走到龙榻边坐下,看着天佑帝,缓声道:“父皇,既然结果已经出来了,您就别拧着了,立六哥为太子吧!”
天佑帝靠坐在床榻之上,气恼的盯着他:“你使了什么法子把红签变成白签的?”
赵砚一脸无辜:“父皇说什么呢,儿臣抽的本来就是白签,这都是天意。”
他嘴上如此说,心中却道:谁让你个老登使坏,这下好了,把自己气着了。
天佑帝仔细观察他的神色,见他神色倘然,不仅都有些怀疑是老天爷在帮他。
他咬牙:“你确定要朕下旨?你想好了,一旦下旨,这江山以后就是老六的了。你现在反悔,动用那能力还能当这事情没发生过。”
他装病,也是想到唯一反悔的办法在赵砚身上。
赵砚郑重点头:“想好了,既然老天选了六哥,父皇也别怄气了,下旨吧!”
天佑帝心中实在难受,但事到如今,不下旨也没办法了。
老天既选了老六,也许老六会是个合格的储君。
“朕会下旨!”说完,他无力的摆摆手,让他先走。
赵砚才来没一会儿又走了。
当日午后,立六皇子为储君的圣旨就传到了六皇子府。
六皇子党兴奋得如同过年!
十几年了,他们整整争斗了十几年,这一刻都值了。
同在六皇子府的许尚书喜极而泣,捧着圣旨的六皇子整个人却是麻木的,脸上看不到半分笑意。
许尚书哭完才注意到他,连忙问:“太子殿下,您不开心吗?”
六皇子呵呵两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高兴……”他娘的太高兴了。
三选一,怎么倒霉的偏偏就是他?
呜呜,他的话本,他逍遥的日子算是到头了!
死手!当时摸到三支签时怎么就选了这一支!
六皇子泪流满面。
许尚书:看来太子殿下真是高兴坏了。
同一时间,天佑帝又下了一封圣旨,改封定川王为灵泉郡王,食邑三千户,择日协同丽贵妃前往封地。
此圣旨一下,众人比听到封太子的圣旨还惊讶。
五皇子即刻就进宫了,找到赵砚问他什么情况。着急道:“父皇不是最疼你,好好的怎么把你弄去灵泉郡那么
远的地方?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去求父皇。”
赵砚拉住他:“你别去,去灵泉郡是我自己的主意,我向父皇请的旨。”
“你向父皇请的旨?”五皇子不可置信。
赵砚点头:“所以你别瞎捣乱。”
五皇子:“你怎么会想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要回一趟玉京多不容易?而且父皇身体也需要你照看。”
赵砚:“父皇那我已经安排好了,太医令照看就行。灵泉郡挺好的,有山有水,民风也淳朴,你看我母妃被养得多好。而且,去了灵泉郡,我就是地头蛇,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由自在。”
每天可以睡到日上三竿,闲时钓钓鱼,种种花,打打猎。一个地方待腻了,还能跟着燕大哥一起走商,去大楚各地看看不同的风光。
陛下是他老子,太子是他哥哥,他在大楚各地能横着走。
光想想就很开心。
他是开心的,五皇子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五皇子才走,六皇子又来了。
他咬牙切齿道:“小七,你都算计好的吧,你是自在了,可害苦了我。”
赵砚眨眨眼:“这不能怪我,这都是天意。六哥明明知道符父皇在作弊,还帮他一起坑我。大概是老天爷看不惯你们父子欺负弱小,才出手帮了我。”
被戳穿了的六皇子悻悻:“那你也太不地道了,小时候我们说好一起出去游历,你自己先跑了。”
赵砚轻笑耸肩:“那你努努力,早日成亲生个太子出来,你就能自由了。”
六皇子无语:这才哪到哪,他连心仪的对象都没有。
之后赵砚又收拾了一整日东西,然后去和满月、三皇子告别,去找白九告别。
白九很是遗憾,朝他抱拳:“七殿下一路顺风!”
他从来不称呼赵砚的封号,从小到大都只喊他七殿下。
赵砚吸吸鼻子:“嗯,等父皇当了太上皇了,你也不要当禁卫军统领了。你来灵泉郡,给我当护院。”
白九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一茬,伤感的气氛瞬间被冲淡,轻笑了两声道:“那月俸可得翻倍。”
赵砚嗯嗯点头。
但两人都知道这似乎不太可能。
白九的家在玉京。
他笑完又有些遗憾:“卑职以为,还能给七殿下当禁卫军统领的……”就连暗卫那些人都以为这皇位被七殿下莫属了。
没想到出了这种变故。
赵砚:“说什么呢,本王可不想一直待在皇宫。走了,有空去灵泉郡,本王请你喝酒。”
白九:“喝酒,那还是算了吧。”一杯倒有什么好喝的?
两人又笑了起来。
次日,赵砚去找天佑帝辞别。从袖子里拿出一瓷瓶的药丸递给他,温声道:“父皇,这是新研制出的药。只要你往后不动气,不熬夜,好好养着,身体会好的。”
天佑帝接过瓷瓶,心中只剩不舍:“算你有良心。”
但已无可挽回。
他叹了口气道:“玄一、玄二就拨给你做护卫了,有他们跟着朕也放心。至于乔侍郎,他已经在吏部任职,不好随意调动。等三年任届期满,他若是想回灵泉郡当郡守,朕会放他走。”
赵砚见他兴致不高,心里也有些不舍,不过脑子,就说了句胡话:“父皇,要不您直接退位给六哥,您当太上皇,随儿臣一起去灵泉郡养老吧。儿臣保证把你伺候的周周到到,八十还能健步如飞。”
“说什么胡话?”天佑帝轻嗤一声:“朕倒是想去,目前这种情况,朕能离开皇宫?”
不能,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当太子,都需要父皇的教导和培养。
赵砚:好吧,是他说胡话了。
父子两个轻松聊了一会儿天,等到朝臣过来议事,赵砚才走。
第三日,赵砚就带着丽贵妃启程回灵泉郡了。
五皇子,六皇子和乔侍郎夫妇前来送别。
五皇子红着眼眶道:“没差几日就过年了,怎么也不等过了年再走?”
赵砚:当然是怕夜长梦多。
他心中这样想,嘴上却道:“翻过年雨水多,一路不好走,这个时候正好。”
几人依依不舍的道了别。
午后就下起了大雪,这雪一直持续到了年关,皇宫内外已经一片霜色。
大年夜,皇宫没了往年的热闹。因着天佑帝身体的原因,宫宴也未办。
大年初一,东宫修缮完毕,六皇子正式搬了进去,成为大楚的第二位太子。
天佑帝为了培养他,日日将他带在身边。
六皇子寅时就得起,子夜才睡下,整日有看不完的折子。还没过半个月,黑眼圈就熬出来了。
他内心苦哈哈,帮忙批阅奏折的时候,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心里一百零
八次的感叹,怎么就那么倒霉呢?
天佑帝见他精神不济,点了点桌面,素声道:“认真些,这些折子今日之前要全部批复完。”
六皇子看着人高的折子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天佑帝暗自摇头:就这么一点折子就要死要活,等你登基,也跟着小七一起回溯,来回批阅十几次,折子还是一样多。
那你不得崩溃?
快一个月了,若是走水路,小七应该已经到了灵泉郡境内吧。
正想着,冯禄匆匆过来了。把一个小瓷瓶放在天佑帝面前道:“陛下,这是上书房奴才收拾七殿下屋子时发现的。应该是七殿下走的匆忙,忘记带了。”
天佑帝接过瓷瓶,打开嗅了嗅,一股刺鼻的酸味直冲天灵盖。
天佑帝拧眉:“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闻着像毒药?
他刚要把瓷瓶放下,冷不防六皇子打了个瞌睡,直接把他手里的瓷瓶撞掉了。瓷瓶里的液体全部洇了出来,恰好将他面前摊开的折子全部打湿了。
清醒过来的六皇子连忙伸手要去抢救,在手伸出去的刹那间,惊奇的瞪大眼。
“父,父皇,批红,批红没了!”舌头都开始打结。
这场面实在太过震撼惊悚了。
整本折子上的御笔朱红,离奇的瞬间消失了。
“朕瞧见了!”天佑帝的脸色很不好,似是想到了什么,吩咐冯禄道:“去库房重新拿朱砂出来,再调一份朱砂墨。”
冯禄快步去了,没一会儿又拿着调好的朱砂回来了。
天佑帝重新拿了一支笔,沾了墨,在空白的宣纸上写了两个字。
然后把瓷瓶里剩下的液体倒了进去,那两个字朱红如新,根本没有消失的迹象。
他捏着笔都快气笑了:呵呵,很好!
他们都被小七那兔崽子耍了。
说什么天意,其实在抽签前一日,他套路小七,和他一起去上朝的时候,小七那兔崽子。就趁着最后替他批阅奏折的功夫,把他所有的朱砂泥都换了。
换成了自己特制的朱砂,这种朱砂接触到瓷瓶底的液体,红色就会瞬间消失变白。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有三根红签,两根白签,最后会变成三白两红。
他不知道这原理是什么,但,小七那混蛋耍了他们所有人是实实在在的。
圣旨已下,东宫确立,人已经走了将近一个月,再想追回来已经绝无可能了。
好个兔崽子!
所以先前和他吵了架后,一直窝在东侧院捣鼓些瓶瓶罐罐。不是在给他制作药材,而是那个时候就想着搞鬼。
提出抽签,也是顺势而为吧。
天佑帝和六皇子气得快吐血,那厢已经到达灵泉郡境内的赵砚此时才真正松了口气。
得意洋洋想:果然,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那朱砂里他加了提取的酚肽类溶液,和氢氧化钠混合后,制作成了朱砂泥。又利用酸和碱的显色反应,把自己抽到的红签漂成了白签。
虽然提取这些东西的过程很繁杂,但还是被他做到了。
问他如何会这些,也许是做梦梦到的。
哈哈哈哈,老登要是知道真相肯定会被气死。
第152章 新帝跟着回档他莫不是要比太上皇更早……
到了灵泉郡境内,就换乘了马车。
丽贵妃晕船晕的厉害,上了马车也感觉没踩到实处。人轻飘飘的难受,时不时还想吐。
赵砚照顾她感受,特意找了间客栈休息了两日。带她缓过来后,才继续前进。
跑马三天就能到的路程,马车生生走了六日才到达灵泉镇。
新任灵泉郡吴太守亲自带着兵丁过来迎接,两排兵卒整肃威严列在两侧。看到皇家标志的马车进城,吴太守连忙迎了上去,面上堆笑,朝着马车一礼,高声道:“微臣新任灵泉郡郡守参见郡王!”
马车停下,车帘子掀开,这样朝他点了一下头。
周遭都是看热闹的百姓,瞧见他容貌,齐齐惊呼一声。不少女子颜掩面娇笑,有大胆的直接把自己手里的绢花和果子往马车里丢。
玄一、玄二哪里见过这架势,赶紧抽刀抵挡。
“别动刀!”赵砚吩咐完,又朝吴太守道:“赶紧走!”
吴太守赶紧吩咐兵丁护送车队回郡守府。
缓过来丽贵妃倒是很高兴,凑到窗口不住朝外挥手。她儿子受欢迎,她心里欢喜,乐呵呵笑道:“曹郡尉家的夫人老说她儿子是灵泉郡第一青年才俊,最受姑娘们欢迎。我儿来了以后,她儿子就要靠边站了。”
赵砚见她高兴,跟着笑:“那母妃下次让他来见见,我们仔细比比。”
丽贵妃骄傲道:“不用比,光看现在这架势,我儿子就比他强。”
母子两个一路说笑,很快就到了郡守府。两人下了马车,进了郡守府,吴郡守立刻凑上来道:“郡守府已经打扫干净,就委屈郡王爷和贵妃娘娘暂时先住下。微臣已经请了工匠开始建造郡王府,图纸待会儿就送过来。郡王爷和贵妃娘娘有什么意见全都可以提。”
丽贵妃住习惯了郡守府,环顾一圈后,温声道:“这里就很好,我们住这就可以了。”
此时已经三月,府上的春杏已经抽了嫩芽,花圃里的花草也开始繁茂,整个府邸虽不大,但一派春意黯然。
十分有家的感觉。
吴郡守为难:“这怎么能行,这太委屈贵妃娘娘和郡王了。”整个灵泉郡贵妃和郡王最大,灵泉郡从前荒芜,在乔郡守多年的治理下已经日渐富饶,郡王府怎么也得十分豪华才行。
“不委屈。”赵砚温声道:“千金难买心头好,既然本王母妃喜欢这,那便住在这儿吧。回头要劳烦吴郡守不会把工匠请到府上,该翻修的翻修,该改造的地方改造。至于吴大人的住处,可从原本用来建造郡王府的银子里出。”
吴郡守也不是个扭捏的人,既然他如此说,就点头应了:“不劳烦,今后郡王有任何事情尽管吩咐,微臣任凭差遣。”
赵砚点头,吴郡守也不好再打扰,找了些兵丁留下来帮忙收拾东西,就告退了。
沉香和半夏熟悉府上,指挥着众人归置东西,忙得不可开交。
赵砚把丽贵妃送回了屋子,才回了自己院子。
这院子是先前他来灵泉郡时住的院子,是丽贵妃特意选的。院子内花草成丛,环境清幽,但总感觉少了什么。
他环顾一圈后,指着东边和小路子道:“这边应该建一个亭子,夏天可以吃茶,冬天可以赏雪。”然后又指着西边道:“这里可以挖一个小池子,多养些鱼,观赏类的,能吃的都可以养,还能钓鱼……”
他一一说过去,小路子用心记下。
他最后又道:“对了,最重要的是要将郡守府的牌匾换了,换成郡王府。牌匾是门面,找个写字好看的,找好点的工匠雕刻。”
小路子连连点头,刚出院子,玄一就带着小白来了。
小白一看到他,就冲了过来,围着他呜呜的叫唤,张嘴咬住他袍角就往外拖。
赵砚好笑,路上还焉耷耷的,这会儿就活了。他蹲下,青衫逶迤,伸手揉揉它蓬松的狗头,温声道:“放心,会带你去。今日才到,先休息休息,明日一早就带你去。”
小白松开他袍角,趴在他腿边不动了,还在委屈的呜呜呜。
赵砚起身,朝玄一道:“以后你和玄二也别住树上了,也可现身人前,在外头就是王府的一等侍卫,就住在我院子南边的厢房吧。”
玄一面上不显,心中却十分畅高兴。没想到他们暗卫也有能见天光的这一日,远在玉京大内的那些个暗卫要是知道,得多羡慕他。
“是,卑职等一定护佑殿下安全。”
赵砚拍拍他的肩:“不用这样紧张,灵泉郡不比宫中,放松些。”以后他就知道,在灵泉郡的好处。
王府有兵有钱,地位超然,王府的护卫在外头自然也一等一的金贵。
灵泉郡的官员都闻风而动,当日午后就陆陆续续下了拜帖。
赵砚一概拒了,休息了一日。翌日一早,就带了玄一和玄二还有小白出了城,赶往庐阳城。
庐阳城的驻军将领林副将,现在已经是林将君了。
他亲自出城来迎,说是在府中设了宴款待。
赵砚婉拒:“本王还有事要办,午后才回城,到时候再聚,还要劳烦林将军准备三匹马。”
林将军连声道:“说什么劳烦,殿下莫要同卑职客气,您稍等,马匹马上就来。”
大半年不见,郡王爷又高了。
林将军不禁感叹,少年人真是一天一个样。
赵砚三人很快拿到了马,和林将军告辞后,一路出了城往离山赶。
日头升起,城外草色青青一马平川。
直至升至半空,三人终于到了离山脚下。山脚下的积雪已经融化,露出积雪下的柔韧草色。树木抽新芽,时不时有小动物从林间窜出来,看到几人立马又窜了回去。
三人抬头仰望,离山之巅依旧堆雪积冰,云雾缭绕。
小白激动的窜了几圈,然后朝着山巅嚎叫。
嘹亮的声音穿过薄雾在离山之巅回荡,不多时半山腰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方圆十里都是狼嚎声。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狼群往山下来,不多时群狼就到了山脚下。隔着百米的距离警惕的往这边看。
小白一下子窜了出去,冲进狼群,和它们嬉闹起来。
狼嚎声不断,往日蔫耷耷的小白一下子活了,连雪白的毛发都油光发亮,焕发出蓬勃的生命力。
赵砚忍不住感叹:见识过自由的动物果然不适合再养在温暖的大宅子里。
小白兴奋
过后,终于停下来看向他。
赵砚朝它摆摆手:“你走吧,和你的同伴一起。”
小白望着他嚎叫几声,在原地驻足了几秒,终于跟着狼群往山上去了。
玄一见他半天都没走,不禁宽慰道:“殿下,您别难过,要不咱们再重新养条小狗吧?”纯种狗肯定能一直陪着殿下。
赵砚摇头:“不了,就当小白养在离山了。反正离山离王府也不算远,以后时常来看它就是了。”
他翻身上马,迎上无边春色,笑得灿若朝阳:“你们在此处等我,我去见见故人就回。”
玄一、玄二疑惑:什么故人?
还不待他们转过弯来,赵砚已经一甩马鞭,冲了出去。
骏马踏过一望无际的平原,跨越涓涓河流,在田间小道驰骋。
正在劳作的村民听见声音抬头看去,瞧见赵砚先是惊讶,继而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等赵砚下了马,进了村,不少孩子远远坠在他身后,好奇的打量。
忽然有一孩童大喊道:“是仙人,是俺和阿翎姐姐在离山脚下瞧见的仙人!”
孩童的喊声引来更多围观的人,赵砚也没在意,一路步行至村子最北边的一户人家,抬手敲了敲们。
屋子里响起疑惑的问询声:“谁啊?”不多时院子里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木门拉开,圆娘质朴的脸出现在眼前。
她打量赵砚,疑惑问:“您找谁?”面前的少年玉貌仙姿,通身贵气,她确定自己不认识。
赵砚轻笑:“圆婶子,是我啊。”
这语气过分熟稔,圆娘仔细辨别他的眉眼,试探问:“小七大夫?”
赵砚点头。
圆娘惊讶得合不拢嘴,随后反应过来,赶紧让开热情道:“快进来,快进来,是小七大夫呀,俊得老婆子都认不出来了。”
院门关上,院子里的鸡鸭四散,圆娘边走边道:“俺在喂鸡呢,您快坐!哎呀,也没块好地方。”说着又是搬凳子又是擦木桌,又拿来大碗给他倒水。
只觉得哪哪都不合适,什么都配不上贵人。
赵砚接过茶碗,熟稔道:“圆婶子气色瞧着好了许多呢。”
圆娘局促的站在他对面,连连点头:“还是小七大夫医术高明,老婆子才能活到今日。”
“你也坐。”赵砚指指对面。
圆娘擦擦手,做到他对面,还是局促的不行。明明是同一个人,但如今换了一副模样,实在有些不习惯。
赵砚又问:“田叔和阿翎呢?”
说起丈夫和女儿,她才放松了些,笑道:“他们一早就去打猎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您先坐着,俺给你煮碗面去。”
赵砚连忙摆手:“不用,我不饿,我就来看看,待会儿就走。”
“怎么不饿呢?”圆娘也不知道用什么招待好,这会儿过了饭点,煮碗面卧两个鸡蛋最合适。
正说话间,院子的门吱嘎一声响了。田老汉大嗓门传了进来,边往里走边大喊:“圆娘,圆娘,门口咋回事,咋那么多人哩?”他喊完,人就到了正屋门口,瞧见赵砚也愣住了,疑惑看向起身的圆娘:“这谁啊?”
圆娘过来拉着他乐呵呵道:“是小七大夫啊!”
“小七大夫?”田老汉双眼瞪圆,表情比圆娘还夸张:“是小七大夫啊?”他上下打量完赵砚,哈哈大笑起来:“小七大夫原来这么俊!”他和赵砚相处的时间久,说话倒是没有圆娘的局促。
他笑完,又朝身后大喊:“阿翎,你来瞧瞧,谁来了!”
赵砚寻声看去,就瞧见田翎站在院子里。布衣木钗,窄袖束腰,身后一柄长弓。左手一只野鸡,右手一只剥了皮的兔子,秀美的脸上也沾染的血污。
四目相对,她灵动的眼珠四下乱窜,双手一时不知道往哪里搁,只觉得自己这样有些狼狈。匆忙点了一下头,就提着猎物往灶房去了。
“哎,阿翎,怎么走了?”田老汉还要喊,就被圆娘掐了一下。
他吃痛回头,原娘就道:“你先陪着小七大夫说会儿话,俺去煮碗面来。”
田老汉瞬间把方才这一茬抛到脑后,坐到赵砚对面和他说笑起来。
灶房飘出袅袅炊烟,面香味在院子里飘荡。不多时,圆娘端着面出来了,身后还跟着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田翎。
她脏污的脸已经洗过,秀发整个全盘了上去,用木钗固定。眉眼全露了出来,整个人显得干净又利落。
赵砚目光落在她脸上,有些惊讶:先前一直是夜里才见到她,现在一看,眉眼竟然有些他小时候玩伴的影子。
她被看得有些局促,往田老汉身后挪了半步。
赵砚才觉得自己有些冒犯,正好圆娘端了面到他面前,他笑着道了句谢。
吃面的时候,就听田老汉在絮叨:“当初从火器场离开后,害怕南阳军会报复,俺们全村人就离家躲起来了。俺们全家躲进了先前你和你哥躲的山里,直到王军打赢了俺们才回村。”说完他又顺口问了一句:“小七大夫现在在军中任什么职?”
田翎那日从庐阳城回来,并没有把赵砚是大楚七皇子的事告诉他们,田老汉现在还以为他只是军中贵人。
具体怎么贵也不怎么清楚。
赵砚随口道:“现在没在军中了,我和母亲搬到了灵泉郡的灵泉镇,以后就在那长居了。田叔你们以后要是去灵泉镇可去寻我。”
“搬到那么远了?”对于田老汉来说,庐阳城都有点远。
他身后的田翎眸色微亮:相比较玉京,灵泉镇算很近了。
赵砚又待了半刻钟才起身告辞,田老汉让田翎送他。
两人并肩走出院子,远离了村子,田翎才从袖带里拿出当初的那只荷包递还给他:“喏,这是你的,当初我追到了庐阳城,想还给你。郡守府的兵卒说,你已经走了。”她明知对方的身份,却不太想戳穿。
如此,他们之间的鸿沟好像就短了许多。她也有勇气站在这里和他说话。
那只荷包鲜艳如新,被保存得很好,里面鼓鼓囊囊,显然银子也还在。
赵砚推拒:“给了你便是你的。”
田翎坚持:“无功不受禄。”
赵砚想了一下,道:“那今后有空就陪我去看小白吧,这些算是你的酬劳。”
田翎疑惑:“小白?”
赵砚:“小白想它的伙伴,我把它送回了离山,以后每隔两个月的这一日我会来看它。离山空旷,常有野兽出没,你不是擅长打猎,陪着我去正好。”
田翎乌黑的眸子转了转,很想说:你不是功夫了得?
但到底没说出口。
对方这样处心积虑的让她没有负担的收下银子,她也不好太执拗。
她点了一下头:“好。”
赵砚笑了一下,眉眼如拢神光,叫人挪不开眼。
田翎胸口由开始不受控制的砰砰跳。
直到赵砚翻身上马,和她道别,她才回神。
少年纵马肆意潇洒,眨眼间便消失在田间小道。
回到庐阳城后,他如约和林将军以及庐阳城的一干将领聚了聚。
大家谈天说地,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战场。
肆意畅快,把酒言欢。
不同的事,这次是他们喝酒,再也没有人敢灌赵砚了。
从庐阳城回来,赵砚就过起了养老生活。
翻新院子,种花养草。每日睡到日上三更,然后骑马踏青,狩猎游玩。
春赏繁花,夏听蝉鸣,秋拾红叶,冬踏白雪,过的逍遥自在。
燕祐走商回来,瞧见他一把懒骨头躺在院子里晒太阳,都有些看不过眼了,无语道:“我道你怎么总想着往宫外跑,原来是想躲懒。”
赵砚丝毫不觉得羞赧,还道:“主要是我命好,怎么,燕大家羡慕了?”
燕祐嗤笑:“嗯,确实羡慕。你也是燕记的东家,不如换我躺躺,以后你去走商。”
赵砚连忙摆手:“别,主要我这模样吧,太惹眼,不适合抛头露面。”
燕祐目光落在他灼如桃李的眉眼上,都快气笑了:“你是怕被姑娘围堵还是怎的?听闻你
上次和贵妃娘娘出门,被镇上的姑娘堵在玉茗茶楼出不来?”
赵砚讪讪:“这你也知道?”
燕祐挑眉,他难得羞赧,连忙转移话题道:“过两日就是我十七岁生辰,你不会又要走吧?”
燕祐摇头:“这次回来,暂时就不走了。应该会在灵泉郡待几个月。”
赵砚脸上堆笑:“那感情好,等生辰后,我带你去凿冰钓鱼,可好玩了。”
燕祐轻笑点头。
然而,生辰那日,丽贵妃请了整个灵泉郡的官员和他们的家眷。每户人家的家眷里都有一位和他年纪相仿,眉眼俏丽的姑娘。
在第十次被这些姑娘热烈的注视后,赵砚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母妃打得什么主意。
宴席散了后,丽贵妃火急火燎跑来问他有没有看对眼的,满面春风道:“母妃瞧着吴郡守家和周郡丞家的嫡女就不错,还有林夫人家的嫡次女,那模样也是一等一好……”
赵砚俊脸漲红,无奈道:“母妃,我还小,还不急着成亲。”说实话,母妃说的那些姑娘,他脸脸都没记住。
“什么还小!”丽贵妃不悦:“你都十七了,再翻过年就十八,你看哪家的公子到你这个年级没娶亲的?”
赵砚指着在一旁偷笑的人道:“燕大哥就没成亲!”
燕祐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郡王别指草民,草民已经定亲,说不定明年你就能喝到我喜酒。”
赵砚惊愕:“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说?”
燕祐:“在海上认识的,江湖中人,早三个月前定了亲,这次回来正好要同你说。”
赵砚疑惑:“你既定了亲,那怎么还说要在灵泉镇待几个月?”
燕祐:“筹备婚礼,顺便等新娘走镖回来。”
赵砚惊讶:“嫂嫂是镖师?”
燕祐点头:“嗯,算是吧。”
他提起对方的时候神情温柔,赵砚就知道不是唬他的了。
这下没了借口,丽贵妃更来劲了,催着拉他出去和人家姑娘见面。
赵砚推辞:“再说吧,五哥还没成亲呢。”
六个月后,玉京传来消息,五皇子成亲了,娶的是柳翰林家的嫡孙女。
丽贵妃坐不住了,又来催。
赵砚立马又换了一个说辞:“等六哥登基了再说。”
又一年后,天佑帝因身体原因,主动退位。
新太子继位,改国号永康。
眼看着赵砚快十九了,丽贵妃那些要好的夫人儿子一个个成家立业,儿孙绕膝。她彻底坐不住了,也不管赵砚乐不乐意,直接就张罗着开始选秀。
整个王府上下都瞒着赵砚,连小路子、玄一和玄二也被下了封口令,被调出府去收租了。
天刚蒙蒙亮,沉香就过来敲门。
赵砚昨日狩猎回来,还困得不行。听见声音,喊了声小路子,没人应。
刚坐起来,沉香就推门进来了,她身后婢女鱼贯而入,服侍他梳洗打扮。
赵砚还有些不习惯被她们服侍,别扭问:“今个儿怎么是沉香姐姐过来?”
沉香笑道:“贵妃娘娘请您去前厅一趟。”
赵砚:“可是有事?”
沉香笑而不语:“殿下去了就知道。”
赵砚快速整理好自己,出门往前厅去。才进门,就见他母妃盛装打扮,端坐在正厅的紫檀木椅上。
他坐了过去,立刻有婢女上了茶水。
他接过抿了一口问:“母妃有何事?”
丽贵妃冲他笑了一下,然后拍拍手。就见左右两边的偏厅三十几个打扮俏丽的姑娘鱼贯而入,列队在他面前站好。
赵砚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半夏就端了一托盘的玉牌来。
丽贵妃拾起其中一块玉牌道:“这些姑娘都是母妃替你挑选过一遍,家世和样貌都没得说。你自己相看相看,中意的就留玉牌,今日务必要选出个郡王妃来。”
她把玉牌塞到赵砚手里,赵砚只觉得这东西格外烫手。想也未想,直接就回档。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趁着沉香还未来。他一觉爬了起来,穿衣收拾东西拉开门就跑。才跑出院子,就被一群护院堵住了。
护院将他团团围住,高声道:“郡王爷,贵妃娘娘吩咐,今日您哪都不能去。”
赵砚暗骂了声,继续回档,收拾了东西,弃了正门,从后面跳窗户跑。翻过西墙,又被一群护院堵住了。
他继续回档,东、南、北墙全部都试了一遍,依旧被堵住。
他都气笑了,他母妃当真煞费苦心。
第五次,他翻出窗后,直接从屋顶走。才跳到另一座屋顶,就见他母妃站在院子里远远瞧着他,双眼黑黢黢的,着实吓人……
赵砚欲哭无泪……能不能别这么吓他。
与此同时,正在上早朝新帝也快哭了。
听完朝臣吵了八百遍架,他好不容易熬到散朝。眨眼之间,他又回到了金銮殿的龙座上。
起初,新帝以为是自己太累,打瞌睡,做梦下了朝。
他强打起精神,继续上朝。然后发现越来越不对劲,冯将军启奏的事怎么好像听过?周伯侯怎么好像才告过车虎的状?还有林少卿说的案子,他好像也听过了……
不对不对……一定是他没集中精神。
新帝努力撑着眼皮没动,终于又熬到了退朝。
才走出金銮殿,下一秒又又又回到了金銮殿之上。
冯将军继续启奏,周伯侯又指着车虎的鼻子骂,林少卿继续说玉京杀人案……
如此反复五次后,新帝终于崩溃了。
完了,他从当太子到登基才两年,就已经被政务折磨的精神失常了。
呜呜呜呜,他莫不是要比太上皇更早驾鹤西去吧?
第153章 新帝快疯了。三皇子和温妃
新帝觉得等散朝后自己该去看看脑子。
但他没等到散朝,下一秒就直接坐到了长极殿的御案前。
新帝有点懵,他环顾一圈,心道:怎么回事?现在什么情况?他方才不是在重复上朝,怎么好好的又到了长极殿?
看边上的刻漏,现在也不是早朝的时间,而是申时初。
边上有太监宫女伺候,桌上有奏折。他赶紧翻开最新一本奏折查看,奏折内容好熟。他连续翻了数本,这些奏折都是他昨日批阅过,今日早朝议过的。
所以,时间是倒退了一日?
他回到了昨日午后批阅奏折的时候?
不可能!不可能!
新帝拍拍自己
脸,一定是他批阅奏折太辛苦,晃了一下神,做梦梦到自己重复上朝了。
新帝自我催眠,一定是这样的。
不然时间怎么可能倒退?
他伸手捏了捏鼻梁,拿起奏折继续翻。虽然这些奏折内容很熟悉,但新帝想,肯定是朕做梦也一并梦到了内容。
哈哈哈,他苦中作乐:朕都被逼出梦里看奏折的天赋了。
一刻钟,他批了不少奏折,眼看着面前堆成山的奏折少了一大半,他心情舒畅:哈哈,梦里看过就是不一样,效率都加快了。
他低头批完一本奏折,抬头又去拿另外一本,然后发现面前的奏折又变成人高。
新帝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然后豁然看向角落里的刻漏——正好申时初。
他立刻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在一旁伺候的小喜子见他神情不太对,连忙凑上前小心翼翼问:“陛下,可是这些奏折有什么不问题?”
新帝深吸一口问:“方才你瞧见朕批奏折了没有?”
小喜子摇头:“没有,这些奏折才送上来,陛下一封也未看呢。”
一封也未看?他明明看了好多!怎么会一封也未看?
新帝继续问:“那你方才有没有跟着朕去上朝?”
小喜子莫名:“陛下,早朝不是早过了,现在是午后申时。”
新帝:所以这事只发生在他一个人身上,其他人都没感觉到?
真是他精神出了问题?
他不是被政务折磨疯了吧?
“快,快请太医,朕要看看脑子!”
小喜子吓了一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得听令,赶紧跑出去请太医了。
新帝揉揉额头,一抬头才出去的小喜子又凑到他面前,关切问:“陛下,您怎么了,可是这些奏折有什么不对?”
小喜子此刻突然出现,比聊斋还吓人。
砰咚。
新帝冷不防从龙椅上摔了下来。
再一看旁边的刻漏,时间又回到了申时初。
然后时间就卡在了这一刻钟内,新帝被小喜子来回问同一句,人直接崩溃了。
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头顶是明黄的龙帐,身下是柔软的被褥。
他有些闹不准现在什么情况,只动了一下,在内殿伺候的大太监就察觉到了。走了几步,躬身立在龙榻前,小声喊:“陛下,该起了,该上早朝了。”
上早朝?
新帝坐了起来,明黄的龙帐被挂起,宫婢太监一次捧着龙袍、龙靴、玉带、旒冕进来。
外头天色还未亮,寝殿内烛火摇曳。新帝揉揉发疼的额角,道:“朕方才做了个梦,梦见朕去上了早朝,然后又突然在批折子……”
他絮絮叨叨,小喜子笑道:“陛下必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陛下勤勉,太上皇定然高兴。对了,陛下,明日是太皇太后冥诞,太上皇差人来问,祭品一应器具可有准备齐全?今年是您登基第一年主持祭祀,万不能出错。”
“皇祖母冥诞?”新帝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记错的话,皇祖母冥诞不是已经祭祀过了?
明日是冥诞,那他回到了三日前?
他抖着嗓子确认:“今日是什么日子?”
小喜子狐疑:都说明日是太皇太后冥诞,还能是什么日子?
陛下莫不是在考他?
小喜子立刻道:“永康元年四月初三。”
新帝浑身一个激灵,像是被雷劈了,重新倒回了龙榻上,抖着手大喊:“快,快传太医!”
朕可能真疯了!
这次太医令倒是很快来了,他颤巍巍替新帝把完脉,试探问:“陛下可是有哪不舒服?”根据脉象显示,陛下只是有些心浮气躁,阴虚火旺而已。
但瞧陛下这神情,好像很严重。
新帝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达,努力搜索词汇:“就是,脑袋有些不舒服,一天过了,好像又没过,过完好像又白过了。”
“这?”太医令觉得自己老了,怎么完全不明白陛下在说什么?
他求救的看向一旁的小喜子公公,小喜子也很是懵逼。
新帝说完,看着他,问:“你能明白吗?”其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
太医令后背冒汗:“陛下,老臣无能,实在瞧不出您有什么问题……”改明儿还是告老还乡吧。
太上皇那边已经够折腾人了,如今新帝还来。
新帝不信邪了,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喊了来替自己把脉。
但所有太医都言他问题不大,只开了些安神下火的药给他。
他怎么可能没事?
新帝用力抓着自己脑袋,神情有些扭曲:“国师呢?”
小喜子小心翼翼的回:“陛下忘了,国师回西途了。”
西途郡王刚平定西途各部,需要国师帮忙安抚人心。早先前几上了折子过来,陛下允了,国师半个月前就出发了。
新帝还真的忘了,实在是这会儿发生的事太匪夷所思。
他脑袋现在完全是个浆糊。
小喜子接过婢子手里浓黑的药,端到他面前,小声道:“陛下定是累了,喝完药睡一觉就好了。”
喝了药睡一觉就好了。
喝了药睡一觉就好了。
对,睡一觉。
再睡一觉……
新帝接过药碗咕隆隆口气干了。然后躺下,就在他昏昏沉沉快要入睡之际,人又坐回到床榻之上。
小喜子又端着那碗药站在了面前,小声道:“陛下定是累了,喝完药睡一觉就好了。”他完全像个人偶,再次重复刚刚的话,
又又来!!!!
他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只觉得自己的命比黄连还要苦。
他只怕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肯定是这皇位闹的!
他不要再当皇帝了。
当初就不应该稀里糊涂的接位,他要找父皇说清楚。
他一把推开面前的药碗,只着了底衣就跑了出去。
小喜子一干伺候的人大惊失色,边大喊陛下边追了出去。
他披发赤足,火急火燎往太上皇的住处颐和殿跑。过路的宫人都吓了一跳,连忙退至墙根跪着避让。
颐和殿在外庭临近上书房的一处主殿,虽说是殿,但其实不大。殿宇不高,但院子极大,院中假山林立,庭台水榭,松柏花草成群,鸟语花香,很适合养老。
新帝一路奔至殿门前,推开门便见太上皇正坐在躺椅上悠闲喂鱼。原本变白的脸色,此刻已经好了不少,双眸色也重新变得有神。
他急跑几步,直直朝着天佑帝跑来,然后五体投地趴在了天佑帝面前。
天佑帝被他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说话,才跪在面前的人就消失了,然后大殿的门又砰咚一声被推开。新帝又披头散发又奔到他面前,这次倒没五体投地,而是扑通一声跪下了。
如此反复五次后,不断调整表情和跪姿。
新帝人麻了。
天佑帝人嘴角也跟着抽了抽:年都过了,整的还行如此大礼。
哎,小七都多久没动静了,又是遇到了什么事?这一天内回溯这么多次?
原以为他退位后跟着回溯的诅咒也被老六继承了。
原来没有,现在变成他和老六跟着一起回溯。
不过好在他不用处理政务,被迫回溯的时候,躺平就好了。
看老六这架势,吓得不轻。
他隐隐有些同情,又有些得意:他当年可比老六镇定多了。
老六这心态太脆弱了,还需要练练。
他立刻严肃表情,不悦道:“帝王当整肃衣冠,为天下表率,你这样子成何体统?”说着还嫌弃的上下扫视了新帝一遍。
他虽退位,但身上威压还在,只是一句话,追过来的小喜子等吓得齐齐退了出去,只敢在殿门口张望。
新帝顾不了那么多了,抬头语气急切道:“父皇,您快救救儿臣吧,您再不救救儿臣,儿臣可能要比您更早驾鹤西去了!”
天佑帝拧眉:“有什么话好好说,什么驾不驾鹤的,别胡咧咧!”
新帝泪流满面:“儿臣说的是真的,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儿臣先前还在三日后的早朝,然后突然又在两日后批阅奏折,奏折还未批完,又到了现在……”
一旁伺候的冯禄听得云里雾里,上下打量完新帝后,小心翼翼问:“陛下,您是不是没睡醒?”不然怎么穿着里衣就跑来了,还披头散发的。
新帝辩驳:“朕压根没睡!”他这一日好像过不去了。
“这?”冯禄看向天佑帝。
天佑帝无比淡定吩咐两句,不多时下人拿了鹤氅给新帝披上,又给他搬了把椅子,然后远远的退了出去。
清幽的院子里只剩下父子两人,夕阳西下,虫鸣不断。
天佑帝把自己手上的饵料全洒进了鱼池才重新看向他,问:“你上了五回朝?”
新帝点点头。
天佑帝:“两日前,申时初到申时末一刻钟内反复循环了六次?”
新帝瞪大眼。
天佑帝继续:“然后突然又回到了三日前,方才传了太医,时间又反复了?”
新帝狂点头,随后不可置信的和天佑帝对视:“难道,父,父皇也和儿臣一样……”
父子两个对视:确认过眼神,是一样倒霉的人。
天佑帝叹了口气:“不必忧心,朕自登基起,也过了二十几年,不也没事?”他私心里并不希望老六知道这事和小七有关。
“二十几年?”新帝瞳孔剧缩,这破日子她是一天都过不了。
天佑帝安抚他:“除了时间会反复,没有其他任何害处。也就反反复复起床、上朝、批奏折、用膳……朕最多一次也就批了三十几次,上百本奏折,也就有点费手……”
什么叫也就有点费手?
他不是父皇,马上天子,他从小没吃多少苦的。
三十几次、上百本奏折……他仔细数了数,那不得数千本?
那手还能要吗?
父皇的身体不会是这样拖垮的吧?
这强度,估计不用二十年,最多两年他就能见阎王。
他连连摆手:“父皇,继位之前,你也没有和儿臣说这个啊!”他可不想哪天反复如厕三十几次。
天佑帝:继位之前他说了,老六会以为他这个父皇疯了。
只有切身经历过,才能感同身受。
新帝重新跪了下去,郑重道:“父皇,要不您还是继续回来当皇帝吧,儿臣心态、身体都欠佳,无法胜任。”
好不容易甩出去的担子怎么可能再接回来?
天佑帝又没疯,他叹了口气道:“朕身体都这般了,你怎能如此不孝?”
新帝:“儿臣也不想的。”
天佑帝给他建议:“要不你也生个儿子,你就解脱了。”
新帝嘴角抽了抽:他老子坑儿子,他可不是坑儿子的人。
再说了,他现在皇后都没有,就算现在娶亲再到生孩子,再养大……那得多久?
起码得十几年,十几年他坟头草都迎风招展了。
“这主意一点也不靠谱。”
天佑帝挑眉:“没有儿子坑就只能坑兄弟,要不你问问老五愿不愿意替你,亦或是把小七骗回来?”他私心里还是希望坐上皇位的人是小儿子。
新帝眼前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
天佑帝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才道:“朕只能告诉你,你没疯,时间反复也是正常。你年富力强,好好挺住。去吧,
朕累了,要睡下了。”
新帝游魂一般出了颐和殿,颐和殿的门关上,小喜子等伺候的人连忙跟上。
新帝游荡到太庙附近,见里面的灯光还亮着,又有声响传出来,于是问:“里面是谁?”
小喜子连忙道:“是敦王殿下。”
新帝疑惑:“老五?他还在里面干什么?”
小喜子解释:“每年太皇太后冥诞都需要皇子扫撒太庙,往年都是几个皇子一起。如今西途郡王和灵泉郡王都走了,陛下也登基,宫里头也无小皇子,就只剩下敦王爷了。”
所以敦王爷大清早的干到天黑还没干完。
新帝:好惨的老五。
但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又觉得自己比老五还惨。
他放轻脚步走进太庙,隔着太庙的大门,就见一敦实的身影背对着他,撅着腚在擦地,边擦边咬牙切齿的嘀咕:“死老六,别落到本王手里,落到了本王手里,非叫他天天刷恭桶,倒夜香!”
敦王身边的奴才连忙小声提醒:“王爷,小心隔墙有耳,不要乱说话了!”
敦王不忿:“去他的隔墙有耳,大不了把本王遣出玉京!”总比年年一个人打扫这么大的太庙好。
冷风一吹,新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老五还是算了吧,他可不想日日刷恭桶倒夜香。
他悄无声息从太庙离开,往后宫去。
原本是想去找他母妃许太妃说说话,没想到许太妃早早睡了,宫门也关闭了。
他在长春宫前站了一会儿,小喜子小心翼翼道:“天色已晚,陛下该回去就寝了,明日还要早朝。”
新帝听见这两个字就烦,摆手让他们退下:“你们自行回去,朕想自己静一静。”
“陛下。”小喜子不放心,还要继续劝。
新帝冷了脸:“都聋了?朕的话不管用?”
小喜子吓得赶紧应是,带着一群宫人退出老远。今日的陛下实在太吓人了,他实在担心对方发疯。
新帝披着鹤氅一路走,新月如钩,照亮前行的路。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到了御花园莲池旁。
他停下步子,临湖望月。
有什么东西在他脚边悉索索,他低头一看,一只雪白的兔子在扒拉他大氅。他弯腰去抱,那兔子又蹦蹦跳跳往假山那边去了。
新帝追了几步,终于在假山边上把兔子逮住了。他把兔子抱了起来,正要走出去,就听见扑通一声响,有人落水了。
探出头来,就见三皇子在莲池里扑腾,一个青衣小太监用棍子用力戳着他,嘴里还骂骂咧咧:“你个疯子,还不如死了,白耽误我等……”
那小太监是伺候三皇子的期中一人,他去紫后宫时瞧见过。
新帝愤怒:这人大胆包天,以为小七走了,就没人管三哥了。
他正要跨出去,在池子里扑腾的三皇子突然一用力,把那太监拉进了水里,死死摁住。
小太监不断扑腾,没多久就没了动静。
原本疯了的三皇子把手一松,从容爬上了岸,乌黑的眸子映着冷月,完全就是清醒的模样。
新帝惊愕:他三哥这么多年都在装疯?
还不等他做出反应,三皇子突然直接朝他这边看,冷喝:“谁?”
新帝心停跳了半拍,正要出去,有一人先他一步出去了。
那人背对着他,袅袅婷婷立在月光里,背影多了几分苍老:“三皇子这么多年装疯卖傻着实辛苦,你说,若是你的六弟和太上皇知道了,会如何?”
三皇子周身的水不断往地下淌,面若寒霜死死盯着她:“温太妃想告状便去吧,左右不过一死,正好也可以去陪我母妃!”
那人微微侧身,月光打在她半边脸上,昔日艳若牡丹的容貌如今满是沟壑,一双眼睛里全是怨恨:“你就这么去见宸妃,宸妃能瞑目?宸妃死的多惨,听说是被活活勒死的,舌头,眼睛都凸出来了……”
“你闭嘴!”三皇子浑身颤抖:“你究竟想干嘛?”
温太妃:“当然是为逝者报仇!你替宸妃报仇,本宫替我儿报仇!你要赵彧的命和天下都可,本宫只要赵砚的命!”
新帝手一抖,手上的兔子掉在了地上。
吧嗒一声响,在这春夜格外清晰。
温太妃和三皇子齐齐看了过来,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三双眼睛毫无预兆的碰在了一起。
温太妃眼睛里是强烈的杀意,三皇子干净的眼瞳里是惶恐和惊愕。
新帝面上镇定,心里慌的不得了:死腿,让你乱走!
对方加上奴才一共五人,温太妃身边还有武婢,他三哥的功夫也比他厉害。
他身边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连暗卫都被他遣退了。
要是现在他被对方摁住,溺死在荷花池里,父皇不会以为他受不了打击,投河自尽了吧?
不是会莫名其妙回溯时光吗?
啊啊啊,关键时刻,你倒是回啊!
第154章 宫中瘟疫(修)宫中到处都是兔子。……
可能是老天爷听见了新帝的呼唤,居然还真回档了。
他直接回到刚走出颐和殿前的那一刻。
新帝喜极而泣,在众人的错愕中,转身又进了颐和殿。
“父皇,大事不好!”他几乎是嚎叫的冲了回来。
天佑帝拧眉:“又怎么了?”
他语气急切道:“儿臣,儿臣方才在御花园的莲池边上听到温太妃和三哥密谋造反!”他把听到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冯禄疑惑:“陛下,您是不是糊涂了?您方才才从院子里出去,怎么可能又去了莲池?而且三皇子不是早疯了?”
“是真的,儿臣真的听到了!”新帝急切去拉天佑帝衣袖:“父皇你该知道儿臣没说谎,您现在就派人提前去蹲点,戌时一刻左右,他们就会出现……”
冯禄: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陛下如何有先知!
但天佑帝神色却凝重起来:他知道方才时间又回溯了,看老六这模样,很大可能没有说谎。
他招了招手,立刻有暗卫出现在他身边,他沉声吩咐:“你提前去莲池边蹲守,切莫打草惊蛇,听到什么先回来禀报朕!”
暗卫首领领命,眨眼就没了踪迹。他按照陛下的说辞,提前蹲到假山边上一棵巨大的桑树上。
此时正直春日,桑树枝繁叶茂,微风一吹,叶片哗啦啦的作响。
他隐身其中,几乎不可能被人发现。
一刻钟后,一只雪白的兔子蹦蹦跳跳出现在了莲池边……
他立刻打起精神,片刻后,三皇子和一个小太监紧随而至。三皇子跑过去抱起兔子,那小太监冷不防伸手将他推入了莲池内……
小太监边骂骂咧咧,边用棍子把三皇子往莲池里摁。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出手时,三皇子反手将小太监拽进了莲池,丝毫不手软的溺死了对方。
然后抱着兔子,冷静的爬上了岸。
他惊愕:三皇子刚疯那会儿,他还奉命监视过三皇子一段时间,对方都没有任何异样。
还真被陛下说中了:三皇子真是在装疯!
三皇子突然看见他这边,低喝:“谁?”
若不是提前听了陛下的话,他都怀疑对方是看到他了。
暗卫首领没动,果然下一秒,温太妃就带着几个武婢出现了。
“三皇子这么多年装疯卖傻着实辛苦,你说,若是你的六弟和太上皇知道了,会如何?”
三皇子周身的水不断往地下淌,面若寒霜死死盯着她:“温太妃想告状便去吧,左右不过一死,正好也可以去陪我母妃!”
温太妃冷嗤:“你就这么去见宸妃,宸妃能瞑目?宸妃死的多惨,听说是被活活勒死的,舌头,眼睛都凸出来了……”
“你闭嘴!”三皇子浑身颤抖:“你究竟想干嘛?”
温太妃声音冰冷:“当然是为逝者报仇!你替宸妃报仇,哀家替我儿报仇!你要赵彧的命和天下都可,哀家只要赵砚的命!”
暗卫首领听到赵砚的名字,眸子微闪,随后紧紧盯着三皇子,等他的回答。
三皇子没这迟迟没开口。
温太妃睨着他神情,忽而嗤笑一声:“你不会觉得赵砚这么多年对你的照顾是因为兄弟情深吧?你应该很清楚,当年若不是他,死的就是云妃和五皇子。你说不定早已是现在的陛下,哪里还用得着装疯卖傻、任人欺凌多年?如今连一个小太监都敢对你下手。你莫要把仇人当做了恩人,那你父母只怕在九泉之下会日日呕血!”
三皇子抱着兔子的手缓缓收紧:“不必你提醒,当年的事我比你清楚!”他抬头,和温太妃对视:“但我凭什么相信你?据我所知,温国公已经没了兵权,而你温太妃也早已失了势!”
温太妃不疾不徐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哀家父亲是西途贵族,陪着陛下一起打江山的功臣。西途铁骑虽融入各部军中,但只要温国公振臂一呼,还是能号令他们。哀家虽失了势,也多年未掌管后宫,但暗中培植的人脉绝对不在少数。”
三皇子直接问:“那你找我一个疯子做什么?你大可自己替温二公子报仇!”
温太妃心中冷哼:你当哀家不想吗?
她道:“本宫需要一个皇子把持朝政,稳定人心!”
四皇子和五皇子显然不行。
那就只剩三皇子了。
和所有皇子都有仇,又和天佑帝有杀父杀母之仇,处境又凄惨。他既能装疯这么多年,绝对不止为了苟活。
她继续利诱:“哀家只要赵砚的命,事成之后,温氏一党全力扶持你登基。作为你在宫外的势力,摆平所有不同的声音。”
荣登高位,这是宸妃和嘉义太子求而不得的,三皇子没有理由拒绝吧?
三皇子抿唇思索,似乎在考虑利弊。继而又问:“你说这么多都是枉然,宫中有禁卫军有暗卫,太上皇和陛下都不是傻子,你如何控制他们?”
温太妃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漆黑的瓷瓶,那瓷瓶在月色下闪着冷光。她语调轻缓道:“十五年前,丰州郡吴水县曾发生过一场瘟疫,当时吴水县数万百姓,险些灭城,这事你还记得吧?”
三皇子:“听说过。”他是长大之后才听人提起。
温太妃:“这瓷瓶里就是那瘟疫的源头。”
三皇子眸光微动:“当年那场瘟疫不是被朝廷解决,对抗瘟疫的方子太医院也有记载。”
温太妃点头:“不错,当年那场瘟疫,言太医也在期中,方子就是他研制出来的。”
三皇子诧异。
温太妃继续道:“不应该喊言太医了,应该称呼他为嘉义太子,也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哀家曾抓到过几个嘉义反贼,他们告诉哀家,嘉义太子手里有加重瘟疫的办法,但一直没用。他临死前曾长期待在紫和宫,必然是把这法子告诉了宸妃。宸妃又视你如命,她告诉你了?”
这是肯定的语气。
三皇子没有否认,也没回她。
温太妃也不恼:“你只需在宫中散播瘟疫,本宫自会助你。”
暗卫首领震惊:温太妃简直太恶毒了,宫中这么多人,一旦瘟疫传开,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人。
三皇子莫要和她狼狈为奸。
他紧张盯着树下的局面。
三皇子还未出声,温太妃又道:“你想好,机会只有一次,你若是不做,这瘟疫本宫找别人也是一样。”只是要繁琐,费事一些。
三皇子似是才下定决心,伸手接了瓷瓶,随后又问:“你不怕我反水?”
温太妃肯定道:“你不会,一旦大家知道你装疯,你必会死,你这么多年隐忍不会想这个结果吧?”
“你等我消息。”三皇子说完这句抱着兔子转身就走。
温太妃提醒他:“哀家最多等三日。”说完,也带着人若无其事的走了。
御花园重新恢复宁静,桑树摇动,暗卫首领几个起跃,很快消失在原地。不过片刻,就重新出现在了颐和殿内。
颐和殿内已经掌了灯,天佑帝和新帝都在等着。
见他出现,新帝立刻问:“如何了?”
暗卫首领把听到的话如实告知,新帝咬牙切齿:“小七如此待三哥,三哥怎么能和温太妃狼狈为奸害他?”
天佑帝眸色冷凝:看来他当初还是太仁慈了,老三把玉佩给小七时,他就怀疑过老三在装疯。到底念及他们兄弟情意,不曾细究。
若温妃不用散播文瘟疫这样极端的方法,或许他可以借这次机会,把温氏一族和他们的根系集体铲平。
但,等不了了。
他立刻下令:“即刻通知白九,带人包围紫和宫和温太妃住处!务必要把那瓷瓶搜出来!”
只要不给老三时间,老三纵使有方子,也没办法弄出更厉害的瘟疫。
暗卫点头,立刻就要走。
就在这时,寝殿的门突
然开了。一直在外头伺候的冯禄着急忙慌道:“太上皇,外头突然多出了两只兔子。后宫其他奴才也来报,宫中各处都出现了好多兔子。”
“兔子?”新帝先是疑惑,尔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脸色大变:“是三哥的兔子!”
小七走后,他曾去过紫和宫一次,偌大的宫殿里到处都是兔子,黑压压的一片都没下脚的地儿。
他当时还开玩笑说宫中有吃不完的麻辣兔头了,他三哥就抱着兔子害怕的盯着他。
满月小声和他说:“这些兔子是三哥的命,三哥日日都要喂的。”
兔子繁殖多快呀,一生生一窝。
都十几年了,早已经泛滥成灾。
他三哥装疯那日起,不会就想到了这一刻吧?
三人立刻起身往院子里去,果然看到两个小太监在抓兔子。两人起先还乐呵呵的,不过几息,突然就倒地抽搐。
天冯禄大惊失色,天佑帝立刻肃声吩咐道:“快,玄零,通知宫中所有人,不准碰那兔子!”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那些兔子无孔不入,一蹦一跳的,出现在皇宫的各个角落。
云太妃看见兔子,哎呀一声,蹲下,伸手就去抱:“好可爱的兔子啊!”
雪白的一团,长长的耳朵,短短的尾巴。
就是许太妃瞧见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些宫女小太监对这可爱的东西更是没有抵抗力……
从太庙出来的五皇子拉开门就瞧见了两只兔子,他肚子饿的咕咕叫。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道:“正好,快把这两只兔子拿去烤了!本王饿了!”
小太监才抱住兔子不久,就扑通倒地,开始抽搐。
五皇子吓了一跳,眼看着落地的兔子一蹦一跳朝他跑来,他吓得尖叫连连,一路往宫外跑:“你们别过啊!我不吃你们就是了!”
跑着跑着,一头撞上了正在巡逻的白九,险些摔了。白九及时扶住他,他边往后退边结结巴巴道:“兔,兔子……”
众人扭头去看:白白小小的兔子,一蹦一跳的,煞是可爱。
一个兔子吓成这样?
白九使了个眼色,立刻有禁卫军出列,弯腰要去抓兔子。兔子在他手上不断扑腾,那禁卫军哈哈笑了两声,然后如同那个小太监一样,倒地抽搐。
白九脸色变了变,即刻反应过来,大喝:“别动这些兔子!”
然而已经晚了,接连不断有兔子往这边跑,禁卫军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白九提着已经吓傻了的五皇子就往没有兔子的地方跑。
等跑出老远,就把五皇子往外一推,大喊:“殿下快走跑,跑出宫,把宫内的事告知许尚书和冯将军他们!”
五皇子吓尿了,一时都不知道是哭还是嚎叫好,转身就朝着宫外拔足狂奔。
白九也跃上屋顶,往新帝寝殿里跑。
不过半个时辰,整个皇宫就沦为炼狱,连不少太医也中招了。
暗卫貌冒死把颐和宫中招的小太监清理出去,太上皇寝殿的门紧闭,里面燃起了艾叶和苍术特制的香。
子时一刻,寝殿的门被拍得砰砰响。
温太妃急切的声音传来:“太上皇,太上皇,您没事吧?”
冯禄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父子两人此刻都迫切的希望时间回档,最好能赶在温太妃和三皇子密谋时。
但天不随人愿,无论他们多么迫切,时间始终没有回档。
天佑帝叹了口气:若是此刻小七在就好了。
新帝着急道:“父皇,您快让暗卫带你出去吧!”
天佑帝摇头,当机立断吩咐:“玄零,你即刻前往甘泉宫,务必把玉玺安全送到小七手上,告知他宫中情况!”
暗卫第一守则就是听命。
即便知道此刻形势危机,玄零还是听命往新帝寝殿赶,就在他越出颐和殿的刹那,天佑帝寝殿的门被撞开了。
温太妃脸带笑容,出现在寝殿的门口。她身后,还跟着抱着兔子,眼神清明的三皇子。
三皇子身后是三十几个宫人,还有太医院二把手太医丞。
温太妃施施然走进内殿,闻着清淡的熏香,微微蹙眉,娇声道:“这熏香可不好闻,来人啊,把这香灭了,给两位陛下上别的香。”
她身后的宫人要上前,冯禄连忙过去阻止,就被人一脚踢开了。
艾叶香被熄灭,温太妃看着天佑帝笑道:“陛下放心,在您最疼爱的小儿子没回来前,您的命臣妾一定留着!”
天佑帝沉默不语。
温太妃也不恼,转而吩咐身后的武婢:“来人啊,抱一只兔子给我们的新陛下玩一玩。”
新帝欲哭无泪:“能不能不玩?”他一点也不喜欢兔子。
温太妃挑眉:“你说呢?”
那武婢上前,就在要把兔子塞到他手里。就在这时,有人匆匆来报:“太妃娘娘,不好了,玉玺被暗卫抢走了!”
三皇子及时伸手挡了武婢一下,冷声道:“玉玺丢失,陛下还有用,先留着吧。”
温太妃拧眉,看了新帝一眼:“罢了,那便留着吧!”
新帝顿时松了口气。
温太妃吩咐:“即刻派人去追回玉玺!玉玺找不回来,你们都别活了!”
前来传话的人赶紧跑了。
温太妃复又重新看向新帝:“写一道手谕,令三皇子摄政,温国公重新掌管五城兵马以及南北守卫营!”
新帝不动如山。
温太妃拧眉,正要动粗。三皇子就道:“温太妃,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我会让他下手谕的。”
温太妃审视的看着三皇子,三皇子只死死的盯着天佑帝,双眸里的恨意做不了假。
她轻笑:“也好,明日太皇太后冥诞,哀家希望你能在此之前拿到手谕。”
寝殿的门重新关上,温太妃抱着兔子回头,看向里面的父子三人……
……
于此同时白九护着暗卫首领一路冲出了宫,暗卫首领冲破重重围剿,一路出了玉京往灵泉郡的方向跑。
远在灵泉郡的郡王府,丝毫不知宫中发生的事。
赵砚此刻还站在屋顶发抖。
与此同时站在屋顶的赵砚也腿抖。
主要是被他母妃一嗓子吼的。
他母妃不是在正厅,怎么亲自跑来逮他了?
赵砚想继续跑,丽太妃颤巍巍一脚跨上了靠墙的木梯,也往上爬。
他惊恐:“母妃,你做什么?”
丽太妃双眸里都含的害怕,但还是不管不顾的往上爬:“你不是喜欢爬屋顶,母妃陪你!”
说完,脚下一滑,就要摔下木梯。
赵砚叹了口气,直接回档到了一日前的午后。
彼时他正在茶楼喝茶,他把茶盏一放,转身就往茶楼外走。
小路子连忙追了上去问:“殿下,茶都还没喝完呢,您这是要去哪?”
赵砚:“出城!”
“出城做什么?”都申时了,再晚就该回王府了。
赵砚:回什么王府,他母妃在王府守株待兔呢。
他现在出城,母妃总不能出府逮他吧。
他先从东城门走,然后就被东城门的守卫拦住了。守卫恭恭敬敬朝他行了一,十分为难道:“郡王殿下,您莫要为难卑职等了,前日您狩猎回来后,太妃娘娘就下了死命令,这几日不准您再出城。若是您从哪个城门出了城,她就吊死在哪个城门口。”
随后赵砚去了另外三个城门,另外三个城门的守卫也这样说。
灵泉郡的人虽都知道郡王最大,但郡王也最有孝心,从不忤逆太妃。贵妃拿性命威胁,他们若是不从,贵妃真吊死在城门口,倒霉的还是他们。
况且这次只是替郡王选妃。
赵砚都快气笑了,他母妃真是煞费苦心,居然从他狩猎回来的那日就下了命令。
没关系,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幸好他能回档三日。
他直接回档到三日前,同灵泉郡一些官宦子弟去狩猎的时候。
少年紫衣玉冠,一马当先,弯弓搭箭,瞄准丛林间的一头鹿。
那些个公子围着他,正准备拍手叫好,刻意逢迎。没想到少年把箭一收,突然调转马头就走。
众人惊愕,连忙跟着调转马头,急切问:“郡王这是去哪?”
“郡王怎么不射了?”
“郡王爷?”
赵砚回头,白玉的脸在日头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诸位,本王今日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众人遗憾,却又不敢多问。只得看着他带着两个护卫绝尘而去。
待人跑远了,才有人反应过来:“哎,郡王爷去的方向怎么是隔壁灵江镇?”
有人在身后大喊,但赵砚显然听不见了。
倒是追在他身后的玄一和玄二迎风问了一句:“殿下,我们这是去哪?”
赵砚:“去燕府。”
去燕大家府上?
可是燕大家出了什么事?
两人一句话也没再多问,追着他一路跑,在天黑前终于赶到了燕府。
燕府的管家见他来,连忙迎了上来问:“七爷,这个点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赵砚把马绳随手抛给门口的小厮,道:“把小爷的马照看好,小爷要在府上住一个月。”然后又朝管家道:“小爷的两个护卫也安排妥当一些。”
管家连连应是,笑着道:“您的院子一直有派人打扫呢,直接住汀兰阁就好了。”
燕记的人都知道,七爷也是东家。
燕府有七爷单独的院落,郡王府上也有燕先生单独的院子。
赵砚又问:“燕大哥呢?”
管家:“在书房盘账呢。”
“小爷先去瞧瞧。”他让两个护卫先去休息,玄一玄二虽然疑惑,但还是听命先下去了。
赵砚轻车熟路的往书房走,沿路青竹掩映,草色悠香。书房外一棵巨大的白杏树随风摇曳,树下,杏花散落了一地。
他一步夸进了门,就见他的好大哥坐在一堆账本中央快速拨动算盘,勾掉一笔又继续翻页。瞧见他来,眸子亮了亮道:“你来的正好,正好过来帮我一起对账。”
赵砚看着堆成山的账本,转身就走:“打扰了。”
燕祐起身,一把揪住他后脖领,将他拖了回来:“你这没良心的,燕记好歹也是你的产业,既然来了,就出些力。”
赵砚被他强硬摁到了桌前,哭丧着脸道:“哎,我真是命苦。在王府被母妃逼着选妃,到了你这还要被抓壮丁,怎么就这么惨?”
燕祐有些好笑:“原来是躲亲事才跑到我府上,成亲也没什么不好,你都快十九了,是该选妃了。”
赵砚啧啧两声:“娶了亲的人果然不一样,你没娶嫂嫂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燕祐也不理会他的调侃,继续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就听听你母妃的,说不定能找到合眼缘的。”
赵砚无语:“和什么眼缘,我可不信什么一见钟情,我只相信日久生情。”
燕祐挑眉:“那也没见你身边有个姑娘,怎么日久生情?你总得给人和你相处的机会吧?”
赵砚反驳:“怎么没有!”他刚出口又立马闭了嘴。
燕祐轻笑:“哦,原来是有啊。那是你母妃多事了,既如此,直接带回府就是,你母妃肯定也很高兴。”
“我瞧你现在也很多事,我不过随口一说。”赵砚恼了,起身又要走。
衣领又被揪住:“账还没盘呢!”
赵砚:第一计失败。
他冲着门口就喊:“嫂嫂你来了。”
燕祐:“少声东击西,你嫂嫂回娘家了。”
他话落,就有一女子走了进来。她身姿高挑,眉眼清绝,唇边含笑道:“来者时客,这些账多找几个账房帮忙就是了,要小七动手做什么?”
赵砚立马有了底气,拍开他的手,躲到女子身后:“还是嫂嫂好。”
燕祐摇头:“你就惯着他吧。”
女子温温柔柔的看着他笑,两人之间气氛融洽。
赵砚觉得他就是个碍事的灯泡。
但碍事也得窝在这,除非他母妃打消让他选妃的主意。
他原本真打算住满一个月的,但只待了半个月,郡王府就传来消息,说是他母妃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
让他赶紧回去。
他当然知道这有可能是他母妃骗他回去的借口,但还是不敢赌。
这几日他右眼皮一直跳,总觉得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
于是即刻辞别,往灵泉镇赶。
第155章 本章重修(看过的小伙伴可能要重新看了)^……
王府的人见他回来,都激动坏了。小路子冲过来,抱着他腿就哭:“殿下啊,您总算回来了。您去外头怎么也不带着奴才,玄一和玄二这两个木头怎么能照顾好您啊!”
玄一玄二无语:怎么还带人身攻击?
“松手!”赵砚把人踢开,径自往丽太妃的屋子去。
一进门,屋子里都是药味。
转过屏风,沉香在服侍丽太妃用药,半夏端着托盘立在一旁。见他过来,立刻欣喜:“郡王,你终于回来了。”
赵砚坐到床边,关切问:“母妃真病了?”说着就伸手去号她的脉。
丽太妃别过手,不搭理他。没好气道:“你当母妃在骗你?你这个不孝子,还舍得回来?”
赵砚讪讪:“那不也是被母妃逼的。”
丽太妃恼怒:“本宫怎么逼你了?你都快十九了,不娶亲想干什么?偌大一个王府,总不能总指望本宫替你打理!”
赵砚嘀咕:“这不还有沉香和半夏姐姐吗?也没见你怎么打理……”说着他接过沉香手里的药碗,继续示好喂她。
丽太妃被噎了一下,一把推开到唇边的碗:“本宫不管,你若是不成亲,又让本宫病死去吧!”说着还咳了起来。
赵砚把药碗搁到桌上,给她顺气,叹了口气道:“母妃,不是我不娶,我不认识那些姑娘,只是见一面怎么娶?”
丽太妃睨着他:“那你什么意思?前两年你生辰,本宫请那些姑娘来,就是想你们先认识认识。你怎么说的?现在又来说才见一面,不认识?我看你就是存心气本宫,故意拖着。”
赵砚无奈:“我真没有……总得和眼缘才行……”
丽太妃立刻追问:“那你说说怎么样的才和你眼缘?”
这怎么说?
今天不说个所以然出来,他母妃铁定不放过他。
赵砚只得道:“聪慧勇敢一些的……”
丽太妃若有所思。
他以为他母妃听进去了,结果第二日夜里,他屋子里就多出了两个容貌秀丽的婢女。主动且大胆,硬是要给他宽衣解带。
用丽太妃的话来说,她儿子就是没体会到女子的温柔小意,说不定有了侍妾就不排斥娶亲了。
赵砚实在佩服他母妃的脑回路,吓得大喊小路子。然而小路子压根没声,人都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他实在无法,再次跳窗跑了。
在两个婢女的围追堵截下,一路跃上了南院的杏花树,正要往树后的围墙外跳,就见一少女正仰头看他。
少女身背一把长弓,肩背挺直,长发皆用木簪束在脑后,一缕发丝在夜风里扬起。她长睫微颤,灵动的双眸满是惊讶。
显然没料到两个人能这样相遇。
身后又传来女子的喊叫声,一声声郡王喊得婉转动听。
赵砚一抖,直接就从杏花树上跳了下去。满树的杏花跟着落下,落了少女满头满脸。
她伸手拍了拍,发顶那一朵却始终挨不到。
赵砚伸手就拿下了那朵花,她微微后仰,局促的看他。
赵砚疑惑问:“你怎得在这?”
田翎面颊发红:“你没去离山,我忧心你出了事。”
赵砚这才想起这茬:当初他和田翎约定好每两个月去看小白一次,两年来从未失约。算来,母妃逼他选妃次日便是约定的日子。
他连声道歉,又问:“你没有等太久吧?实在是家里发生了点事。”
田翎:“也没有太久……”就从清晨等到了日暮。
女子娇媚的喊声越来越近,透过
高墙传的过来。
赵砚窘迫,连忙转移话题:“你何时到的灵泉镇?怎么不走正门?”跑到南墙这边站着。
田翎解释:“午后就到了,一进城就听闻你在选妃。我去王府问,王府的人说今日府上忙,不待客。我想进府,找了一圈,这里最适合翻墙。”
怎么又提选妃的事了。
他下意识就想解释一句:“选妃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母妃……”
田翎乌黑的眸子亮了亮:“你翻墙是在逃婚吗?你不喜欢她们?”
赵砚连忙道:“我和她们都不熟,喜欢她们做什么。不说了,再不跑,我母妃的人又要追出来了。”这次打死他也不回来了。
眼看着大门处有动静,他伸手拉住田翎的手腕就要跑。
被拉住的人却不动,他疑惑回头:“你怎么了?”
田翎深吸一口气,似是鼓足千般勇气,道:“你娶我吧,这样就不用跑了。”说完,她双颊便犹如朝霞浸染,红的不可思议。
“啊?”赵砚双眸睁了睁。
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她紧急堵住了:“我喜欢你,我知我们身份悬殊,但我还是想争取一次……”她低头从修荷包里翻出赵砚曾经给她的那个金哨子递到他面前,认真道:“你说过,这个哨子可以许一个愿望,那你娶我吧。”她漂亮的眉眼里碎光闪闪,清透如同离山上的雪,不掺杂任何杂质。
似是怕赵砚误会,又连忙解释道:“我绝对不是挟恩以报,娶了我,你母妃就不会再逼你了。就三年,你娶我三年,若是三年之后,你想娶别人,我们也可以和离。”纵使天上的明月,她也想努力攀折一次。
赵砚头一次被姑娘这样表白,面皮也不禁红了。
他看着她常年狩猎磨出薄茧的手心,心口微微有些触动:“你想好,你若是同我成亲,将来就算和离,对你也不好。”
田翎长睫微颤:“那你会同我和离吗?”
赵砚:“……”这都没成亲,他怎么知道?
田翎见她迟迟没答,又道:“我既说出口了,就不会后悔。”如果今日不说,才会抱憾终身。
情窦初开的年纪,遇见这样一个惊艳的少年,若是有遗憾,往后余生应该很难忘记。
见她这样果断,赵砚也不再扭捏,伸手接过了她手心里的哨子。然后在王府的人追出来时,和她十指紧扣,面对众人。
管家和一众护院看着两人面面相觑,小路子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又往两人脸上看了看,忽而大惊小怪叫唤起来:“殿,殿下,这,这姑娘是?”他没见过田翎,忽然看到他们家不近女色的殿下拉着一个女子,内心震惊的无以复加。
赵砚被围观的面皮发热,剐了他一眼,然后看向众人宣布道:“这是田翎,你们将来的郡王妃。”
郡王府的众人都被震惊了:他们郡王不是不肯娶亲,都跑出去大半个月了吗?
今个儿又逃跑了,怎么眨眼之间就找了个女的?还是他们未来的郡王妃?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丽太妃耳朵里。
很快,两人被拥簇着送到了丽太妃面前。丽太妃这会儿脸上一点病态也无,端坐在正厅的紫檀木椅上,挑剔的打量田翎。
这姑娘五官倒是灵动秀致,但肌肤未免太……也不是黑,就……丽太妃不知道怎么形容。
从衣着打扮一看就是猎户,应该是出生乡野,和她预想的儿媳模样天差地别。
她随后又看向赵砚,拧眉问:“你莫不是随便找了个人来蒙本宫?先前还要死要活不肯娶亲,现在就突然非她不娶。”
赵砚连连摆手:“我怎么可能蒙你,我同阿翎早就相识,先前我去救四哥,被困在南阳军的火器场就是她救了我,最后逃出火器场被南阳军追击,也是她带着狼群赶来相助。母妃若是不信,可以问我的两个护卫。”
丽太妃果然又把玄一和玄二喊了来,问:“你们可认得面前的姑娘。”
玄一和玄二点头:“认识,田翎姑娘,先前殿下和四殿下落难就是住在她家。后来在火器场也是她给卑职等传的消息,卑职等才找到殿下。”
双方说辞一模一样。
玄二又补充道:“殿下每两个月去一趟离山,也是和田姑娘在一起。”喂小白。
他后面几个字没说全,但丽太妃显然误会了。
惊讶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没记错的话,她儿子已经连续两年往离山去了,说是去看小白,没想到是私会这女子。
她嗔怪道:“你既早有心上人,为何不同母妃说?偏要遮遮掩掩,搞出这么多事?”还让人找上门来了。
赵砚讪讪:“这不是怕母妃不同意吗?”
丽太妃再次用审视的目光看向田翎:“你家住哪里?家中几口人?”
田翎实话实说:“家住庐阳城外迷雾林旁的田家村,家中只有父母和民女。”
丽太妃:是独女啊,那往后成亲了,不还得时常去看她父母?
有些麻烦。
丽太妃接着问:“可识字?”
田翎不敢隐瞒:“认得自己名字和数算几个字,会算账。”
丽太妃讶异:“那就是不怎么识字了,你官话怎么说得这般标准?”
田翎:“民女时常进城卖野味,不会说官话,别人会压价。”
这理由真清奇。
倒是个诚实的。
她最后问:“你喜欢我儿什么?容貌、财富还是身份?”
“母妃!”赵砚觉得这个问题太冒犯,连忙出声阻止。
丽太妃橫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他还要说,田翎就拉了他一下,不卑不亢道:“都喜欢,阿砚的一切民女都喜欢,包括他的家人,乃至小白,民女都喜欢。”
她双眸磊落,坦坦荡荡。
他的家人还包括他的母妃。
这下倒是丽太妃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轻咳一声:“本宫也没什么好问的,本宫也不拐弯抹角,你身份确实和我儿不太匹配。但我儿既喜欢,本宫也不会一棒子打死。你就先留在王府学习学习规矩,若是一个月后能达到本宫的要求,本宫就允了你们的婚事。若是办不到,或是觉得不行,现在就可以走。”
“母妃!”赵砚无奈:“您先前不是还催着我成亲,现在我想娶了,您又要这般?”
丽太妃没搭理他,转而朝沉香道:“你去本宫院子收拾一间屋子给田姑娘住下,再给她置办一些衣裳首饰和日用品,教规矩期间,不准郡王来我院子。”
沉香点头,然后和半夏两人强行把赵砚给推了出去。
田翎来府上的第一日,被从头到尾洗了一遍。简单利落的猎装被换成了贵女穿的繁复襦裙,木簪被收了起来,长发被挽成灵月髻,两鬓簪花戴上细碎的铃铛。
胭脂水粉香膏成套的送到她面前。
第二日,被安排学习规矩礼仪。
第三日,又请了女先生授课,教习六艺……
连续半个月课程安排的满满当当的。
赵砚听着小路子禀报,不禁想起自己从前在尚书房的日子。
阿翎从未接触过这些,这几日应该过得很辛苦吧。
丽太妃不准他接近院子,他就半夜爬墙,学了两声鸟叫。
田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不多时一道纤细的人影闪了出来,拿了木凳爬到墙头,压低声音问:“殿下怎么来了?”
赵砚瞧见她的装扮惊艳了一下,随后才压低声音道:“特意来看看你,这几日过得很煎熬吧?你要是坚持不住,先前说的话可以不做数,你现在出府也行。”他母妃磨人的本事他是知道的。
田翎立刻摇头,头上的朱翠跟着晃动,发出轻微的脆响:“作数的,我既说了就作数。殿下放心,我从前出去打猎被野猪追,被老虎追,被熊瞎子追都没怕过,只是学规矩,不怕的。不会就多学几遍,教习娘子虽严厉,但不会动粗,没什么的。”
赵砚被她逗笑:“你倒是受欢迎,被这么多东西追过。”
田翎听不懂他的冷笑话,懵懂的歪头。此刻倒是显出几分少女的娇憨来。
赵砚又道:“我母妃嘴硬心软,你多夸夸她,她不会拿你怎么样的。若实在受不了了,你就装病,到时候我去看你。”
田翎素来清冷的脸上露出了笑,她一笑颊边就现出个梨涡,整个春日的夜色都像被吸了进去,显出三分甜。
“我知道,太妃娘娘人很好的。我愿意学规矩,不是妥协,是因为太妃是你母妃,我想她高兴,也想当好将来的郡王妃。”她连最复杂的机关术都学会,再难的规矩和礼仪她也能学会。
她虽出身不高,但亦不愿被人看轻。
赵砚见她越挫越勇,精神气十足,这才放心下来。又从袖带里拿了瓶药膏给她,小声道:“你写字练琴的时候若是手疼,就擦这个,效果很好的。”
田翎心底暖暖的,把瓷瓶收好后,又道:“能帮我一个忙吗?我来寻你的时候,和家里说了很快便回。现在只怕不能够,我怕我阿爹阿娘担心……”
赵砚:“放心,你进府第二日,我就让人去田家村传话了。”
两人趴在墙头嘀嘀咕咕。
丽太妃站在转角的阴影里瞧着,暗自摇头:“儿大不中留,大半夜竟然学会翻墙找姑娘说悄悄话了……”
沉香掩唇轻笑,压低声音道:“娘娘,奴婢瞧着这田姑娘是极好的,勤奋努力又尊敬您,关键是很喜欢我们殿下,瞧着也不是个贪财的。”
这几日,她和半夏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无论多少课程,多么难学的知识和技艺,田姑娘从不喊苦,从不抱怨,认真又刻苦。
和七殿下小时候简直是两个极端。
半夏也跟着道:“奴婢瞧着殿下先前说的,聪慧勇敢的姑娘就是田姑娘吧。”
丽太妃叹了口气:“本宫也是小门小户出身,也非不通情理。这姑娘是不错,但总觉得我家小七该配更好的……”
沉香和半夏对视一眼,一时也没敢接话:主要是太妃娘娘一开始对未来的王妃期待太高,一时半会接受不了猎户出身的田姑娘也正常。
好事多磨,只能慢慢来了。
如此继续半个月,到了约定的日子,丽太妃来检查田翎学习的成果。
规矩学的有模有样,琴棋书画很是勉强,只能知道个大概。这些东西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丽太妃也不勉强。又拿起最简单的诗经来考她,没想到她居然把里面的字全认会了。
丽太妃诧异:“你确定先前不怎么识字?”
田翎点头:“先前我阿娘一直病着,没空识字……”
沉香凑到丽太妃耳边小声道:“娘娘,派去田家村的人回来了,田姑娘母亲自她出身就一直病着,田姑娘从懂事起就忙于挣钱替她母亲治病,村里也没有读书人……”
丽太妃:这姑娘年纪不大,比她小时候可过的苦多了。
她又问:“听闻你会机关术,那又是谁教你的?”
田翎:“民女自己琢磨的。”她自小就跟着阿爹狩猎,会制作些简单捕猎工具,时间长了,就会自己琢磨了。
后来偶然机会,帮助过一位姓姬的墨家机关术传人,对方送过她一份图谱。
丽太妃惊讶于她的天赋,但面上什么也没说,轻咳一声后道:“考核就先到这儿吧。”
田翎期待的看着她,直接问:“那民女过关了吗 ?”
丽太妃没回她,而是道:“你先回去休息吧,稍晚本宫再告知你。”
田翎虽很想知道答案,但还是点头,先走了。
沉香和半夏互相看了一眼,也没敢问。
稍晚,赵砚又特意来问了一次。丽太妃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就在赵砚快忍不住再问一次时,她才道:“就算本宫同意,你父皇能同意吗?你是郡王,郡王妃也是要上皇家玉蝶的。成婚前,郡王妃的生辰八字和名籍都要呈到御前。”
赵砚立刻道:“父皇说过不会干涉我的婚事。”
丽太妃呵笑两声:“你怎知他不是随口一说?你父皇这人还是很要面子的,那姑娘身世又实在差了一些……”
赵砚:“那便先斩后奏,等成完亲再传话过去。”
丽太妃拧眉:“万一先斩后奏后,你父皇还不同意呢?”
赵砚信心满满:“父皇一定会同意的。”
若是不同意,这日子就别过了。
他语气坚定道:“母妃就松口吧,儿臣这辈子只娶她一人为妻。”
丽太妃愕然:她儿子居然能为了心之所向做到如此!
她叹了口气:“罢了,你们二人如此坚定,本宫也不会棒打鸳鸯。待合完八字,本宫就让人挑日子。”
赵砚欣喜:“多谢母妃。”总算解决一件大事了。
丽太妃见他眉开眼笑的,忍不住酸了一句:“也没见你因为母妃这样高兴过,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赵砚立刻凑过来挽住她的手,冲着她撒娇:“母妃,儿臣最喜欢母妃了。”
丽太妃格外受用,伸手推开他没好气道:“好了好了,这么大了还撒娇!”
赵砚从丽太妃屋子里出来,就在对面廊下瞧见了田翎。
她一袭鹅黄的衣裙,秀发及腰,云髻之上簪了两排细密的银铃,隔着丝丝雨幕朝他看来。
这副模样和以往在黎山看到时很是不同。
赵砚下意识朝她露出笑,然后举起手,摆了个OK的手势。
田翎疑惑,也伸手模仿了一下他的手势,浓黑的长睫犹如春雨的蝴蝶眨了两下。
呆呆的,竟然有几分可爱。
赵砚噗嗤一声就乐了,田翎局促的放下手,转身跑了。随着她的动作,发间的银铃跟着叮叮铛铛的一阵脆响。
他突然觉得娶亲好像也不错。
春雨霏霏,柳丝柔长,院中一片新绿。
小路子撑了伞,主仆两人一路往走出了主院。回到书房后,赵砚就休书一份,让人送去隔壁的灵江镇燕府。提前告知燕大哥自己要成婚的事。
待要收笔时,赵砚又想起方才田翎歪头疑惑的表情:她应当没理解自己的意思。
于是他又写一张字条折成千纸鹤交到小路子手里,交代道:“把这个给沉香姐姐,让她给阿翎送去。”
小路子立刻笑嘻嘻的接过,按照吩咐把字条交给了沉香,沉香又依言把千纸鹤送去给了田翎。
田翎拿到千纸鹤时双眸晶亮,捧着它仔仔细细的打量,直到睡熟,也没舍得拆开瞧瞧,也就无从知晓丽太妃已经同意两人婚事的事了。
她忐忑了三日,每每想问丽太妃又生生忍住了。
直到第四日,丽太妃让她过去,她以为终于有结果了。丽太妃只道:“今日你陪着本宫外出吧。”
田翎长睫闪了闪,应了声是。
沉香暗自摇头:太妃娘娘在殿下婚事这件事上当真别扭,明明都同意了,还要考验田姑娘的定力。
她看破不说破,陪着两人往外走。才出了主院,就瞧见赵砚迎面而来,对方瞧见他们先问出了口:“母妃,您和阿翎去哪?”
丽太妃温声道:“出去置办些东西。”
赵砚一想也是,婚期都快定了,是该置办成亲要用的东西了。至少婚服,凤冠霞帔头面首饰这些要先做出来。
他左右无事,于是道:“儿臣也陪着你们一起去吧?”成亲也是他的大喜事,他该陪着一起置办的。
丽太妃蹙眉:“这些繁琐的事,你去做什么?”
“儿臣不嫌繁琐。”他笑着看向田翎,田翎俏脸微红,垂下眼不说话。
丽太妃无法,只得让他跟着。没想到才到门口,就瞧见匆匆赶来的燕祐。
赵砚感叹:看来他是没办法去了。
燕祐下了马车,先朝丽太妃行了一礼。丽太妃笑道:“你们同小七聊,本宫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说着,就上马车。
田翎紧跟着上去,待坐定,见门口的燕祐朝自己看来,才忍不住问了丽太妃一句:“太妃娘娘,那位是?”
丽太妃温声道:“小七的义兄,燕记的大东家。”
田翎讶异:燕记的东家居然这样年轻,还是殿下的义兄?
殿下排行老七,上头应该还有六哥哥哥吧。
她小心翼翼的问:“太妃娘娘,您能和民女说说殿下小时候的事吗?”
丽太妃并不排斥,就和她多说了两句。
马车一路到南街最繁华的首饰铺停下,丽太妃一进门就朝掌柜道:“把你们店里所有时兴的首饰都拿出来给本宫瞧瞧。”
掌柜的自然认识她,立刻将人引到了雅间,然后把铺子里所有上得台面的首饰全摆到了她面前。
十几个托盘金光闪耀,差点闪瞎田翎的双眼。
丽太妃往软椅上一坐,朝她抬抬下巴:“你挑一挑,喜欢哪个就留下。”
“我,我挑?”田翎有些不知所措,结巴道:“太,太贵重了!”
丽太妃拧眉:“莫要小家子气,既然让你挑你尽管挑便是。”
田翎只好随意挑了一支蝴蝶金簪,递到她面前,小声道:“就这支吧。”
丽太妃接过金簪,然后朝掌柜道:“除了这支,剩下的所有都包起来,送到郡王府去。”
田翎瞪大眼:“太妃娘娘!”
丽太妃横她一眼:“以后你要习惯这些!”
田翎立刻哑声,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太妃娘娘说以后……
丽太妃只当没瞧见,从首饰铺子出来后,又带着她往另一条街的锦绣阁去。
锦绣阁的掌柜比方才首饰铺子的掌柜还献媚,上来就对着丽太妃一顿溜须拍马,恭恭敬敬把人请到了二楼坐下。
伙计忙上了特供的茶水点心,然后拿出不同的布料摆在丽太妃面前,乐呵呵道:“太妃娘娘,这是南边新来的布料,手感丝滑,十分
舒爽,用来做夏裳正好,您瞧瞧。”
丽太妃眼皮也没抬,搁了茶碗,只道:“夏裳先不看了,找最好的女师父给她量身,铺子里最好的喜服布料也全拿出来让她选一选。”她目光落在田翎身上。
掌柜的楞了一瞬,目光也跟着落在了田翎身上,多嘴问了一句:“这位姑娘是?”
丽太妃直截了当道:“未来的郡王妃,你们量衣的时候仔细些。”
掌柜讶异,随后反应过来,赶紧招呼店小二去喊女师傅过来,顺带让人把店里最好的婚服布料拿上来。
店小二慢了半拍,掌柜大喊:“动作快一些,郡王爷快成亲,别耽搁了!”
他大嗓门一喊,整个布庄的人都听见了。
田翎面皮发红,紧张问:“太妃娘娘,您是同意民女和殿下的婚事了?”
丽太妃点了一下头,随后以后问:“小七没和你说?”
田翎摇头,心中实在激动,俯身雀跃道:“民女现在知道了,谢谢太妃娘娘!”
丽太妃没搭理她,但低垂的眸子里也含了淡淡笑意。
不多时,女师傅上了二楼过来给她量衣,又让她选了婚服的布料和样式。虽说让她选,田翎也没自作主张,凡是都问一遍丽太妃。
丽太妃私心里得到极大的满足,心道:这孩子还是十分有孝心的。
半个时候后,两人从锦绣搁出来,身后的仆从手里已经拿满了新进的布料和时兴的成衣。
丽太妃高兴,指着对面的茶楼道:“我们先去那坐坐吧。”
田翎应了声是,挽上她的胳膊就往对面去。
“闪开!”热闹的街道突然冲出一人一马,直直朝着两人而来。
眨眼便到了近前。
丽太妃魂都吓掉了,手脚不听使唤的僵立在原地。
“娘娘!”
沉香和半夏齐齐大喊,田翎瞳孔微缩,拽住她转了个身。丽太妃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瞬她就直接撞到了沉香身上,那马擦着她鬓角飞过。
她惊魂未定回头:她如今的吨位,这姑娘力气也忒大了!
一人一马笔直朝一个方向冲去,所过之处众人惊呼躲避。
丽太妃蹙眉:“哪家粗野之人,闹事驾马,想害死人不成?”她伸手抚上鬓角,又惊呼一声:“快,快去把人截住,本宫的凤簪不见了!”
沉香和半夏脸色齐齐一变:太妃的凤簪可是太上皇赏赐之物!
田翎也立刻反应过来,解了王府拉货的马车,翻身打马就追。她上马的那刻,整个人都被点亮,精致的眉眼英气勃勃,鹅黄的衣袂飘飞,飒爽的叫人移不开眼。
丽太妃眼睛都看直了,继而又担忧起来:“快,还不快追上去,莫要让她摔了!”
沉香赶紧扶着她上了马车,车夫一甩马鞭追在田翎身后去了。
两匹马并一驾马车在路上疾驰,行人闻声早早避开了,退至道路两旁议论纷纷。
田翎越追越觉得路熟悉,待转过一个街角,郡王府近在咫尺。
她讶异就见那偷凤钗的贼人直直朝着郡王府去了,到了郡王府门口,翻身下马,直接就往府里去。
他一动作,挂在他腰间的凤簪跟着不住晃动。
田翎紧跟着下马,伸手就去夺那凤簪。
对方似乎感觉有掌风靠近,侧身就避开了。他这一侧身,田翎终于瞧清楚了他的正脸,他脸上戴着一副银色面具,面具下的一双眼睛如寒冰利刃。
刚要开口说话,就被门口的护卫踢了一脚。
他冷不防倒飞了出去,整个人重重的砸进了郡王府内。
府中正在扫洒的婢女和小厮惊叫一片,连连后退,惊慌中有人慌忙去禀告了赵砚。
赵砚听闻后,忙同燕祐匆匆往正门口走。
他转过回廊一眼便瞧见了躺在地上的人:那人银色面具覆面,一身玄色衣衫**枯血浸染。因为方才重重一摔,又有血顺手他手骨洇出,浓重的血腥味在前院弥漫。他手却死死抓着一个包裹,后背长刀已经不知所踪,面具下的脸也正微微扬起,双眼盯着赵砚,嘴唇翕动,无声喊了句七殿下,就昏死了过去。
郡王府的护卫忙要上前托人,赵砚喝道:“住手!”
别人不认得这人,他和燕祐却是认得的。这人是陛下身边暗卫首领玄零。
赵砚拧眉:暗卫首领此刻不应该在皇宫大内保护父皇和六哥的安全吗?怎么如此狼狈,摔到了他府上?
宫里肯定出大事了!
第156章 摄政王和长公主赵砚进京。
赵砚三两步跑过去,推开护卫,蹲下身查看地上之人。在确认对方还有呼吸后,才松了口气。
紧随而至的玄一和玄二看到地上之人时也是惊愕,齐齐跑到赵砚身边,紧张问:“老大如何在这?”说着跟着俯身去查看他的情况。
赵砚赶忙道:“先别问了,先把人抬到我院子里,小心些。”
玄一和玄二赶紧伸手,小心翼翼的去扶地上的人。
这时候,就算再傻,门口的护卫和田翎也瞧出不对劲来了。
郡王爷和这人认识,他方才往里冲应该是有急事找郡王爷。瞧这满身的伤,应该是一路风尘仆仆的赶路……
他们都做了什么?把人直接打晕了过去?
护卫连忙跪下请罪:“郡王,属下等该死,方才不知这位身份!”听玄一和玄儿的称呼,这位应该是宫里的大人!
田翎也有些不知所措,她方才应该没有碰到这位吧……
赵砚沉声道:“不知者不罪,你们起来,让门口的百姓散了!”
护卫这才看到门口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连忙起身过去让人都散开。
赵砚目光落到田翎身上,才问:“母妃呢?”
田翎正要回答,丽太妃的马车就到了近前。丽太妃急急忙忙从马车里下来,正好看到玄一和玄二把人背起来。当即就急了,拉住赵砚的手就喊:“哎,怎么把人弄走了?那贼人,贼人抢了母妃的凤簪!”
“母妃!您的凤簪先不急,您先回去休息,儿臣这还有事要处理!”说着就要跟着走。
“那凤簪是太上皇御赐,怎么能不急?”丽太妃显然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拉着他很是着急。
赵砚只得压低声音道:“母妃,那人是父皇身边的暗卫统领,宫中可能出事了!”
“宫里出事了?”宫里能出什么事?
那
人是暗卫统领?
饶是是她见识不多,也知道,宫中若是出事必定是大事。
她六神无主,田翎忙上前挽住她手:“太妃娘娘,我们先回去吧,待会儿就知道发生什么了。”
丽贵妃觉得自己留在这儿也无用,才跟着她走了。
紧跟着进来的沉香连忙捡起地上的凤钗,跟着往里走。
府中奴仆开始有序的清理门口,郡王府的大门紧闭。赵砚和燕祐匆匆赶回墨薇院,进了厢房,转过屏风,两人就到了床前,床上之人已经被简单处理过,流血的伤口也被包扎好。但双眼紧闭,还没有转醒的迹象。
玄一起身,把玄零一直抓着的包裹给他看:“殿下,宫中估计出了大事,老大他手里拿着的是玉玺!”
外面的黑布掀开,里面的东西完全露了出来,四四方方,下面雕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刻文上面还有未干透的朱砂。
确确实实是传国玉玺。
玉玺代表皇权……
几人神色又凝重了几分,赵砚让他把玉玺收好,先替玄零把脉,片刻后才道:“受伤并不严重,只是一路奔波又失血过多才会昏迷。”
说完,他接过小路子递过来的银针,替他行了数针,又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几颗药丸给玄零喂了下去。
不过片刻,昏迷的人就醒了,眼睛慢慢聚焦,一下子就抓住了赵砚的手,焦急道:“七,七殿下救太上皇和陛下!”
赵砚边替他顺气,边道:“不急,有什么事慢慢说,父皇和六哥怎么了?”
玄零言简意赅:“三皇子装疯,连同温太妃和温国公叛变,在宫中制造瘟疫,太上皇和陛下都被困宫中。临危之际,太上皇令卑职带玉玺出宫找您,把宫中情况告知您!”
他那日到达甘泉宫时,温太妃的人已经在围杀白统领。白统领把玉玺给了他,护着他一路杀出皇宫。
本来快马加鞭一个月就能到灵泉郡,但沿路都有追杀他的人,这才晚了。
他体力实在是到了极限,问到郡王府的位置后,才一路纵马狂奔。
赵砚焦急:“已经一个多月了,父皇和六哥他们……”他不敢想。
燕祐沉声道:“按照玄零所说,如果温太妃的目标是你,那在你回玉京前,她不会动太上皇的。没有玉玺,他们没办法逼迫陛下拟传位诏书,应该也不会动陛下。”
赵砚:“那我带人即刻赶往玉京!”他说完,又从袖带里取出那块龙纹玉佩递给燕祐:“大哥,你拿这块玉去找林将军调集兵马,入京救驾。”
燕祐接了玉牌,又道:“陆路太慢,你骑马出灵泉郡后,直接走水路。我再让人传信给西途郡王,让他也带兵去京,有备无患!”
赵砚点头,转身就走,往自己院子里去收拾东西。
他不是没想过回档,但若是回档到三日前。他无缘无故说玉京出事了,即便有龙纹玉佩,也很难从林将军手里调动大量的兵马去勤王救驾。
贸然带兵入京可是诛九族的死罪,但有加盖玉玺的手谕和龙纹玉佩在,就能确保林将军一定会出兵。
走出屋子,他想到丽太妃还在等消息,于是吩咐小路子道:“你先去收拾东西,我先去母妃那一趟。”
小路子点头应是匆匆去了。
赵砚一路到了丽太妃的院子,丽太妃就坐在正厅,面前的茶水都换了几盏,愣是没喝上一口。
见他跨进正厅,丽太妃立刻起身,迎了上来,问:“如何,宫中出了何事?”
赵砚清退闲杂人等,待正厅内只剩下沉香半、夏和田翎三人,才压低声音道:“温太妃联合三哥造反了,儿臣得带人回京救驾!”
几人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丽太妃惊愕过后,立刻又想到连太上皇身边的暗卫首领都那样狼狈跑到灵泉郡来了,宫中情况肯定危急。
那小七过去,岂不是很危险?
她立刻阻止:“那怎么行?你就一人,去了也于事无补,反正玉京离灵泉千里之遥,就算他们造反,也打不到我们这来的……”能苟一时是一时,反正她对天佑帝和玉京也没多少感情。
赵砚拧眉:“母妃,覆巢之下无完卵?温太妃一直认为是儿臣害死二哥的,她若当权,不会放过我们!”那日二哥出殡时,温太妃在宫门口看他的眼神还历历在目。
若是给她机会,她会将他千刀万剐。
丽太妃说话都哆嗦了:“那,那不是还有三皇子,你照顾他那么多年,他不至于……”
赵砚:“但宫中内外都知当年是我揭发了宸妃和嘉义太子之事……”
三哥虽然给了他那块保命的玉,但他实在没把握三哥不记恨当年之事。
当年,宸妃可是当着三哥的面被勒死的,他能装疯那么多年,心性必定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软弱的三哥了。
这样一说,丽太妃又更不想他去了。想了一圈,才又把田翎推了出去:“那,那喜帖本宫一早就命人送了出去,如今整个灵泉郡都知你要大婚,你走了,她怎么办?”
赵砚歉意的看着田翎:“婚事依旧作数,但要等我从玉京回来。”若是他回不来,没成亲也好。
田翎立刻道:“你不必管我,正事要紧。”
丽太妃气恼的瞪她,赵砚又道:“外祖父和外祖母还在玉京,若我不去,温太妃必然会对他们下手!”
儿子重要,父母她也没办法舍弃。
丽太妃终于妥协了,纵使再不想赵砚去冒险,还是不得不让他去。
赵砚辞别丽太妃后,就瞬速赶回自己屋子,换了身轻便的衣衫。待他再出来,就在墨薇院门口瞧见了田翎。她褪下罗裙,重新换上了窄袖收腰的短衣,手脚皆绑了护腕,头发用原先的木簪固定,背脊笔直的站在那就有几分侠女气息。
赵砚惊讶:“你这是?”
田翎直截了当:“带上我吧,我能帮你。”
赵砚迟疑:“此去危险……”
田翎点头:“我知道,就是危险我才要去。你不必把我当女子来保护,就把我当做当初在火器场并肩迎敌的战友就行!”她说完,卷翘的长睫闪动两下,又呢喃了一句:“我们还未成亲,所以,殿下不能有事……”
那乌黑的眼瞳里是初见时的坚毅和果敢。
赵砚心跳猛得跳了一下,伸手扣住她的手:“那便一起去吧。”
田翎脸上的笑意浮现,随同他一起往外走。
郡王府外马匹已经备好,燕祐在门口等着。瞧见田翎的装束颇为诧异,但听赵砚说起过田翎的过往又觉得正常。看向赵砚道:“一路小心,到了玉京也小心行事,切莫打草惊蛇。我带着镇南郡随后就到。”
赵砚点头,在他的目送中翻身上马。田翎、玄一和玄二紧跟着上马,身后是郡王府的十几个好手。
十几匹骏马一前一后出城,不过片刻就远离了灵泉城,快马加鞭行了两日,在两郡的交界处上了燕记的船。
此时已经春末,江水上涨,船只顺风顺水顺流而下,速度飞快,不过一日功夫就出了旬阳郡。
两岸青山如黛,红蓼丛生,船只在江面上飘飘荡荡。
赵砚坐在船舱内画图,待画好后递给对面坐着的田翎问:“按照这个图纸,你能做出来吗?”
图纸上是一个简易的手榴弹拆解图,这可是他能梦到最容易制作的热武器了。他原本更想制作手、枪,但这玩意太过精细。别说田翎做不做得出来,就是让他画都够呛。
田翎接过图纸仔细看了片刻,又问了他几个关键的问题,随后点头:“若是有工具,倒可以一试。”
赵砚眉眼兴奋:“等到下一个渡口,我会命人靠岸采买你要的东西。行船至少还有十日,你可好好琢磨一下。”
田翎点头,低头研究起图纸。
图纸上的标注她已然能轻松的认出来,提到读书和习字,赵砚不得不感叹,有时候这东西真看点天赋。
他小时候被逼着学,怎么都学不好。反而是田翎,这从小没机会接触书本的人,记性好到不可思议,多看两遍就能记住女先生教过的字。
船行至下一个渡口,几人上岸,采购了需要的东西。随后田翎开始研究手榴弹和火流弹,赵砚则在另一边安静配制起各种迷药和毒药。
三餐饭菜都是玄一和玄二送进来,两人累了就并排躺在船舱内休息,醒了就继续做手头上的事。
跟来的十几人都不禁感叹:从前觉得两人身份不匹配,但这样一看,十足的般配。
船行到第九日,水面突然发生一声巨响,水里的鱼被炸上了岸。
赵砚欣喜,毫不吝啬对田翎的夸奖:“阿翎,你真厉害!”
田翎看着他笑,两人迎风站在甲板上。
天空乌云密布,江水翻涌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当夜下起了暴雨,船只在码头停泊了一夜,次日一早继续前行。
第十八日,终于到达平阳渡口,一行人又换乘早就备好的骏马一路疾驰往玉京去,又快马加鞭赶了三日三夜,终于在二十一日到达玉京城外。
赵砚暂时不想打草惊蛇,就令玄一、玄二和十几个护卫分散进城,然后聚集到玉京燕记的偏院去。他则和田翎扮作燕记押送货运的镖师,排队等候进城。
他脸上刻意做了装扮,玉白的肌肤被涂黑,眉峰处被划了一道疤,眼角也被耷拉下来,整个人的样貌一下子变得平平无奇。
他易容的时候,田翎就在一旁看着,整个人都惊呆了。忽而又想起他在火器场的装扮,又收起了惊讶的表情。
田翎本就是个陌生脸孔,压根不用怎么装扮,换上燕记镖师的衣衫,抱着一把长刀,十足的江湖气。
车队排队进城,守城的士兵一一对脸查看。轮到赵砚时,他把早已经准备好的路引递了上去。
守城的士兵丝毫没有怀疑,查完人又继续查货,然后摆摆手就放行了。
进城走了一路,往日繁华的玉京街道,此刻看不到几个人。街道两边的商铺有一半是关着的,即便有开门的,也门可罗雀。
只偶有五城兵马指挥部的人巡逻经过,才看得到点人气。
萧条冷清的叫人不适应。
好好的大楚都城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田翎从前总听人说玉京繁华,如今看到这副场景,还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她偷偷去看赵砚的表情,见他面露沉重,又不好问。
一行人走了两刻钟,终于到达燕记的偏院,和玄一他们汇合。
歇了口气后,赵砚让那十几人先待在燕记随时等待他吩咐,随后让玄一和玄二拿着他的玉牌去大理寺找林少卿。他则带着田翎往乔家的宅子去了。
乔家的宅子上贴了封条,面前的灯笼都叫风吹歪了,看来温太妃已经对他外家下手了。
乔家没人,他想了想,又往五皇子府去了。他围着五皇子府转了一圈,发现五皇子府前后左右都被侍卫围住了,五皇子府的人只能进不能出。
他带着田翎在五皇子府对面的茶楼坐下,时刻注意侍卫轮岗的规律。
茶楼零星几个客人,雅间内安静。
一刻钟后,玄一和玄二按照他留下的标记找了来,躬身回禀道:“殿下,林大人牵扯进一桩命案里面,被关押在了天牢,卑职等没见到人。”
赵砚拧眉:“他是大理寺少卿,怎么就牵扯进了命案?”
问完后,他又沉默了,温国公和温太妃下手还真快,是要将和他有关的人全部弄死才甘心。
温太妃动谁暂时应该也不敢动陛下的外家,他立刻起身下了茶楼,带着三人往许丛溪府上去。
几人也未走正门,而是直接翻墙进去的,翻的位置十分精准,跳下墙就到了许丛溪的书房。
书房外的小厮看到四人,刚要喝问,就被打晕了。
书房的门被推开,正在窗口看书的许丛溪蹙眉,头也未抬:“不是说过不要打扰?”
赵砚肃声道:“怎么,几年不见,许大哥不待见本王了?”
那声音太过熟悉,许丛溪一下子抬起头,看到赵砚时讶异的一瞬,起身快走了几步,上下打量他一番后,朝着他屈膝行礼,声音有些激动:“七殿下!”
赵砚扶了他一把:“不必多礼。”
许丛溪引他坐下,倒是看到了田翎,但对方镖师打扮。他只把田翎当成了赵砚的女护卫,并未在意。
直到赵砚让田翎也坐,他才疑惑问了一句:“这位是?”
赵砚言简意赅:“本王未来的郡王妃。”
许丛溪更讶异了,又起身行礼。这次赵砚倒是没拦着,坐在那的田翎有些不知所措,学着赵砚的模样,虚虚抬了一下手:“许大人不必客气。”
许丛溪这才坐下。
赵砚直接问:“玉京和宫中情况如何了?林少卿和我外祖父怎么回事?”
许丛溪娓娓道来:“那日我正好休沐,没去翰林院,宫中发生瘟疫,宫门就关闭了。然后陛下突然下旨让三皇子涉政,温太妃执掌后宫,温国公及其一众党羽集体起复。三皇子涉政第三日,你外祖父乔侍郎就因为失职被关进了刑部大牢,连带家眷也被牵连。泰合茶楼发生命案,林少卿有包庇嫌疑,也被捕入狱。还有车将军、冯将军以及和许家有关的一些重要官员这几个月内都莫名入狱。大理寺、南北卫营、骁骑营和五城兵马指挥处都被温家的部下控制了。我外祖父许尚书也称病赋闲在家,所幸因为陛下的关系,他们还不敢动许家本家。”
情况比赵砚想象的还严重。
温家从二哥死后,看似没落了,其实一直在暗中培植势力,策划谋反吧。
“那我父皇和六哥呢?现在可安全?”
许丛溪神色凝重:“宫中大部分嫔妃和宫人都感染了瘟疫,陛下倒是无碍,前几日还上了早朝。但因为许太妃和太上皇还在温太妃手里,凡是都听摄政王的多。半个月前,已然下了旨,说是太上皇感染瘟疫,病危,让你速速回京……”他迟疑道:“我怀疑温太妃就是想诱你进京……你怎得就提前进京了?”
当年二皇子的死,温太妃一夜白头。
想杀灵泉郡王最正常不过。
赵砚:“宫中出事前,父皇命暗卫将玉玺送到了我府上。”
许丛溪诧异:“玉玺?我说摄政王已经有温家扶持,为何迟迟不登基,原来玉玺不见了。”
赵砚又问:“我五哥府上怎么回事?那么多人围着?”
许丛溪摇头:“瘟疫发生的那日,五皇子本来在亲扫太庙。半夜突然就出宫了,几乎是他出宫的同时,温国公就派人将五皇子府围了。说是五皇子也感染了瘟疫,怕在玉京传播,不让五皇子府的人外出。起初还有朝臣抗议的,但玉京死了几个百姓,说是瘟疫,就没人敢再说什么了。”
玉京的百姓惧怕瘟疫,都闭门不出,才导致各处街道萧条。
“不过朝廷各部还是照例运行,太医院已经在研制对抗瘟疫的药了,皇宫内外暂时稳定下来。”
这瘟疫从何而来?怎么传播的?为何只在宫中传播?
他们一概不知。
消息就是被温家封锁了。
赵砚拧眉沉思:温家就算早就开始谋划,怎么有如此能耐,能在短短三个月内把六部、大理寺、御史台重要的人全拉下马?
无形中好像有一把手在助力他们,好像巴不得温家所有暗线全部浮出水面。
为今之计,好像只有想办法混进宫,看看情况再说。
赵砚起身,朝许丛溪道:“你若有事找我,可让人送信到南城的燕记。”
许丛溪跟着起身:“殿下接下来要做什么?可需要我帮忙?”
赵砚不欲和他说太多,只道:“你可把我到京的消息告知许尚书,让他暗中联络被温家打压的官员。镇南军和西途军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我们准备清君侧。”
许丛溪眸色微亮,点头应承:“殿下放心,许家一定竭尽全力助你!”
许家和陛下是一体,一旦摄政王登基,温家掌权,第一要务就是要除掉许家。
许家已经别无选择了。
两人密谈完,赵砚才带着田翎三人从后门出了许府。
田翎问:“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赵砚:“先回燕记吧,等入夜再想办法混进宫。”
四人先回了燕记,待到了夜里,赵砚和田翎换了夜行衣想偷偷潜入皇宫。
但赵砚把从前偷跑出皇宫的所有路线都试了一遍,发现压根混不进去。即便他会回档,走几步就会被巡逻的士兵发现。
他只得又把时间重新回档到从许府出来的那一刻,田翎继续问:“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赵砚:“现在玉京城内逛一逛吧。”偷偷潜进去办不到,直接暴露身份进宫也不太行。
该怎么办?
四人拐了一个弯到了主街,此时已经午时,街道的行人稍稍多了起来,不少原本关闭的铺子也陆续开了,少小贩开始沿街叫卖。
就算百姓担忧瘟疫,但人总是要生活。
田翎好奇的私下打量,凑近赵砚小声问:“以前的玉京就是这样子吗?好像还没有灵泉繁华。”
赵砚摇头:“不是,以前的玉京比灵泉郡繁华百倍。”
“繁华百倍?”田翎乌黑的眸子转了几圈,没想象出来。
赵砚温声道:“快了,很快你就能瞧见从前繁华的玉京了。等这事结束,我带你逛玉京的夜市。”
田翎开始期待,街道的镜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护卫开道,大喝着让人闪开。
赵砚护着她往后退,退至一处布庄门口,周遭的百姓也同时往后退。
田翎好奇的垫着脚往骚动的源头张望,不多时,金甲列队处驶来一辆豪华的四驱马车。马车不同于京中贵人惯常坐的封闭样式,而是四面敞开,四角垂纱的样式。
马车中坐着两人,一男一女,男子紫衣金冠,腰配玉
带,面容沉肃冷漠,一双眼睛没有聚焦,疏离又淡漠的看着四周。那女子一身宫装,通身贵气,但面容稚嫩可爱,规规矩矩的坐在男子身侧,杏儿圆的眼睛忍不住不停的眨。
百姓中有人小声喊:“是摄政王和长公主殿下!”
田翎闻言,伸手去拉赵砚,紧张道:“他们说是摄政王!”
身边的赵砚却一动不动,目光直直的盯着马车里的两人。马车渐渐近了,马车里的长公主殿下在众人的注视中终是忍不住动了一下,视线忽然就叫布庄门口的一个女子吸引了。
那女子抬起的手腕上挂了一支用红绳串着的小巧金哨子,随着女子拉扯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她记得七哥也有这样一支小哨子,她年幼时,时常拿在手里把玩。
她视线顺着那女子的手,移到她拉扯的人身上,在和对方对视的一瞬间,她就愣住。
纵使容貌不对,但那身形和眼神她绝对不会认错——是七哥!
马车里的男子突然动了,瘦白的手一把握住她纤细的后脖颈,淡声问:“阿月在看什么?”
满月一个机灵,缩了一下脖子,随即杏眼弯弯摇头:“没看什么,三哥,我饿了,我们找一处酒楼吃饭吧?”
第157章 男扮女装混进宫新帝觉得十分不对劲……
“饿了?”他修长的手在她脖颈上摩挲了两下,疑惑问:“不是出宫才吃过?”
赵满月只觉得脖子后面的肌肤一阵战栗,她情不自禁抖了一下,小声道:“可是我想在外面吃,就去南城的香满楼吧,那里的糕点最好吃。”
她还是习惯从前傻傻的三哥。
虽然三哥对她很好,但她直觉觉得宫里的变故和三哥有关。
摄政王那张常年不见光的脸露出为难的神色:“不能稍微晚一些?不是说要先陪本王去大理寺?”
赵满月立刻道:“三哥去审案,我还是不去了,我在香满楼等你也是一样。”
摄政王还要说什么,她拉着他手晃了晃,乖巧道:“三哥莫要因为我耽误了正事,这样我会愧疚的。”
她一双杏眸里满是认真,摄政王轻笑了声,松开她细嫩的脖颈,温声道:“那好吧,那些伺候的宫婢和侍卫都带过去,莫要乱走,本王很快回来接你回宫。”
赵满月嗯嗯点头,马车拐了一个弯,先往南街的香满楼去。摄政王亲自将人送到了天字第一号雅间,命护卫好好保护公主,这才转身下楼往大理寺去了。
茶水和糕点上来,赵满月扫了一圈屋子里伺候的人,道:“除了冬雪,其余人都去外头候着吧。”
其余八个婢女互相看了一眼,打头的宫婢道:“长公主,摄政王命奴婢等人贴身伺候,寸步不离的照看公主,确保公主的安全。”
赵满月恼道:“外面全是护卫,能有什么不安全的?让你们出去,就快些出去!这么多人瞧着,本公主如何吃得下去?”
这些婢子还是头一次见她生气,当下也不敢违逆,退下去前小心翼翼道:“奴婢等人就在外面,公主若是有事就喊奴婢。”
赵满月不耐烦的摆手,等她们终于全走了,雅间的窗口就翻进来一男一女。
冬雪吓了一跳,刚想尖叫就被赵满月跳起来捂住了嘴巴。她紧张的嘘了声,压低声音道:“别出声,是七哥。”
冬雪下半张脸被捂住,只有一双眼睛咕噜噜转,疑惑的盯着赵砚瞧。
七殿下长得最是好看,光是瞧着都叫人脸红,这人怎么会是七殿下?
但公主说了是,那便不会错了。
冬雪拿下自家主子的手,俯身朝赵砚行了一礼,然后主动去门口守着了。
赵满月这才欢喜的跑到赵砚身边,伸手就要扑进他怀里,语气带了点撒娇的意味:“七哥,满月好想你。”
赵砚及时伸手抵住她额头,软声道:“好好说话。”
赵满月扑腾了两下没挣脱,只得噘嘴悻悻站直。
跟在赵砚身边的田翎轻笑了下,赵满月目光一下子她就落在了身上,疑惑问:“这个漂亮姐姐是谁?”
赵砚:“给你找的嫂嫂?”
赵满月眼睛瞪圆,不可思议问:“七哥,你成亲了?”
赵砚:“本来要成亲,宫中出了事就暂缓了。”
赵满月松了口气:“幸好,我还能赶上你的喜酒。”说完她又看向田翎的手腕,嘀咕道:“我说她怎么戴着七哥的哨子,原来是嫂嫂啊。”
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田翎,凑到她身边问:“嫂嫂你叫什么呀?你同我七哥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你是侠女吗?”
她问题太多,田翎一时不知道回答哪个好。
赵砚揪住她胳膊,把人拉了回来,沉声道:“先别问这个了,你先告诉我父皇和六哥如何了?宫中现在什么情况?”
听他问这个赵满月一下子焉了,小声道:“我一觉醒来公里就发生了瘟疫,宫里死了不少宫女太监,好多娘娘们也得了瘟疫。三哥说父皇身体不好,染上瘟疫之后就昏睡了。我想去看父皇,三哥不许,但我见到六哥了,他好好的没事。”
赵砚立刻追问:“父皇昏睡多久了?”
赵满月:“大概半个月前,宫里人都说父皇要不好,温太妃就让六哥下旨请你回来。六哥说,既然要请,那四哥一并也请回来。七哥不是接到圣旨了才回来吗?”但她想想又不对,母妃说过,从玉京到灵泉郡快马加鞭也得一个月。
“七哥怎么提前到了?”
赵砚:“瘟疫发生那晚,父皇让暗卫统领把玉玺送到了我府上。暗卫统领说,三哥装傻,联合温太妃造反,把瘟疫病源放在了兔子上,兔子在宫中乱窜,才导致瘟疫蔓延。”
赵满月不可置信:“三哥联合温太妃造反?但三哥每日都有去看父皇啊!”她是觉得三哥病突然好了有些稀奇,宫中那么多人染了瘟疫,三哥,她,温太妃却没事,听温太妃话的人也没事……
她隐隐觉得不对劲,拨过来伺候她的大批宫人不对劲,六哥也不对劲,反正哪哪都不太对劲。
但真听七哥说出来,还是觉得惊愕。
紫和宫的兔子确实一夜之间没了,她问过三哥,三哥说宫中瘟疫,怕兔子被波及,才把它们都放了。
赵砚问她:“满月,你是信我还是信摄政王?”
赵满月立刻道:“我自然是信七哥的!”纵然照顾了三哥多年,但她自小跟着七哥长大,是七哥处处护着她。
赵砚松了口气:“你有没有办法把我们二人弄进宫?我想去看看父皇的情况。”
“我现在进出皇宫三哥都跟着。”她蹙眉想了几息,忽而眼前一亮:“七哥和嫂嫂可以扮作婢女跟我一起进宫。”
赵砚哑然:“扮作婢女?”
赵满月嗯嗯点头:“七哥这么好看,不会有人发现的,嫂嫂,你说是吧?”
田翎跟着点头:“嗯,这法子是可行。”殿下易容那么厉害,脸又那么好看,扮作女子肯定也不会被发现。
赵砚闭了闭眼:罢了,为了能进宫,扮作女子也无妨。
赵满月又道:“这次随行的婢女除去冬雪还有八人,进出皇宫的时候。有三哥在,那些守卫不会细看容貌,但会查验人数。所以需要打晕两人,把人藏起来,你们才好顶替入宫。”
她环顾一圈雅间,又犹疑道:“只是这地方不好藏人,打晕的婢女很容易被发现。”
赵砚立刻道:“这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赵满月很信任他,当即就让冬雪让两个婢女进来。
两个婢女不明所以,进来后,朝赵满月行了一礼,刚要开口,后脖颈就挨了一记,软软的倒下了。
田翎快速把两个婢女的外衫和头饰拆了,赵砚朝窗外吹了声口哨,玄一和玄二就翻了进来。
他压低声音道:“把屏风后的两个婢女弄走藏起来,我没回来前不要让人发现。”
玄一和玄二点头,抱着人快速消失了。
片刻后,两个‘婢女’重新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赵满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视线落在赵砚脸上,捂着唇呵呵笑了起来,小声道:“七哥你真好看,比宫里的娘娘都好看呢。”
赵砚剐了她一眼:“正经点。”说完,见田翎也在看他,伸手就把田翎的脸给转到另一边去了。
田翎无辜的眨了两下眼,抿唇强忍着没笑。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突然开了,冬雪惊慌的声音传来:“王爷!”
三人一惊,赵满月赶紧规规矩矩的坐到窗台前,赵砚和田翎两人低头盯着自己鞋尖。
下一秒,高大的人影就转过屏风走到近前,赵满月立刻又起身,故作惊讶问:“三哥,你怎么就回来了?”
摄政王坐到她对面,兀自倒了杯茶:“事情处理完了自然就回来了。”他喝完茶水,目光落在了面前的小几上,疑惑问:“不是想吃这的点心,怎么没动?”
说完,他视线就落在了赵满月身后的两个婢女身上:“你们怎么伺候的?”
赵砚头皮发麻,刚想着要不要回档让满月先把糕点吃了。
赵满月就急了,立刻道:“不关她们的事,是我想起父皇还病着,就吃不下。”
摄政王注意力果然被转移,放下茶盏,伸手揉了揉她发顶,温声安慰:“父皇那有我,会没事的,想吃就快吃吧。”
赵满月摇头:“还是不吃了,我们回宫吧。”说着拉过对方揉她发顶的手,起身往外走。
摄政王由着她,身后的
两个‘婢女’快速收拾了桌上的糕点,提着食盒跟在他们身后。
等到了门口,两人又坠在了其余宫婢的身后,跟着摄政王的马车一路往皇宫去。
宫门的守卫果然没有过多盘查,只用目光清点了一下人数就恭敬的让行了。
马车畅通无阻的直达皇宫大内,直到入了内廷,兄妹二人才在御花园门口碰见了同样乘着步辇的温太妃。
温太妃扫了眼二人的排场,语带不悦:“摄政王,如今太上皇病危,你还有闲心带着一个公主出宫瞎逛?”
摄政王和她对视,淡漠道:“太妃娘娘未免管得太宽,本王有事要处理,带满月一同外出有何不可?”
温太妃压低声音警告道:“赵涵,别忘了这丫头跟着谁长大的,日日将人带在身边,小心被反咬一口!”
宫中瘟疫,除去她的人,还留下徐昭仪和赵满月这两人已经令她十分不悦。
如今还把人带出宫,万一这死丫头和赵砚联系上了……
她视线往后移,阴冷的目光在随行的太监和宫女身上圈寻。
赵满月一瞬间紧张,手不自觉拉住了摄政王的胳膊。
摄政王另一只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从马车上下来,温声道:“满月,你先走。”
赵满月点头,赶紧命冬雪先走。
温太妃有些恼怒:“本宫有说让她走了?”
“温太妃!”摄政王声音也冷了下来:“你别忘了,现在摄政的是本王!还是说,你想过河拆桥,直接让赵氏江山改了温姓?”
两人争吵的声音远远传来,赵满月也顾不得许多,带着自己的人跑得飞快。
不过片刻就到了玉芙宫,她下了马车,往偏殿走。进了院子,徐昭仪就迎了上来,问:“怎么了?火急火燎的?”
赵满月小声道:“方才回宫的时候碰见温太妃了,她对我很有成见,幸好三哥让我先走,吓死我了!”
徐昭仪拧眉:“你今后就莫要出宫了。”她活得比女儿通透,宫中这情况,明显是被摄政王和温太妃控制了。
好在摄政王还念及满月多年的照顾之恩,不然他们肯定也要像其他宫的娘娘一样被瘟疫缠身。
她说完,往赵满月身后扫了一眼,视线一下子就定格在了最后一个婢女身上。
这婢女怎么比其他婢女高处一个头?
眼看着她要往后去,赵满月立刻朝身后道:“你们还不快把本公主的东西全放到寝殿去。”说完,又一把拉住徐昭仪往正殿走:“母妃,我同你说,温太妃可吓人了……”
母女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冬雪带着几个婢女进了公主的寝殿,然后转身吩咐:“最后两个提着食盒的留下伺候,其余人放下东西先出去吧。”
前面的几个婢女应是,放下东西后,低头走了出去。寝殿的门关上,赵砚和田翎才齐齐松了口气。
冬雪接过赵砚手里的东西,小声道:“郡王殿下,您先在里面休息片刻,公主稍后就过来,奴婢也去门口守着。”说完,她就退了下去。
寝殿里彻底静了下来,田翎好奇的四下打量。寝殿内装饰简单,只有一架十二折的玉雕屏风和薄如蝉翼的雾紫色窗幔显出几分华贵。
这寝殿甚至还没有丽太妃的寝殿奢华。
她讶异:“公主的寝殿都这样吗?”
赵砚拉着她坐到屏风后的木桌前,解释:“并不是,满月和她母妃不得宠,一直住在偏殿,寝殿难免简单了些。这屏风还是她十岁生辰时,我送她的。”先前他也送过满月很多东西,但除了一些好玩的小玩意,贵重的东西她一概不收。
“这样啊!”田翎又问:“殿下和公主的关系很要好?”
赵砚点头:“我母妃封嫔位时就住在玉芙宫的主殿,满月还被抱着手上时就时常来主殿玩,能走的时候就是挂在我腿边长大的。当初也是我托她去照顾三哥的……”说到这,他有些难受。
现在这种局面,他都不知当年的善举是对是错。
他心情沉了沉,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忽而觉得身边的人一直盯着自己,他抬眼对上田翎乌黑纯稚的大眼,问:“怎么了?”
田翎摇头,很认真的说:“没怎么,就是觉得殿下怎么这么好看?”
赵砚想起自己现在的装扮,低落的心情一下子就被打破了,伸手又去推她的脸。
田翎顺从的别过脸,轻笑了两声。
赵砚俊脸薄红,干脆起身脱了外面的衣裙,露出内底浅灰的粗布麻衣。
头上
的珠钗配饰也一并拆了,青丝全用发绳绑起来,恢复了原本的硬朗俊美的五官。
田翎又转过头来瞧他,赵砚坐在那任由她瞧,只是面皮越来越红。
门吱呀一声开了,听见赵满月的声音,赵砚蹭的一下起身。
赵满月也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气氛,边拍着胸口边道:“这一路可吓死我了,幸好幸好。”
赵砚着急问:“父皇退位后住哪里的?”
赵满月喘了口气才道:“在外廷的颐和殿,不过那里守卫森严。七哥可以去找六哥,六哥隔几日就能去见见父皇,父皇的情况他应该最清楚。”
白日行动不方便,赵砚决定等天黑后再行动。
两人终于挨到天黑,赵砚和田翎悄无声息摸了出去。利用他对后宫的熟悉,成功避开了巡守的禁卫军,一路摸到了甘泉宫。
甘泉宫外也围满了守卫。
赵砚观察了片刻,指了指屋脊。田翎会意,手腕翻转,一根极细的钢丝从暗器中弹射出去,然后卡在了屋脊之上。
赵砚悄无声息顺着钢丝滑到了屋脊之上,田翎紧跟着过去,两人顺着屋脊摸索到屋子后檐。掐着侍卫巡逻的交班的点,倒吊滑进了半敞开的窗口,滚进了寝殿。
寝殿内熏香袅袅,赵砚落地站稳,扶了田翎一把。两人放轻脚步往内殿走,内殿只有一盏昏黄的烛火,龙帐垂下,皇帝似乎已经睡了。
赵砚朝田翎嘘了声,示意她在暗处等自己。
田翎点头,隐到暗处不动了。
赵砚悄无声息靠近龙床,然后伸手去揭明黄的龙帐。龙帐揭开的一刹那,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冲了出来,直刺他胸口。
他眼疾手快,闪到一边,单手扣住剑身,压低声音喊了一句:“六哥,是我!”
龙帐完全撩开,新帝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继而狂喜问:“小七,怎么是你?”待反应过来后,他立刻收剑回鞘,追问:“你怎么进宫的?你一个人来的?”
田翎这才从阴影里转了出来。
新帝讶异,赶紧整理好自己松散的底衣,问:“她是谁?”
赵砚:“你未来的七弟妹。”
新帝讶异:“你定亲了?”
赵砚:“算是吧。”
新帝还要问,赵砚连忙打断他的话:“你宫里怎么没人伺候?小喜子呢?”
新帝声音沉了下来:“小喜子染了疫病,老三那人派了不少人到朕身边,美其名曰服侍,不过是想监视朕,朕将他们全赶出去了!”
“朕方才听见窗口有动静,还以为有刺客……”
赵砚立刻又追问:“父皇如何了?”
新帝:“父皇暂时没事,病危是温太妃传出去的,目的是让朕下旨把你召回。”他说完,又担忧道:“你怎得先跑回来了?还只有两人?”
赵砚松了口气:“不止两人,我先过来了,林将军和四哥也带着人马往玉京赶。你不必忧心,温贵妃一党很快就能被铲除!现在当务之急是先解决宫中瘟疫。”
“三哥可是给你吃过什么药,你才没有染上瘟疫?”
新帝摇头:“朕只是没接触那兔子,但老三手里应该是有治疗瘟疫方子的,先前温太妃的人不小心碰到了那兔子,隔几日就好了。”
赵砚正在思索要不要去紫和宫看看,甘泉宫前殿的门就开了。
摄政王的声音传了进来:“陛下是在和谁说话?”
内殿里的三人陡然一惊,在那人影快要到内殿时。赵砚果断回档,时间回到他刚刚问话时:“三哥可是给你吃过什么药,你才没有染上瘟疫?”
新帝暗自叹了口气:怎么好好的时间又被回溯了?
他认命的打算再重复一遍,对面的赵砚却突然开口打断他:“六哥,有人!”说完,就带着田翎躲到了龙榻内,伸手严丝合缝把龙帐关上了。
整个内殿只剩下新帝一人提着剑,穿着底衣立在那瑟瑟发抖。
新帝总感觉有哪不对:先前只要回溯,其余人都会按照原来的路子继续自己的行为,和他同时回溯的父皇例外。
但小七怎么也不按回溯前的路子走?
他方才明明没察觉老三靠近的,怎么突然就说有人了?
第158章 六哥是第三个例外没有你这样坑哥的!……
新帝还来不及细想,摄政王已经穿过屏风走进了内殿。他一眼便看见了呆愣在那儿的新帝,讶异问:“陛下这是?”
大半夜的,只穿了单衣、赤脚提着剑在发呆?
“朕做什么关你何事?”新帝心头火起,对他怒目而视:“倒是你这个逆贼,大半夜的,来朕的寝殿想做什么?”
摄政王拧眉,提醒他:“陛下真是贵人多忘事,不是你让人传话,要问本王林少卿的事?”
新帝:有吗?好像是有!
今日听闻摄政王出宫去大理寺了,他才遣人去请。
他怎么把这事忘了?
新帝轻咳,边试图往外殿走,边道:“也没什么大事,林少卿包庇之罪无凭无据,关了这么久也该放人了吧?”
摄政王刚要开口,就瞧见新帝身后明黄的龙帐轻微晃动了一下。
他眯眼,忽然越过新帝,快走几步一把撩开了龙帐。
新帝惊恐,只来得及伸手揪住一缕空气,就见龙帐大开,龙榻上挨坐着赵砚和因为受惊瞪圆眼睛的田翎。
两人手扣着手,都是一副猝不及防的模样。
新帝视线落在他们腿上:这两人居然都不拖鞋!
啊,他的龙榻脏了!
新帝麻了,试探开口:“那个……”
只是他还没说完,时间又又被回溯了。
还没脱鞋盘腿坐在他床上的两人,此刻又又站在了他面前。
新帝刚想说让他们脱了鞋再上去,赵砚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六哥,有人!”
“朕知……”道,他话都没说完,赵砚就带着田翎一阵风似的,滚进了龙榻底下,明黄的帷幔遮盖,站着瞧不见半点人影。
滚,滚床底了?
不应该跳床上吗?
小七是知道老三可能会拉龙帐?
新帝震惊:回溯的时间掐得这样好,而且每次回档后,小七的反应都是基于上一次回档前的结果。
难道先前他一直被回溯和小七有关?
他太过于震惊,以至于摄政王已经走到了面前,都没注意。
“陛下!”
摄政王出声,疑惑的看着他。
新帝没搭理他,而是缓缓弯腰,低头往床底下看去。
不可能有如此的巧合!
新帝要实验一次。
他弯腰,摄政王也跟着疑惑弯腰,然后两人四只眼就对上趴在床底的赵砚和田翎两双惊愕的眼。
不是,摄政王往下看他们还能理解。
陛下先凑下来是什么意思?
不管什么意思,他们都被发现了。
赵砚再再再次回档,两人第三次站在新帝面前,又躲进了床尾的衣柜时。新帝无意识的笑了两声:呵呵,他终于找到害他不断上早朝,来回批折子,连睡觉都没办法睡,险些精神崩溃,时间倒着过的‘罪魁祸首’了!
父皇那个老登,应该早知道是小七的问题了吧!
怪不得当年父皇突然亲近小七,又突然要把人送去祈福。是以为距离能消掉回溯,后来发现无济于事,又把小七接回来了吧?
怪不得从小到大就偏宠小七,对小七有求必应,不是突然发现小七可爱到令他心软。而是真对小七无可奈何,打又打不得,杀又不能杀。
连想选小七为储君都要处心积虑的作弊,最后还是被小七跑了。
就算直接下旨传位都做不到。
被回溯折腾的如此窝囊!
抓嘉义反贼要小七参与,斗宸妃也有小七的身影,平叛这么危险的事也让小七去。如今宫中情况危急,父皇也是第一时间就想到把玉玺送出宫把小七弄回来。
因为相信小七这逆天的能力能解决一切。
既如此,他何苦坐在龙座上受这等的罪。
能控制时间,就相当有了先知,能查漏补缺,能在不断纠错过程中控制事情的发展。
这皇位就是天生给小七准备的吧。
然而,那日他第一次被回溯,哭到老登面前时,老登话说一半留一半的。
呵呵,这是怕他知道真相,对小七不利还是怎么?
就如此看轻他和小七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义?
是兄弟就该两肋插刀,既然小七先插了他这么多刀,他插小七一刀不过分吧。
寝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摄政王刚走进寝殿。新帝就发疯一般的冲了出去,大喊:“朕要见父皇!”
摄政王一把拉住他往外冲的手臂,拧眉:“陛下让本王来就是想说这个?”
新帝咬牙:“你松手,朕要见父皇!”
摄政王冷声道:“陛下,先前说好,只要你听话,许你五日见一次太上皇,今日还没到时间!你现在去,温太妃那不好交代!”
新帝冷哼:“朕去哪,何须向温老妖婆交代?”说着手中宝剑铿锵拔出:“你让开!”
躲在柜子里的赵砚拧眉:不对啊,六哥突然发什么疯?怎么和上次的反应不一样?
难道是他做了什么和上次回档不同的事刺激到六哥了?
他仔细回忆:好像没有啊!唯一不同的就是从床底躲到了柜子里。
六哥上一次突然弯腰查看他的举动也很奇怪。
这次的举动就更奇怪了。
赵砚冥思苦想:到底哪里不对?
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眉心,指腹在他眉峰处轻轻撵了撵,干净的甜香在鼻尖散开。赵砚的思绪突然就被打断了,注意力集中到了田翎身上。
密闭的空间,两人呼吸可闻。
只是晃神
的功夫,那厢新帝已经冲出了寝殿。
赵砚抓住眉间细软的手,呼吸微有些急促,受不住直接推开了柜门,压低声音问:“你做什么?”
田翎无辜:“殿下不要蹙眉,不要忧愁。”
赵砚:他只是在想事。
这也不是解释的时候,他拉着田翎,趁乱又从窗口翻了出去,一路追着新帝而去。
一路上为了躲避巡查的禁卫军和摄政王等人的警觉,赵砚一路回档。
然后发疯狂奔的新帝跑三步退两步,像是逆流而上的鱼,明明半个时辰就能到颐和殿的路,他感觉生生走了一个时辰。
新帝迎风流泪:小七,你能不能做个人?
不管多磨坎坷,他还是到了颐和殿前。颐和殿外的侍卫瞧见他来,先朝着他行了一礼,随后道:“陛下,今日还未到探望时间,您请回吧!”
新帝此刻哪里听得劝,举剑就大喝:“让开,若是不让开朕就大开杀戒!”
侍卫首领为难:“温太妃交代……”他话还说完,新帝就一剑刺了过去。
侍卫躲闪不急,手臂被划破,血雾在黑夜里绽开,血腥味在空气里蔓延。
侍卫首领吃痛,其余侍卫齐齐拔刀,和新帝对峙。
隐在暗处的赵砚拧眉:小小侍卫,竟然敢对陛下拔刀!温太妃当真嚣张!
但六哥未免太冲动了些。
他先没动,暗自观察,就在新帝提剑要和侍卫拼命时,摄政王一把抓住新帝的手腕,朝堵在前面的侍卫道:“你们让开,让陛下进去!”
侍卫为难:“摄政王,温太妃那……”
摄政王厉声道:“温太妃那本王回去说,你们先让开!”
他眼中戾气翻涌,众侍卫想起瘟疫反生那晚的恐怖场景,身躯齐齐抖了抖,收刀回鞘,让开了一条道。
新帝这才收了剑,大跨步往殿内走。穿过幽香馥郁的花园,走过九曲回廊,经过两道月拱门,才终于到了天佑帝寝殿。
寝殿外也守了一排侍卫,寝殿内烛火摇曳,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赵砚蹲在百米远的树上俯视整个颐和殿,殿外殿内巡守森严,几乎将整个殿宇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是知道他若是回来,必定回来见父皇,所以颐和殿把手最为严格?
偏生颐和殿的屋子又低矮,田翎的钩锁就算弹射到了屋顶,人滑过去也会被发现。
他叹气:老登还真是找了个养老的好地方。
不能进去,就只能等六哥出来了。
他蹲在树上静静的等,那厢,新帝在摄政王的担保下已经走进了天佑帝寝殿。
寝殿的门重重关上,殿内伺候的冯禄看清是他时,长松了口气。连忙上前问:“今夜还未到探望时间,陛下怎么来了?”
再一看新帝,赤脚披发、衣衫不整,眼角疑似还有泪痕……
冯禄瞬间就想到了兔子到处乱蹦地那晚,整个后背寒毛倒竖,心里生出一股极不好的预感。
“陛下……出了何事?”
新帝把宝剑往他怀里一塞,绕过屏风快走几步,看向斜靠在软榻前的天佑帝。
对方就被他淡定得多,即便被囚禁许久,也是衣带顺贴,发丝服顺,姿态闲适的靠坐在玄色软榻上,支着半边脑袋,单手执子自己和自己对弈。
面前的矮几上,一方白玉棋盘已经下满了子。白子占据上风,黑子被围困,十分的凶险。
‘啪嗒’一子落,局面瞬间逆转。
他这才抬头瞧过来,在看到新帝潦草的模样后,眉头蹙起:“怎得又这样冒冒失失的?”说完,朝冯禄挥了挥手。
冯禄连忙捧着剑退到了外殿。
新帝恼恨:“父皇是不是有事瞒着儿臣?”
天佑帝挑眉:“小七进宫了?你既都知道了还来问朕?”
新帝无能狂怒,在原地转了两圈后,也没憋出个屁来。最后哭丧着脸道:“父皇既知道小七这能力,当初怎么也不能放他走!”就该把他焊死在皇位上。
天佑帝睨着他:说得什么屁话,好像朕能不放似的。
他淡声道:“人不是回来了吗?能不能把握这次机会,就看你自己的了。”
新帝又踱了两步:小七会回档,要想坑他难渡有些大啊。
他试探问:“那我们现在要如何做?”
天佑帝冷静道:“自然是收网,温家的爪牙应该都已经摆到明面上来了。让小七出宫去找白九和许尚书,把这些爪牙全清除掉!”
啪,他慢条斯理又落下一颗黑子,旁边的三颗白子瞬间被吃掉。
新帝忧心:“这些爪牙父皇都不敢轻易下手……”
天佑帝看着他:“你忘记了小七那能力?朕若动手,必定伤筋动骨,但小七不同,他若是想,能不费一兵一卒!”
十万南阳叛军都不能拿他怎么样,温氏一党何足为惧。
就像下棋,小七的能力可以轻易洞穿敌人的任何动作,并且能不断悔棋,调整策略。
怎么可能不赢?
新帝双眸发亮,朝天佑帝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
出去时,就见到了匆匆而来的温太妃。
温太妃正在质问摄政王:“赵涵,你什么意思?谁准你放他进去见那老畜生的!”
摄政王冷声道:“陛下以死相逼,本王能如何?太妃若是不乐意,倒是把玉玺找出来!”
温太妃眯眼:“你是怀疑哀家偷藏了玉玺?那日你也听到侍卫禀报了,玉玺被暗卫统领带走了!”
摄政王:“那是太妃娘娘的侍卫,本王如何知晓话语真假?本王履行了诺言助您控制了整个后宫,太妃娘娘却没有直接扶持本王登基!”
温太妃怒瞪着他:若不是还需要一个明面上的傀儡,真想把这人也一并杀了。
她在摄政王这讨不到好,就把怒火集中到了刚出来的新帝身上,冷声威胁:“陛下,您如此不听劝,是不想要许太后的命了?”
新帝走到她面前,和她对视,突然就伸手用力甩了她一巴掌。
啪!
清脆的响声在院子里回档,温太妃整张脸都被打偏了过去,已见岁月的左脸瞬间高高肿起。发钗掉落,发髻散了下来,狼狈至极。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就连方才还和温太妃呛声的摄政王眸子也闪了闪。
树上的赵砚险些一脚踏空,幸而田翎扶了他一把。
六哥疯了吧?
敌强我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老妖婆的脸?
这一巴掌来得太突然,温太妃一边脑袋都被打得嗡嗡作响。起初是不可置信,继而发了疯:“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打哀家!来人啊!给哀家抓住他!把许太后也抓来,剁碎了喂狗!”她一忍再忍不过是看在玉玺的面子上。
一个被控制的傀儡皇帝,尽然敢打她!
新帝丝毫不慌,甚至有恃无恐。
从前他不知回溯规律,还心存畏惧。如今,该到他利用这点的时候了。
小七此刻应该在暗处看着他吧,怎么也不能看着他吃亏。
果然,在那些侍卫冲过来的一瞬间,时间被回溯。温太妃再次开口威胁:“陛下,您如此不听劝……”
她话还没说全,新帝抡起胳膊朝着她右脸又是一下。
啪!
这次响声更甚,整个颐和殿都有回响。
温太妃被打得嘴角都出了血,一边牙齿隐隐作痛,眼里瞬间有了狠厉:“来人啊!”
时间又又被回溯。
温太妃再再再次打算开口威胁,新帝续足了力,左右开弓……
左脸右脸,左脸右脸。
连续十几次后,树上的赵砚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还能换着地方不同的角度教训对方……方才在甘泉宫回档的三次好像不是他的错觉,他六哥好像和父皇一样,成了第三个例外,能感知时间的重复。
他这系统难道只和坐在皇位上的人产生共鸣?
看他六哥兴奋的表情,他的判断应该没错吧?
要不试一试?
新帝第十五次抡胳膊后,温太妃整个人被打飞了出去。
她卷缩在地,呻、吟两声,只觉得双颊痛得不行,喉头都尝出了血腥 。
“太妃娘娘!”雪芽惊悚,连忙弯腰去扶她。
温太妃颤巍巍被扶了起来,指着他厉声尖叫:“来,来人啊,杀了他!杀了他!”她不知为何,就想发疯。
好像不是挨了一巴掌,而是被对方反复羞辱!
新帝揉着手腕,不疾不徐等着时间再再再……次被回溯,然而,时间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按照既定的轨迹往前。
侍卫一拥而上,新帝被反剪双手。就在温太妃提着剑过来时,新帝急了:他不会玩脱了吧!
小七人呢,死哪去了?
剑刃寒光闪闪,刺得他眼泪狂飙,仰天大吼:“天杀的!朕知道你在!没有你这样坑自家哥哥的!”
赵砚:哦,原来他六哥真会察觉时间回档啊!
打那么多次,也不嫌手疼!
就在剑尖要刺入新帝腹部的一刹那,时间终于被回档。新帝重新回到自己的寝殿,手持宝剑,赤脚披发站在龙榻前,对面是刚从窗口翻进来的赵砚。
他把剑往地上一丢,抱着赵砚呜呜就开始哭:“吓死你哥了!”声音不小,却半点眼泪也无。
站在屏风处的田翎目瞪口呆:当今陛下原来这样胆小可怜无助的吗?
门外的侍卫听见动静,推开寝殿的门就跑了进来:“陛下!”
新帝立刻变脸大喝一声:“退下!”
然后就看到了屏风处石化的田翎。
新帝觉得,怎么也得给自己弟妹留下个好印象,于是拍了拍赵砚的肩:“小七,再来一次,朕需要挽尊。”
赵砚嘴角抽了抽:他从来不知道自家六哥这样戏精。
这是话本听多,形成表演型人格了?
他叹了口气,很配合的继续回档。
新帝依旧披头散发赤脚站着,他瞬间无语,对着赵砚瞪眼:“用得着这么小气?再往前一些。”
赵砚:“再往前,我就要重新翻窗了。”
新帝:“不是你说的,多运动有益身心健康,反正你练武那会儿也没少干这事。”
一旁的田翎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陛下怎么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这两人才见面,怎么就聊上了?还是她一点都听不懂的话。
就在她疑惑之际,时间又倒退了几分钟。两人重新回到了甘泉宫的树上。
田翎抬起手腕,正要把钢索射到对面屋脊上。赵砚扣住她的手,压低声音道:“再等等。”
田翎不解:“等什么?”
赵砚很想翻白眼:等里面的人整理好帝王威仪!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才松开田翎的手。机关扣动,极细的钢丝再次弹射到对面屋脊,他先顺着绳索滑了过去,田翎紧随而至。
两人倒挂在屋脊之下,然后趁着交班侍卫过来的前一秒翻进甘泉宫的寝殿。
赵砚像有先知,提前扶了田翎一把,拉着她往内殿走。
田翎讶异,黑亮的眸子落在他白玉的侧脸上,被扣住的手腕隐隐有些发热,面皮也跟着烧红。
直到绕过屏风,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轻咳,她才回神抬头。
抬头的瞬间就被对面的帝王威仪震慑住了!
那人身着金丝滚边龙袍,头戴十二玉冕旒,腰佩宝剑,脚踩祥云鹿筋皮靴,双手背于身后。高鼻深目,神情磊落,一双眼睛如射寒星,当当看着就叫人想臣服。
不愧是天子!
田翎瞬间有些局促,想着该行礼好还是如何。
她手心微微出汗,扯了赵砚一下。赵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嘴角狂抽:他六哥,拿腔拿调真绝了。
第159章 温太妃兴奋:他出现了!许尚书的猎杀……
为了成全他六哥的‘威仪’,他干脆好人做到底,俯身行礼:“陛下万安,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田翎也忙学着他的样子附身拱手作揖:“陛陛下……”
新帝伸手托起两人:“不必拘礼。”随后又看向田翎问:“这位就是七弟妹吧?”
田翎抬头疑惑问:“陛下如何知道?”随即又觉得自己不该直视圣颜,忙又低下了头。
新帝老神在在道:“小七来信同朕说了,说七弟妹侠肝义胆、聪慧机敏,朕一瞧果真如此!”说着就从自己腰间解下配剑塞到她手里,笑道:“宝剑配侠女,这把佩剑当做见面礼送你了。”
这宝剑素来是帝王配剑,当初天佑帝斩杀嘉义太子时用的就是这把。剑身全部由玄铁打造,薄而锋利,光这剑鞘密布的宝石就贵重非常。
剑塞过来的一瞬,田翎双手跟着一沉,抱着剑不知所措:陛下除了威仪还挺大方。
送的见面礼真特别。
她开始好奇郡王殿下的其他几个哥哥。
摄政王不算。
她看向赵砚,赵砚接过剑丢还给了新帝,拧眉道:“好了,阿翎不会使剑,下次正常情况下见面,你意思意思送她一匣子珠宝就好了。”反正他待会儿也要回档,剑也带不走。
田翎哑然:什么叫意思意思,送一匣子珠宝?
皇家见面礼都这样?
新帝嗯嗯点头:“一定一定。”
赵砚:“先说正事。”摄政王马上就来了。
新帝也意识到这点,也不敢再继续拿腔拿调。走到木桌前,搁剑坐定,把天佑帝方才的话转达:“父皇一切都好,他让你不必忧心他,也不必再特意进宫。直接去找白九和许尚书就行,许尚书手里有温家所有温家爪牙的名单,白九能助你除去这些人。”
赵砚惊讶:“九九没被抓?”玄零那日说九九帮他抵挡了追兵,他才能顺利出京去灵泉郡找他的。
新帝摇头:“白九助暗卫统领出宫后,也带着部分禁卫军和暗卫遁逃。温太妃的人一直在搜捕他们,只有许尚书知道他们的下落。”
赵砚欣喜:“那再好不过了,你告诉父皇让他再忍些时日,林将军和四哥很快就能带兵赶来救驾!”
新帝点头。
赵砚迟疑两息还是提醒道:“陛下切莫再像今夜这么冲动了,温太妃随时都可能发疯……”二哥没了的那日,她就想发疯了吧。
如今大权在握,她若真发疯,连皇帝都敢杀!
新帝揉揉自己手腕:“是不应该太冲动,抽多了人,手腕都疼。”在他看来,小七还是太保守了。要是他有这逆天的能力,能天天闪着温老妖婆玩。
让她用自己的母后威胁他!
赵砚:“……”
好吧,当他没说。
新帝揉完手又好奇的凑到他身边,小声问:“你那能力最多能往回多久?”
赵砚如实回答:“三日半。”
新帝眼珠子转转,感叹道:“这么久!”
“和你打个商量,朕睡前和用膳的时候能不能尽量别用那能力?尤其是如厕的时候……”
他见田翎竖着耳朵在听,声音越说越小。
赵砚再次无语:“臣弟还以为陛下上朝和批奏折的时候更不想多经历几遍了呢。”
新帝呵呵两声:“主要是吧,现在温太妃和摄政王把持朝政,朕还挺清闲。五日一朝就够了,折子也不多……”政事不多,吃喝拉撒自然就多了。
赵砚彻底无语:他六哥还挺享受现在的傀儡生活。
就在他想翻白眼时,寝殿的门吱呀一声又开了,摄政王的声音传来:“陛下在和谁说话?”
“和你姥姥!”新帝拍桌而起。
这老六不会又要玩刚才打温太妃的那套?
赵砚真是怕了他了,直接回档到天香楼。
彼时,满月正坐在他对面,很认真道:“我自然是信七哥的。”
赵砚回忆了一下,他是在问满月信摄政王还是信自己。他无缝衔接:“你既信我,就帮我一个忙。”
赵满月凑近问:“什么忙?”
赵砚:“摄政王那必定是有治疗瘟疫方子的,紫和宫你可以随意出入,你帮我找找。”
赵满月一口答应:“好,若是找到方子,我要怎么给你?”
赵砚:“找机会再来香满楼,放在这间雅间的桌角下。若是不能出宫,就把方子给陛下,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赵满月点头:“七哥放心,只要有方子在,我一定找到给你的。”她说完,又犹犹豫豫几息还是小声问了出来:“七哥,三哥只是被宸妃娘娘的死,蒙蔽了双眼,将来你清君侧成功,能不能求陛下饶三哥一命?”
她和三哥相处多年,实在不忍心……
赵砚有些为难:谋反自古就是死罪,而且三哥身份尴尬,又是宸妃和嘉义太子留下来的‘余孽’……
他实在不认为父皇和六哥会饶了他。
但他又不忍满月失望,只得道:“到时我尽量向父皇和陛下求情吧。”
赵满月觉得这世上就没有她七哥办不到的事,既然七哥说尽量,三哥肯定还有活的希望。
打入天牢,亦或是流放,她都陪着就是了。
雅间的门口传来脚步声,赵砚立刻起身,拉着田翎就从窗口翻了出去。
摄政王的声音再次传来:“满月,你不是说喜欢这样的点心,怎么没动?”
赵满月立刻道:“刚才我瞧见有卖糖葫芦的,就在窗口看了一会儿。”
摄政王站到窗口街道上看,街道处灰蒙蒙的,偶有行人路过,哪里有什么卖糖葫芦的?
他看了两息就收回目光,街道拐角处的赵砚神情复杂的看着他侧脸:三哥当初给他龙纹玉佩是什么心情?
装了那么多年的疯,真只是为了谋反?
二人逆着人流又回到了许丛溪府上。
许丛溪惊讶:“殿下怎么又回来了?”
赵砚肃声道:“本王要见你祖父许尚书,你应该有法子吧?”
许丛溪:“这简单,微臣正要去许府探望祖父的‘病情’顺便把殿下回来的消息
告诉祖父。您若要去,就坐在臣的马车一同过去吧。”
赵砚让田翎和玄一、玄二他们先回燕记,然后自己扮作许丛溪的侍从,和他一同前往许府。
快到许府时,周遭明显多了很多监视的探子。
赵砚看了片刻,放下车帘子冷声问:“许府外头一直都这样?”
许丛溪点头:“许家毕竟是陛下的外家,又掌管着兵部,最容易出岔子的,温太妃自然要派人盯着。不过殿下放心,许家在玉京根基深厚,牵一发而动全身。玉玺没出现前,他们不敢真动许家的。”
朝中各部和府衙虽多有被温太妃的人顶替,但也仅仅是顶替。短时间内,这些人还没办法彻底掌控各部和府衙。
就乳林少卿和冯将军等人,他们也只敢关着,而不敢真正杀了。
马车在许府门前停下,许府的侍从连忙跑过来掀开车帘子。赵砚先抱着礼品跳了下来,侍从要接,紧随下来的许丛溪温声道:“不必,让他抱着就好。祖父呢?今日有没有好一些?”
侍从边点头边引着两人往里走,又回道:“老爷好多了,正在得物苑修剪花枝呢。”
许丛溪示意他先去忙,然后带着赵砚一路往得物苑去,入了苑门,果然瞧见老爷子正在给一株罗汉松修建枝叶。
他周遭花草繁多,也都修剪得整整齐齐,看得出来,是个极其喜爱花草的风雅之人。
许丛溪走近,行礼问安:“祖父。”
许尚书点头,声音洪亮,丝毫没有生病的迹象:“来了,可是有事?”
许丛溪接过赵砚手里的东西,往得物苑仆从手里一放,才道:“祖父看看,孙儿带谁来了。”
许尚书好奇抬头,就对上赵砚穠丽的脸。
他眸子微微睁大,手上的力道一个没控制住,直接把罗汉松的一支侧枝给剪断了。他尽量控制着激动,用平静的语气道:“跟老夫来吧。”
赵砚和许丛溪跟着他往书房去,书房的门一关,许尚书立刻朝赵砚跪下了:“下官参见郡王殿下!”
赵砚虚虚托了他一下:“许尚书不必客气,父皇让本王来寻你。”
许尚书更激动了:“殿下见到太上皇了?”他边说边引着赵砚坐下,随后坐到了赵砚对面。
许丛溪也只敢站在他旁边,替两人沏茶。
赵砚摇头:“颐和殿守卫森严,本王只见到了陛下。陛下言,父皇交代本王来见你,说你知晓白统领的下落和温家所有的爪牙。”
许尚书点头:“白统领逃出宫那日,确实曾到微臣府上传太上皇口谕,让微臣和其余大人不必惊慌,也不必忧心宫中情况,只管将温家浮出水面的党羽一一记下,等您回京。至于白统领,他那日受了重伤,带着部分暗卫和禁卫军躲到了废弃的三皇子府。”
赵砚疑惑:“哪个三皇子府?”
许尚书解释:“就是宸妃事发前,陛下令工部建造的三皇子府。宸妃事发后,就被封了,至今已经变成废宅。”
赵砚惊讶:“摄政王没去过?”
许尚书摇头:“没去过,摄政王一直住在紫和宫,压根没靠近过三皇子府。温国公的人搜遍玉京内外,也没想过搜查那里,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吧。”
任谁也想不到白统领一干人会躲在当年为摄政王建造的院子里。
“陛下若是要见,微臣即刻派人去通知白统领过来。”
赵砚点头:“你让他过来吧。”
许尚书招来贴身小厮耳语了两句,小厮点头,匆匆去了。
不过一刻钟,房门再次被推开,一身玄衣的白九出现,朝赵砚激动行礼:“七殿下,您终于回京了!”
赵砚忙起身扶他,关切问:“你身上的伤可有好些?”
白九点头:“卑职身上的伤早就无碍,七殿下见到陛下了?”
赵砚应声,复又看向许尚书:“许尚书现在可与本王说说温家爪牙?”
三人再次落座,许尚书从书案的暗格内拿出一份名单,摊开递到赵砚面前:“如太上皇所料,此次宫变,温家旧部和潜藏在各部的温家势力全部冒头了。太上皇的意思是,我们可将名册上主要的人除去。温家各部的势力没有领头人,就会像一盘散沙。等勤王之师来京后,就能势如破竹,一举拿下温家!”
赵砚沉吟:“这计划确实可行,能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他点着名册上的名单问:“这些温家爪牙可有画像?他们平日都喜在哪出没?家中情况如何?”
知己知彼才能做到一击即中。
许尚书指着上面的名字一一给他分析:“这第一个是大理寺的王少卿,本名王承德,原西途鹰部少将军。林寺卿被构陷入狱后,大理寺现在由他掌管。此人精明,唯在赌一项容易昏头。”他继续指着第二个名字道:“此人孔思淼,为吏部右侍郎,与殿下外祖父乔左侍郎为同僚。便是他检举乔左侍郎玩忽职守,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操众官员考核。此人为大聿旧臣,尤为喜爱听明间小调,常招伶人入府唱曲……”
许尚书一一分析,每个人说得透彻,可见他这几个月称病也没闲着。
赵砚听得认真,但记性属实不好,听到后面又有点忘了前面,开始隐隐有些后悔没有带阿翎过来了。
若是她在,定能全记住。
不过好在九九也在,等回去再让九九同阿翎说一遍也是一样的。
直到夜幕低垂,赵砚和白九才从许尚书府上离开,往燕记去。
到了燕记后,赵砚把白九介绍给田翎:“阿翎,这位是禁卫军统领白九,也是我师父,我功夫就是他教的。”
田翎一听是师父,立刻恭敬行了个拜师礼:“师父好。”
白九诧异:“这位姑娘是?”
赵砚大大方方的介绍:“你未来的徒媳妇,我的郡王妃。”
白九立刻拱手回礼:“郡王妃不必客气,唤卑职一声白统领就好。”
田翎心下暖融融的,自从进京,殿下和所有认识人的介绍她,都从不避讳。
皆是称呼她为未来的郡王妃。
殿下这是不断在给她安全感,告诉她,他们的婚约一直作数吧。
殿下真是个温柔细心的人。
她顺从唤了声:“白统领。”
玄一、玄二和郡王府带来的侍卫一一上前行礼,众人依次
落座。赵砚又拿出许尚书给的那份名单,细致商议起要如何动手。
……
夜已经深,四更锣响。
玉京最大的赌坊——千金坊内依旧灯火通明。
白日里不敢出来的百姓,夜里化身赌徒,聚集在里面肆意发泄。手里的骰盅摇得乱响,桌上的牌九和金银随意堆砌,一堆又一堆的人聚在一起大声叫喊。
其中东北角的一桌尤为热闹。
白日人模狗样的王少卿此刻赌红了眼,双手撑在桌面上跟着人大喊:“开开开,小小小!!!”
筛盅开启:“六六六,豹子!”荷官大笑:“不好意思了各位,通杀!”
荷官说着把所有人面前的筹码收到自己面前,连输十把的王少卿不干了,当即掀桌:“格老子的,你们作弊!”
说完就招呼手下一拥而上,十几个护卫将荷官围在中间打,筛盅被摔得四分五裂,桌上的筹码散得到处都是。围观的赌徒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弯腰哄抢地上的金银。
王少卿拿了自己那叠银票冷笑,越过人群大踏步往另一个台桌上去。
混乱中有人从背后大力撞了他一下,他一个没站稳直接倒地,脖子抹在了地上摔碎的筛盅薄片上。
哗啦,轻微的刺痛感令人不适,王少卿伸手摸脖,一股黏腻、粘稠的腥臭液体瞬间沾了满手。他把手伸到眼前,刺目的红令他原本就放大的瞳孔又猝然放大。
是血!好多的血!
他的脖子!
剧痛袭来,王少卿轰然倒地,手上的银票飞了满地,其中一张盖在了他脸上。血喷勃而出,沿着他脖颈在身下洇开。伸手过来哄抢银子的赌徒吓得尖叫,所有人都朝这边看来,然后跟着尖叫。
“死人了!”
“死人了!”
“大理寺王少卿死了!”
“来人啊,快报官!!”
人群一片嘈杂,跟着往外涌,赵砚和白九低头跟着往外走。待大理寺的人赶到,那些赌徒已经跑了个七七八八。
新上任不到两个月的王少卿惨死在玉京赌坊内,查了三日只得出他死于意外。
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个简单的命案时,一个月内吏部的右侍郎、礼部的周尚书、御史台的林御史、五城兵马司的陆指挥使、城东南卫营的李将军、皇城指挥处的姚大人……接连因为各种意外没了。
一个月,连接十几个玉京要员出事,死的还都是温家党羽。
这事怎么看怎么蹊跷,事实上,在礼部周尚书出事后,温国公就觉察出不对劲。整个玉京戒严,全城抓捕凶手。
但称病在家的许尚书一党联合朝中其他官员总是有意无意阻挡他们办案。
温太妃大发雷霆,令陛下下旨惩治许尚书。原本顾忌太上皇和许太后性命的陛下出乎意料的态度强硬,只道:“温国公若是能拿出证据,或是能人赃并获朕自然下旨。但现在无凭无据,就令朕下旨降罪自己外祖父,未免太可笑!”
下旨降罪许尚书就等于自断臂膀,陛下还不至于那么蠢。
温国公坐在太后的长春宫内,拧眉分析:“这事定是许尚书和藏匿已久的禁卫军统领白九做下的。太妃,夺位之事不能再拖了,也别管什么玉玺,名不正言不顺了。直接把太上皇和陛下除去,扶持摄政王登基!”
摄政王在宫外没有任何势力,到时候他们温家挟天子以令天下。再挑选温家旁支女子进宫为后,诞下皇孙,扶为新的皇帝,这天下就是他们温家的天下了!
温太妃却隐隐兴奋,眼中有癫狂之意:“也许可能我们都猜错了,不是那白九和许尚书在作祟,那人定是已经提前回来了!”
温国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你说谁?”
温太妃脖子扭动两下,微抬下巴,眸中恨意如有实质,一字一句道:“赵砚!”
“灵泉郡王?”温国公拧眉,细细数了一番日子后,才疑惑道:“召他回京的圣旨一个半月前才发出,他再赶往玉京怎么也要月余,怎么可能一个月前就犯下案子?”
“如何不可能?”温太妃起身,面上的肌肉都在抽动:“你别忘了,皇宫瘟疫当晚,暗卫首领带着玉玺逃出玉京。我们的人迟迟抓不住人,说不定那人早到了灵泉郡。从临泉郡走水路,春末往玉京是顺流,不到一月就能抵达京师。许尚书那帮人先前一直没动静,突然就动作了背后必然是有坐镇之人。就算被发现杀了朝廷命官,这背后之人也有能力堵住幽幽众口!”
温国公仔细一琢磨,也觉得大有可能:若暗卫统领真去了临泉郡,那临泉郡王就手握玉玺和太上皇的龙纹玉佩。
三年前的那场平叛百姓还记忆犹新,灵泉郡王得民心。只要他站出,杀温家人,就是清君侧。
温国公神色凝重:“那太妃娘娘接下来要如何做?”
温太妃冷笑:“来得正好,哀家的目标就是他!”她还以为还要等上许久,没想到机会就来了。
启儿,母妃终于可以为你报仇了!
她一想到自己儿子死不瞑目的脸就无法遏制心中的恨,手上瓷白的杯子都叫她捏碎,点点血迹从她虎口渗出。
她咬着后牙槽道:“他的外祖父、外祖母不是还在刑部大牢?你现在回去,即刻判他斩立决,明日午时在西街菜市口行刑!哀家倒是要看看,他会不会出现!”
温国公迟疑:“斩杀朝中正五品以上官员没有陛下圣旨,恐朝中其他官员会出面阻止!”
温太妃已经彻底疯狂:“谁阻止就杀谁!陛下不过是个傀儡,父亲怕什么!启儿的仇哀家一定要报的!”
温国公:“万一我们猜错了,灵泉郡王还未回京呢?岂不是损失一个筹码?”
温太妃不为所动,呵呵笑道:“哀家手里筹码多的是,杀错便杀错了吧!哀家就是要看到赵砚父死兄亡,所有跟他有关系的人哀家都不会放过。先是他的外祖父、外祖母,再是赵彧那个老畜生,陛下、赵满月、丽太妃……本宫要杀尽他所在意之人,让他也体会体会启儿当年心如死灰的绝境!”
“父亲,明日你派出所有高手,把刑场团团围住!只要他敢出现,就让他有来无回,死无全尸!”
温国公很想说,直接杀了太上皇和陛下夺位后再报仇岂不是更快。
但看温太妃这样,他就知道劝不动。
到了这个年纪,温国公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点头,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当天午后,乔侍郎夫妇就被判了斩立决。理由是收受贿赂达数十万两,数目巨大,国法不容。
赵砚听到这个消息时,简直觉得可笑。
他外祖父的院子那么小,放十万两的银子都够呛。
温太妃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吧。
许尚书等人自然也猜出来了,劝他道:“殿下,这判决只是刑部单独判的。既无三司会审,也无陛下下旨,做不得数,您切莫冲动。臣明日就复假早朝,联合群臣告到陛下面前,一定设法保住乔大人夫妻的性命。”
太上皇给的刺杀名单中,还有几位重要人物没有杀掉,这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赵砚深呼吸几次,冷静下来后,道:“那就先听许大人的吧!”
明日午时……
若是早朝保不下来,也不必等到明日了。
他今夜不救出人,时间就别想过去了。
第160章 夜袭刑部救人交锋1
寅时一刻,铜漏声穿透夜色。
两鬓银霜的温国公和温氏一党的官员早已经立在东辰门前等候。
宫门巍峨肃穆,寅时二刻,身后陆陆续续有马车停下。
温国公闻声转头去看,温氏一党其他官员也跟着转头。
漆黑的晨雾里只能分辨陆陆续续有人下了马车,往这边走来。
人数还不少。
温家的侍从挑高了灯笼,待人走近了,才瞧清楚打头的人。赫然是已经病了许多时日的许尚书,他身后是二十几个素来和温家一党不对付的官员。
二
十几人来势汹汹,站在了温氏一党的左边一言不发的静静等待。
两波人中间犹如隔了楚汉河界,互不搭理。
倒是温国公上下打量许尚书两眼,先开口嘲讽道:“许尚书病了一月有余,人倒是越发精神了!”
许尚书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摆出一副不屑和他这个逆贼说话的神情。
若是从前脾气暴躁的温国公定是忍不了的,但经历过被收兵权,被排挤打压,外孙惨死的温国公脾气已然沉稳了许多。
他冷哼一声,也不在搭理对方,只等三更鼓响,宫门大开,率先迈步进宫往金銮殿的方向去。
两方人马经过长长的宫道,穿过九重宫门,拾阶而上,进入金銮殿内,摄政王早已等候在那。
温国公朝着摄政王点了一下头,许尚书像依旧没看到人一般,捧着笏板目视前方。
新帝在众人的拥簇下姗姗来迟,太监唱喝完毕。
许尚书就上前一步,跪下,高声道:“陛下,乔左侍郎一案疑点重重,刑部尚书不曾复审,直接宣判死刑于大楚律法不和,臣请求重新审理此案!”
他一跪下,他身后的一干人等跟着跪下,附和:“臣等也觉得乔侍郎冤枉,请求陛下下旨,重审此案!”
新帝惊愕,冷脸看向刑部尚书:“宣判死刑?这么大的事,朕如何不知道?”
刑部尚书连忙上前跪下,不疾不徐道:“陛下,乔侍郎一案证据确凿,收受贿赂的信件,银两都可查证,温国公亲自监审,不会有错。”
许尚书冷哼:“证据确凿?那些所为的证据不过是孔右侍郎一人提供,此人已死,死无对证如何服众?信件中提及的官员往年政绩皆可考,又何须贿赂乔侍郎?再者,贿赂的十万两银子呢?你们刑部只搜出两万两银子,其余八万两被狗吃了不成?”
刑部尚书后背冒汗,一时被怼得哑口无言:这些证据确实立不住脚,谁陷害真拿出十万两啊,能拿两万两做做样子已经很好了。
温国公暗骂了一声废物,上前一步道:“许尚书此言差矣,正是有人想保乔侍郎才派人刺杀了孔右侍郎。信件中提及的官员政绩可考,并不代表不会贿赂。至于贿赂的银子,乔侍郎自己已经招认,一部分已经花掉,一部分命人送去了灵泉郡王那,有供词为证,判斩立决并无不妥!”
说完,已经有人呈上供词。小太监连忙捧着供词给众人查看,然后才呈到新帝那。
“荒唐!乔侍郎绝对不可能出这样的供词!”许尚书无语至极:“灵泉郡王是太上皇最喜爱的孩子,他的私库多得众人都想象不到,封郡王时又赏赐颇多,用得着乔侍郎收受贿赂送银子过去?你这是还想牵连郡王不成?”
温国公高昂着头:“谁会嫌银子多?灵泉郡王也是人,就算私库多,也不能说明他不贪!”
许尚书质问:“这证词是你一家之言,你敢说你们没有严刑逼供?”
温国公自信满满:“自然没有,乔侍郎身上并无任何伤,太医现在去验伤都没问题!”不过是用刀架在乔夫人的脖子上,逼他在空白纸张上摁了手印,然后再仿照他的笔迹写的供词罢了。
许尚书坚持:“总之没有三司会审,没有公开堂审,没有陛下亲阅下旨,这个死刑微臣等不认!”
他身后的官员跟着附和:“对,臣等不认,请陛下下旨重审!”
一直未开口的摄政王终于说话了:“卷宗本王已看过,本王点头应允斩立决,许尚书月余都称病不朝,一上朝就质疑本案,是不满本王吗?”他凌厉的眼神扫过来,冷白的脸冷沉淡漠,压迫感十足。
许尚书不为所动:“摄政王即便权利滔天,也不能全权代表陛下,微臣只信陛下的裁决!”
他再次看向新帝:“请陛下圣裁!”
他身后官员跟着附和:“请陛下圣裁!”
摄政王轻笑:“既如此,那就请陛下圣裁!”
温国公拧眉看他,随后又看向龙座上的新帝。
新帝接过太监手里递过来的证据:这都是什么狗屁证据,明显是温家人伪造的!
他目光在这些证据上扫过,正要开口,眼角余光就瞟到左侧群臣看不到的隐僻处许太后的身影。
新帝瞬间激动,想起身,就注意到许太后脖颈上锋利的匕首,以及她身侧冷笑的温太妃。
新帝指骨收紧,肃声道:“乔侍郎的案子证据确凿,维持原判,今日午时斩立决!”
“陛下!”
“陛下!”
许尚书等人不可置信,还要再辩,新帝就起身:“好了,许尚书,朕乏了,散朝吧!”只能死贫道不死道友了,乔侍郎的事还是交给小七去烦吧。
反正小七能回溯三日,就算他判了,也做不得数。
新帝说完,直接就下了朝,往内殿去。
内殿中,温太妃坐在主位,慢悠悠喝着茶。许太后的脖子上依旧架着一把匕首。
新帝拧眉:“温太妃,朕已经按照你们所想做了,你还想如何?”
温太妃朝武婢抬了抬下巴,武婢终于收了匕首。
新帝快走几步,扶住许太后问:“母后,您没事吧?”
许太后摇头:“母后没事,我儿是帝王,该有帝王威仪,往后不必为了母后低头。”
新帝拍拍她的手:“母后不必担忧,小七会理解朕的。”
温太后最见不得母子情深,她把茶碗重重一搁,起身冷哼:“帝王威仪?陛下最好搞清楚现在朝廷内外的局势!您若听话,许太后还能好好在这和你说话,您若不听话,许太后或许明日就病逝了!”
新帝深吸一口气,手又有些痒。
算算时辰,许尚书等人应该也差不多出宫了吧。
乔侍郎斩立决的消息很快就能传到小七耳朵里。
他乖顺点头:“温太妃说的是,朕的母后还年轻,确实不好下去见温二公子,往后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句温二公子,一下子就将温太妃的骄傲撕得粉碎。她抓起桌上的茶盏就砸了过来,厉声喝道:“谁让你喊温二公子的!我儿是正经的太上皇嫡子!是皇室血脉!”
新帝呵呵两声:“父皇可不承认,皇家玉蝶上也没有他的名字 !”
这话简直如一根针扎进了温太妃胸口,她怒不可遏:“你住口!”
新帝偏要说:“住什么口?温太妃这就受不了了?你口口声声说要杀小七,是小七害了温二公子,朕瞧着是你将他气量生得太小,自己把自己气死了!”
“你闭嘴!”温太妃从来不知道新帝这张嘴这样的毒,面部气的抽搐,脖子上的青筋都显现出来了。
新帝一副欠抽,无所畏惧的模样,继续嘴贱:“朕偏要说,朕甚至怀疑温二公子当年早产也是温太妃您动的手脚,温二公子最应该恨的是您吧?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
“你!你!”温太妃指着他的指尖发抖,抽出身后侍卫的佩刀就要砍他。
许太后立马挡在新帝面前,沉脸冷喝:“温太妃,你敢弑君!”
“有何不敢!”本想等假玉玺雕刻好再杀了他,此刻温太妃实在忍不了了。
新帝一点也不担心:小七听到乔侍郎斩立决的消息,必然是要回溯时间的。有小七在,他怕这个老妖婆做什么!
他刚这样想完,刀尖就扑哧一声刺进了他小腹。
新帝还没来得及骂娘,时间突然回溯到一秒前,刀尖又插进了他小腹。
来回五次后,新帝小腹疼的抽搐:小七这坑哥的混蛋,到底在干嘛?一次性就不能多回溯一点,回溯这么点时间喂猫呢!
……
在温太妃发疯的前一秒,许尚书正好走出宫。
宫门口的百米墙角处停着一辆青棚小马车,他快步走了过去。
马车的帘子掀开,露出赵砚半张明艳的脸。
许尚书语带歉意:“郡王殿下,微臣无能!”
赵砚并不意外:“这不怪许大人。”
许尚书咬牙:“都是那温国公,他拿许太后威胁陛下……”
两人说话间,温国公已然从东辰门走出,眯着眼正往这边看来。
许尚书惊慌,正要让他躲躲。赵砚反而将马车帘子完全掀开,不闪不避和他远远对视。
就在温国公惊愕的一瞬间,一支寒光闪闪的箭擦着许尚书的头发丝直冲他喉咙。
许是玉京众多官员的死令他生了警觉,几乎是利箭冲到近前的一瞬间,立刻有十几个护卫冲出来护在他面前。
利箭划破前两个护卫的面门过去,直接扎进了第三个护卫的眉心。
砰咚,护卫倒地,现场瞬间乱了。
许尚书惊悚,就瞧见车帘子后出现的田翎。
赵砚暗自可惜,居然一击没中,那就再来一击。
时间回档到前一秒,田翎的腕弩偏了两寸再次射出,这次直接洞穿了第四个护卫的肩头。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也仅仅只能射到第八个护卫,被保护在最后的温国公依旧完好无损。
田翎还要再来第六箭时,赵砚伸手扣住了她手腕:“算了,先饶他一条狗命吧。”
田翎拧眉:“那殿下外祖父和外祖母怎么办?”
赵砚:“劫囚。”
“劫囚?”田翎和许尚书同时惊讶出声,许尚书忙道:“西街菜市口的刑场四面都是高墙,皆有人把手,人进去就是个不透风的牢笼,根本没办法劫囚!郡王三思!”
赵砚挑眉:“谁说本王要去西街刑场劫囚?”
许尚书疑惑:“不去刑场劫囚去哪?”莫不是打算去刑场的路上?
他连忙道:“温太妃和温国公本就是想诱郡王出来,去刑场的路上必定也是护卫重重,又有许多百姓围观……”
赵砚:“那就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趁夜去刑部大牢劫囚!”
“趁夜?”许尚书更糊涂了,乔大人夫妇午时就要行刑,如何能等到夜里?
下一秒,好好的天就黑了。
新帝捂着肚子坐在甘泉宫的案桌前,看上去面色很不好。
小太监连忙上前问:“陛下,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传太医?”
新帝摇头:“不用。”他勉力起身:“快扶着朕去龙榻上躺躺。”他方才被足足捅了五次,时间虽倒退回了前一夜,但下腹部还是一阵幻痛。
呜呜呜,下次一定要等小七在时在挑衅温老太婆。
小太监迟疑:“陛下,摄政王说桌上的折子今夜都要批出来,明日该早朝了……”
新帝拧眉:“朕现在还是皇帝!”
他冷着脸的时候,到底还有几分威仪。小太监也不敢再说,赶紧把人扶到了龙榻上。
新帝终于躺平后,长叹了口气:小七今夜估计要去劫囚,那些折子批了也白批,他何苦找罪受。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三更棒子响,打更人沿着街道慢吞吞的走,路过刑部大牢时棒子又敲了两下,懒洋洋的调子继续在黑夜里前行。
大牢门口打着哈切的十几个守卫瞬间清醒不少,又往石柱的火把上添了些桐油。快要熄灭的火把亮堂了不少,将石阶上的石狮也照得更加威严了两分。
一阵热风吹过,火把呼啦啦作响,天幕浓云滚滚,一顶小轿停在了大牢门口。
一个女子提着食盒一步步拾阶而上走了过来,护卫瞬间警觉,伸手阻拦:“来者何人?大半夜过来做什么?”
女子脱下斗篷,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娇怯道:“民女来看我父兄,还请官员通融通融。”说着塞了些碎银子到几位护卫手里。
护卫掂了掂手上的银子,问:“你父兄哪位?”
女子小声道:“南卫营冯将军和冯小将军。”
护卫拧眉:“你走错了地吧?冯将军和冯小将军在大理寺大牢,这里是刑部!”
女子啊了声:“走错了吗?那便来看乔大人吧。”
十几个护卫立刻警觉,刚要抽刀,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几乎是他们到底的同时,暗处飞出十几个人影将人接住,拖到暗处。不一会儿,十几个穿戴好衣裳的护卫重新出现。
女子捡起地上掉落的银两重新塞回自己荷包,带头的护卫朝她招手:“阿翎,过来。”
田翎立刻走了两步跟在他身边,做护卫打扮的赵砚、玄一和玄二带着田翎往大牢内走。
牢房内还算宽敞,里面虽点了火把,还是有些昏暗。
里面的人见他们带了个女人进来,蹙眉问:“谁啊,都这个时辰了?”
赵砚背着光,掐着嗓子道:“探监的。”说着从腰带里取出一把碎银子塞了过去:“方才孝敬的,给了不少。”
狱卒眼睛瞬间亮了,低头粗略数着手上的银子,银子上有淡淡幽香传出。不过两息,狱卒就双眼发直,呆立在那不动了。
赵砚顺手拿走了其中一人腰间的钥匙,继续往里走。两边牢房内喊冤声此起彼伏,狱卒却极少。
赵砚拧眉,总管觉有些不对劲。
四人一路往里走,走到最里面一个牢房时,就瞧见互相依靠在一起熟睡的乔侍郎和乔夫人。
两人头发散乱,衣裳脏污,漏在外头的脸有几道明显的伤,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
两人被关着的这三个月一定心神俱疲吧。
赵砚心口被揪了一下,忙拿了钥匙去开门。牢门打开,就在他进去的一瞬间,一道铁笼牢门上方砸下,将他罩了个严严实实。
上当了!
“殿下!”玄一、玄二、田翎同时喊出声。田翎伸手就去拽那铁笼子,奈何这铁笼子坚硬无比,就算她力气再大,也掰不动分毫。
牢房的阴影处传来哈哈的大笑声,随即温国公的身影出现在几人面前。他看着赵砚,冷喝:“还真被太妃娘娘猜对了,你真提前来劫囚了。只是老夫没想到你这样蠢,不过是些迷药,你以为就能救走乔侍郎夫妇?”玉京之人都知道七殿下善药理,也善毒,曾以毒吓退南阳王,他们怎么可能不做防范。
牢笼里的赵砚跟着笑了起来。
温国公拧眉:“你笑什么?”
赵砚继续笑:“没笑什么,本王就是试试有没有埋伏,
瞧把国公爷高兴的。“他本也没有打算一次就成功。
第一次不过是来刷刷地图而已。
“试试?”温国公冷嗤:“你当你有第二次机会?”
赵砚:“怎么没有?”
他话落,时间倒退,几人重新回到了距离刑部不远处的高楼内。
许尚书临窗远望,劝阻道:“殿下,刑部大牢内守卫森严,您还是不要去了,等微臣明日早朝带人禀告过陛下后再做打算。陛下必定是站在您这边的,说不定能解乔大人之危。”
许尚书也不知哪里出了错,明明白日灵泉王殿下说好等明日早朝后再议。半个时辰前不知发什么疯,突然就说夜里要劫囚,让他把刑部大牢内部的构造图画一份出来。
有构造图有什么用,刑部被控制了数月,里面随时能改造,设置陷阱。
正在桌边研究地图的赵砚跟着点头:“你说得对,刑部大牢守卫森严……”
许尚书欣喜,以为说动了对方,又听对方继续道:“方才本王说的计划取消,不从正面进了。阿翎,你同我从大牢屋顶过去,玄一、玄二,等我们进去后,你们带人袭击大牢正门。记住,动静越大越好。九九,你带剩余的禁卫军和暗卫守在大牢门口的各个方位,等我和阿翎带人出来时,随时支援。”
几人齐齐应声,然后各自起身。
“哎,郡王殿下!”许尚书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几人就不见了踪迹。
他只能暗自捶胸顿足,隐在二楼窗后继续窥探。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三更棒子再次被响,打更人沿着街道慢吞吞的走,路过刑部大牢时棒子又敲了两下。
一阵热风吹过,火把呼啦啦作响,天幕浓云滚滚,两个黑影落在了大牢屋脊之上。
赵砚寻着方才在牢内的记忆,精准找到关押乔家夫妇的牢房,然后小心翼翼,一块一块把瓦片揭开。里面的火光慢慢透了出来,火光之下,一对夫妇一动不动依偎在一起。
田翎掏出缠在腰间的钩锁,扣在了屋脊之上,然后才把剩下的绳索往下放。
清亮的口哨声在黑夜里回档,一群黑衣人突然直奔着刑部大牢的门口而去,喊杀声一片。牢房的大门被攻破,大门内突然涌出大批挽弓搭箭的侍卫,将黑衣人团团包围。
温国公站在那群侍卫身后,哈哈大笑道:“太妃猜得果然没错,灵泉郡王,既然来了就别藏头缩尾!把面罩摘下来给本国公瞧瞧!”
瞧你大爷!
趁着外头大乱,赵砚顺着绳锁滑进了大牢。然后快步跑到乔家夫妇面前,伸手去摇晃他们:“外祖父、外祖母!”
依偎在一起的两人瞬间睁眼,几乎是他手接触到对方的一瞬间,两人就同时睁眼,双手同时去扣赵砚的手。拉住他就往地上摁,同时另一只空着的手抽出匕首往他要害刺去。
他们一动作,整张脸就暴露在了火光里。
赵砚这才看清,这两人只是侧脸轮廓极其像他外祖父、外祖母而已。
压根不是他要找的人。
温太妃和温国公真是煞费苦心,居然做了两手准备!
那他真正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去了哪?
时间再次回档,许尚书再再次临窗远望,劝阻道:“殿下,刑部大牢内守卫森严,您还是不要去了,等微臣明日早朝带人禀告过陛下后再做打算。陛下必定是站在您这边的,说不定能解乔大人之危。”
赵砚突然道:“我外祖父和外祖母不在刑部大牢内,许尚书,你不是说你一直派人守着刑部大牢的?人呢?”
许尚书被问懵了:“不在刑部大牢?怎么可能,下官的人今早进去送饭还瞧见两人了。”货真价实绝对不会错的!
赵砚很肯定道:“就是不在,你再好好想想,今日刑部大牢这边发生的所有事,可有何特别?”
许尚书仔细回忆,随后摇头:“确实没有!”
赵砚抿唇,最后道:“仔细盯着刑部大牢正面,天亮前温国公必定会从里面出来,我们劫持他逼问!”
如果实在不行,他只能继续回档到今日清早,守在大牢门口观察一日了。
许尚书惊讶:“温国公在刑部大牢内?下官的人没瞧见有人进去啊?白统领,你的人瞧见人进去没?”
白九的人也没瞧见,但七殿下说在就一定在。
殿下有先知,从不会出错。
从小跟着赵砚的玄一和玄二也深信不疑,和赵砚并肩作战过的田翎也毫不怀疑。
许尚书只能闭了嘴,将信将疑的等。
时间一点点往前移,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许尚书上下眼皮都开始打架。他脑袋重重一点,差点睡过去时,赵砚压低的声音突然传来:“来了!”
许尚书瞬间清醒了,揉揉老眼往刑部大门口看去。
果然见一群护卫护着温国公走了出来,拾阶而下,然后钻进了路边上停着的一顶青棚小轿。
许尚书又瞬速往屋内的刻漏看了一眼,正好是四更天,再晚该去上早朝了。
更夫的声音从另一条街道慢悠悠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几乎是声音落地的瞬间,数百支箭羽朝着那顶青棚小轿射了出去。
护着轿子的护卫瞬间警觉,抽刀抵挡。
锵锵锵!
刀尖和箭尖碰撞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的刺耳,刑部大牢外的狱卒听见声音,也连忙抽刀奔了出来。
箭止,大批的黑衣人从各个方位朝着青棚小轿冲了过去。黑衣人冲开重重护卫,护着中间的两个黑衣人往前。
护卫也瞧出他们想靠近轿子,都拼命的阻挡。
田翎手腕翻转,数十支短箭射出,冲到她前面的人纷纷倒地。然后她抛出手上的钩锁,使尽全力用力一拉,小轿的顶端被直接掀飞。
钩锁重新飞回,勾住轿身。赵砚顺着钩锁滑了过去,旋身站在了无顶的小轿之上,居高临下的和轿子里的温国公对视。
两人眸光皆沉静冷厉,浓得如同黑夜里化不开的雾。
温国公冷笑:“灵泉郡王,你终于来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